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艾尔克国王的法律 月亮已经升起很久了,阿瑟及尔堡里大部分人都已睡了,不过国王自己还没有。 他和马尔弗首相一直在等莫若斯医生能给个确切的答复。他们俩静静的等着。艾尔 克国王知道老首相认为他在先前听汇报的时候对瑞克太严厉了,事实上,他觉得马 尔弗是对的。但他并没多想,因为他是国王,必须把错误放在脑后,着眼于未来。 但是他还是觉得,或许自己确实应该少听点其它的大臣们对瑞克的看法。艾尔克不 否认老首相很能看透人,这也是他作为国王的一大财富。此时,艾尔克转过去看看 坐在身边的老首相。马尔弗的头垂在胸前,手放在膝盖上,呼吸很平和。别人会以 为他睡着了,不过国王知道马尔弗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以寻找神的暗示。国王是 绝对信任首相的,才不管会不会有人发现并指责他找了一个巫师做首相呢。 这时有人敲门,马尔弗突的惊醒。而艾尔克国王说了声:“进来。” 莫若斯医生进来了,艾尔克国王赶紧问:“瑞克王子怎么样?” “陛下,伤势很严重,剑锋一直穿透左上臂到了骨头,而且他受伤后没有好好 料理。伤口太深,自己是没法愈合的,虽然太晚了,我还是把它缝了一下。陛下, 我必须说,殿下可能永远不能完全恢复这条胳膊的力量了,幸好不是用剑的手。” 马尔弗说:“可是他当着国王的面就昏倒了。” “啊,那个呀,”莫若斯解释,“过度疲劳,天气又这么糟,他的力量被榨干 了。不过他还年轻,身体也很结实,所以现在需要的就是休息。让他保持安静,陛 下,至少七天。” 马尔弗看了一眼艾尔克国王,见到他的手抓着椅子的扶手,还皱了皱眉,不过 没说话。于是首相就问:“怎样的安静呢?” “卧床休息,这是最快的恢复方法。” “可是他在至冬节要参加婚礼,那行吗?” 莫若斯皱起了眉,“三天?不能推迟吗?” “噶若使团已经在这里了,所以一切安计划进行是很重要的。” 莫若斯说:“我明白了。如果在这几天内,瑞克殿下不发烧的话,他可以参加 一些日常的活动。至于其它嘛……新娘是不是这个噶若国的小女孩?”医生有点犹 豫,还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还是说:“这个,他们的结合应该不会需要什么其它 的活动了。所以嘛,婚礼还是可以进行的。不过不要让殿下累着了,仪式越短越好。” 国王终于放开了抓着扶手的手说:“很好。你让我大大放松了,谢谢你,不过 我警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儿子,他对我很重要。” “您放心,他会好的。” *** 瑞克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他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阿瑟及 尔堡里他自己的房间。他一直在做恶梦,现在还浑身酸痛。不过休息确实令他恢复 了许多,脑子很清醒,手臂也不再随着每次心跳而抽痛了,至少是可以忍受的疼。 他只感到床是如此的美好,温暖,柔软,安全……他不由自主的又闭上了眼睛。 不过在房间另一头的忠诚的赛拉听见了他的动静,就端了一托盘医生交代的食 物赶紧走了过来。“主人,您醒了?” 瑞克睁开眼看看一脸焦急的侍从,笑了笑说:“我想是吧。老做恶梦。别这么 担心的样子,赛拉,我没事。” 为了证明,他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 “真的?昨晚医生呆了很长时间。后来你一直在睡,让我都害怕……”大男孩 停住了,对自己的激动有点不好意思。“您吃点东西吧。” 瑞克看了一眼食物,只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现在不吃了,等会吧。” 赛拉坚持:“不,您要吃点,莫若斯医生说您一定要吃,要不然您没法有力气 的。” 看来瑞克还要反对,赛拉急了,“我负责您的饮食,要是您不好起来的话, 我会被罚的。而且您该吃点了,上次还是两天前吃的东西。” 