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狼之联盟 古老的格拉米尔城堡坐落在深不见底的玻璃之湖旁,附近无人居住,一片凄凉。 城堡前是贯穿阿斯加国并通往北方乌兹地带的大路,因而这里是保卫阿斯加北部不 被敌人入侵的要塞。由于哈尔各入侵者是从大陆东部沿海登陆,自北向南逐渐向阿 斯加国境推进过来的,瑞克就把这里作为了他的指挥部。 赛拉靠在城头刚刚重修的防御工事上往下面看,暗中希望能看见王子的队伍的 踪影。瑞克答应了最晚今天就回来的。尽管这几天附近没有任何哈尔各军队的迹象, 赛拉还是很担心。他一点也不愿意与主人分开,可瑞克坚持让他留在城堡监督重修 工作,而自己去附近的几个小据点巡视一下。天渐渐黑了下来,赛拉在城头不安的 转着圈。他还在担心那个中午刚赶到的国王派来的信使,因为无论他怎么追问,那 信使都不肯作任何回答,只是坚持说信很紧急,而且只能给殿下一个人看。到底是 为了什么让国王在初冬季节差一个信使长途跋涉而来呢? 国王是在夏末,当边界城镇纷纷告急的时候把瑞克派到这里来的,当时的命令 是驻守边界直到明年开春。于是瑞克带着自己的亲卫队,雷萨公爵的军队和原先驻 军花了好几个星期搜寻并歼灭在此附近的哈尔各部队。若是不打仗,他们就忙于重 修和加固格拉米尔城堡以及沿着边界线的其它一些重要的据点。尽管这里的工作有 时比较残酷,赛拉很喜欢这里,因为在这里,他的主人可以独立自主,证明他并不 象有些贵族们所说的那样不会指挥战斗。难道国王最终还是听信了那些人的报怨, 改变主意了吗?诅咒那些人,赛拉想。自从瑞克毫不在意的选择了农民出身的他作 贴身侍从时,他就发誓要终身忠于殿下。贵族们的对瑞克很不公正。他远比他们的 任何一个都努力,而且他完全是适合艾尔克次子这样的地位的。但贵族们总是动不 动的把索恩弗得大败怪罪于瑞克。可是赛拉,或是任何一个在那场战役中追随瑞克 的人都知道,战败的根源明明是芒克沃德领主布骓临阵脱逃,导致瑞克的亲卫队被 远远超出人数的敌人包围。国王的长子的军队从后面被进攻决不是瑞克的错。但战 后,该死的芒克沃德领主却坚称是瑞克的错,是瑞克有目的的想让他的哥哥被杀死。 许多贵族都相信芒克沃德领主的话,他们早就怀疑瑞克是个巫师,因为他曾经保护 过一个巫师。赛拉觉得这就跟认为瑞克会谋杀自己亲生哥哥一样可笑,因为他认识 那个所谓“巫师”:瑞克的导师安沃夫。那只不过是个很和蔼的学者,对星相有点 兴趣而已。当安沃夫被指控使用了被禁魔法时,瑞克拒绝交出他来。现在军队里和 大臣们中间就有些人老是在怀疑瑞克。若是瑞克从某地紧急抽调兵力,或是意之所 至的猜测入侵者下一个可能袭击的地方,就会有些谣言起来说这是邪恶的魔力。都 是些从未见过侵略者罪行的神经病,笨蛋!要是主人同意的话,他恨不得…… 突然有些动静吸引了赛拉的注意力,他又向下面的大路望去。终于回来了!他 急忙下了楼梯回到城堡里面,喊了一声:“到门口去准备好!”然后急急走进了会 客室,对着正坐在壁炉旁手里捧着一杯葡萄酒的皇家信使说:“先生,殿下回来了, 请跟我来。” 他把信使领到了瑞克的简陋的个人房间,边掀开帘子让他进去边说:“请在此 稍等。” 可信使说:“我必须在第一时刻见到殿下。” “是,先生,我知道,主人马上就来。”外面已响起了号声,赛拉赶紧离开他, 向大门跑去。骑士们早已列好队,另一些人正在把沉重的门打开。 瑞克的马先踱了进来,身后跟着另十五名骑士。赛拉伸手去牵马缰,并抬头看 了一眼主人。他暗自松了口气,因为瑞克刮的很干净的脸看上去很放松,看来巡视 中一切正常。赛拉接过瑞克的镶着银色格瑞芬(注)图腾的黑色盾牌,说:“欢迎回 来,主人。” 瑞克从马背上跳下来,眼光扫视了周围的骑士和院子一圈,然后才转过来看着 自己的侍从。赛拉总是觉得那双灰色的眼睛从没落下任何重要的东西。 瑞克笑了一下说:“嗯,北墙的进展不错。” 赛拉赶紧说:“可惜下雨,还慢了些。主人……” “我们成功的突袭了一队敌军。你好好的照顾一下所有人的马。” 