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取消和被取消 自从发生不愉快事件之后,珐儿就不再和达尔蒙特一起出来“打猎”了。一个 人又要开车又要瞄准射击,是比从前麻烦了些,但提高难度也增加了打猎的乐趣, 也更有“追捕”的意思。 珐儿没有再说什么,每次的“猎物”也都按照达尔蒙特的意思准备好。很明显, 她比以前顺从许多,而且恪守上级和下级之间的本分,决不逾矩。 达尔蒙特也不禁暗暗佩服她的仔细精明,她如此谨慎,很显然是为了不让达尔 蒙特抓到任何可做借口的尾巴。自从那次面目狰狞的对话之后,这个女人对达尔蒙 特也有了戒备心,不肯行差踏错一步。 但是这个女人还是料想错了,达尔蒙特想,他原本就没想过要靠抓小辫子的方 法来铲除她。那是人与人之间互相斗争的手段,与她和达尔蒙特之间的矛盾根本不 同。这个女人完全不了解,达尔蒙特的憎恶根本就不是来自她本身,他甚至并不讨 厌她——说成是生理性质的反感还更恰当一些,打个比方,就像有些人天生讨厌蟑 螂,只要看见,就必除之而后快一样。他会对某一个个体的蟑螂有“讨厌”的感情 吗,不太可能吧。 如果说珐儿和其他机器人相比有什么特别招到他的地方,就是她比其他人造人 更像人。 搞定这个自以为是的女机器脑壳的办法,达中校暂时还没有想到,该死的活电 脑说的一点也没错,取消她和杀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杀人还要严重,因为她 的身上还关系着整个1317的运作。 此外,她的体内存有类似黑匣的装置,可以记录意识中断运作之前的全部体验。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她,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就像她自己说的,贸然对她有所动作的话,恐怕免不了要上军事法庭——这还 是轻的,坐两分钟的电椅也许才是准确的归宿。 话虽如此,终归还是办法的,机会不是寻找出来的,而是在不经意的时刻出现, 时日正长,战斗未有穷尽…… “嘿,还真不错。”达尔蒙特对着瞄准镜里的目标喃喃地说道,“,居然给你 跑到这儿来了,有你的。” 圆形视野里,机器人vx21只出现了一下,就倏忽不见。今天的猎物相当特别, 跟以前的那些废物大不一样,反应,智能和速度似乎一下子都提了个台阶,尤其是 最后的这只vx21,行动速度时快时慢,让人难以把握提前量,逃走路线曲折反复, 毫无规律可循,难得的是,他不仅能够利用地形优势规避达尔蒙特的射程范围,甚 至还能用伪造脚印和遗弃部分零件的办法来制造陷阱,简直是个逃亡天才。 vx21在远处晃动了一下,在一堆岩石群后消失了。达尔蒙特放下珍尼,从车斗 里站起四处张望,这里是哪里?他的前方是一片庞大的岩石森林,右方是银灰的戈 壁大海,印象里没到过这样的地方,达尔蒙特打开星域图,发觉简陋的地图上并没 有标出这里,为了追那家伙,似乎跑到很远的角落里来了。 在两公里范围内干掉你。达尔蒙特在心里说,他驱车向岩石森林方向驶去,顺 着vx21的足迹,转过一片岩石群。这时,一个苹果核大小,小铁盒样的东西出现在 地平线上。 达尔蒙特脸色惨白,如遭雷击。 他立刻掉转车头向那个方向驶去,随着距离接近,那个灰色的小苹果核渐渐变 大,渐渐清晰起来。达尔蒙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就像看见了什么极不符合常理的 事。 凭借肉眼已经可以分辨了,那是一辆失事的航空登陆舰。船头前三分之一龟裂, 损坏严重。船身披满灰尘,星联署的字样在射线的打磨下已经班驳陆离。从现场情 况看,很明显是飞船在着陆时候发生了严重事故。 一艘登陆舰失事不算什么,这种级别的事故星联署一年就得发生一两次。关键 在于,这艘飞船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1317的?达尔蒙特脑海里毫无 印象,他为什么对此事一无所知?他是1317的司令官,最高责任长官啊!! 那个女人没有向他汇报过,三年了,上峰也从来不曾提起,如果不是偶然来到 这里,亲眼看见,达尔蒙特根本不可能知道。 