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竟会是这个人。我们面面相觑。但当我望着这位美丽动人的金 发少女时,我的一些谜团开始破解了。 “詹妮弗,”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是你? 怎么回事?为什么呢?” 她很快恢复了镇静。“布赖恩,你在这儿干吗?”她生气地发问。 “你在这儿干吗? ”我反问她一句,“这么说来,把食物和衣服送给他的就是你罗, 帮助他的就是你罗。” 她点头承认。 “可是我们得把他送回医院呀!” “那是为什么?”她愤怒起来,“是为了让他接受更多的化验吗?是让他再做一次 手术吗?他在那里活像一头被人活捉的动物呀。” 她低下头,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布赖恩,请你别把他送回去吧,”她恳求道, “他并不害人。就再让他独自活上几天吧!” “但这是为什么呢?”我问她。 “你还不明白吗?”她叫道,“你不明白他就快死了吗?” “那我们就更应该把他送回……” “不,不,”她打断我的话,“就为我做一次好事吧。你现在就走,我以后去医院 找你。如果他在这儿见到你,事情就麻烦了。请你相信我。我能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但是现在不行。你趁他没有回来以前就走吧。” 她的眼神显得多么焦急,多么绝望。我愿意相信她,但她过去的确欺骗过我。到底 怎么办,我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之中。 “好吧,”我终于答应,“今天下午四点到医院的食堂来找我。我什么也不说,但 你必须答应把全部情况都告诉我。如果你四点钟不来,我就带人来到这里来找他。” 她默默地点头允诺。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按我本心,我想尽速奔回实验室,把一切都告诉雷利。可如今 我却深深地陷了进去,跟詹妮弗差不多了。 “那么你呢?”我问她,“你能肯定自己的安全没有问题吗?” “别为我担心,”她说道,“你走吧,我会找你的。” 那天下午,我早早地来到医院。天文台的看管人霍金斯先生正处于昏迷状态,躺在 密切观察室。我看了他的病历。他已患高血压多年,并曾因两次轻度的中风而入院。这 么看来,也许木乃伊七号根本没有动他一根毫毛。 我来到医院食堂时,詹妮弗早在那里等着了。她满脸愁容,显得十分疲乏。我替她 买了一杯咖啡,同她一起坐了下来。 “你从头说吧,”我说道,“你说你在那天心里觉得自己的举止行动都变成了慢动 作。这全是谎话吗?” “不,不,”她连连摇头,“这全是真的。” “以后又怎样了呢?” “我的确不知道他在那天夜里是怎么逃走的,”她说道,“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 我刚离开他一两分钟,心脏急症的警报器就响了起来。等我赶到一看,他已不在了。” 他“为什么非逃走不可呢?” “说不清楚。”她说道。 “你同他对话了吗?” “他的英语太差了,”她答道,“她失踪后两三天,我到野地里去溜达。我的工作 肯定要丢了,因而心里有些难受。我不知不觉地走近小屋,在它的面前来回走了三趟才 来到门前。于是我发现了他。我总觉得他是给我一个什么信号把我叫来的。他半死不活 地躺在床上。我在医院里照顾他无微不至,因而自然而然地在小屋里继续照护下去。他 显然是信任我的。我一点儿也不怕他。” “他从来都没有碰过你吗?” “没有,”她答道,“他起先只要吃饭喝水。这不难办到。后来他让我明白他要衣 服。他自己找到了一条旧裤子和一件衬衫。他吃得很少,主要吃素菜,带绿叶的素菜。” 对了。在他的血红蛋白分子链上有纤维素。他以素菜为生呀。 “你每隔几天来一次呢?”我问道。 “几乎每天都来。”她答道。 “谁也没有发现你们吗?” “只要一次,有一个老头子来这里窥探。我来到的时候,正巧看见他走开,并没有 拿走什么东西。那位埃及人不在小屋里。我怕那老头子过几天又来,但后来一直没有见 过他。” 我把霍金斯的信给她看。 她看了一遍。“我看他不能在小屋里再呆下去了。”她说道。 “我的天!”我说道,“你们把学校差不多全惊动了。你们这么多天未被别人发现, 真是幸运啊。” 她顿时痛苦万分。“噢,布赖恩,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我知道你在找他。可是我… …我……我不能啊。他是那样地孤独,那样可怜。” “可盥洗室里有女人的衣服又是这么回事呢?” “噢,那个呀,”她忸怩地说道,“有一天,他指点着报纸上登着的妇女服装。我 带了一件羊毛衫和一条披巾给他,但不明白他有什么用途。” “他常看报吗?” “他当然看不懂英语罗,但他很爱看报纸上的相片。有一次,他把一个展览会广告 上的图形文字递给我,神情十分激动。” “拍纸簿上的计算是怎么回事?” 她摇头表示不知。 “詹妮弗,”我坚定地说,“我们应该把他送回医院。” “布赖恩,你还不明白吗? ”她叫道,”恐怕他活不了两天啦!