第十六章 装病 深深地磕下头去,地上的雪被篝火烤得略有融化,湿凉的感觉猛地贴上额头,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场内突然一片寂静,呼吸可闻,只听到篝火中偶尔爆出的劈 啪声儿。脑子里木木的,好像一片空白,原本以为自己一点儿也不紧张,可就这 么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好像在时刻等候致命一击一 样,不禁自嘲地咧了咧嘴。心下盘算着,如何做才能让皇帝不会注意到我,快快 地打发了我呢?装傻充愣显然不灵,那就只有…… “你叫茗薇,谁家的孩子呀?”一个清越的声音突然传了来。我一激灵,迅 速集中了精神:“回皇上话,奴婢是雅拉尔塔家的!”我大声地说,听起来好像 是兴奋得不行。康熙皇帝顿了顿:“嗯,原来是英禄的女儿呀,果然不错。上次 你是怎么救了十三阿哥呀?” “启禀皇上!”我低着头,继续大声地说道:“奴婢从小被教导尽忠为主, 今儿个也是赶巧了,早上福公公一说,奴婢就跑了过去……”我慷慨激昂,口沫 横飞地大表忠心,一闪眼间,就看见德妃娘娘已是愣愣地怔住了,自打我进宫来, 她可能从未见过我如此聒噪,一副上不了台面儿的样子。 “嗯,好。”康熙皇帝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虽轻如微风,却有一种无形的压 力,让我把剩下的话茬儿,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我低俯着身。“你做得好,朕 定要赏你!”很显然,康熙皇帝见我也只是个普通奴才,又语无伦次的,已是没 了探究的兴趣。“谢皇上!”我用一丝儿带着兴奋的颤音谢了赏。呵呵,头埋得 低低的,我暗自轻笑了出来,成了!就等着他叫我退下了。 “皇上,皇子们自是有天神保佑的,不过,您今天的收获也真是不小呀,臣 王可真是自叹不如呀!”一个豪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微微抬眼望去,是一个蒙 古王爷,正端着酒杯,大拍皇帝马屁。我不禁皱了皱眉,这蒙古人可真行,什么 时候拍不行呀,最起码等我走了他再说也不迟呀。我身上虽是穿得厚重,可跪得 久了,寒气还是一阵阵地蹿了进来,可皇帝不叫退下,我既不敢动也不敢走,只 能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不禁有些担心,不会落下风湿病吧?! 皇帝很开心,与那王爷对酒,其他的一些各国使臣也频频凑趣儿,一时间竟 是忘了我的存在。心中大叹倒霉,不过最大的危机已然过去了,跪会儿也就只好 跪了。周围热热闹闹的,我俯着身子低着头,俩手缩回了袖子里,这两天精神一 直是紧张得不行,这会儿不禁有些放松了下来,虽然已经睡了一下午,可猛地又 困倦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嘴还没合上,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太子、四 爷、十三阿哥他们的席面上,四阿哥还有十三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张大的嘴巴, 一旁的十四阿哥和十阿哥也是愣愣地看着我。我大惊,忙着闭嘴低头,只觉得心 里头“扑扑”乱跳,脸上就热了起来。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赶 紧暗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突然发现一双靴子正停在我跟前儿,我 一怔,抬头看去,竟是大太监李德全。 “大姑娘,这是万岁爷给你的赏赐,拿了就下去吧!” “是,谢皇上赏赐!”我站起身来,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儿,腿好疼,麻木 中又带着针刺的感觉。定了定,恭敬地伸手接了过来,又微福了福身:“也谢过 公公了。”我淡淡地说。李德全一愣,就上下打量我,我只想赶紧离开,也不想 再去管他的想法了,点点头,就转身往德妃娘娘那边走过去了。 