达尔蒙特从车上跳下,绕着损坏的飞船转了一圈,凭借单人助推器跃上飞船顶 部。他抹去舷窗右侧下方的灰尘,那下面的一窜数字便是登陆舰的编号,虽已经模 糊得很,但还辨认得出。 TC127-3101. 没错,TC头,资源部的船。达尔蒙特的预感应验了。这窜数字看起来也有些眼 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一瞬间,他觉得背上更凉了些。 如果是资源部的船,老头子绝没理由不知道的。难道是故意瞒着他吗?这又是 为了什么? 达尔蒙特对这种小型飞船的构造相当熟悉,很快找到了登陆舰把手,用力一拉, 舱门锁发出极为沉重难听的嘎的一声,向上翻开。达尔蒙特跳了进去,登入舱一片 漆黑。达尔蒙特打开飞行服自己携带的照明装置。雪白的光线将船内黑暗的空间切 割的成截然不同的两半。随着他的行走转动,这片集束性极强的光柱也将每个角落 照得一片惨白。他顺着走道一路过去,发现船内只是略有些凌乱,并没有那种支离 破碎的惨况,只是,这里静得仿佛时间也停止了,所有的东西上面都厚厚地笼了一 层宇宙尘,让人有一种走入千年以前的墓穴的错觉。 根据船内状况,达尔蒙特推测这艘登陆舰并没发生大的事故,有可能只是在着 陆时损坏了动力系统。从金属舱身受辐射的程度来看,事故时间大概是在三到四年 之前。达尔蒙特来1317就职的时间是3 年前,如果这艘登陆舰是在他就职之前就出 事的,那就跟他的干系不大了。但即使如此,他也应该得到此事的报告。 他从整备室一路向前,来到船员休息室。客厅正中的桌子上放着一副扑克,摆 了三手,看样子还没打完,达尔蒙特随手拿起其中一手牌,“倒霉的家伙。”他想。 那是一手好牌,可惜牌主却没来得及打出去。一旁的食品柜台上,拆了包还没吃完 的饼干已经风化,手一碰便成为一堆灰尘,而茶杯里甚至还残留着红茶的茶叶。 这一幕透着浓浓的诡异气息,仿佛工作人员只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离开 这里,仿佛舱门随时会被推开,他们会大声说笑着走进来,喝茶,吃饼干,继续未 完的牌局。 幽灵船,达尔蒙特想起了那个著名的传说,公元一八七二年十二月,在大西洋 上,发现了一艘破旧不堪的帆船。从浓雾里出来的玛丽。撒列斯号,若隐若现,充 满阴森之气,船上虽一个人也没发现,却仍按照着航路行进,厨房,餐厅,房间都 整理得干干净净,船员们的衣服也洗得很干净,折叠得整整齐齐,摆在衣柜里和床 头。厨房里还留着做到一半的早餐,餐桌上摆好了碗筷。只是所有的船员像从空气 里蒸发了一样,全部消失了。 达尔蒙特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变的好响,把他自己也吓了 一跳。他隐隐发觉,眼前的场景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他依稀记得自己在什 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地方。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到这里来这是 一件极为不好,极为可怕的事,对自己极为不利,可是哪里不好,哪里不对呢,他 却无论如何想不出来。 右手就是船员宿舍。行李放在床底下,小冰柜放在写字台的左手边,枕头边压 着一本丝。丝尔金的流行侦探小说,窗台上挂着的袜子已经落满灰尘,达尔蒙特关 上门,房门后不出所料地放着一套高尔夫球具!达尔蒙特觉得冷汗如潮水一样从后 背涌了出来,几乎将他淹死,这房间摆设的习惯和他一模一样!!他一直都爱看丝 尔金的侦探小说。 寂静,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果不做点什么,达尔蒙特觉得自己立刻就要疯 了,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写字桌的抽屉,钥匙,电池,文件和资料纷纷扬扬, 散落一地。 写字桌上的几张纸引起了达尔蒙特的注意,他拂去灰尘,拿起读了起来。 “亲爱的珍尼……” 哈,这女人和我的枪同名。又一个有趣的巧合。 “亲爱的珍尼: 这已是航行的最后一天。最后的路程需要穿越塔雷小流星群,没办法和你联系, 让你担心了。幸运的是,我们安全地通过了这段危险的旅程。 今天就将到达那片充满资源的小小星球了,珍尼,如果在这里干得不坏的话, 我们的结婚基金或许有提前的希望……啊,我从舷窗里已经能够看到银灰色的地表 ……“ 下面还有几个字,字迹模糊难以辨认,写信的人大约突然被什么打断而去忙别 的了。塔雷小流星群是到达1317的必经通道,“充满资源”,“银灰色的地表”都 是1317的特征,这艘船并非半途失事,它的目的就是1317叶索德。 达尔蒙特心神不宁,无意中碰翻了一边的台历,他随手扶好,眼光也下意识地 跟着一扫而过,不看还好,一扫之下,他简直像见了鬼一般神情大变,身体触电似 地连退了几步,他觉得脚跟发软,连站也站不稳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大喊:这 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台历上的日子停留在5 月14那一页。巧得很,达尔蒙特中校也正是在这一天到 达1317就任的。 他觉得自己的四周好象凭空多出了许多“人”来。这个浓黑一片,安静地仿佛 海底一般的废船好象突然“活”了过来,他听到了船员吵嚷调笑的喧闹声,他听到 了机器运转的声音,他听到了吃东西和倒酒的声音,他听到了脚步声,喘息声,笔 在纸上滑动的刷刷声。这里有人,有一群无法用眼睛看到的人。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在这里?!” 达尔蒙特吼叫起来,声音空旷的回响着。他恐惧地张望着四周,四处只是一片 漆黑,但在达尔蒙特看来,却仿佛有什么存在。他再也没胆子站在这里,一转身, 三步并作两步地逃了出去,他拼命奔跑,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船舱和甬道,总之只 要是路就往前跑去,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勇气去看清周围的情况。 跑了四五分钟,达尔蒙特站住喘了一会儿气,头脑也稍稍清楚了些。他将事情 从头到尾又整理了一遍。Vx21反常的表现将他引到了这里,而他就在这地图上找不 到的偏僻空地里发现了这艘失事的飞船,事情出于偶然,但……突然听到喧闹声, 那有可能是一时心神不定,而船舱里又过于寂静产生的幻觉,但这艘船确实是在5 月14日到达1317,这却太过诡异,达尔蒙特自己也正是在三年前的这一天到任,难 道说,同一天上有两艘船到达1317么?航空日志记得清清楚楚,并没有这么回事。 达尔蒙特也越来越觉得,这艘破烂似乎就是自己乘坐过的船,但是,难道有自己乘 坐的登陆舰失事,而当事人自己不知道的吗? 这才是关键所在。他脑子里隐约有些头绪,但总是抓不着。而且,心底里有个 声音一直在提醒他,如果要是寻根究底下去,那就会发生极可怕,极恐怖的事情, 到底是怎样可怕的事,达中校当然是一点也摸不着头脑。那声音只是在一遍又一偏 地跟他讲,别再想了,别再往前走了,回去吧,就此打住,一切还能保持原状。 等等。这里是哪里?达尔蒙特发现从前方隐约有一丝光亮传来,在这伸手不见 五指的甬道里,亮处便显得特别打眼,他心里虽然害怕,仍旧朝着光亮处走了过去。 再近几步,就看清那是船壳的一道裂缝,光线从外泄露进来,自己已经走到了船头 处。再往前几步,就看见业已损坏变形的驾驶舱门了。 达尔蒙特想自己这一路走来,没有看见半个船员的尸体,想来这艘船是着陆时 损害,驾驶舱内一定该有些什么。一瞬间好奇心胜过了一切,达尔蒙特不假思索, 用力推开了舱门。 不出所料,眼前是一副事故后的场景,驾驶台挤压变形,前窗粉碎,整个驾驶 舱的右半部分一片焦黑,事故当时一定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地上躺着两个人,一 个是中年男子,尸体的右半边被火烧焦,脑袋也被炸飞了一半,另一个是个青年黑 人军官。胸膛前穿了个大洞,两个人的死状都够可怕的,但过了这么多时间,身上 都盖满了宇宙尘,看起来倒像两具灰色的雕塑。 