““这是什么意思?” “他已开始出现麻痹,右臂已不听使唤了。” “天哪!”我吃了一惊,“那更该把他送回去了。颅内的动脉瘤想必已有一些漏溢。 应该再次手术。” “可是再次手术的死亡率很高,”她说道,“他又不是一只实验动物。” “是啊,可是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呀。” “什么希望?” “活下去的希望!”我愤怒地回答道。可是我的话显得十分空洞。我瞅着詹妮弗, 心中的怒火不由得化为乌有,一种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她为了照顾他,甘冒多大的风险, 并且坚持自己的想法,寸步不让。 “他有权选择自己的命运,你同意不同意?”她问我,“也许他根本不愿回医院。 他为什么不能自由选择呢?” “如果他跟你我一样,是个普通的人,他当然有权选择。可是他与众不同。人类也 许永远不能达到他所具有的知识。我们必须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什么机会?”她愤怒地回答道,“无非是再做一次试验性手术,而成功的可能性 微乎其微罢了。” “不错,”我坚定地答道,“正是如此。只要有一线希望。一切都是值得的。世上 美好的事物不可胜数,哪怕是一棵树,一株花,一朵云彩。生命要比死亡好得多,好上 万倍。” 这时我简直在扯着嗓子叫喊了。食堂里的人,半数以上都瞅着我们,惊讶不已。 “跟我走吧,”我把她拽了起来,“我们去找雷利博士。我肯定这样做是对的。” 我们来到雷利家。他把我们请进书房。阿布杜尔站在墙角落里,默默无言地瞅着我 们。 詹妮弗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雷利转脸朝着阿布杜尔。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道。 “我们国家有句老话,”阿布杜尔答道,“‘一个人的最后的旅程应该是顺流而下。’ 我所受到的一切教育,都使我认为我们应该去把他弄回来。但我的埃及天性却使我认为 这样做是悖乎情理的。也许我们应该让他安安静静地离开人间。” 阿布杜尔绕了地球半圈来协助我们。如今他竟要放弃这一切了。我大吃一惊,雷利 也感到意外。 “这么说,你当初就不同意使他复苏罗?” 阿布杜尔鞠了一躬。“先生,你当初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雷利又转向我:“布赖恩,你呢?”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心里矛盾极了。“从各方面来说,我都不能同意,”我终于拿 定了主意,“我认为应该把他弄回来。如果他已离死期不远,这样至少给他一个机会。 他还不是五可救药嘛。我们已吸取了教训,一切都可以慢慢地来。也许他还能重返埃及, 回到他的同胞中去哩。 阿布杜尔挺喜欢我这想法,雷利也觉得不错。詹妮弗也只好同意。把木乃伊七号送 回医院,这就释去了她肩上的重负。她承受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 “还有那些数学计算,那些图形呢?”雷利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耸了耸肩。“我看见上面有图形文字。其余的可能是希腊语。我不懂。” “你刚才说有些图很像运行轨道,甚至可能是天体图,是不?” “我觉得跟天文台的图差不多。” “詹妮弗,你觉得呢?” “我有两次见到他在小屋里画这些图,但不知道这些图是干什么用的。” 雷利默不作声地想了很久。 “古埃及人对天文学一向迷恋万分,”他说道,“我猜想木乃伊七号躲在那间小屋 里,正是为了要接近天文台。也许他想借此确定自己所在的方位,确定如今的时间。舍 此之外,他别舞办法呀。” 太阳已经西沉。他看了看手表。“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时候采取行动。我很想今天夜 里就到小屋去,但也许明天黎明的时机更有利。最好是趁他睡熟时溜进去把他制服。我 们可以派两名守卫在小屋外面监视一夜。” 雷利转脸朝着詹妮弗。 “你认为我们还能好生权他回医院吗?” “我试试吧。”她答道。 “不行,绝对不行!”我从座椅中一跃而起。“你这样太危险了。” 雷利瞅着她,不禁微笑起来。“这话我同意。我希望你在今后24小时内离开他越远 越好。我刚才说,我们劝他回医院,是指布赖恩、我自己和阿布杜尔三个人而言的。不 是指你。” 她耸了耸肩说:“也许你们能办到。” “你真以为如此吗?” 她摇摇头说:“我以为他宁可死也不愿回去。” 雷利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就是怕这一点,”他说道,“我们先同天文台联系一下, 然后再找警察局。要想取得成功,我们还要做好多事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