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随着那只怪鸟临死前的惨叫,魔兽群混乱了起来,一时间,或是没命乱撞,或 是互相撕咬,魔兽的种类本就繁多,互相之间更是深含敌意,失去了那只怪鸟的指 挥,人类军队附近的魔兽有些还在攻击着那些士兵,其它的已嘶咬成一团,众多相 对弱小的开始逃窜了起来。 形势登时逆转,费尔王国的将士们一时间精神大振,肯立即带着剩下的骑士们 冲进魔兽群,沸腾的热血与复仇的渴望充斥在他们的内心,不停闪动的剑光映着随 处飘飞的鲜血,持续杂乱的悲鸣与愤怒的嘶吼交织回旋。死神的廉刀已开始倾斜, 战神似乎已在庇护着这些差点无望的人们。 “让弓箭手准备。” 看到骑着雪兽的安和风儿,以及紧追着他们的食魂鹰,古莱维亚低声向威尔诺 副官说道。威尔诺副官连忙发出命令,一只只箭搭上了弓。 食魂鹰离安和风儿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放箭。”古莱维亚沉声说道。 “可那两个孩子……” “没关系,他们不会有事。快!” 皱了皱眉,威尔诺副官低叱了一声,无数只箭立时向安和风儿疾射而去。 “啊!”看着迎面扑来的箭簇,安忍不住惊慌地叫了起来,却发现所有射向他 的箭仿佛被什么东西拔开般分飞向他的两边,没有一支射中他,回头一看,只见风 儿淡淡地向他笑了一笑。 也许是那只怪鸟的死让那些食魂鹰丧失了理智,面对着狂乱的箭,它们就如同 扑火的飞蛾般,疾冲着,坠落着,一只只跌向地面。 弓箭手们不停地搭箭、射出,不敢有一丝停歇,直到最后一只食魂鹰也跌了下 去。 “风儿!”古莱维亚有些激动地策马跑到落在地面的雪兽旁,张了张嘴,一时 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看着他,风儿微微一笑,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怜惜,她向古莱维亚伸出自己的 小手,古莱维亚立即抓住轻轻一拉,把她拉到自己的马上,坐在自己面前。 “……你没事就好。” 古莱维亚的声音好轻……好温柔…… 将头轻轻枕在古莱维亚的胸膛上,风儿轻舒了一口气。 “那是他的女儿么?” 一个受伤休息着的士兵看着这感人的画面,向史易斯副将问道。史易斯怔了一 怔,随即发出一丝苦笑。 雪兽上,安还惊魂未定地坐着。 魔兽群已或是被剿灭,或是逃窜得一只不剩,逐渐下沉的太阳从丘尔风斯山的 另一边绕了出来。阴影立时消散不见。无数的血与尸体散布着,映射在阳光下,宛 如在地面覆上了一层淡红的光芒。残存的人们互相对望,似乎是在确认着自身的生 存是否是处于梦境。 长枪或是长剑都还紧握在手中,然而生存的危机感已冰消云散,虽然是站立在 横飞的血肉与如同人间惨境的残肢断体中,然而自身的存活仍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 事。眼前的一切真实也好,不真实也好,都不是所应当关心的,唯一的重点是—— 我还活着! 骑士们开始摇摇晃晃地下了马,士兵们或倒或跪,似乎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不管刚才如何近地面对着死亡,至少在这一刻,死神已离他们远去……真的远去了 吗? 笑声,如夜枭般的笑声从他们的上空传来,沙哑,却让人从心底发颤的笑声。 风儿的心里猛地一震,这笑声是多么的让她熟悉?熟悉得让她即使面对死亡, 也无法有一刻忘怀。恨,刻骨铭心的恨,永远也无法泯灭的恨。 抬起头,她看向天空,在靠近丘尔风斯山的方向,飘浮着一个女人,一个样貌 丑陋的、似乎连皮肤都在发皱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全黑的长袍,黑得如同报丧的乌鸦。 不是她,不是她?可是这笑声……这深深印在心底的笑声…… 记忆再一次从风儿的心底翻出。那个美丽的,带着妖艳与诡异的笑容的女人, 那个血洗了整个克琦神殿,并让自己再也无法成长的女人。 空中的那个女人开始用她那沙哑的声音一句句地念了起来: “忧郁的玫瑰绽放出沙斯丁的冷呤, 血色的圆月预告着魔域的永行, 消亡吧,红色的泉水与冰冷的存在, 嘲弄吧,尘世间飞舞的黑色幽灵, 我以我心侍奉你,吾神沙斯丁, 我以众生养育你,黑色的魂灵。“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尸体,那些死去的费尔王国将士的尸体, 全都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腐烂,一块块的血肉不停地分解消亡,向上飘飞,幻灭。只 一会儿,就全都露出了森森白骨。 如此诡异的场景展现在士兵们的面前,一时间,战栗的感觉涌进每一个人的心 底。 是她,是她…… 虽然声音变得沙哑,虽然外形变得丑陋……但确实是她…… 风儿忽地跳到雪兽的背上,低唤一声,雪兽立即驮着她和一直没有下来的安一 起飞上了天空。古莱维亚向她伸出手臂,却连她的影子也无法抓住。 雪兽迅捷地飞到那个女人的面前,停了下来。风儿紧紧地盯着她: “维……里……娅……” 一个音一个音的,她吐出了这个名字,语气竟是无比的平静,平静得仿佛没有 任何的情感包含其中,却又象是夹带着太多太多。七彩的光交织在一起,却变成织 白,充斥着最深切的愤怒、怨恨、恐惧、悸动的语气,听起来却如同死一般的平静。 死一般的平静,平静得如同死去。 那个女人如同老树皮般的脸皱了皱,原本就已狭小的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老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根本就记不得自己了。 风儿的心底翻起狂怒的浪潮,却又不得不硬生生压住。 “雪琴儿是不是被你抓去的?”无论如何,不能不先问清那个孩子的下落。 “雪琴儿?” “就是昨天被食魂鹰抓去的小女孩。” “嘿嘿,”维里娅的笑声如同利刃刮着玻璃,“小女孩我倒是让我的徒弟抓了 好几个,不过我还没见到。” 一听到雪琴儿是被眼前这个丑陋的女人抓走的,安再也忍不住了:“快放了她, 不然我……” “你怎样?”维里娅森森一笑,露出黄黄的牙齿。 “为什么,你要抓那些女孩?”风儿的眼睛射出炽烈的火花,“难道你还想把 九年前对我的诅咒再对她们……”她的话语顿住,在她的眼中,维里娅如同被电击 一样的震了一震,看着自己的眼神竟充满了无边的嫉意与莫名的恨。 “你就是克琦神殿的那个女孩?”维里娅的脸几乎拧成了一团,“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她大声嘶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在你身上成功了,而我却变成了这样,明明是同一个魔法, 可我的美貌,我的青春,不……”她充满怨恨的喊声竟仿若来自魔域血池的恶鬼般, 凄厉,森寒,使得周围的温度都降至极点。 “她……她疯了……”安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抖。 风儿也在发抖,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底,一瞬间,她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这 个原本以美貌闻名于费尔王国的女魔法师,竟会变成眼前这丑陋的样子,为什么她 要对自己施用那个“诅咒”,为什么自己再也无法长大。 也许,那并不是什么“诅咒”,那只是一个用来保留青春的魔法。然而九年来, 这个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好事”,却无时无刻不在啃食着自己。青春?一个十岁 女孩的青春? 原来自己,竟是她魔法试验的……白老鼠…… 风儿想笑,笑容却又凝结得如同死寂的水。 “你是不是很开心,”忽然间,维里娅冲着风儿狞笑道,“看到我变成这个鬼 样子,你一定开心极了,所有人都开心极了,不过你放心,很快,我就会让你开心 不起来,我就会让所有的人都开心不起来。” 话一说完,她忽地把手向风儿一挥,一道火墙凭空出现,推向了雪兽。 风儿口中快速吟唱,一个水泡将她和安、雪兽一起包住,火墙迎面而来,呼啸 而过,却没有对他们照成伤害。 “看不出你还有点样子,”维里娅冷冷一笑,“不过放心,马上我就会让你变 得比我还丑。”双手连挥,无数的火球从她的手中飞出。 半空中,炫丽的魔法效果不时闪现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洁白的雪兽在乱窜的闪 电与火球中不停穿插回旋。地面上,所有人都抬着头,紧张地看着。古莱维亚张开 手上的弓,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射出。 风儿趁着空隙反击了一个冰柱,却被维里娅的魔法防护挡了下来。更多的闪电 射来,噼叭作响,交织成一个织亮的网。 雪兽在电网紧缩前窜了出去,安紧紧地趴在它的脖子上,动也不敢动。 忽然间,一个疾电穿透了雪兽的左翅,雪兽立时失去平衡,在空中打了几个转, 挣扎着稳定住身体。风儿连忙用漂浮术使自己漂在空中,急切地张了张嘴,想让雪 兽带着安先落下去,然而一道强劲的魔法能量已撞上了雪兽,立时,雪兽和紧紧抓 住它脖子的安一起,如断线风筝般摔向丘尔风斯山近山脚的林子里。 漂浮在空中的风儿无法像维里娅般自如地使用魔法,只好立即向地面落去,头 顶上传来维里娅的冷笑。 “嗖”,一道疾风掠过风儿的身边,射向正在吟咒的维里娅,却正是古莱维亚 射出的箭。维里娅显然没想到竟有人能将箭射到如此高的地方,一时躲避不及,被 箭射中左肩,痛得惨叫了一声,快速地向丘尔风斯山山顶飞去。 古莱维亚急忙策马上前,伸出双手接住轻轻飘落的风儿,风儿的脸上一片苍白, 很明显的,在刚才的对决中已消耗了所有的能量。放眼开去,安和雪兽已不见踪影。 风儿依偎在古莱维亚的胸膛,双眼紧盯着高耸入云的丘尔风斯山上方,没有说 话。在他们的身后,肯慢慢地骑了过来,低头看了看遍地的白骨,眉头皱了皱: “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么?” 古莱维亚没有回答。 毫无疑问,那些被袭击的村子,那些化为白骨的村民,全和维里娅有关,可是,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还有莫尔斯洛那家伙,”肯咬牙切齿地说,“那家伙让我们自相残杀,自己 却逃得没影了。那个家伙……” “很明显,”古莱维亚苦苦一笑,“莫尔斯洛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具具尸体, 他让思特城的战士一团乱的攻来,是因为他不在乎哪一方能取胜。他只想要死人, 死得越多越好。虽然不知道他和维里娅到底在计划些什么,不过看起来,这些死去 的人的血肉,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我一定会亲手宰了那家伙。”肯紧握着双手。 “山上,”风儿忽地轻声说道,“山上有强大的魔法能量。” 三人一起看向丘尔风斯山,遍布的树木疏密不一,不时有一些奇峰怪石突了出 来,在山的一侧是陡峭的悬崖,另一边却蜿延而上。 “不论他们想做什么,看来主要还是在这座山上。”古莱维亚说道,“我们必 须登上去看看。” “全都上去?”肯向后看了看已有些坚持不住的士兵们。 “登上山顶的路绝不会好走,人去太多也没有。”古莱维亚摇了摇头,“选出 几十名还能战斗的就可以了。”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