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异感时刻 阿塔很想把在圣炬广场买来的金属条插进机器,他还不知道怎么用它,但他想 和青娜一起去凯尔斯山探幽,他把这当作是一次出游计划,就象和青娜在多兰依兰 海湾的沙滩上牵手漫步一样。 矿业公司的出海日期定在了下个星期一,阿塔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不知道要在 陆地上停留多久,总之要和青娜暂别一段时间了。在认识青娜之前,生活对他来说, 平淡无奇,只有在幻城里,他才体会到完美与姿彩。他几乎把闲暇的时间都挥霍在 了等待里,等待就象钻石打磨的过程,他发现爱的璀璨光芒从眼中一点点地透出来。 还有三天时间,他可以在幻城里流连忘返,去找他的青娜,她的如花笑靥似乎 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第二天阿塔醒来的时候,他的母亲,因身体原因而一直在水母疗养院疗养的母 亲打来了电话。 得知他要出海到陆上采矿,母亲表示了担忧,说他的父亲就是在一次出海时意 外丧生的,要他小心地保护好自己。阿塔答应着,问母亲希望他从陆地上给她带什 么礼物,母亲在小可视屏里做了个祈祷的姿势,对他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平安地回来就好。” “放心吧,”阿塔端详着母亲说,“我不会有事的。” “你去教堂做个祷告的好。”母亲说。 “我买了一个护身符,我会戴着它。” “还是祈求上帝赐福给你吧。” “好吧,”阿塔漫不经心地说,“不知上帝有没有时间理会我。” “不要亵渎上帝,他是博爱而仁慈的。”母亲脸上现出些不悦。 “好吧,”阿塔恭敬地说,“我会抽空去看他。” 又一个日暮时分,在一个桥上,沙仑无精打采地走着,他似乎有点迷惑,步履 懒散,象一个逃学的无聊孩子。 “沙仑!”一辆车忽然刹在了他身旁,阿塔从车里探出头来,“嘿!真是你! 这么巧!你好象一个输光了的赌徒,怎么了?又被女孩子冷落了?” “我感觉很奇怪,阿塔,”沙仑拧着眉毛看着他,“就象一个梦没做完似的。” “你去哪儿啦?还是刚吃了顿饱餐,只是出来打个嗝?”阿塔做了个打嗝的喉 音。 “别开玩笑了。”沙仑摸摸脑门,“我到索杰埃德医生那儿去了一趟。” “索杰埃德医生?你的,心理医生?”阿塔边问边按动开关打开了车门,让沙 仑坐进来。 沙仑钻进了车里,阿塔启动起车子,车子箭一般地驶过了桥面。 “我可能是有点头痛,医生透视了之后说里面有个小瘤,需要开颅做个小手术。” “小手术?” “是的,本应该今天做的,但等着做手术的人太多,医生叫我明天去。” “哦,真不走运,沙仑,不过我想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痒,就象身上的一个 蚊子包。” “医生也这么说,说是一个很简单的手术。” 阿塔点点头,将车子越开越快,霓虹闪烁的街景目不暇接地掠过去。 “你好象很急着回家,”沙仑说,“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你的青娜了吧?” 阿塔笑笑不做声,伸手触动了一个小显示器下的按键,小显示器倏地亮起,屏 幕上出现了一排选项,阿塔点了最下面的一个选项,画面渐渐变换,通向幻城之门 的走廊显现出来,走廊地上,已经有一封信在等着他了。阿塔将车子设置为自动智 能驾驶,然后从小显示器后面取出一副头罩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生啊,阿塔?不知她今夜是不是你的。” 阿塔戴上了头罩约有半分钟后,摘了下来。 “怎么样?” “她说今晚在紫瑰夏露宫有一个盛大的假面舞会,邀我去参加。” “好极了,可以有个狂欢的周末了!我可以陪你吗?”沙仑道,“我寂寞得令 人同情,不是吗?” “我们可以一起去。” “那我可以见一见你的宝贝青娜了。” “我都未必能见到她,她说只给我一次机会,”阿塔无奈地看着沙仑,“从众 多的舞客里找出她,否则要受罚。” “你会象我一样地头痛了。”沙仑眯起眼睛左右歪了歪脑袋。 紫瑰夏露宫在幻城里离翡翠谷不远的地方。当阿塔和沙仑在礼品店里买了面具 赶到紫瑰夏露宫的时候,城堡般的宫殿前已是熙熙攘攘,蜘蛛、狮王、天神戴着各 种面具的宾客在草地上等候着进入宫殿。宫殿入口的一块莲花石上,一个小矮人拿 着本子,正登记着来宾的名姓,写完一个就高喊一声:“欢迎我们的蝶仙!”