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我不知道。”图洛克回答道。 “你不知道?”基姆对此难以置信。 “都是从仓库中取的。”图洛克说,“你不是自己去拿的吗?” “但我从来没往里送东西啊!”基姆强调道。 “那里的食物总是充足的。”图洛克说。 “你是说,你从来没把自己收获的东西放进去,就自然有了食物?”基姆想 查明怎么回事。“但这食物总是从某个地方来的吧?”基姆说道。图洛克耸了耸 肩,一句话也没说。“你就从来没试过去发现是谁把食物送来的吗?”基姆继续 逼问道。 “问太多问题不好。”图洛克回答,“有些事情还是保持原样的好。” 基姆几乎能理解那老头的犹豫了。或许图洛克害怕他太过坚持去查明食物的 来源,而使这魔法消失。但他还是决定去查个究竟。当图洛克睡着后,他爬了起 来踮着脚尖悄悄地溜出了房间,绕到了石塔后面的仓库中。 他尽可能地敞大了门,把自己埋在了角落之中,等待。而等待什么,他自己 都不清楚。 大约是午夜时分,基姆想不闭上眼睛已经很困难了,他差点便睡着了。但这 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吃惊地睁开了眼睛,倾听着,一动也不动。 那声响听起来像小心翼翼踮着地面的脚步声。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阴影。 基姆像着了魔一般止住了呼吸。外面那么黑暗,使他只能认清一个轮廓。那 是只帕克。 那垂下的肩膀,长长的猿臂、尖耳不可能认错。而那生物的眼睛中闪烁着柔 和而阴暗的红光。 基姆竭尽全力地忍着,不会立刻跳起来扑向那只小恶魔找它算账。 那帕克拖着垂下的肩膀移了进来。往柜子中塞了些什么东西,便一蹦一跳地 出去了。为保险起见,基姆在那小怪物消失后等了几秒才站了起来看看那帕克丢 下了什么。 一块肥猪肉,一些面包,还有一小袋新鲜水果。 基姆迷惑地搓了搓额头。那些救助图洛克的竟然也包括帕克!这些奇怪的野 兽,就是第一天被图洛克在马厩中又骂又用皮带鞭打的东西。但这是没有道理的! 他小心地走到门边,探了出去。外面是一片恐怖的景象。 空地上的黑暗似乎更加阴沉。但他看见了差不多十几个红色的光亮在空地上 不高的地方漂浮,慌忙地移动着。那是帕克闪亮的眼睛。 但是它们在干吗? 它们慌张地蹦来蹦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那些帕克在空地中转悠了半个多小时,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在树林的边缘集 合起来。基姆料想他们会利用一条路消失在林中。但意外的是他看到的是一阵银 灰色的闪烁,凭空突然在树中间出现。那似乎是一扇门。帕克在那门中一个接一 个地消失了。 当最后一只帕克消失在其中时,那闪着光芒的物体却没有立刻消失。基姆鼓 足了勇气,斜穿过空地,往那物体中看了一眼,却不敢踏入里面。 那后面不是森林,而是深渊,充满令人寒颤的淡红色光芒的无底深渊。峡谷 的另一边远得几乎看不到。上面是雄壮无云的星空,而对岸好像是森林。 横穿过峡谷的是一座狭小的石桥,基姆从远处看着他都感到了眩晕。它们蹦 蹦跳跳地上了桥,嘴里发出尖锐的笑声和叨叨声。之后它们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 事,差点吓得基姆叫了起来。 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峡谷,消失在那汹涌着红色的深渊中。 当最后一个帕克消失在红色的深渊后,那个门也开始消失。不到一分钟,基 姆又站在了那个看不见的森林边缘的影子中。 在观察了那些帕克一周以后,基姆想到了一个逃离这儿的办法。那是一个令 人吓破胆的计划,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有没有丝毫的成功的可能。 而当他正准备施行自己的计划时,帕克不再送食品来了。 “你在那儿干什么?”图洛克问道。 正站在马厩中驯着一匹马的基姆,从没听过图洛克用那样尖锐的声调对他说 话。