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08古留尼西特目前的领主是个岁数比克荷林还小的年轻人。他极力称赞了克荷 林他们的义举,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总是瞧着美丽的阿茜小姐,就算她怎样瞪他, 领主大人也不肯收敛。阿茜心里面真讨厌这个人,于是一句话也不愿跟他多说。 他们吃完午餐,步行走出了镇子。经过昨天的兽人墓穴附近时,大家都很有感 慨。阿茜打算跟盖利爵士借马,可是到了爵士府上,他们才知道盖利爵士已经出游 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管家以不认识他们为理由,拒绝把盖利爵士的马借给 他们。所以大家只能继续徒步西行。 “我看盖利爵士一定是逃难去了。”克荷林猜测说。阿茜没有反驳他,因为阿 茜心里也是这么猜想的。 “在自己领地发生灾难的时候,没有想着领地上的人民,而是选择了自己逃走, 这样的领主不是好领主。”科莱妮发表自己的意见。 阿茜踢着路边的小石头:“盖利爵士年轻的时候是很勇敢的,我父亲还时常称 赞他呢。看来一个人上了年纪,个性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沉默了,因为长途跋涉很消耗体力,而闭上嘴巴不说话是 节省体力的好办法。克荷林和贝伦此时都在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件件奇异之 事到底是不是彼此都有关联。死灵!死灵!到处都有死灵!首都的郊外,国王的行 宫,新垦殖地区……他们所到之处,死去的生物又活了过来。到底是哪一个邪恶的 法师唤醒了这些怪物呢?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疑云聚在心头,总是挥之不散,搞 得人人心里很不高兴。 不一日进入了阿茜家的领地。阿茜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景色,终于露出了微笑。 “嗨,总算是到家了!”阿茜说。 道路两侧都是很大块的田地,由领主委托富有经验的农民把它们分成所谓的条 田。每户人家都按照各自的人口获得一定数量的条田。十一月,大田里的篱笆已经 撤除了,冬小麦也播种下去了。十一月是沤肥和家畜进屋的时节,农夫们还要犁耕 一些土地,以便种下豆类作物。按理说人们应该很忙碌。可是,在阿茜。格林家的 领地上,他们却看不到劳作的农民。好不容易在路上遇见一个农夫,阿茜走上去问 他:“你们领主大人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没有人出来劳作?”她不认识这人, 这人恐怕也不认识他,所以他没有说“我们家”,而是说“你们领主大人的家”。 然而那人摇摇头,显得十分害怕。阿茜一放开他,他就匆匆跑走了。 “去年这里还是一派繁忙景象——不,应该说,从来也没有哪一年的冬天像今 年这样荒凉。”阿茜站在田垄上,眺望着远方。 “你还是先带我们回家看看吧。”克荷林说。 他们绕过领主家的苹果园,看到了领主的大庄园。与古留尼西特的庄园一样, 这座建筑物外表华美,内部精巧。在和平的年代里,它是领主们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而一旦打起仗来,围墙和分布得很合理的窗口都能让弓箭手们抵御敌人一阵子。 大房子里是弯弯曲曲的回廊,要是把暗门关上,人们就只能绕远路,而暗门的机关 除了领主夫妻和领主的管家,别人谁也不知道。不用说,这样的结构也是为了抵御 外敌入侵,好让领主一家有足够的时间携带着他的财宝从秘道里逃走。 阿茜看到她家的正门前并没有站着卫兵,心里隐隐的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大门 竟然是虚掩的。她飞快地步入大厅,对着楼上大叫起来:“爸爸,妈妈,我是阿茜, 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怎么回事,家里没有人吗?”克荷林问。 阿茜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得去佣人的房间里看看。” 