于是瑞克就吃了一点东西,还喝了点饮料,然后确实感到好多了。这时他想起 他父亲让他第二天再去找他。“赛拉,父王让我今天再去见他。你去找点合适的衣 服,派人跟陛下约个时间,然后帮我准备一下。” “可是莫若斯医生说您要多休息……” 瑞克微微的笑了一下,“我保证我不会有事,你不会受责备好吧?我感觉好多 了,昨晚我父王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光顾着讨论卡维克了。至少这次去见他一定比 较放松。” 瑞克自己觉得,昨晚的谈话令他和父王之间长期的紧张关系放松了很多,一定 要抓住这个哪怕是小小的进步。他早就学会了怎样令自己在外在和行为上都象个皇 家的王子,就象艾温从前那样,因为艾尔克很看重这些。 赛拉给他找来了新缝制的灰色制服,肩上有银色的格瑞芬图形,还有皮带和擦 干净了的靴子。瑞克刚穿好,就有侍从跑来说,国王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瑞克对赛拉说:“他亲自来这里,这倒是件值得荣誉的事。外面客厅里还有足 够的椅子吗?” “有,我准备过的,炉火也生好了。您还要我在这里吗?” “不用了,你也该歇歇了。而且我们可能会要很长时间。真不知道父王想跟我 说什么。你听说了什么吗?” 赛拉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记得时不时的去探看主人,根本没时间去打听有什么 新鲜事。 瑞克说:“不要紧。好,我现在看上去象样子吗?” 赛拉也是知道国王在这方面的毛病的,仔细的替他上下看了看,满意的通过了。 艾尔克带着马尔弗首相,大臣法伦和两个卫兵来了。两个卫兵被留在门外,而 国王带着两个大臣走了进来。 艾尔克国王很高兴能在白天好好打量瑞克。瑞克的脸色很苍白,令灰眼睛显得 格外的大,但是脸上的极度疲倦的神色已经淡了很多,眼神看上去也很清亮。国王 愉快的发现,穿着正式服装的瑞克还是蛮高贵体面的嘛。唉,艾尔克从没真正了解 过这个小儿子,因为他总是很安静,很矜持。国王突然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干件很 无情的事了。很快他又说服自己这是必须做的,因为要不然他们连这个国家都会失 去,更不用说什么个人的尊严了,这将令他无法向列祖列宗们交代。 艾尔克没让瑞克站起来迎接他,自己走过去,坐在旁边。法伦很快就帮忙拿来 了杯子和饮料。 瑞克说:“很荣幸您能来这里。”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想你今天应该好多了。” “好多了,父亲。我为昨晚我的虚弱失礼而道歉。” “应该说是我不好,要你那时汇报,要是我知道的话……算了。现在你的手臂 怎么样?” “没什么事。” 老马尔弗真的暗自表示怀疑。他自己看见过伤口的。确实,阿斯加国很幸运, 那不是瑞克拿剑的手,因为他是国内最优秀的长剑搏斗冠军之一,而且整个军队都 会因为他的损失而大受影响的。不过这可不能告诉国王,最近他脾气不怎么好,最 好不要再火上加油。马尔弗自己也感到有点奇怪的紧张,很希望自己除了联姻,还 能出点什么别的主意。要是他有别的主意,现在他们就不用在这里,瑞克就会还在 前线,毫无损伤,而格丝也还是他的。要是艾温没死,要是伊万没有被禁术所迷惑, 要是……马尔弗叹了口气,空想“要是”是没用的,他们应该为将来而战。于是他 回过神来听父子俩的对话。 艾尔克国王似乎一点也不急,他们四个闲聊了许久。大多数时间瑞克只是听着, 觉得比四年前在安沃夫的宣判会上坐在父王面前轻松多了。 此时艾尔克国王给法伦使了个眼色,法伦停下了话头,“陛下?”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累着瑞克了,还有事要说呢。”国王停下来喝了口酒, “瑞克,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把你从前线召回。” 瑞克说:“是的,陛下。嗯,我希望不是因为有人报怨我的工作吧。” “当然没有,孩子。”国王皱起了眉头,“我需要你在这里。也许你已经听说 了,我们刚与噶若国的莫安国王达成了一个联盟。” 