走到德妃娘娘那儿,我施了礼,德妃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让我下去了。 冬莲她们倒是很兴奋,挨到我身边儿,伸头瞪眼儿的,我一笑,转手把就皇上赏 赐的东西递给了她们,听着她们兴奋地唧唧喳喳的,半点儿也没往心里去,只是 情不自禁地往四阿哥他们的席上看去。 四爷他们已是恢复了常态,要么淡然自若,要么豪迈爽朗,竟似完全融入了 其中似的,言笑晏晏的。看着十三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我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小子不要命了吗,还在跟那些蒙古王爷的世子们拼酒,十四阿哥也只是凑趣儿, 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大不像他往常那样的神采飞扬。可他我也不 放在心上,只是忧心忡忡地盯住十三阿哥,过了会儿,就看见又有人来敬酒,我 不自禁地往前跨了一步,突然四爷站了起来,不知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就见他一 扬头,连喝了两杯下去,那些人也就散了。他对十三阿哥做了个手势,顺势又坐 了下去,跟太子说了两句话儿,然后就后靠在毡凳上,闭上眼睛,用手指轻按着 太阳穴。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个跟我说十三要的,他也要的人;这个就算自己 不舒服,也会为十三阿哥挡酒的人……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四阿哥的眼忽然转了过来,穿透了人群,定定地看住了 我,我心里有些酸胀,也只是看着他,他一怔,这是我第一次没有逃避他的目光, 彼此相望…… “小薇。” “啊?”我一顿,回头看见冬梅走到了我身边,将皇帝赏我的东西递还给了 我,看我愣愣的,她不禁一笑:“看什么呢?我看你呀还是太乏了,回去歇着吧, 主子那儿我去说,原也只是怕你走了困,才让冬莲去叫你的。”我笑笑点点头: “那就多谢了,你们有事儿就来叫我,不妨的,这两天你俩也够受的了。”冬梅 笑着点点头,回身去了。 不知道皇帝赏我的是什么,外面只是一个盒子,我觉得手冷得很,不愿再伸 出来受寒,想了想就把盒子夹在了胳肢窝里,扭头往回走。不经意间抬头望去, 康熙皇帝正在和德妃、贵妃她们说话儿,冬梅见了个空儿就走了上去,在德妃耳 儿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德妃点点头。一旁的皇帝很随意转了头过来,和我的目 光对了个正着,接着眼光下垂,一怔,就落在了我正夹着的东西上。我不禁愣住 了,可一下子又猛地反应了过来,忙伸手把盒子拿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用手捧着。 康熙见我这副样子,也只是微挑了眉头,目光炯炯,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我,我 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轻轻咳嗽了一声儿,也不敢再去看皇帝的脸色, 虽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还是硬着头皮往回走。好不容易走到了人群边儿上,觉 得身后也没什么动静儿了,不禁大大地松了口气,吐出口闷气来,觉得心里舒服 了不少,正想快步走开,无意间竟看到了好久未见的八阿哥和九阿哥。九阿哥面 沉如水,目光正冷冷地放在我身上,八爷却是一脸的玩味,见我目光过来,竟微 笑着点了点头。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忙得低下头快步走了。 路上的人渐渐稀少了起来,这时候我才觉得身上酸得要命,本想着赶紧回自 己的营帐去休生养息,可转念就想起了十三刚才似乎喝了不少酒,站住想了想, 还是转身去找人问了一下陆太医他们在哪儿。 “咯吱”,“咯吱”,一路上都是我靴子踩在雪地里的声音,在外面时间久 了,再厚的靴子也有些冻脚了。十三阿哥的营帐就在前面,我忙加快脚步走了过 去,帐里只有个小太监在守着,见是我,忙着问了个好儿,我麻烦他弄些蜂蜜水 来,他也紧着去了。十三的营帐里还是一股浓浓的药气,我把方才从陆太医那儿 要的解酒药,拿了一丸出来,放在床头的案子上。我特意地问清楚,这与其他的 解酒东西不同,不会与十三他们正在吃的药冲突。 想想那时陆太医看我的眼光,我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唉!随他爱怎么想就怎 么想吧!转身想出去,顿了顿,又怕十三阿哥不放在心上,回身儿去一旁的书案 上,给他写了几句嘱咐的话,顺手习惯性地画了鬼脸儿。画完了,不禁有些后悔, 好像有点儿轻浮,可又懒得再写一遍,想想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在乎,就顺手 放在了药丸旁边儿,拿个杯子压住。 一掀帐帘儿,不禁唬了一跳,不远处,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正走了 过来,看见我也是一怔,转眼身后又转出个人,我仔细一看,竟是十阿哥,心里 不禁一沉。现在走已是来不及了,我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就淡定地站在那里。十 三快了几步走了过来,一脸的欣喜:“小薇,你在等我吗?”我轻轻地福了福身 :“奴婢方才去陆太医那儿要了丸儿解酒药来,爷一会儿就吃了吧,与您服的药 不碍的。” 见我清清淡淡的,十三不禁一怔,身后的四爷他们已是走了上来,目光虽各 有不同,却也是全都盯住了我不放。十三想了想,可能认为是因为这儿人多,我 不好多说什么,才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就一笑,正想开口,十阿哥的声音却 先响了起来,“哟!就只有老十三的份儿呀,十三弟你艳福不浅呀!”他往前走 了一步,却是对我说:“还真是有偏有向呀,只弄了一丸子来。”十阿哥撇了撇 嘴。我余光看到十三沉下了脸,往前走了一步,生怕他和十阿哥起冲突,忙开口 道:“回主子话,奴婢只是尽本分罢了。” “是吗?本分?哼!今儿个爷也是喝多了,你也给我个解酒丸子吧!”他哼 笑着说。我低头答道:“是,奴婢这就去找。”刚想抬脚,他手一伸,我一怔, 就听头顶上,十阿哥那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爷现在就要,这会儿晕得很。” 我暗自咬了咬牙,看来和上次一样,是成心找碴儿来了。哼!我心底冷笑了一声, 抬起了头来,满面笑容。十阿哥倒是怔住了,不禁上下地打量着我,我端正了面 容,有礼地说:“主子这会儿要是晕得难受,奴婢还有一解酒良方。”他看我一 脸的认真,倒皱了眉头看着我。一旁的十四阿哥他们也是不明所以,只是看着我 们,我清了清嗓子:“主子,您只要堆个雪堆儿,把头埋进去,时间越长越好, 然后抬起头来,仰天大喊三声,我没醉!立马儿酒会清醒了过来,比什么都灵的。” 我无比认真地跟他说明,临了还点点头,以加重肯定的效果。十阿哥傻站在当地, 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一脸的认真有礼,显然是有些糊涂了,我端正地福下身去: “要是各位爷们没事儿的话,奴婢告退了。”很好,没人说话,我也不去看他们 的脸色,转身抬脚就走。 走了十几步,刚拐过一个帐篷,就听见十三和十四的爆笑声响起,其间夹杂 着四爷轻微的咳嗽声,还有就是十爷的咆哮声。我忙得撒丫子就跑,这会儿要是 被逮住了,铁定没我好果子吃,四爷和十三也不好说什么的。 “呼。”我大口地喘着气,实在是跑不动了,看见前面有块儿大石头,忙走 过去坐了,身上热烘烘的,我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想起刚才十阿哥那副 傻乎乎的样子,就不禁喷笑了出来,心情舒畅了许多。有人说想要让别人相信, 就得自己先摆出一副相信的样子,看来我还真有点儿唬人的天赋呢,不禁好笑地 摇了摇头。抬头四下里张望,好像又有点儿迷路了。