她拐进大厅左侧的走廊里,佣人的房间分布在大厅两侧。克荷林回过头去,看 到贝伦正在研究大门上面的锁。“曾经有人用过魔法之锁。在没有魔力维持的情况 下还能把大门锁住一个星期,看来这个魔法师非常厉害。”贝伦说。 忽然他们听到阿茜的大叫声。接着只见阿茜旋风似的冲出来,克荷林正想问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茜却将他视为不存在,径直上楼去了。约莫两分钟后,阿茜 再次发出尖叫,接着一切都归于沉寂。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克荷林上了三楼,其他人 则是跑去查看仆佣们的房间。结果他们看到十来具尸体,已然死去多时。有的人似 乎是受到过度惊吓而死,而另一些人,比如那些卫兵,则是被凶手在别的地方杀死 之后扔到房间里面。 他们面面相觑,心中骇然。说不定阿茜的父母亲也惨遭毒手了。回到大厅,克 荷林在楼上向他们挥手。 “你们赶快上来!”面色焦虑的克荷林大叫。 他们在领主的房间内发现了领主夫妇的尸体。房间里十分混乱,桌椅倒下了, 茶壶的碎片撒得满地都是。地上还有一把长剑。但是夫妇俩的尸体上都没有剑伤。 他们是被掐断脖子而死去的。 地上还有一些血迹。克荷林说:“阿茜刚才昏倒了,被地上的碎片扎伤了手, 科莱妮,你最好还是帮忙治一治。” 科莱妮点点头。身为牧师,最基本的治疗术她还是很熟练的。 阿茜被克荷林抱到床上去躺着了,伤口也稍微做了包扎。科莱妮为她作了检查, 发现她只是精神受了刺激,伤口的问题并不大,也没有被感染。 阿曼达看看四周,心里很害怕,就提议说:“我看还是把阿茜小姐抬去另一个 房间休息吧,要不她醒来又会受到刺激了。”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于是他们把阿茜抬到另一间卧房。克荷林把领主夫妇的遗 体稍作整理,帮他们合上双眼。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很为阿茜难过着。阿茜的那一 张苍白的脸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令他心如刀割。 他们默默地坐了很久。后来贝伦说:“我总算相通了一些事情。” 大家都竖起耳朵来听。贝伦就分析道:“我们假定有这么一个厉害而阴险的敌 人,他到底怀着什么阴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他需要更强的力量,或者是需要 招募更强大的下属。如果先知们的预言是灵验的,那么这个人看上的一定是现存于 世的两把蓝魔剑。一把在王宫里,所以他打起了国王的主意,可惜国王似乎也忘记 了那把剑到底放在了哪儿,另外,他的计划也遭致失败。然后他又来到阿茜家里抢 夺另一把魔剑,但是他也不知道,魔剑不在领主大人手上,而是送给了阿茜小姐。 至于其它的怪异之事,也许是阴谋里的一个环节,也许只是此人的随性而为,更有 可能是他为了某些目的而进行的实验。总之,这个人恶毒可以极尽我们之想象。” “而且他的魔法还很厉害。”克荷林补充说,“这么说来,宫廷法师班布尔就 不算主谋了,他也是受人利用的一枚棋子。” “是的,班布尔只是一个小角色。” 阿曼达秀眉一皱,担忧地说:“这人简直是世间少有的大坏蛋!只要世上存在 有一个这样的人,我们这个国家就会不得安宁了。” 贝伦摸了摸下巴,说:“此人精通不死系怪物的召唤和操控,杀人就像捏死一 只蚂蚁那般容易。我怀疑他根本不是人类,也不属于精灵或者别的什么种族——嗯, 我的意思是说,我认为他不是人间的生物;他来自魔界。” “魔界?”伙伴们惊叫起来。 “是的,魔界和神界一样,到处充满了强大而未知的力量,是我们凡人不能想 象的。一定是什么人无意中打开了魔界的通道,放出这么一个魔头来到人间里兴风 作浪。” “他究竟是什么魔物呢?”大家问。 “他是一个巫妖。能够如此了解不死系,能把不死系操控得如此的好,他一定 是个巫妖。虽然他的实力在魔界里实在不算什么,可是论及阴谋和野心,他就远远 比炎魔、黑暗领主、血腥骑士之类的上古魔神还要可怕。”贝伦感叹说,“看来我 们无可避免的要和巫妖较量一番了。” “他很厉害吗?”阿曼达有些害怕地问。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击败他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贝伦说。 