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泰脚峡谷 龙破率领着越超等人进入秘道,顺石阶下入一丈有余便到地底。但见秘道直通 着一个方向,顶部搭建着枕木;地下铺着方砖,洞宽足以容下两人并行。 走过一段路,龙破完全闻不到霉腐味,只觉空气极为干爽,心道:“通气孔设 置得极好,修建这条秘道定然耗资巨大。”他不自觉地联想到一个形似秘道的洞窟, 顿时心神不宁,连催众人加快赶行。 过去大约半刻钟,前面出现一团火光。众人赶过去,见是一支火把插在洞壁上。 龙破高兴地道:“火把还未燃熄,说明他们过去不久,我们快追!” 秘道顶部在滴水,空气变得湿润,众人很快抵达终点。 龙破当先登上一道极陡的台阶,拉开头顶的一块木板,豁然闻到郁重的草腥味 和马粪味。他攀上实地,转身四顾。 这是一个被山丘环抱的小型马场。正面是一排木屋,左边是一扇敞开的大木栏 门;右边堆放着一些杂乱的草料。秘道出口则位于两房马厩之间的水槽外侧。马厩 的马大部分都已被骑走,留下的两匹倒在食槽旁,剑创犹新,浓血未干,显然是被 虚靖等人临走前杀死的。 此时太阳西沉已久,天色处于混沌的光景。 龙破着急地想道:“天将全黑,虚靖等人快马急行,不刻便能逃出齐境。我如 果不尽快找到马匹,只怕是难以追上他们了。” 走出马场不久,道路分岔指向相反的两个方向,每条岔路上都有凌乱分明的蹄 印。 龙破想到通过秘道所用的时间并不太长,此地离纪都不会很远。他当即把众人 分成两队,分走两条岔路进行追击。他领着十几个自家侍卫拐上左边的大道,再遥 望一方路端,可以望见纪都的南城门。他们快跑过去,从城兵手里借来马匹,也不 入城休息,径直顺大道追去。 星月朦胧,天色暗淡。龙破一行未曾进食,连赶个把时辰,尽都露出疲态。他 们停在路旁的村子里买些干粮,又问出数刻钟前确有一批骑马的人驰行过去。 继续一路边走边问,到达泰山南麓已是深更半夜。龙破等人再也打探不到虚靖 一行人的任何行踪。 龙破率领众侍卫来到一个岔路口,指着一条宽大的便道道:“这条路是通往虚 靖必经之处泰脚峡谷的民间商道。它环绕泰山的大半诸峰,迂回曲折。虚靖等人即 使快马行进,也要天亮之后才能赶到峡谷。现在有一条近路,只需翻过一座山峰, 便能抢到虚靖之前在峡谷设伏。” 众侍卫看到那岔路是一条幽僻的羊肠小道。再听龙破道:“这条小路是采药人 踩出的山径,崎岖陡峭,极其难行。我们不但不能骑马,还必须扔掉除武器以外的 所有东西,轻装上阵才能翻越当前的山峰。此行辛苦异常,你们要多加小心。最后 无论能不能擒住虚靖,事后我都会有重赏。” 火把烧得劈啪做响。众侍卫群情高昂,纷纷卸下多余的装备,跟随龙破拐入山 径。 山地嶙峋、石滑路险,崎岖的小径在透过稀疏的林枝射下来的月光里微微显出 白色。 众侍卫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却不发一句怨言。 对于山路,龙破是再熟悉不过。他在前带路,踏步如飞,远比常人奔行得快捷。 从高崖上望去,泰脚峡谷就像是大地断裂开的一条曲折的夹缝。淡淡的朝霞照 亮了谷道两边黝青森然的悬岩,面向东方的峭石微泛着冷光。因为高崖的阻挡,致 使谷道很少受到阳光的直射,谷底终年潮湿阴凉。 龙破等人下到谷底察看路面,没有发现马匹行过的痕迹。龙破道:“看来虚靖 那些人还未赶到此地,我们速做准备。” 众侍卫在崖上砍下一些强韧的老藤,编出一条绊马索横放在路间,然后在两边 路旁垒起大石块做为掩护,横牵着藤索埋伏下来。 经过半夜急行,众人原来都累得大汗淋漓,这时一静下来,顿觉汗凉浸肤,又 冷又倦。 龙破发现趴在身旁的一个侍卫冻得直打颤,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平心静气, 放松身体,很快便会暖和的。” 侍卫受宠若惊,赶紧道:“多谢国使,属下没什么。” 龙破突然停下举动,侧耳细听片刻,道:“他们来了。不要出声,全都隐蔽好。” 急骤的马蹄声快速逼近,似乎有十数骑之多。 龙破拔出残剑,手心微感潮热。