“欢 迎我们的海巫女!”“欢迎我们的古印第安王子!” 沙仑捅了捅阿塔:“你要找到她可需要一双慧眼。” 盛大的舞会由一个古代武士模样的赤膊汉举槌击响一面巨大铜盘开始,在金碧 辉煌的柱壁间,人们一对对地旋转起来,优美的舞曲象鸡尾酒流淌在这华丽的氛围 里。沙仑早拽过一个“红唇黑猫”跳起来,而阿塔则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心有灵 犀的目光。 有一些迷人的面具有意无意地凑过来,阿塔拒绝了这些轻佻或多情的眼神,他 要发现的,是一个吸引他的面具,一种透着爱火、泄露心音的目光,她不骄不矜, 微妙而亲近。 一个陌生的面具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面具后面的人似有一笑,欲言又止。面具 是一只斑斓闪翅的蝴蝶,两只眼睛隐在翅膀的黑色纹彩里。“蝴蝶”向他递上了手 背,纤纤的玉指。阿塔捏住了她的手,和这只蝴蝶一起飞进了“花丛”。 一曲终了,阿塔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青娜!”他忽地掀开了“蝴蝶”的面具。 一个陌生的女子向他微笑着,微笑里满是戏谑:“我不是青娜,我不在你的梦 中。” 阿塔尴尬地笑笑,合上了她的面具。 “我是青娜的朋友,我想你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哦——那我应该怎样弥补?”阿塔很失望。 “凯尔斯山后,听说住着一个占卜师,青娜要你去找他。” 阿塔不解地问:“找他做什么?” 女子眨了眨眼:“向他请教一下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 女子“嘻”地一笑,两只胳膊扇了扇做飞状,舞蹈着消失在了人群里。 出了紫瑰夏露宫,阿塔信步在街上走着。舞会还没有结束,乐风缥缈在夜空。 他只能认罚,但他并不清楚青娜的用意。他连凯尔斯山怎么走都不知道,不过 那个传说中的地方的确令他好奇。 问了几个路人,都摇头说不知道。只有一个拄杖蹒跚的老人告诉他,说凯尔斯 山后是个叫“废墟”的地方,是一群另类的人聚集的地方,他们不屑于幻城的美仑 美奂,便在幻城的一角建造了他们的“乐园”,那里是颓街陋巷的。 阿塔笑了,他觉得废墟和幻城是两个极不相称的词。他问了路,但老人也一样 地摇头。 “你想和他们打交道,可要小心。”老人咳嗽了两声说,“他们那些巫师般的 人其实都是高超的程序设计师,同时也是不怀好意的病毒传播者。” “是吗?”阿塔更加好奇了。 老人步履龙钟地走远了。阿塔心想,我还是去看一看好,否则会让青娜失望的。 他忽然想起了“地图”,猛拍脑门一下:对呀,我为什么不看看地图呢! 阿塔摘下头罩,程序自动退出了幻城。他找到他买的金属条,将它插进了机器。 当他重新戴上头罩进入幻城后,一匹矫健的棕色骏马跟在了身边。“难道这就 是地图?”他拍了拍马背,马扬起脑袋叫了一声,象是答应。他牵着马走上街道, 迎面走过的几个路人对马啧啧称奇。 “怎么用它呢?是不是骑上就行?”阿塔翻身跃上马背,挽起缰绳。“驾!” 他号令马儿起跑,可是马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凯尔斯山,伙计!”阿塔凑近马耳朵大声说。 马仍慢条斯理地走着。 “简直是一匹病马。”阿塔跳下马背,不满地嘟哝着。 马似乎不悦地“嗯”了几声。 阿塔叉手交臂在胸前,看着兀自踱步的马,忽然有了主意。他牵着马,拐出街 道,向一片草地走去。来到草地,他附身揪了一把草,喂到马嘴边,马精神一振, 津津有味地嚼起来,之后又弯下脖颈,在草地上美餐了一顿。 “我想这应该可以了。”待马吃饱后,阿塔骑上马背,抖了抖缰绳。“去凯尔 斯山后的废墟,废墟!伙计。”他大声道。 马立起前蹄,嘶吼一声,猛然地狂奔起来。虽然早有准备,但阿塔还是险些被 甩下马背,他只有死死地抓住缰绳。 马驮着阿塔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在摩亚修道院旁钻进了一个建筑,阿塔心里 起疑。但马的步伐没有一点减慢的意思,直到冲下一段楼梯,拐进一个隐蔽的半明 半晦的地下长廊。在长廊里又跑了几百米后,廊道开始变窄,到了长廊的尽头,廊 高只能容下一马。阿塔只好下马,和马一起小心翼翼地垂首前进,来到一个铁门前。 阿塔费力地推开这道铁门后,眼前豁然开朗,一股曼陀罗花的香气弥漫着。这 是个圆形的草坑,马一跃而出,阿塔也跳了上去。 