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真的?那我……”塞特听完,兴奋得几乎要马上跑下山,可是转念一想,又 停了下来。 “唉……” 塞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荷西却不以为意,轻松地笑著:“想看你妈妈,就下 山回家看看嘛!” “但是,波隆纳先生……” “别担心啦,”荷西笑得更得意了:“今天午后到傍晚,附近镇上有重要的商 人集会,吸血鬼早带著手下做大买卖去,才没空理你这个小鬼哩。” “你确定?” “那当然罗。而且大伙儿听说你的事,都自愿帮忙,到村外的三条山道附近玩 耍,一有奇怪的人出现,就会学鸟叫示警。够朋友吧。” “谢…谢谢。”听到玩伴们为自己全员出动,塞特感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荷 西却只是一味地赶著他:“好了,快回家去,拖到晚上,波隆纳他们可要回来啦。” “嗯!” 于是塞特离了荷西,开始往山下走去。 黄昏的山村小径,虽没什么壮丽胜景,仍别有一番韵致。挖空摩纳纳巨大蘑菇, 糊上灰泥建成的房舍,以村长撒罕家为代表,坚固地座落在村子地势较高的一边。 向低处望,新建的木造房舍与摩纳纳菇开始参差地出现,渐渐多起来的木屋,见证 了村子近十几年来的变迁。塞特的家,就在那里。 炊烟袅袅,地上的落叶沙沙;塞特的肚子咕噜咕噜,让他总以为闻到了熟悉的 浓郁香味,即使离家还远得很。 浓稠的肉汤,熟悉的味道,那是回忆的馨香。 ※ ※ ※ 每个月,耶兰总有一两次会展现手艺,以山中常见的野味为材料,炖煮一锅香 浓的肉汤。从午后到傍晚,文火慢炖,掀盖时的扑鼻香气,隔邻几户人家都闻得到, 自然,这也是当时十岁的小塞特,最最期待的美味佳肴。 不过这天,对塞特而言,比起刚炖上不久,微微透出香气的肉汤,外头却有著 一件更令他期待的事。 “妈,下午让我跟荷西他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去哪里呢?” “呃,这个……现在还不晓得呢。” “是吗?好吧。不过别去深山里,路上要小心哦。” “嗯!”得到耶兰首肯,活蹦乱跳的小塞特立刻往木架上一撑,从窗子跳了出 去。 不料,架上的东西竟零零落落地掉了下来,幸好上头没有染料之类的东西,否 则连旁边快织好的布都得完蛋了。 “塞特,小心哪!摔伤怎么办?还有这些布,弄坏的话,恐怕半个月的饭钱都 没了……下次从大门出去,知不知道?” “知道了,对不起啦。”塞特低著头,从后门走进来,帮著收拾掉下来的东西。 然后,从正门口一溜烟跑了出去。 ※ ※ ※ “呀呼~~” 孩子们欢声叫著,将刚摘下的香甜果实揣在怀中,钻过篱笆的缝隙,顺著山坡 溜了下去。苏萨太太挺著臃肿的身躯,气喘吁吁地追在后头,虽是尽了全力,还是 拿这群小鬼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下回…下回让我逮到……准…准饶不了你们……” 尖细的嗓音,传了老远,期望能给偷水果的小贼一点阻吓,却是成效不彰。对 于多次出入果园的十几岁顽皮鬼来说,这种搔不到痒处的威胁,早已司空见惯了。 头一次参加这种“玩耍”的小塞特,倒是紧张得很,果子遗落了好几颗不说, 钻篱笆时还差点把衣服给勾破,要不是荷西拉了他一把,只怕他就成了破天荒头一 个被苏萨太太给捉住的人啦。不过,当他们终于回到约定的树下,跟等在那儿的芬 娜一道分享果实的时候,一切的惊慌都化成了甘甜,塞特心中原有的不安,也一古 脑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口咬下,果香扑鼻,嘴角满了甜汁的塞特,瞧著芬娜小口啃著苹果的可爱模 样,不由打心底满足地笑了起来。 “苏萨先生的苹果和高山梨,还真是汁多味美啊!” ※ ※ ※ 走过苏萨果园旁的羊肠小径,趣味横生的童年往事纷至沓来。绕过一处山壁, 是块可以清楚俯瞰塞特和芬娜家的高台,路看似已到尽头,拨开树丛,却有另一番 玄机--他和荷西三年前发现的那条密径,正静静地等待著他。 于是他放轻脚步,沿著这条带点坡度的小径,且滑且走地向下行,不一会儿, 已到了家的旁边。熟悉的景物,捉迷藏用的大木桶,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 ※ ※ 日头偏西,饱尝鲜果的孩子们就著山泉好好地洗了把脸,然后一一挥手道别。 塞特想试试前几天刚发现的密径,故选了比较陡峭的路走,不料,却在溜到屋旁的 时候,从窗口瞥见了苏萨太太的身影,紧张的小塞特,马上躲到大木桶后头,连大 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苏萨太太在果园认出我了?不会吧……”塞特一面偷听,一面胡思乱想著。 “我的好耶兰,你听我说,最近那个果园哪,可真是愈来愈麻烦罗!”苏萨太 太啜了一口茶,絮絮叨叨地抱怨著:“讨厌的虫子,成天偷吃,光除虫施肥就累得 要死,老头儿也不懂得体恤我一下。还有那群野孩子……” 苏萨太太的话,归纳起来,总不离三姑六婆的几句牢骚,但晓得内情的塞特, 听在耳里,却好似每一句都是对著他在说,一颗心也像极了撒罕伯伯羊圈里不听话 的小羊羔,直想往喉咙外头跳。 “最近的孩子真是愈来愈皮了,欺负我跑不动,居然好几次摸到我家果园里偷 摘,也不知道我们照顾果树多辛苦,遇上这种事多心疼哟……”彷佛有意暗示什么 似地,苏萨太太又拉高了声量:“尤其隔邻那个荷西,成天鬼鬼祟祟的,四处乱跑, 我看偷摘多半有他一份——不,一定有他一份啊……”明著是说荷西,暗里,却像 是影射每天跟荷西玩在一起的塞特了。 “太太千万不要这么说。”静静听了半天牢骚的耶兰,忽然开了口:“这种行 为固然不好,不过……嗯,就不知他们到底摘了多少?” “前前后后也有两三篓,呃,苹果和梨。虽然不值什么钱,如果费点力搬到城 里,总还可以卖到半个银币……唉,愈想愈伤心,好耶兰你还是别问啦……” “嗯,”于是耶兰应了一声,走到架旁:“这样吧,我这儿有两疋布,半个银 币应该还凑合,太太您就带回去。那几篓苹果,算我请孩子们吃吧。” “这…这怎么行?”苏萨太太虽然表示惊讶,也摆著手推辞,却看得出来有点 半推半就。真正感到惊讶的人,只怕还是躲在一旁的小塞特。 “那两疋布,是家里半个月的开销啊!”塞特心里大喊著,小小的脑袋却总想 不通,妈妈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太,您收下吧。”耶兰的神情,仍然没有一丝波动:“只有一件事求您: 以后,在没有确定以前,千万别再谣传任何一个孩子是贼了。信誉,是一个人最重 要的资产,就算只是个孩子,也是一样…………我家的塞特,是个诚实的孩子。” 后来,耶兰和苏萨太太好像还闲话了几句家常,塞特却全没听见,因为他早已 闷著头跑到芬娜家后面,舀著水桶中的水猛洗著脸,飞溅的水花沾湿了脸颊、沾湿 了头发,也沾湿了大片的衣襟……那天以后,塞特再也没有说过谎。 -------------------------------------------------------------------- ------------ 魔界奇幻文学网 ‖ http://www.mojie.net ‖ 转码校对,转载时请保留此行 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