他扫视剑刃上的凝聚的冷光,心房不自然地快 跳起来,脑袋微微发涨。 飞马驰来的正是虚靖和他的十多骑家将。他们的坐骑似已疲惫不堪,蹄声急而 沉闷。 龙破没有看到虚靖的家眷,心里冷笑道:“果然是兵分两路。” 虚靖冲在最前面。侍卫们将绊马索一拉,他的坐骑惊嘶一声,栽蹄跪倒。虚靖 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甩下马背。他就地打一个滚,才狼狈地爬起身。跟在虚靖身后 的几骑收马不及,纷纷被绊倒。 众侍卫齐声怒喝,杀将出去。 龙破提剑直取虚靖。虚靖一见是他,大惊失色。 这时,虚靖的一个家将机敏地绕过被绊倒的马匹,纵骑赶到虚靖的身旁,大叫 道:“主公,快上马!” 虚靖起脚把地上的枯叶往赶到近前的龙破面上一挑,翻身上马。家将忙架马飞 驰而去。龙破大怒,转身冲到另一个家将的面前,纵起一剑将人劈落下地。他再跃 上马背,急急地向虚靖追去。 虚靖和家将同乘一匹马奔驰,马力有所不继,速度很快慢了下来。龙破渐渐追 近两人。 双方相距不足十五米的时候,那家将眼看这样难以逃掉,就一下子跃下了马, 同时对虚靖高喊道:“主公快走,我拖住追兵。” 龙破见那亲将跃下马,急得狠鞭一下马屁股,眨眼间便冲到家将跟前,就势挥 剑劈过去。这个家将落地后连滚两滚,刚刚直起身,还未稳住脚步,就被龙破砍下 一大片头皮连带半截肩膀,血溅如花,惨叫而亡。 虚靖的坐骑加速太慢了,龙破一个冲刺已经贴上来,仗剑横削,气劲骇人。虚 靖机灵地伏身避开。 龙破一击不中,当即横马挡在路前。虚靖早已料到龙破有此一举,勒马收缰带 着坐骑跨到龙破的左边,再使剑疾刺龙破。因为龙破是斜对着虚靖,所以他无法格 挡这刺来的一剑,只能架马让开。虚靖不和龙破缠斗,寻到空隙就纵马奔逃,龙破 只得再追。 两人的坐骑几乎是贴在一起奔行,龙破砍出的几剑都被虚靖挡住。他气恼至极, 大喝一声跳离马背,猛扑向虚靖,抱着仇人一起摔落下地。 翻滚纠缠中,虚靖起脚把龙破踹开丈余远,再迅速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 距离横剑侍立,怒然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阴魂不散地苦苦相逼?” 龙破道:“等你将要咽气之时,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纳命来吧!”他举起长 剑,全力刺向虚靖。 生死相搏,激烈异常。两人各用重剑劈砍,一时不相上下。龙破暗暗诧异,心 道:“虚靖虽然身处富贵,剑艺却是一点儿没有拉下,比之从前有进无退。” 虚靖心中则是更为惊讶,想道:“这个龙破的剑式既狠且快,猛中居稳,不止 强过甄云数倍,竟是剑道中的绝顶高手。我要想胜他实非易事。此战不可久拖,我 必须设计撤离。” 两人拼斗约有半刻钟,龙破的劲力缓缓不绝,丝毫没有减弱。虚靖却感到手脚 有些放软,渐渐难支。 久战不胜,龙破忽然变换剑式,增加腾挪之力,似乎想以巧取胜。他硬接住虚 靖大力劈出的一剑,仿佛不敌般倏然转身后退。 虚靖大喜,以为龙破也已力不从心,毫不犹豫地直刺龙破的后背。龙破却像是 预知他的剑式,身体一扭,贴着他的剑锋翻身回刺,剑尖扎进他的左肩膀。幸亏虚 靖及时收力,保住胳膊未被截断,但皮肉撕裂的痛觉令他心神大悸,匆忙虚幌一剑, 返身就发足狂奔而逃。 龙破紧追不舍,两人相距仅仅丈余。 前方不远停着两人的坐骑。虚靖赶过去一剑砍断近前一匹马的后腿,出脚大力 地将它踹向龙破。 马儿痛嘶,身体扭曲着砸向龙破。龙破腾身避过,只见虚靖已像跃水的鲤鱼一 般跳到另一匹马的背上,加鞭驰去。 咫尺之距,望尘莫及。虽然龙破不饶地徒步强追,但人的脚步如何能比得上马 腿。他奋力快跑一阵,仍和虚靖越拉越远,体力快速耗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脚 下一软便扑倒在地。急喘的呼吸和未能报仇的失意情绪顿时压迫得他的双眼涌出泪 花。 