眼前是一个山坡,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及膝的怪异植物,不过有一半植物是枯萎 的,有的一碰,还飞散出刺鼻的灰雾。山坡下是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浮桥,黑乎乎 地拖漂在水面。再看河对岸,一座耸起的山峙立着,虽然明月朗照,但山还是有点 虚暗。 阿塔心里不禁有点悚然。“这就是凯尔斯山吗?”他问马,马不置可否地“哼” 了一声。 阿塔重新跃上马背,马跑下坡去,过了晃晃悠悠的浮桥,又沿着一条小路曲曲 弯弯地向山上跑。 跑了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马儿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阿塔看着黑黝黝 的洞口,有点起栗的感觉。他想,我至少应该点一枝松明来,或者,应该在幻城明 亮的白昼时来访。他下马走近山洞,发现洞口被堆满的石块堵住了,他扒了扒石缝, 隐隐有光透出来。 “我想我应该喊一声‘芝麻开门’什么的。”阿塔自言自语道,并开始推这堆 乱石。石堆有点松动了,但要将它们挪开可要费很大工夫。阿塔好不容易搬开了一 些,但上面的石块又“哗啦”地塌下来。 阿塔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工程”,他停了手,甩下满额的汗,无可奈何地坐 在地上。“有点玄妙,象个机关,对吗?”他对马说。马同情地凑过来。 “走吧,带我回去。”话音刚落,他感到脚部一痛,丢眼一看,一条恶作剧的 蛇游了过去。马惊叫起来,撒蹄回奔,竟撇下阿塔独自跑掉了。 阿塔蹲下身,捂住脚,只见脚腕在慢慢地变黑,而黑色又渐渐地向腿上染去。 幻城的疼痛指令以脑电波刺激方式传感到他的神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痛。“真可 恶!”阿塔摘掉头罩,靠在椅上,等这种感应疼痛慢慢过去。 这疼痛可不是幻觉。 真的很痛。 在紫瑰夏露宫里阿塔找到了沙仑,把他硬生生地从一袭珠光宝气的晚礼服上扯 了出来。 “阿塔,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她会爱上我。”沙仑不住地向后看,恋恋不舍 地。 阿塔拥着他往外走。“沙仑,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沙仑兴奋地瞪大眼睛:“有女人吗?” “应该有。”阿塔和沙仑走出了宫殿大门,走向等在外面的“地图”。那马儿 气定神闲地望着他们,全无落荒而逃时的狼狈。 “从哪儿弄的?看上去不错。”沙仑道。 “是个胆小鬼。”阿塔先骑了上去,示意沙仑骑在身后。 沙仑笨拙地爬上了马背,阿塔拎着马耳朵说了声“废墟”。 话音刚落,马便四蹄如风地冲了出去。“天哪!”按臀未稳的沙仑顿时被颠离 了马背,滑下了马屁股,只是在要坠地的一刹那,他急中生智地抓住了马尾巴。 马仍旧不管不顾地一味向前奔跑,几乎把沙仑带得飞了起来。 “这该死的马,他竟然不知道自己长了条尾巴。”沙仑抱怨着,吃力地往上爬。 阿塔伸出手来,把沙仑拽了上去:“你会习惯它的。” “你说的有趣的地方是哪里?”沙仑紧紧地抱住阿塔的腰,“我刚才好象听见 你说什么‘废墟’?” “是的,我要去那儿看看,这需要你的帮助。” 在风驰电掣中,马沿着第一次时的路径,把他们带到了凯尔斯山的洞口处。 沙仑打量着石堆说:“看起来,这是一个恐怖游戏里才有的场景。” “也许这后面有个女妖。”阿塔笑道。 沙仑也笑了。他们开始动手清移石堆。 约摸干了半个钟头,才将石块挪开大半。只见洞的深处透着明暗不定的光亮。 沙仑说:“哦,那里一定有点什么,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当马带着他们穿过狭长的山洞,拐出山另一面的洞口时,一座破败的小城出现 在了眼前。 小城里到处燃着火把,黑烟在上空缭绕。房子则象一个个黑窟窿,又象火堆里 的一块块焦炭。阿塔和沙仑下了马,惶惶地走近山下的小城,空中的黑烟忽然向他 们飘聚过来,并迅速形成一个骷髅的形状,张大了嘴,沙仑正要捂住眼,这团烟又 倏地散了。 而马当然是又惊叫一声,转身狂奔而去。 阿塔耸了耸肩说:“这也许只是个欢迎仪式。” 他们好奇地走进城里,走在肮脏的街道上。 “到处是这种白森森的象骨头一样的东西。”沙仑的脚不知往哪里踩好。 