这时,加斯走了过来,把手放在瑞克肩膀上笑道:“这次只有一个人略有擦伤, 这跟本就不算什么,尤其是看着那些敌军倒在面前。” 赛拉挠了挠脖子,他很希望能继续听故事,但,有更重要的事,“主人,今天 从国王那里来了一个信使。他在……” “天哪,”瑞克的手紧张的抓住赛拉的胳膊,“在代阿德海岸有新的袭击?” “不知道,莱温信使不肯说。他只是……” “莱温?父王过去的骑手。他来了?” “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只是坚持要尽可能早的见您。他现在在您房间等您。” 瑞克点点头,“加斯,你替我照看他们一下吧。吩咐厨师准备晚饭。”他试图 用手指把被风吹乱的齐肩长发理直,然后把披风扔在马鞍上,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就带着赛拉向里走去。 赛拉紧跑几步追上高个子的主人,问:“您觉着这会是什么?” “我……”瑞克稍稍停了一下步,然后笑了起来,但灰眼睛看上去仍十分严肃。 “反正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了。拿瓶葡萄酒和几个杯子来。” 赛拉顺手从几个在会客室里坐下来的刚回来的骑士手中抓了酒和杯子,嘟哝了 几声道歉,然后挤开帘子进了瑞克的房间,把酒和杯子放在小桌上,解下身后的主 人的盾牌挂在墙上钉的一个钉子上。再冲信使鞠了个躬,“先生,殿下来了。”边 掀起帘子并向后退了出去。 瑞克走了进来,“欢迎来到前线,莱温。”他冲着站起来正要行礼的信使摇摇 头示意免礼,“我的人有没有好好照看你?喝点酒,我知道你一定跑了很多路。” 瑞克解下自己的长剑扔在床上,然后很快的端详了一下这个与加斯差不多年纪 的褐色皮肤小个子。尽管瑞克并不太了解莱温,但他是国王最信任的仆从之一。此 时莱温看上去很累,却还是很注意自己的仪容。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瑞克就问: “我的侍从说你直接从父王那里带来了很重要的消息。不过首先,我父王安好?” “陛下很好,虽然他很不喜欢没什么室外活动的冬季。他让我给您这个,殿下。” 莱温从怀里套出两个封好的信封递了过来。 瑞克在一个没靠背的椅子上坐下,示意莱温坐在房间唯一的另一张椅子上,然 后撕开信封开始读信。当他读完第一封信的时候他疑惑的皱起了眉。他越读第二封 就越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召回?为什么? 他把信扔在桌上,坐在那里发了会呆,然后说,”谢谢你带来这些信,我会遵 照父王的命令做的。现在让人带你去休息。”他站起来去门口喊赛拉。 莱温问:“殿下难道没有书面回信要我带吗?” 瑞克转过身来,“我说了,我会立即遵命行事的。”叹了口气,他又走回来坐 下。要是需要他带人去南部新的哈尔各人入侵处作战的话,国王应该会说的,可是 这样的不作解释的召回又意味着什么呢?他只好显得很随意的问:“最近都城里都 有些什么新鲜事?” 莱温回答说除了一些无聊的谣言外什么也没有。 瑞克又看了看他。只记得说莱温是一户穷人家的独子,当瑞克还是个孩子的时 候,莱温就已经为国王效忠了。现在他是唯一一个能帮助自己了解未来可能发生的 事的人了。“那么,告诉我,莱温,你知道这些信都可能说什么吗?” 莱温显得有点迷惑,慢慢的说:“我只知道一部分,说要把您召回……” 瑞克插入说:“没错,我被急令召回。可你知道可能为什么呢?” “殿下,我不知道,我没权知道这些。” 瑞克笑了一下,“那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吧,然后你就可以去睡了。比如,我被 召回是不是因为说我不适合带队?” 莱温很快的看了他一眼,“我很肯定不是这样的,殿下。谣言从不能动摇陛下 的信念。” “可是谣言一直到现在还有。”