我下意识地去摸身边的荷包, 十爷他说得不对,我可不是只向陆太医要了一丸儿来。 七拐八绕的,慢慢地摸对了方向,四爷的营帐就在斜前方,李海儿正在门口, 见了我过来,就满脸堆欢地迎了上来,我正想把解酒药交给他,却有人叫他,急 得很,他忙地跑了过去,我张口想叫,他已是没了人影儿。我又好气又好笑,只 得自己进了帐篷,把东西放下,无意间却看到了早上我捡起的那本书,正放在床 头,不禁凑了过去看,正是《水调歌头》……我无意识地用手卷着书页,心中说 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忽然一阵儿凉风吹了进来,帐帘儿被人掀开了,我一顿,就把书放了回去, 笑说:“李海儿,一会儿四爷回来了,就让他把这丸子药吃了下去,再吃别的药, 太医说……”我边说边扭过头来看,却哑在了那里…… 十四阿哥那张笑嘻嘻的脸孔,并与之情绪截然相反的眼,猛地出现在了我的 面前。我心里不禁一沉,下意识地进入了备战的状态。暗吸了口气,站起身来, 敛容福下身去:“奴婢给十四爷请安,爷吉祥。”弯着身子等了会儿,却没听见 半点儿动静儿,正纳闷,一个黑影猛地罩了过来,我一怔,还来不及反应,下巴 上一痛,已是被十四阿哥狠狠地捏住,被迫地抬起头看他。 乌黑的眼珠里聚满了风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蹦跳着,我只觉得下颌骨都 快要碎了,不禁用力挣扎着,他看我这样子,好像更生气了。 “啊!”我忍不住叫了出来。痛死我了,这小子想干什么?心里的火儿腾地 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我伸出手佯向他脸上挥去。十四阿哥反应很快,伸手就去挡, 另一只手自然就放松了对我的钳制,我等的就是这会儿,猛地从他手中挣脱开, 然后狠狠地就咬了下去。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响动儿,我下意识抬眼去 看,十四阿哥竟然在笑。我一愣,忙松了口,退后了两步,大口地喘着粗气,根 本压抑不住的心跳,一下下地冲击着我的胸膛。 十四阿哥低头看了看手腕儿上的伤口,又活动了两下,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 情地在想些什么。我只觉得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已经迅速地从头部流回了脚底,两 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僵在那里,而脸上却没有半点儿血色,脑袋里只是“嗡嗡” 作响。这可怎么办才好,刚才火遮了眼,竟犯下了这种人赃俱在的致命错误,就 是到了德主子、四爷他们跟前,只要看见十四阿哥手腕上那么大块儿牙印,那我 可真是说什么也没用了。这年月儿,只有主子可以无缘无故地伤条人命,而奴才 们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碰了他们半根儿汗毛。一时间,脑子里的各种对策 就像过山车般呼啸着,翻腾着。可结果也是一样,虽然很快地就到了终点,可除 了一路尖叫,半点儿有用的也没想起来。 “哼!”一声儿轻唏传了来,我一怔,这才发现十四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 已走到了我的跟前儿,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强咽了口唾沫,好吧,大丈夫尚 且能屈能伸,更何况我一小女子。使劲儿拉动肌肉,做了个笑容出来,想想韩信, 韩信呀!就想着十四阿哥是比较喜欢头嗑得山响呢,还是抱着他大腿痛哭流涕… … “还是这样的你好。” “啊?”我大惊,目瞪口呆地看向他去,难道这历史上留了一笔的“大将军 王”是个被虐狂吗?不是吧?心里突然一个寒战,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十四 阿哥倒没发觉我的龌龊心思,只是又向前了一步,低头道:“每次看见你见了我 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心头的火儿就一拱一拱的。”