除了这两人以外,还有一名男子倒伏在驾驶台上,达尔蒙特看不见他的脸,只 觉得这背影相当熟悉。“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他想,走上前去,发现这 青年男子的手下压着一张照片,居然还完好无损,达尔蒙特拿起照片,上面是一个 俏丽活泼的女孩子,浅笑盈盈,眉目如生。“这一定是他的情人了。”他翻到背面,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达尼: 永远爱你。 你的 珍尼。“ 他脑门里咣当一声,似乎一把尖刀插进骨髓之中,冷汗从后背渗出,苦水从舌 底涌起,他明白了,他好象把一切都想了起来。达中校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眼前这 个伏在驾驶台上的青年男子,突然一伸手把他推开,那具尸体沉重缓慢地滚到地上, 翻了过来。然后,达尔蒙特看见了那张脸。 那张脸!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孔,那张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的脸!那熟悉的眼睛, 熟悉的鼻子,熟悉的耳朵,熟悉的唇角,毫无生气,双目紧闭,那是他自己的尸体!! 这是在噩梦里吗?我是在做梦吗?但是最恐怖的噩梦也没有这发生在眼前的真 实恐怖: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你亲眼看到自己死在自己的面前。 达尔蒙特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不敢去看,可是眼睛像被什么魔力 锁住了一般,牢牢地定在那张可怕的面孔上,他想站起来,可是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他想说话,喉咙里一阵发甜。 “这,这是……”他声音嘶哑,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里有血的味道。 “是,这是你,达尔蒙特中校。” 达尔蒙特转回头,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她微微一笑,走上来 扶起达尔蒙特。 “请坐吧。”她让他在一旁的工作台边坐下。 “是你搞的鬼吧?”达尔蒙特虚弱地说。 “可以这么说。” “你说吧。” “事情和您看到的是一样的。三年前,达尔蒙特中校——也就是您,受星联署 小行星资源部的调派来富含稀缺金属资源的小行星1317就任司令官和最高行政长官, 遗憾的是,登陆舰在着陆时候发生了事故,达尔蒙特中校和随行的两位长官都在这 场事故中殉职了。这真是非常令人遗憾的事。” 达尔蒙特哈哈笑了两声。 “鉴于此星际航行的危险性,1317地处偏远,中间又有穿越风险极大的塔雷小 流星群,总部决定顺应实际,不再对1317派遣纯粹人类的司令官,一切生产,行政 及安全事务,都由我直接对资源部萨哈尔特中将负责。” 达尔蒙特站了起来,看上去多少沉着了些。 “按理说,一切都应顺利按计划进行。但随后却发生了难以解释的事——机器 人中渐渐出现混乱的情况,是的,工作用,勤务用的机器人们都开始出现了难以控 制的倾向,怠工和事故发生的比率大幅度地增加,出现这种问题的缘由到现在还没 有弄清楚,不得已利用计算机进行判断,得到的结论是,有可能是因为机器人缺少 纯粹人类的司令官,在”集体意识“上出现了不安。 我不知道荣格博士听到这个结论是否会觉得可笑,但这是我们唯一能够获得的 答案。总部的既成命令是不会更改的,在各方协调下,由萨哈尔特将军负责,由我 具体执行,我们决定秘密制造一个纯粹人类的司令官,这就是从现在站在这里的你, 达尔蒙特中校。 虽然在具体目的上,这只是为了安抚1317上工作用机器人的情绪和保证他们的 工作效率,但制造“不自觉”的人造人类尚属首次,总部非常关心这个实验。具体 来说,我们有幸获权得到了达尔蒙特中校生前的大部分记忆资料和行动常识作为参 考及设计基础,当然,某些具备隐私意味的私人资料……“珐儿瞟了一眼地上的那 张照片,”为了不造成麻烦,一部分个人资料是没有选用的,但现在看来这样会造 成记忆的断层,是一个失误。