龙破在地上趴了许久,才有两个侍卫骑马赶来,见他倒在那里一动不动,齐齐 大惊,上前叫道:“国使!你怎么了?” 龙破垂着头站起身,心情稍稍平复。他暗自镇定一下,道:“虚靖已逃,难以 追上了。我们回纪都吧。” 两个侍卫见龙破神情萎顿,那难受的样子实不曾有,各自讶异万分,却不敢开 口相询。 侍卫们活擒了三个家将,一起带回到纪都。自此,纪国的形势全面稳定下来。 数日之后,纪桓侯在府内大摆宴席款待有功之臣。龙破、卫严、两位神卫等都 设有席位,甚至那个齐兵士队长也被邀请来列席。原来他听了龙破所说,果真带着 部下往济水去捉拿虚靖等人,结果虽然没有抓到虚靖本人,却追上了他的家眷,押 回纪都后,桓侯欣喜不已,自然重赏于他。 这个士队长还从未获得过如此荣耀,见到龙破后喜不自胜地道:“怎么样?我 行吧!捉几个小蟊贼还不容易。哈哈,还要多谢国使给我的消息呢!”龙破见他说 话有如孩童口气,一笑不提。 席间气氛热烈,众人交杯盈盏,竞相庆贺虚靖的倒台。一干纪臣对龙破大加赞 扬,恭维至极。 原均、杨尚等人相继向龙破进酒,龙破勉强应付后,纪言又端着酒来到他面前 道:“国使对我纪国真是热心啊!借此机会,何不就在我国定居呢!” 龙破淡笑道:“小使尚有君命在身,岂敢在纪国多做停留。纪老无须多疑。” 纪言干笑两声,敬过酒就走开了。龙破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不解地思道:“纪 言曾经做过太傅,定然清楚纪然的才华,但他为何不再扶持纪然,转而栽培纪惠呢? 难道是因为纪然被送到临淄做了人质?” 纪桓侯为谢龙破,给他的赏赐甚多。龙破全然不受,谢绝道:“小使此来所为, 只因敬重贵国世子纪然,甘愿为他所聘。情投之举,岂能以物相酬。君侯诚意,小 使心领便是了。” 纪桓侯赞叹道:“然儿能与国使结交,可谓人生之大幸啊!国使的义举,纪国 臣民定当永记。” 龙破谦谨地道:“不敢当!小使只是略尽薄力,一切还是全靠众臣同心之力。 现在大局已定,小使也该离开了。请君侯更换卫严等人,重新调派府内侍卫,任命 一个可靠的卫尉。” 纪桓侯在卫严等人的保护下虽然得到安全保障,却仍有被挟之感,生活得极不 快意。这时听龙破主动要求撤走他们,求之不得,一口应允。 龙破又道:“虚靖等一干贼党的内眷并无实罪,还望君侯能饶过她们,从轻发 落。” 纪桓侯道:“国使宅心仁厚,令人敬佩。叛逆之罪原本是要株连九族的,但此 时既然是国使为她们求情,寡人不能不应允,那就不去为难那些孤老妇幼了。” 龙破拜谢,轻吁一口气,暗自完成了一件心事。 第二天上午,众人整装待发。龙破让卫严率领众侍卫先行赶回临淄,他则孤身 来到陶容府上应约拜访。 陶容极尽热情地招待龙破。两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形如好友。时间一长,龙 破显得心不在焉,听到问话答非所问,连连出错。陶容笑问道:“国使好象有什么 心事?你我谈得如此投机,俨如兄弟,有话何不明言。” 龙破只是想在临走前求见香儿母子一面,顾盼半晌,碍于礼数难以开口,回道 :“陶兄多虑。小使若有心事,定会明言相告。” 陶容笑意不减,一直盛情款待。等到送龙破出府,他意外地说道:“小弟知道 国使此来的心意,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凡事不可强求。” 龙破不语,心里自嘲地道:“不管我的想法如何不凡,我还是要被世俗礼数所 束缚啊!” 戈战率队欢送龙破直到出城数里。两厢别过,龙破一行走不多远,忽见路旁岔 道驶出一辆马车横在前方。众齐兵刀剑出鞘,尽皆严加戒备起来。 马车上跳下一个清秀少年,跟着又下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妇人。 龙破激动万分,当即勒令众兵原地不动,一个人走上前去。 清秀少年是怀云,那蒙面妇人无疑就是戚香儿。不知两人何时来到此地,看来 正是在等待龙破。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