他淡淡地说着。我不禁垂下 眼去,他的语调里含了太多我根本不想去碰触的地方,忍不住蹙了眉。一时无话 可说,气氛虽然尴尬,可是只要一开口,那就不是尴尬就能了事儿的了,因此我 打定了主意,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心里暗暗祈祷,十四阿哥不要再说了,不然 的话,我就只有…… “小薇,你明白吗?”十四斜歪了头看我,看他有些调皮的样子,我心头也 是一松,他和十三同岁吧,从某种角度来说,也还是个孩子呢!不过…… 我微笑着抬起头,轻声儿说:“是!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下次您再生气, 奴婢照咬就是了,主子是不会生气的。”十四阿哥一怔:“哈哈!”就大声儿地 笑了起来,我不禁有些恍惚,他和十三真的很像呀! “呵呵,你呀。”他笑看着我,却并没再说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单纯的情绪。我心下也有些感激,若他再强迫我的话……他这网破不破我不知道, 可我这鱼,今儿个定是没了好下场。十四阿哥想了想,正想开口,帐帘儿却掀了 开来,李海儿一探头:“十四爷,四爷回来了。”我一顿,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 是别的什么,潜意识里总觉得,面对他们兄弟其中一个时,怎么都好办,可只要 凑在了一起,那就…… “嗯,知道了。”言语间,十四阿哥已是变了个样貌,又是那副什么都不在 乎的惫懒模样,转眼间,四爷从掀着的帐帘儿进了来,看见十四阿哥只是点点头, 转眼见了我,却是一愣,他脸色本就不好,这会儿看来更是铁青的,一时间帐子 里没了声音。 “四哥这会儿子才回来,我这两天胃气不好,想起你这儿倒是常备着清胃散, 就来寻点儿。海儿,给爷找着没?嗯?”十四阿哥笑嘻嘻地说。“是!奴才刚去 翻了来的。”李海儿忙着上前,将一包东西递了过去,十四阿哥接了过来,瞧也 没瞧就收进了怀里。四阿哥已是缓了脸色,没事儿人似的:“你小心着点儿,这 两天也吃些清淡的吧!别再让额娘替你操心。”十四一笑:“晓得了。这也好晚 的了,您也早歇着吧,我也去了。”四爷点点头,十四阿哥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打心眼里也是很想走的,可就是把昨儿个那头熊的心现挖了来给我吃,我 也没这生猛胆子在四爷面前和十四阿哥一起出了门去。心中苦笑,可还是福下身 去,向十四阿哥行了礼。十四阿哥顿了顿,就转身向帐外走去,李海儿忙得打帘 子。临了,他突然回过头来,扬扬手腕,笑说:“谢啦!”说完转眼就不见了。 我真是哭笑不得,也根本不敢去看四阿哥的脸色,帐子里静悄悄的。就这么 过了会儿,仔细想了想,我鼓足了勇气道:“海儿,你过来,这是解酒药,一会 儿你弄些蜂蜜水来,伺候主子吃了,过一刻钟,再吃其他的药,明白吗?”我看 着小太监,只想赶紧交代完了,离开这里。李海儿不看着我,却往我身后看。我 一愣,这是干吗?刚要张口问他,他已笑说:“小薇姐,这药上的事儿您最清楚, 娘娘还这么说呢!我瞧您也是不放心,这么着,小的现在去弄蜂蜜水,您伺候着 主子吃了,不就两全了吗?” “你说什么?!哎……”我话还未说完,那小子“吱溜”一下子就不见了, 哪里还来得及伸手抓他回来。真可恶呀!今儿这是第二次了,又把我扔下跑了。 如意算盘被打得稀烂,我不禁翻了翻白眼儿,又面向着帐帘做了几个深呼吸,就 转了身过来。四爷正闲适地歪在靠枕上,一双黑眸熠熠地看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就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儿,弄了条湿热的毛巾给他擦手擦脸, 然后在一旁的熏笼上倒了些热水涮杯子,又从斛子里倒了些奶子出来,递给了四 阿哥,让他暖暖身子。他没说什么,只是接过去慢慢地喝了下去,间或还有着轻 微的咳嗽,可脸上倒也回过了些颜色,看起来红润了些。 正想着待会儿要说些什么呢,帘子一掀,李海儿已进了来。