阿塔发现有一辆童车在移动。“这儿有一个孩子。” 他们走近一看,却是几只老鼠在推着童车滚动,还有几只老鼠爬上了童车,在 童车里爬来爬去,而里边的婴儿却在熟睡。沙仑说:“天哪!我想我会做恶梦的。” “这里很怪,但也应该有很多怪人吧,我想。”阿塔道,“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沙仑将头靠近阿塔说:“他们无处不在。” 果然已有很多眼睛在不远处亮起。其中一个蹦蹦跳跳着过来,是一个小丑样的 人。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硕大的牙齿。他伸手捏住了沙仑的鼻子,沙仑“啊”了 一声,只见鼻子被他揪出了十厘米长。沙仑去抓他,他一闪身,又捏住了沙仑的耳 朵,沙仑一挣扎,耳朵又被扯大了三倍。 小丑幸灾乐祸地跑了,阿塔看着沙仑大笑起来。沙仑挥舞着拳头喊:“混蛋!”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阿塔按下了沙仑的胳膊,对街边那些长角或鼓眼球的 丑八怪们说,“我要找占卜师,请问谁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噫嘻嘻嘻——”一个人怪笑着就地滚过来,象一个球,然后在他们面前打开, “去问女神,去舔她的屁股。”说罢撅起屁股朝他们放了一个响屁。 阿塔和沙仑被熏得翻肠欲呕,丑八怪们则笑得“吱吱嘎嘎”。 “女神来了。”有人喊了一声,丑八怪们一哄而散。 只觉地面一震,一个肥胖如猪的女人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叉腰横在面前。“谁 想我了?”嗓音粗糙哑沙。 “我想找占卜师。”阿塔说。 “女神”白了他一眼,然后盯住沙仑。 沙仑笑道:“你是‘女神’?哈哈哈,好一个性感的娘们。” “女神”却盯住了沙仑,臃肿而“风情”地一笑,脸上的肉把眼睛挤没了。 阿塔又问道:“请问占卜师在哪儿?” “女神”不耐烦地跺了一下脚,阿塔忽然觉得足底一空,整个人“咕隆”地掉 了下去 好象在一个很长的管子里滑了下去,旋转着飞快地滑了下去,之后“砰”的一 声,阿塔“喷”出管口摔在了地上。 待眼前金星闪完,他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屋子里。屋子中间有一个貌相还算正常 的中年人,正皱着眉头专注地凝视着桌上的一个水晶球。阿塔站起来身来,吃窘地 走向那个中年人。中年人只是凝视着水晶球,对他无动于衷。 水晶球在四壁的烛光中泛着冷幽的光,阿塔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那人,然后也注 意起水晶球来。 “你看见了什么?”中年人突然开口问他。 阿塔使劲地往水晶球里看去,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有。” 中年人负起手,头微微上仰道:“黑暗在觊觎,黑暗必将来临。等待吧——” “等待什么?”阿塔好奇地问。 “魔现的时刻。” 阿塔没有听明白,他不解地望着这只水晶球。球中仿佛有一种表情,渐变着; 又仿佛有一些厮杀的光影,错动着。 “我想,你就是我要找的占卜师。”阿塔抬头看着侧对着他的中年人。 “不要借用我的眼睛。”中年人冷冷道。 阿塔耸了耸肩,说:“我不是要借用你的眼睛,我是想借用你的智慧。我不知 道该怎么说,”他顿了顿,“也许,你能占卜一下我的未来。” 中年人没有说话。 “哦,我可能有点盲目,或者说是茫然,”阿塔措辞着说,“可能我的女朋友 觉得你的预言很重要。” 中年人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塔,沉声道:“回去吧,年青人,命运从 来不曾真正束缚我们。” 阿塔还待要说些什么,中年人已转过身,向暗处走去。墙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他一直走进了墙壁里。 阿塔惊讶地看着他,墙壁里传来他的留言:“不要幻想她,正如你的爱。” 阿塔思索着这句话,觉得很失望。他在想,是不是该把这句话原样地告诉青娜, 还是另编一套美好的说法。这不是一个善颂善祷的占卜师,他的灵睛就象幻城里高 不可攀的星辰。 稍顷,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幻城里下落不明的人 :这里是废墟,我在废墟里,老天,这里象个“世外桃源”,我在这个“蚂蚁洞” 里怎么才出得去? 