瑞克觉得很无奈。 “愚蠢的谣言总是有的,可真正起作用的是陛下的决定。” 瑞克喝了口酒,愚蠢的谣言?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在他刚刚把一切安定下来的 时候,他被命令立即把所有指挥权马上转移给雷萨公爵,回去报到,而且没有任何 解释! 莱温问:“殿下,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呀。难道另一封信也什么也没说吗?” 瑞克不耐的挥了一下手:“那只是关于在我婚礼后个人的收入问题的。”他的 表情显得柔和了一下,但又马上接着问:“你真肯定你什么也没听说吗?即使是父 王,有时也是不得不屈服于压力的,而且我知道我在大臣中有反对者。”即使父王 自己有时也不喜欢我,真是的,难道他这么快就不再信任我了吗?瑞克暗想。 莱温的回答打断了瑞克的思绪:“不,殿下,我什么也没听说。若是大臣们真 的这么做,我一定会知道的,而且他们也会为此大肆叫嚣的。或许……啊我想起来 了,或许有个说法是真的,因为我听说马尔弗首相刚刚与噶若国达成了一个协议。” “协议?是吗?那就是我们有盟友了,这可是个好消息!” “啊,那也不过是个谣言罢了。”莱温觉得只能帮这点了。他抑制不住的打了 个哈欠。 瑞克知道莱温已经告诉了他所有自己知道的了,“你现在可以走了。睡一觉, 你也可以随便挑匹马骑回去,听说你骑来的那匹不行了?” 莱温很无奈的笑着站起来鞠了个躬,“是啊,陛下不动的时候,我们这些仆人 总要辛苦些。” “回去一路顺风。告诉我父王我会在第一场雪降于都城之前赶回的。” 莱温应声退了出去,找地方睡觉去了。 瑞克自己这些天也跑了不少地方,但他还不想睡。他把艾尔克国王的信又读了 一遍。第一封信很随意,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关于他的钱的事,显然是因为很快临 近的婚礼。一想起格丝,瑞克就不自觉的笑了,至少这样可以和格丝在一起过整一 个冬季。他伸手去摸腰带上的暗袋,从里面摸出一个抛了光的琥珀。金黄透明的琥 珀上刻着一个“G”。这是格丝在临行前给他的,她说这可以保佑他平安,而且能经 常想起她。可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东西就会想她。一想起要和格丝一起过冬, 瑞克只觉得热血沸腾,或许父王还会同意他们结婚。 他很不情愿的把琥珀放回去,还是想想目前的事吧!如果只是为了这第一封信, 父王决不会派莱温作信使的。可问题是另一封信虽然很直接,只是一个命令,但背 后却隐藏着“为什么”这个问题。若是为了与噶若国的联盟的事,父王一定会说的, 可见莱温的解释不对。那么这次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惹父亲对自己不满意了呢?有时 候真是很难搞懂父亲。瑞克希望自己也有象大哥艾温那样的幽默,那样至少他们可 以相处下去。 他坐在那里又开始发呆,只觉得那些令人不舒服的记忆,各种怀疑谣言涌了上 来,让自己没法思考。他经常想,若是有人当面指控他,自己会做怎样的反应。也 许对付那些无聊的指控并不难,最糟的是心中的自责。瑞克也经常把大哥艾温的死 归罪于自己。要是那天在索恩弗得他能打胜的话,哈尔各人领袖黑姆就会死,而不 是艾温,自己也不用随后面对父王,面对父王那种似乎在问为什么不是他战死了的 表情…… 在索恩弗得,才十五岁的他还一点也不懂后来逐渐学会的作战技巧。在那之前, 他一直认为战斗是无比荣耀的,他以为自己很满意于放弃作学者的志向,转而为父 王作战。 书本一直是他所热爱的。但作为阿斯加的王子,瑞克也总是飞快的尽最大努力 去学习艾尔克国王所喜的东西:骑术,剑术,指挥军队等等。他从不缺乏志向,他 要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艾尔克国王的儿子。 