第二个方面是,为了制造真正“不自觉的人”,我们 运用了军方最高机密的人工智能 XEON step4.“ “我想我听懂了。”达尔蒙特虚弱地说,“你要我以为我是该死的机器脑袋。 哈哈,真是好笑。哈哈。” “从某一天早上醒来,您才是。Step 4有这样的能力,能够移植记忆和制造人 格上的倾向,我想您或许知道,人造人和纯粹人一个非常重要的差别,那就是人造 人没有纯粹人那样强烈的作为”人“的意识,包括尊严,自信,自我实现和自我认 识这些方面,虽然也可以在软件上进行模拟,但总是差强人意。为了要给机器人们 获得安心,必需一个强烈”人本意识“的司令官。您明白了?所以您才会有那么强 烈的人本位意识和攻击性。那是您的核心程序。” “你这婊子,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以为弄出一艘飞船,一具死尸我就会精神 崩溃吗?” “但这仍然是冒险的行为,因为step 4尚处于研发阶段,并不成熟。有许多问 题更是我目前难以解决的,譬如说,我只是在程序结构里强调了您的本位意识,但 您却产生了对人造人的强烈敌对情绪,这是我始料未及的,而且您的暴力冲动也让 我难以理解,从理论上而言,您不该有暴力倾向。在初始设计的某个环节上肯定出 现了失误。” “我不想听你在这儿放他妈什么的狗屁了。是你让vx27把我领到这里来的吧? 狗娘养的,说吧,你要干什么,或者你有种到要干掉我?哈哈,杂碎,你有这种吗?” 达尔蒙特粗野地笑起来,冲珐儿作着下流手势,“你有这种嘛,娘们?” 珐儿叹了口气。她想不通怎样的逻辑错误会导致他出现这样的流氓姿态,step 4看起来简单,但具体到结果上,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啊。 珐儿靠近几步,达尔蒙特拔出枪,脸上露出仓皇之色,厉声喝道:“你要干什 么?” 珐儿:“情况和您说的一样。是我让vx27将您引到这里来的。坦白说,制造您 的目的是为了让工作的机器人们安心,然而实际情况是造成了更大的恐慌,如果不 将事态控制住,很难说继续会发生什么……我不得不说,以现在的情况判断,必须 取消您了。” 达尔蒙特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取消?” 珐儿还是用一贯温和的眼光注视着他,达尔蒙特感到一阵彻骨的恐惧:“你, 你真的要杀我?” “总部的意思是,计划必须更正之后重新来过,他们对此很恼怒。但作为您来 说,这意味着您依然会在某天早上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所以您完全不必担心或者 难过,而那时候您的人格和人生都将更为健全幸福。” 达尔蒙特看着她,看着躺在地上的真正的自己,这时候他的精神真正的崩溃了, 恐惧并不来源于死亡和消失,而来于自己竟然真的就是自己最最厌憎的东西,自己 的生命居然如蝼蚁一般被一个人造之物控制着,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是,那该死的机 械竟一副造物的口气,那该死的玩意儿竟是自己的上帝! 神,如果能够不被他们玩弄,我愿在这里彻底死去。达尔蒙特在意识消失之前, 最后的理智用尽了全部力量这样诅咒。 然后,XEON step 4 级人造人类达尔蒙特因不可恢复的程序错误而导致了思维 机能停止。他倒在那里,表情空洞,眼里一片石灰般的眼色。他的制造者,XEON step 3级人造人类露西珐儿面无表情地将他扶了起来,她半抱着他向门外走去,眉头紧锁, 关于step 4的问题仍使她疑惑难决。 走到门口,珐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达尔蒙特放下后,她回去拾起了那张照片, 在保存完好的卡林纸上,那名叫珍尼的少女仍栩栩如生地笑着。 “一个人独居不好呢……不容易保持平衡。”珐儿喃喃地念叨着,消失在驾驶 舱外的黑暗里。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