瑞克松了口气,笑道:“莱温提了一下。这是真的可太好了,有他们的帮助我 们可以做很多。” “没错,噶若国会在春季送些马匹,人员和武器来。不过要莫安答应可是很费 劲的,我们几乎要绝望了,直到马尔弗首相找到了一个触动莫安国王的方法。他要 求的很高,但我们必须同意。” 国王紧盯着瑞克看。 瑞克什么也没怀疑,只是脸上显得有点好奇,“那当然。” 国王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我用你的幸福作为给他的补偿,儿子。” “陛下?” 马尔弗很快接话:“莫安国王已经很老了,他的继承人还只是孩子。对于我们 之间的友谊,他的要求是在我们之间建立起无法打破的纽带,以保证他的王国的延 续。” 瑞克打了个冷颤。他的视线三个人之间来回扫过。他们不会……天哪,格丝。 他几乎快听不清马尔弗在说些什么了。 “……为了协议正式生效,您需要在至冬节与噶若国的艾琳公主结婚。” 瑞克机械的喝了口饮料。只觉得自己没法思考,隐隐的他感到手臂很疼,但那 并不重要。他深吸了口气,对视着他的父亲:“我早已和罗斯公爵的女儿格丝发过 结婚的誓言了,您也是同意的,陛下。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的。”他的声音里透 着一丝绝望。 “瑞克,现在的需要超过我当初的赞同。你与罗斯的女儿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法律上来说,你只有在我的允许下才可以结婚。” “不,我不能收回我对格丝的誓言。” 瑞克的呼吸很短很急促,脸色都开始发 灰了。 马尔弗赶紧说:“您的责任是您的国家。要是没有这个联盟,瑞克王子,阿斯 加就不能坚持下去了,而没有婚姻的话,就没有联盟。” 瑞克静静的坐着,脑子里空空的。格丝,怎么能放弃她呢,他是多么的爱她, 只要一想起她红棕色的头发,褐色的大眼睛和欢快的笑声,他就不能自已。正是可 以回来见她的念头支持着他在卡维克作战,支持着他最终赶回来。 “您想让我成为一个破誓者吗?我不能,也不想离开格丝自己生活。” 国王说:“我很明白。这不是你的愿望,也不是我的,是阿斯加国的。” “您也不一定就会没有格丝,”马尔弗试图说服,“这些是可以另外安排的。 她已经是国王的义女了,她可以嫁给一个国王忠诚的属下,然后只要有一点理解……” 瑞克从座位上跳起来,右手紧抓着自己的皮带,用很吓人的语气说:“要不是 我们在陛下的面前,要不是你已经很老了,我会因为你说那样的话而让你流血!” 他转过去,走开了。 “瑞克!” 艾尔克国王愤怒了,尽管他也不知道是对谁,“我还没让你走呢!” 王子停了下来,“要是我拒绝呢,父亲?” 他的话在空气中停住了,小房间里的一切都木然不动,因为另三个人最怕的就 是这个。要是瑞克拒绝的话,有传统和教会的支持,一旦他与国王决裂,作为王室 唯一继承人,那将意味着希望的彻底毁灭和阿斯加国的末日。 “瑞克,你无权同意或拒绝。” 国王说,“决定早已做好了。” 瑞克慢慢的转过身来,“陛下,您说什么?”这些话让他觉得苦苦的。他发木 的脑子里有一部分在乞求天上的星星让这些重新来一遍。啊,没有格丝来帮助他, 来爱他……他的父亲有一点是对的,阿斯加国的需要远比他个人的需要重要。 他至少还有一点可以做的,“陛下,求您了,不要这样不体面的对待她。如果 一定要这样的话,让她自由的选择她爱的人吧。这是我唯一要求的了。”他抬起头 来看似很平静的望着他的父亲,不过他的眼神深沉的让人没法读懂。 “那当然可以,儿子。小事,我可以向你保证。”艾尔克只觉得一阵轻松。他 没料到瑞克这么快就可以被说服了。 瑞克点点头,他觉得空虚的发冷,“我想自己告诉格丝。我可以见她吗?是我 欠她的。” “罗斯公爵和他的家人都不在这里。我认为那样对你们都好一些。”爱尔克国 王不让格丝留在这里,是怕瑞克看见她后就会拒绝了。 瑞克转过他的脸,“是啊,陛下。”他重重的坐了下来。他又把手放在了腰带 上,能感到里面微微突起的琥珀。过了好一会,他说:“请原谅我,我很累,可不 可以让我一个人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