他打量着四壁,烛火旺燃着,他轻叹一口气,倚着墙角坐下来。 “他去了哪儿了?”沙仑在阿塔掉落的地方摸了又摸,但触手处皆是硬实实的 地面。他抬起头来问那胖“女神”,胖“女神”向他走近了几步。 沙仑站起来,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你总应该告诉我,在哪儿可以找到他的 尸体吧?”沙仑对她嬉皮笑脸道,“下水道?或者,你的闺房?” “啊,我的甜心——”胖“女神”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说,“你真可爱,来, 到我的怀里来,我要好好亲亲你。” 沙仑边陪笑边向一旁退缩着,身子几乎贴在了墙上。一只大蜘蛛忽然从房檐上 垂了下来,张牙舞爪地对他说:“去吻她吧,她会变成一个美女。” “哦不,亲爱的。”沙仑话音刚落,胖“女神”已扑上来抱住了他,肥大的嘴 唇象吸尘器一样吸住了他。沙仑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嘴巴上粘堵得紧紧,他瞪 大了眼睛,不得不“享受”着这“神魂颠倒”的时刻。 阿塔仍不知所措地坐在地宫里,坐得无聊,他干脆一下子摘掉了头罩,扔在一 边。 他起身走到沙仑旁边,也揭起他的头罩。 “阿塔,你这是干什么!”沙仑两眼发直地看着他,“美人儿!一个美人儿! 你知道吗,我吻了她,把她从咒语中解救了出来。” “再进入幻城会回到原来退出的地方。”阿塔笑看着他。 “她还会在原来的地方?”沙仑摸了摸嘴唇,“还会等着我?” 阿塔拍了拍他的肩说:“那要看你的运气。那些据说是程序师的家伙有的是扭 曲世界和捉弄人的技巧。” “哦是的,”沙仑搔了搔后脑,“居然有一个会讲人话的蜘蛛。不过——” “什么?” “她确实很神奇,你相信吗?” 阿塔笑着眨了眨眼,说:“你有了一个任务了。” “是什么?” “取悦她吧,让她把我从下面放出来,否则我会不见天日地呆在里面,或者, 只能自杀,再重新注册进入,而以前的所有资料都会因此作废的。” “这真荒唐。” “对你来说不费吹灰,去吧。”阿塔又重新给沙仑戴上了头罩,自己则踱到一 旁逗水族箱里的那条章鱼去了。 一弹玻璃,章鱼便迅速地游了过来,两只眼睛黑亮亮地看着阿塔。 “黑暗在觊觎,吉米,”阿塔用手指摸着玻璃后面章鱼的触手自语道,“这是 占卜师说的,他说黑暗必将来临。这真令人迷惑,你也许能领会其中的深意,你一 直在黑暗里生活的。”阿塔心想,那占卜师的话倒真有点象考尔的口吻,不过,在 我即将出海之前听到这些话可不算什么吉利,也许母亲说得对,我应该去做一下祈 祷。他凑近水族箱,在探头探脑的章鱼脸上吹了一口气,说:“或者,就当它是可 笑的胡言。” ※ ※ ※ 沿着墙壁,烛影一个又一个地擦肩而过,似乎有一种声音牵引着不由自主的脚 步。 吹去时间的浮灰 石头上凹现出文明的痕迹 火焰在黑暗中游荡 亡灵的眼睛秘而不宣着未来 这是从深处窥见的光芒 它复原一切 在惊诧的心中仿佛叶动花开 阿塔走到了地宫中的水晶球旁,他细辨着某种声音,水晶球渐渐地亮起来,光 雾在球中涌动。 “你一定有什么想告诉我。”阿塔对水晶球说。 球中的光雾迅速凝静成一只眼睛,球里传来深沉的声音:“你想知道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阿塔耸耸肩,“也许我想更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一些我 上学时获得的比较模糊的知识。”他点了点额头,又伸开手指,“比如——比如海 上面的陆地,我将要到那儿去,据说那儿很糟糕。”他笑了笑,看着那只严肃的眼 睛,“传说一百年前上面是天堂样的世界,是吗?” 球中的眼睛倏地隐去了,一束束光从球中放射出来,在空中呈现出立体的景象 :湛蓝天空下壮美的山川、鲜花绿茵间精致的城市、欢腾的节日兴高采烈的人群 阿塔惊奇地看着空中,仿佛身临其境。“是的,几乎和幻城里的一样。” 水晶球里深沉的声音说:“幻城,只是海底人的梦游机器。”声音顿了顿,又 说,“陆地上美丽繁衍的自然与文明世界,才是真正的‘幻城’!” “可是它消失了,对吗?忽然间变成了传说” 空中的所有景象淡淡隐去了,只见数以万计的尸体柔软地飘了上来,发黑地飘 了上来,越来越黑,渐渐腐烂成骷髅骨架,最后都变成了鬼魂般的黑烟散向了空中 阿塔顿时不寒而栗。 “公元2014年,核子时代的恶梦上演,宗教战争席卷了地球,那些信仰深渊中 的人们不明所以地制造出末日的烈焰,用黑色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勾勒着黑色的天空,” 随着水晶球中的解说,空中展现出奇怖无比的核爆惨状和遍体开花炼狱般的地球太 空远景,“撒旦的笑声回响在人们已被恐惧俘虏的内心,鸟儿从空中雪一样飘落, 植物变成了烧焦的影子,大地为人类的悲剧而震颤,江河巨腾狂激,海水沸若火山” 阿塔用手遮着眼,不忍再看。“不!——” 疯狂的景象收敛了许多。 阿塔长吁了一口气,说:“可惜文明没有全军覆没,我们在海底重建了文明, 对吗?” “八十多年来,人们正在淡忘过去。但是,没有一种文明坚不可摧,亘久不灭。 美丽的本就脆弱。”一朵花忽然迷人地开放在空中,但点点的黑雨开始降下,将花 瓣一斑斑地染黑“野兽仍在暗处,它随时会饥饿地跳出来。”深沉的话音刚落,果 然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从画面中跳扑过来,一口咬住了阿塔,利齿扎进了他的 心脏 阿塔猛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 的确什么也没有发生。“又是恶梦!”阿塔喘了口重气,倒回枕上。 沙仑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头罩掉落在地板上。阿塔回想着刚才“听” 到的水晶球里占卜师的话,觉得真实而悲天悯人,又旁敲侧击着他的不安。 阿塔觉得心里有种难以放松的情绪。他再次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好吧,我 去做一次祈祷。”他自语道,两手合握在胸前。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少见的长,阿塔看了看钟,发现竟然已是早晨九点半了。周 末的时光是轻快的,往常的这个时候,是他和青娜漫步幻城,看云览海私语唧唧的 日子,青娜出的谜也不再那么费猜,她会让他很快找到她。 果然,在信纸上,青娜只写着“争芳的,也是邀宠的”几个字。 阿塔会意地一笑,一边嚼着干硬的早餐面包,一边操纵着长廊里的“自己”。 但幻城的门一打开,他立刻就想起来自己可能仍被关在废墟的地宫里。 “糟糕!不知沙仑有没有把我弄出来。”他感觉眼前一亮。 原来他已站在了废墟的街道上,废墟的白天,一切都清楚得让人瞪大眼睛: 破落尘秽的房子,窗户悬荡在墙上,残缺的墙垣随处可见,象是经历了一场苦 难的战争。更有怵目的血迹和骇人的尸骨散布在墙角墙沿。 “他们把世界弄得这么凄凉阴森,真是变态。”阿塔不屑地摇摇头,打量着四 周,他很奇怪“地图”没有跟在身边。“难道它已被宰掉了?”他自语道。 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好象怪人们都不喜欢在白天出来。阿塔走着走着,忽 然脚下一绊,硬生生地坐到了一块头盖骨上。“晦气。”阿塔捶了一下骨头。这时 却有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阿塔吓了一跳。 顺着手臂向上看,一个笑容满面而衣衫褴褛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他 友好地将阿塔拉起来。 “谢谢。”阿塔奇怪地看着他。 “我姐姐喜欢你的朋友,所以她把你放了出来。” “你们本来也没有理由把我关在里面。”阿塔说。 那个人笑了笑,说:“你看见这些尸骨了吗?都是象你一样骄傲的人,在这里 苦熬到自杀的。” 阿塔一笑,目光偏向别处。 “他们自命不凡、不听教诲,我们就让他们体验一下死亡的滋味。”那个人笑 看着阿塔,“不过我认为你是有灵魂的,有着不同凡响的灵魂。我很愿意和你做个 朋友。” “朋友?” “怎么?是不是因为我很正常,没有一副令人着迷的怪脸?” 阿塔摇摇头,说:“在我看来,你们是魔术师,而我,就象在魔术师的帽子里 被变来变去的兔子。” 那个人“哈哈”一笑说:“我只是个流浪汉,瞧,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好吧,我会来找你的,不过现在我得找到我的马。”阿塔不想再和他蘑菇下 去了,他不想让青娜久等。 “流浪汉”一笑,指了指山那面说:“你把这儿当成不祥之地,急于离开?那 么去吧,它在等你。” 阿塔点点头,欲转身。