这时阿茜坐起来了。“爸爸!妈妈!”阿茜高声叫着,掀开被子走下床。克荷 林赶忙站起来,“阿茜,你不要太难过,领主大人和夫人已经……已经……”一边 扶着她,一边说。 “爸爸妈妈都死啦!呜呜……”阿茜搂着克荷林的脖子大哭起来。克荷林一时 说不出话,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阿茜哭了一会儿,抹着眼泪,对着贝伦愤怒地说 :“臭瞎子,是你害死了我的父母!要不是你说出那些倒霉的话,爸妈一定还是好 好地活着。你这个杀人凶手!” 阿茜四处寻找她的剑。她在床头找到了剑,拔出来指着贝伦。阿曼达心里一着 急,立刻解下鞭子,挡在贝伦身前。“你到底讲不讲理?杀人凶手是一个叫做巫妖 的魔头,跟贝伦没有关系。”她一着急就说错了话。巫妖并不是某个怪物的姓名, 巫妖就是巫妖,那是一种来自魔界的怪物。 贝伦却扶着阿曼达的肩膀,说道:“你不必挡着她。我相信,阿茜小姐是绝对 不会伤害我的,因为她虽然很悲伤,头脑却还是清醒的。我以前说过,先知们受人 讨厌是因为他们总是说出一些不吉利的话。就算人们堵住先知之口,坏事情也一样 会发生。”他向前走出两步,一只手握在蓝魔剑的剑刃上。阿茜轻轻往回一抽,贝 伦的手掌就被划破,流出血来,阿茜便不敢再动。贝伦又说,“世道改变,正邪相 替。蓝魔剑本来是神圣之剑,如今却变成不祥之剑。剑的本身并没有罪,错则错在 剑所具备的力量。不管凡人还是恶魔,只要是对自己的力量还不满足,就会觊觎这 些神兵利器,于是世间才有那么多争抢和杀戮产生。世间虽然存在着律法,但在力 量与强权面前,律法几乎起不了作用。这个世界还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可能 因为先知们不开口,弱者就可以逃避灾难。阿茜小姐,我说的对吗?” 阿茜颓然坐在了床沿上,轻声抽泣起来。 “死者已矣,我们还是把你的父母,以及家里的佣人、卫兵都埋葬了吧。”贝 伦说。 阿茜点头同意了。他们一时找不到棺木,所以先把尸体并排摆放在草席上,再 用白布盖起来。五个人分成两拨,贝伦、阿曼达陪着科莱妮留在庄园里,打算彻夜 为死者祷告。克荷林与阿茜出门去寻找棺材匠。 暮色浓浓,把地上的一切都罩上了橘红的颜色。阿茜家的领地里,什么样的匠 人都有,不过阿茜的父亲喜欢田园景色,所以把庄园建在乡间。市集在十多里地之 外。他们走在乡间小道上,迎面遇上了时常为领主家的马匹晒制干草的佃户史坦雷。 老佃户一看到阿茜,顿时跪了下去,痛哭流涕道:“大小姐啊,您总算是回来了, 领主大人家里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情!” “我已经知道了。”阿茜镇定地说,“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去世了。” “什么?”老农非常震惊,“大人他……我们还以为大人的卫兵英勇作战,魔 鬼都被他们驱散了。” “史坦雷,一星期前我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了多少就跟我说多少, 不要隐瞒。” “是!是!”史坦雷于是告诉他们,一星期前的晚上魔鬼来到了他们的领地上。 那些魔鬼有大有小,身上散发着腐臭;大的有一座茅屋那么高,小的却长着翅膀, 能飞在空中射箭。有的幽灵穿着一套金属铠甲,走在任何地方身上都是哐当哐当地 响。那个晚上,农人们全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有的人已经在等死了,但是魔鬼并 没有攻击他们。魔鬼围住领主的庄园以后却不进攻,天一亮他们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了。一些人相信这是幻觉,然而史坦雷却以为是真的。 “我们先去镇上,回头再问问贝伦。他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这些怪物的来历。” 克荷林说。 “史坦雷,今天晚上你来我们家里一趟,我还要问你更多的事情。”阿茜说, “你不要害怕,魔鬼已经不在了。”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