小心翼翼地端着 个银碗,见我回头,忙得凑了过来:“小薇姐,这是刚调的野蜂蜜,加了点儿须 参,温着呢!”说完递了给我。我接了过来,顺手拿起刚才放下的解酒药,转手 递了给四爷。四阿哥接过去,放在手指尖儿捏着,却不吃,只是看着我,也不知 道他在想些什么。我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禁纳闷了起来,为什么不吃呢?噢,突 然明白了过来,抿了抿嘴,上前一步,从四阿哥的手里又把药丸拿了回来,四爷 一怔,倒有些不明所以了。我心里想,兴许他是怕有毒吧?就从药丸上揪了一小 块儿下来,转手想往自己的嘴里送,猛地看见四爷一脸莫名地看着我,心里一激 灵,这要真有毒的话,那俺可怎么办呀?一时愣在了那里,眼看着四阿哥眼里兴 起了些趣味来,倒是一副看你吃不吃的样子。我暗咬了咬牙,既然已势如骑虎… …一狠心把药放在嘴里吧唧了两下。嗬!我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这药怎么 这么苦呀,我紧着往下咽唾沫,却觉得连嗓子都苦涩了起来,有些恶心的感觉, 对面的四阿哥嘴角却渐弯了起来。正难受着,一眼瞥见了自己手里的蜂蜜水,想 了想,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咧着嘴强笑说:“四爷,奴婢想,这蜂蜜水最好也试 一试。”四阿哥一愣,转了头过去,挥挥手,我忙得喝了一口,感觉好多了,至 于那一声低笑,我情愿当作没听到。 手中一轻,四爷已是把药丸接了过去,顺手放进了嘴里略嚼了两下,就皱紧 了眉头,生咽了下去。我忙得把蜂蜜水递了过去,四爷一仰而尽。我接过了碗放 在一旁,心里只是琢磨着怎么跟他说告退。他不开口,我也真不知该怎么说,看 着四爷还是皱眉头,心里一活,想着借这话茬儿也不错,就抬头轻声儿说:“这 药是苦了点儿,要不奴婢再去弄碗蜂蜜水来?”四爷摆了摆手,淡淡说:“不妨 事儿。”看见我有些别扭地站在当地,又说道:“这比埋在雪堆儿里强多了。” “啊!”我一怔,接着脸呼地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尴尬无比。四阿哥见我这 样,倒是一笑:“今儿老十可是气得很了,脸红脖子粗的。”我转念想了想十阿 哥当时的样子,“扑哧”一声儿不禁笑了出来,可惜来这儿的时候没能带我的手 机过来,要不然,呵呵。 正开心地想着,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身子猛地一歪,等我反应过来,人已 是坐在了四阿哥的怀里,四目相对。我猛地就想站起身来,只觉得四阿哥浑身火 烫,而我的头发似乎都已经竖了起来。可四爷抱得紧紧的,灼热的呼吸不停地喷 在我的脸上、耳旁,我浑身不可抑制地哆嗦着。 “小薇,你笑起来真好,暖暖的。” 虽然脸已经很红了,可我还是觉得又烫了一下,一时挣脱不开,只好埋着头, 只觉得四爷的嘴唇在我发上缓缓移动着:“今儿皇阿玛可能已注意了你,就是老 八他们也……” 我一颤,只觉得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不禁抬头看着四爷。四爷见我一脸的惊 惧,脸色更加柔和了起来,黑眸定定地望着我:“别害怕,有我呢!”我就觉得 自己好像是掉进了粥锅里,周围都是暖暖的,粘粘的,意识也渐渐地软了下去, 不禁闭了双眼,只是感觉四阿哥的吻,不停地落在我的额头,眼皮,鼻梁,双颊 ……薄凉的嘴唇在我的唇上辗转…… 一时间只有四爷的冰凉与火热包围着我,脑子里晕晕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我的,只是我的……”四爷喃喃地在说些什么。等那声音真切地传进 了我的耳朵里,我突然惊醒了过来——胤祥,他早上也是这样说的,而我…… 我猛地撇过了头去,四爷一怔,见我这样,以为我害羞,伸手抬起了我的下 巴,见我低垂着眼,轻轻调笑着说:“怎么了,没跟男人亲热过吗?嗯?”我的 心像是被击倒在地的拳击手,一动也不能动地苟延残喘……原来逃避终究没用, 我低叹了口气,想想十三今天早上的承诺……我暗自捏紧了拳头,低声说道: “是呀!除了十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