“流浪汉”拍了拍阿塔的胳膊说:“我不是个指点迷津 的人,但我有一个忠告。” 阿塔警觉地望着他。 “小心幻城里陌生的声音。”流浪汉在他的耳边做了个手势。 阿塔觉得好笑,心想你的声音还不够陌生吗? 穿过了长长的山洞后,阿塔找到了在水边悠闲自得的“地图”,他有些生气地 骑上马背,喊了声“花市”,照着马臀狠狠地踢了一脚。 马“嗷”地叫了一声,发泄般地冲过了河桥 花市,缤纷的花市,就在离多兰依兰湾不远的地方。多少次阿塔曾和青娜牵手 漫步在花市里,细数着各色的芬芳。此时正值幻城的花季,争妍斗艳的短暂时光, 在他心中青娜是那姹紫嫣红中最美的一朵。 “地图”卖力地将阿塔很快送到了花市。阿塔下了马,把马拴在了树上,向花 市里走去。 今天在花市里游逛的人很多,阿塔想,大概是紫唇花要盛开了。那是幻城里最 高贵的花,也是青娜最喜爱的花。 一个老妇人手持花剪,在为买者剪枝和裁叶。她向阿塔微笑着招呼道:“看哪, 多美的卡妮亚玫瑰,还有这香槟金的百合和粉边黑蕊的情人眼买几朵吧,这是专为 女孩子们准备的。” “有紫唇花吗?”阿塔问。 “就快要开了,你再过两天来就会得到。”老妇人说。 “噢,那就给我来两朵卡妮亚玫瑰吧。” 老妇人剪了两枝卡妮亚玫瑰给阿塔,对他慈祥地笑着,并祝福他。 握着这两枝玫瑰,他急切地向花市深处走去。数不尽的花朵呈现在周围,簇拥 着他,直到将他簇拥到青娜的面前。 青娜那时正在花丛中抚弄着花瓣,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在花枝间相遇了。 阿塔伸过手去将青娜拉出了浓烈醉人的孔雀兰丛,拉到了他的怀中。 “我们好象分开了很久。”阿塔抚摸着她的头发。 “是啊,因为你挑错了舞伴。”青娜仰起头,晶莹地看着他。 “没能让你成为舞会上的公主,”阿塔笑笑说,“是不是很遗憾?” “那你呢?” 阿塔一笑,问她:“舞会上你扮成了什么样子?” “我戴了一朵水晶的紫唇花。” “哦,我应该可以猜到的,”阿塔用手托起青娜的下巴,“我笨得无可救药, 对吗?” 青娜微微一笑。 “可是更无可救药的是,阿塔爱着青娜。” 青娜将头靠在了阿塔的肩上,脸上满是甜蜜与陶醉:“青娜也爱着阿塔。”她 柔声说。 阿塔搂紧了青娜,并把两枝玫瑰放到了她的鼻下,让她嗅着。“要我给你讲讲 凯尔斯山吗?”阿塔问她。 “这玫瑰是你从那儿带来的?”青娜惊奇地望着他。 阿塔摇摇头,说:“凯尔斯山后住着些莫名其妙的人。” “你见到占卜师了?他说了些什么?” 阿塔慢慢地摇了摇头:“没人能告诉我未来。”他松开青娜,凝视着她的眼睛。 “这是你给我出的最难解的谜,恐怕只有我们一起,才能找到它真正的答案。” 青娜的眼中闪现出片刻的迷茫,仿佛对未来产生了不确定的先觉。阳光捧艳着 每一朵盛开,将阿塔和青娜映耀在明媚与纯真中。青娜似乎叹了口气。 “阿塔,很奇怪,有时候我特别希望能真实地走到你面前,而更多时候我却希 望我们一直这样,在这幻城里,快乐地在一起。我宁可日思夜想,也不愿你对我的 爱有半点消褪。” “青娜,我一直都在等待你的出现,我想那一定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时刻。”阿 塔两手把着她的肩说,“我的爱不会有半点动摇,不会有半点淡漠,相信我。如果 你需要多一些时间打消疑虑,那么,我就在这幻城里多陪你一些时间好了。” 青娜抬眼凝望着阿塔,目光神往,仿佛化蝶飞入天堂。“我希望那个时刻是可 以梦见的,而且梦醒之后就变成了真实的。” “当然!”阿塔抓起她的两只手,握在自己掌中做了个祈祷的姿势。“我们去 做个祈祷吧。”他说。 “好啊。” “对了,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将出海到陆地上去采矿,据说是很冒险的一 次旅程。”他故意说得严重。 “啊!”青娜看起来有所震动,“真的吗?” “当然,公司的船只将在星期一启航。” 青娜脸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地变化着,她好象要说什么却又将话留在了唇边。 “也许那儿真有你所说的怪兽,”阿塔笑道,“我会抓一只来送给你。” “是真的,”青娜的身子一颤,“你要小心,它们有毒牙。” “哦,你越来越可爱了。”阿塔不由一笑。 “阿塔——”青娜似乎在斟酌着一句很重要的话,但她的嘴唇微张了一下,又 缓缓地努力地合上了。这句话仿佛是惊涛骇浪,她象是用整个身心承受着它摧枯拉 朽地撞击。 “怎么了青娜?”阿塔意识到她内心情感的剧烈起伏。 “你要小心,阿塔。