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老人站在门下面,像是当场抓到了基姆偷吃糖似的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我是想遛遛马。”他回答道。 “为什么?”图洛克问道。 “没为什么,”基姆说了个谎,“这些可怜的动物总是在犁地的时候才能出 来,我只是想遛遛马。” “你都做了些什么?”图洛克问道,“你骗了我。你晚上在外面偷窥。我跟 你说过,你不要这么做,但你还是那么做了,你这个愚蠢的、倒霉的孩子呀!” 基姆早看了出来,扯谎是没用的。图洛克发现了他的意图,但对此他几乎感 到愉快。尽管如此,他对老人还是很同情,并因为欺骗他感到过意不去。 “做了又怎么样?”基姆倔强地回答道。 “我刚去了仓库,我是想去取些食物。”图洛克说,“但那里没有多少了!” “什么?”基姆嘟囔道。 “我们只剩几天的口粮了!你这笨孩子!”图洛克愤怒地回答道,“你都做 了些什么?!” 他告诉了图洛克他的发现。“对不起,图洛克。”基姆说,“我真不愿意这 样的事情发生,相信我。” “但这事发生了。”图洛克答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事先为什么没跟 我商量?”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基姆说道,“你反正也只会阻止我。” “那也是有理由的!”他说,“你也看到现在发生什么了。我们会饿死的!” “怎么可能!”基姆反驳道,“你自己说我们还有四五天的食物。这就足够 了!” “足够干吗?” “逃离这里啊!”基姆剧烈地反应道,“我找到了一条逃出这里的路。我一 定会离开这里的!” “如果你错了怎么办?如果你没有成功而我一个人留在了这儿怎么办?我会 饿死的。” “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基姆说道,“我们一起走。” “你这是什么时候想到的?”图洛克问道,“是刚才顺口说的,还是在我发 现你的事时想到的?” “从一开始我就这么想。”基姆回答道,声音明显地变得柔和了很多。 “那你什么时候问过我是否愿意呢?”他问道,“从来也没有过!你问也没 问我就替我决定了。是什么东西给了你这样做的权力?” “和让你决定我必须留在这的东西一样。”基姆回答道,“你可能是对的。 这次尝试很有可能要了我的命。但是我很愿意赌一赌。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在 这儿度过我生命未来的五十年。“ 图洛克悲伤地摇了摇头。“我们本应该一起讨论讨论的。”他说。 “可能吧。”基姆肯定他,说道。“我也说过了我对此十分抱歉。但你没看 出来,我们有机会逃离这里吗?冒这个险难道不是值得的吗?” “考虑这个问题已经太晚了。”图洛克说道,一脸的悲伤和失望。 基姆转过身来,回到了马厩中。那匹黑马注视着他友好地竖着耳朵,轻声地 喘息着,它的后蹄焦躁地敲打着地面。基姆觉察到,那马对于结束长时间幽居困 守感到十分欣喜。基姆觉得这马简直可以用高贵形容了。 “你会骑马吗?”他问道。 “我曾经会过。”图洛克回答道,紧接着又肯定的说道:“会。” “那样的话我们只需等待夜幕降临了。”基姆回答道。 图洛克不再说什么,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深夜终于来临了,图洛克带着基姆来到马厩。他发现图洛克把他们剩下的所 有的食物都装在了两匹马背上的布袋里。而在那些卷着的被单中他还发现了一把 有半米长的、磨得闪亮的黑木制成的弓,它的弦看起来好似发着金属光泽。与之 配套的还有一个柔软的皮革制的箭壶,和其中的六支同样乌黑的箭。 “这把弓是哪儿来的?”基姆问道。 “是我做的。”图洛克答道。他拍了拍另一个被卷,“这个也是我做的。” “你?”基姆惊叹道,“为什么?什么时候?” “那是很久以前了。”图洛克答道。他小声地笑了笑,“我可能曾经相信会 用到它的。” “时候快到了。”他悄悄说道,“只要门一打开,我们就得赶快。上马吧。” 基姆再次照做了,但却更加惊讶地看着图洛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它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图洛克答道,“它们每晚都干相同的事。” “在我告诉你以前,你就知道了,对吧?”