总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注意着他,把他的每一个错误都报告给父王。尽管二哥伊 万也处在相同处境,他却从不是一个盟友。伊万从来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他总是 嘲笑瑞克,不停的要显示他的优势。瑞克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把眼泪吞下去, 把所有孩子气的想法藏起来,因为它们只会在伊万或是国王面前被破得粉碎。 驱使瑞克的是他内心的动力,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潜力需要发挥,以什么形式他 不知道,但他必须做点什么。在导师安沃夫的稍许帮助下,他在阿斯加的古文档里 找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比许多以前的君主懂得更多的王国的悠久历史。这些知识给 他指出了如何施展他的热切志向的方向。 那些史籍告诉他,国王不能自己做所有的事的,他需要首相,议臣,将军等各 方面的帮助,就象父王有马尔弗,法伦和雷萨公爵。就连从前的帝国也是需要首相 的。瑞克曾经想过当大哥即位后,就请求首相一职,因为瑞克很敬重大哥,好好的 为艾温服务是瑞克最喜爱的梦想。 可是他怎么能想到有这么可怕的一天,他为之奋斗和希望的一切会随着一柄斧 子的砍落而成了泡影? 那时他的矜持帮助他度过了难关,可是没人知道他内心有多难受。格丝当然只 为他最终成为王位的未来继承人地位而高兴,这种高兴好歹冲淡了他的自责和失落。 他长久的盯着壁炉里燃烧的木炭,心里想着别的可能性,可是渐弱的火光并不 能给他一个如何解决目前问题的答案。他开始整理桌上的各种文档,当然不能事务 在没整理好之前就交给接任的雷萨公爵。然后他开始写信。 当赛拉在清冷的黎明时来喊瑞克起床的时候,却发现他裹着披风坐在那里检查 他写下的长长的命令清单,身上的衣服也还是昨天回来时的行装。 “主人,您还没睡过?鸡都快叫了。这些是为了什么呀?”他指了指桌上。 瑞克打了个哈欠,“这是留给雷萨公爵的。我们被召回都城去了。”他拿起一 些封好的信交给赛拉,“派人在今天把这些送到邓默公爵那里去。给边境上所有的 据点送信通知这里的变化。让加斯派出巡逻队,今天内返回,越快越好。” 赛拉看着他,一脸不情愿,“可是这些是为了什么呀?我们花了几个星期重修 了这个地方,这才刚安定下来呢。” “因为我不能在不能肯定边界的安全的情况下把这一切交给雷萨公爵,他自己 那里的麻烦也不小。” “不,殿下,我指的是为什么被召回。我们做的一直很好。” 瑞克很高兴的听出了话语中赛拉对自己的忠诚,笑着说,“谁知道?父王在信 里什么也没说,或许只是他临时起意。不管怎样,你可以开始收拾东西了。等巡逻 队返回,我和公爵会了面后,我们就出发。” “但是,殿下,既然可能只是陛下临时起意,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走呢?这正是 让那些大臣们闭嘴的好机会。” 瑞克大笑,“别傻了,赛拉,国王的任何意愿对我们来说就是法律,我们必须 遵从。好了,把这些信拿去。准备我的早餐,我一会还要出门。” “可是,您还没……” “别废话了,快去。” 赛拉只好很不高兴的走了。尽管瑞克看上去下决心要回去,赛拉还是觉得自己 的猜测是正确的。要么是芒克沃德领主布骓,要么是国王的堂弟吉若德,或是他们 一起导演了这一切。若是需要,赛拉决不会犹豫的使用他的舌头或拳头攻击他主人 的敌人的,可是面对国王,面对这两个最有权势的人物,他又能做什么呢? 注:griffin,一种传说中的怪兽,头部和前半身是鹰,后半身和尾巴是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