我——” “我会的,”阿塔搓动着她的手背,“别为我担心。你想说如果我在那儿迷路 了你会去找我对吗?” 青娜的神情变得忧郁起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阿塔放下她的手,“走吧,我们去做祈祷。” 她点点头。 “我们应该去哪个教堂?” “慕亚圣殿。”青娜不假思索地说。 “慕亚圣殿。好吧。你喜欢那儿?”阿塔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可能那儿 离上帝最近。” 青娜仍然忧郁着。当他们走出花市的时候,青娜忽然对他说:“阿塔,不知为 什么,有时我不能按照内心的真正想法去做事,而有时我又会身不由己地做一些我 不能接受的事情。” “比如——”阿塔问她。 青娜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清楚。” “我让你担心了,青娜。”阿塔看着远处的塔尖说,“但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是的——愿上帝保佑我们。”青娜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虔诚。 阿塔是第一次去幻城的教堂做祈祷,以往他都是去圣炬广场旁的教堂。他在想, 慕亚圣殿里的神职人员是不是也和现实的一样,一本正经地各司其职? 慕亚圣殿是幻城里一座极其壮观精美的建筑,走进殿门时,阿塔看见有很多信 徒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又或者可以说脸上表情的僵硬多于肃穆。 “好象来这里的人都很沉重。”阿塔对青娜说。 青娜没有回答,她目光有点发直,径直地向里走。 一个捧着厚厚经书的神职人员来到了阿塔面前,阿塔将手在经书上放了一下, 说:“主的子民。” 那个人看了一眼阿塔说:“今天萨萨恩主教在这里,一会儿将会在布道堂布道,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他指了指巨柱旁的一扇半开着的门。 阿塔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低下了眼睛。阿塔转向青娜说:“我们先去听听布道 吧。”青娜微微点头。 推开那扇门,阿塔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一种突兀而不适的感觉。布道堂里稀 稀拉拉地坐了一些人,四面巨大的天窗透进参差的光影,布道台旁的几支长烛高过 人头。阿塔下意识地抬头,遍布穹顶的图案说不出地诡异。 他和青娜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后,听见了大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回头一看,一 个高大的教士拖着白袍向布道台走来,胸前摇晃着血红的十字架 “主的子民们——”主教在布道台上站定后,伸出了双臂,“今天主和你们同 在——”他的声音如洪钟长鸣,在布道堂里余音不断地回响人们一个个地坐直了身 体,阿塔和青娜也全神贯注起来。 “他使欲孽自亡,使光明洞现他彻知你的痛苦,和你一起深陷”主教的目光环 视着人们,他的声音开始放慢 他的目光经过了阿塔,阿塔觉得那目光里有种摄魂的力量。而声音却是在尽其 所能地安慰着每个人的内心。 那安慰的声音越来越象是在摇篮里听到的夜谣,阿塔只觉得身体软倦昏昏欲睡, 这声音似乎很受用,他竟不知不觉地阖上了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阿塔已几乎完全服从了这声音,而这声音分明已在传达着另一 种内容。 这令人困惑的内容一字字地注入了阿塔的大脑,与别人所不同的是,这使人精 神失控的声音在刚刚获得主宰权时,激起了阿塔潜意识里的一丝本能的反抗。 “去找索杰埃德医生”当听到这句话时,阿塔的主神经仿佛被电了一下,他开 始试图摆脱某种欲包住他意识的外壳,他开始在清醒与迷失之间奋力挣扎。 “咣啷”一声,阿塔的头罩被甩掉在了地上,他在一瞬的清醒间幸运地退出了 幻城。他“啊”地一声站了起来,如梦初醒,只觉得脑袋隐隐眩晕。 “索杰埃德医生!?”阿塔为听到的这几个字眼感到迷惑而震惊。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