基姆猜测道。 图洛克小声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小子怎么总是以为,比你们老的就一定比 你们蠢?……可能我是有一点怕事了。”图洛克继续道,“我现在都呆在这里这 么长时间了,对我来说一切都保持原样更好一些。好了,别出声了。他们来了。 只要它们把那门给打开我们就冲出去。“ “它们在找什么?”基姆嘟哝道。 “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图洛克答道,“注意!” 他还没说完最后的两个字,森林边缘便出现了银色的闪烁的光亮,就好像是 雾中的一块铁板反射出的光芒一般。 基姆的心还在剧烈地抖动着,等着帕克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那闪烁的光芒中。 他的指头更用力地缠着缰绳,他的脚更深地埋进了马镫之中。 最后一只生物消失在了那闪闪发光的雾气中,图洛克叫道:“走!” 他的马像离弦的箭一般疾驰出了马棚,基姆的黑马也毫不犹豫地跟上,甚至 差点把基姆甩出了马鞍。基姆无可奈何地紧紧缠着那缰绳和马鞍。 图洛克像闪电一般驾马飞向了那门。他在基姆之前到达,却出乎意料地急勒 住了缰绳,使那马惊叫着前肢离了地。而图洛克却像个老道的驯马师一般端坐在 鞍上,甚至一只手离开了缰绳使劲地朝着基姆的方向打着手势。 “快!”图洛克叫道,“现在要争分夺秒啊!” 基姆的马在基姆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有了行动,可能图洛克的话更多的是对 马说的而不是对基姆。那马突然提速,飞驰着擦过图洛克身边,猛地起跳落入了 云里雾里。 有几分钟基姆甚至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碰到了他,突然那森林和属于它的 黑暗消失了,在他之下是那个充满红光的无底深渊。 当基姆看见那石桥比他以前观察到的还窄小时,他颤抖的心好像滑入了他的 裤腿中使他的腿也不断地打颤。如果是平常的时候十匹马也不能把他拉上这桥上 来。 但这一晚上显然一匹马就足够了。 与它的主人不同,那匹马似乎一点也不惧怕那无底深渊,它的蹄子击打着石 桥几乎出了火花,使得帕克望着它相继蹦逃,有两三只吓得失去了平衡,叫喊着 坠入了深渊,剩下的不知怎的躲过了那马的铁蹄。 至少是直到图洛克紧跟着冲入门中赶到基姆的后面为止,一只帕克被舞动的 马蹄卷到了无尽的虚无之中。另一只爬上了图洛克的马鞍,试着用它长长的尖利 的手指掐入图洛克的腿中,从而把他丢出马鞍。图洛克给了它一脚,那帕克便随 着他的同伴尖叫着坠入了那红色的无底深渊。 基姆根本没担心那些小精灵的安危,他已经多次看见它们自动地跳进去,而 且如今他得聚精会神地抓住缰绳,以不被马甩出马鞍。 那匹马速度越来越快了,但即使这样对岸却似乎没有丝毫逼近。基姆惊慌失 措地发觉他是真正低估了这峡谷的宽度。门锁上之前所剩的几分钟绝对不足以让 他们触及对岸。 基姆心脏剧烈地抖动着,他低头看着那充满红光雾气可怕的深渊,但本来这 景观应带来的炽热,却像一股寒流吹了上来,很快基姆的手指脚趾都僵了。 “再快点!”图洛克在他后面叫道,“把它甩下去!” 基姆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迷惑地转过头来,又突然尖叫了起来。 他本以为他们已经把所有的帕克赶下了桥,但这明显是个错误的判断。 一双毛茸茸的手紧紧地抠在马尾巴上,被甩来甩去的。这个畜牲严重影响了 马的速度。 突然间图洛克和他的马退后了一些。基姆看到他从被单中抽出那把弓,搭上 了一支箭。箭正好射在了那帕克的肩胛骨之间。它发出了痛苦的尖叫,但还是没 有松开马尾。 图洛克低声诅咒着它,随即又搭上了一支箭,但他还没机会把箭射出,有一 件很恐怖的事情便发生了。 峡谷,石桥,甚至是那深渊中的红光都好像本来只是幻影一般的突然消失无 影了。那门开始关闭了! 基姆深深地把身子埋在了马脖子上,绝望地鞭策着马,希望它能加快一些速 度。那马吃惊地用尽力气跳了起来,一跃就跨过了剩下的路程,到了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