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兵败法尔费 “殿下!”比万还没看见瑞克就远远的大叫。 他们的军营隐藏在伊斯臣大坝附近的树林里。今年的战场整个南移,仲夏的时 候国王的军队集中在鲁恩海湾南线,而瑞克的队伍驻守在更南的与伊萨普交界的地 方。今年北方的海岸一直很平静,显然黑姆也把兵力都集中在这里了。入侵军对伊 斯臣大坝虎视耽耽,一旦这里被攻破,整个阿斯加南地就暴露在敌爪之下。瑞克他 们现在就很隐密的躲在树林里,监视下面可能会被黑姆用来入侵的河流和大坝。 “殿下?”比万又喊了一声,猎人的本能使他成为瑞克不可缺少的侦察兵。他 一头钻进了瑞克帐子,使劲的喘着粗气。 “有什么消息?” 瑞克问。 “顺河向南有敌人的船队出现,我看见至少有两打,噶若的弗罗瑞阁下也报告 有发现。” “向内陆进军的敌人?在哪里?” “正向加斯阁下上星期发现的那一队敌人靠拢。”比万说,“我还是留下了几 个同伴继续跟踪。但是看来他们是要会合,然后就是大路……” “没错。”瑞克知道,就是那条顺着勃克河出伊萨普,穿过伊斯臣大坝,直入 南地的那条古老的通路。如果不把敌人挡住的话,很快哈尔各人就深入阿斯加内部 了。他必须保护南地,但是在这么多敌人登陆的时候进攻是很危险的。记得在大坝 附近,大路会经过一片湿地,在那里行军,敌人必然会被限制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如果等到敌军离开船以后,在湿地进攻他们…… 他抬头看了看快下山的太阳,对比万说:“赶快派人去通知陛下,告诉他我们 会在天明的时候出发在大坝附近阻击敌人。再让赛拉和加斯准备出发的事。”他四 处寻找让菲,却见他从外面匆匆进来。 “主人,快来看!” 让菲指指身后。 晚霞令整个天空抹上了一层橙色,但是远方地平线上,武器盔甲闪着比落日更 亮的光。 “那么,” 瑞克轻轻的说:“不等到明天了,现在就出发!” 瑞克带着卫队摸黑赶路。半夜的时候,他们在大路的至高处设下了三道防线, 向左延伸到湿地边,向右延伸到树林旁,还在树林里安排了弓箭手。瑞克很着急, 希望能在敌人赶到之前准备好,那可是大约三百的敌人,而自己现在只有卫队的一 百人加上南地的凯尔萨公爵的弓箭手,还是太冒险了。他坐在奔雷上,看着星光下 的队伍,仔细聆听远处的动静:一旦青蛙停止鸣叫,敌人就一定到了。 比万出现了,“殿下?” “马迪他们来了?” 瑞克着急的问。 “是的,还有尔萨阁下。” “多远?” “很近了。” 瑞克让比万传信给马迪在地势低点的路上再设一个突破点,并派一些人去支援 树林里的弓箭手。当队伍开始移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亮。凯尔萨最后赶到, 说哈尔各人几乎就紧跟在后面了。瑞克最后看了一眼防线,让弓箭手准备好。 哈尔各人在天亮的时候到了,象一群冲向蜂蜜的蚂蚁,几乎人挨着人的呐喊着 从大路上涌来,手里的斧子和短剑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连着三次他们象锤子一样撞击着瑞克的防线,试图攻上坡来。每一次战士们都 顶住了,把哈尔各人又推回低处,然后是弓箭手疯狂的箭雨。在敌人第三次退下去 的时候,瑞克让他的骑士们出击。居高临下的冲击把无数的哈尔各人踩倒在马的铁 蹄下,敌军被迫停在了湿地旁的狭窄地段,在后退的路上留下了一具具的尸体。哈 尔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逃跑,终于开始溃退。 瑞克的骑士们胜利的呐喊着去追击,但号角声把他们又召了回来,许多人对放 弃到手的彻底胜利很不满的叫嚷着。 麦加冲着瑞克挥挥他的长剑,“殿下,他们还没被完全摧毁呢,我们应该继续 追击的。” 瑞克理也没理他,自顾下命令让人赶快把受伤者转移。最后连加斯也忍不住了, 生气的问:“这太傻了。为什么让我们停下来?” 瑞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让比万立刻向北去法尔费查看消息,尽快回复。” “瑞克?” 大个子一脸迷惑。 “我接到一个消息,让我们立刻去支援陛下。但是……”瑞克也是有些迷惑的 样子,“是罗斯的儿子布莱特送来的。我必须知道确切的情况,才可以确定是否要 撤离,把这条大路完全留给黑姆。要是比万在中午前不能回来的话,我们就马上出 发向北。” 瑞克还是让手下准备好开拔。他很担心哈尔各人随时会回来,这不过才是第一 次企图,他们决不会就这么放弃的。等自己的队伍走了,敌人再来,那么通往阿斯 加的大路就完全敞开了。父亲想干什么?昨晚已经给他送过信,所以他应该知道这 里形势紧急。难道……难道根本不是父亲的命令?是布莱特送的信,而不是罗斯公 爵,或是王家卫队的指挥官。可以信任这个消息吗?他能不理会吗? 太阳已经过了正中,可比万还是什么消息也没有。瑞克不得不诅咒着让队伍出 发,向北去鲁恩湾。他留下了麦加的队伍和一小队弓箭手守着大路,心里充满着不 详的感觉,拨转奔雷向北驰去。 *** 瑞克超过赛拉来到队伍最前面,停在了法尔费河旁,等着他的人都赶上来重新 整队。“神哪。”他很不安的轻轻对自己说。风中的烟味催着他赶紧往前走,可是 他必须等人都到齐了,而且需要知道前面的情况。 在第一队步兵赶到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比万正向这边跑来。“怎么样?”他 问比万。天色已经晚了,必须在完全黑下来之前找到国王,空气中燃烧东西的气味 在指责他等的时间太长了。 “殿下,”比万说,“我找不到陛下的队伍。到处都是大战后的痕迹,可是一 个活着的陛下的卫队员我都没看见。” 瑞克觉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真的溃败了?他注意到比万身边还有一个人,身 上戴着罗斯公爵的标记,问:“那么公爵呢?他有多远?” “在这河向上五里以外。” “他知道陛下在哪里吗?” “他是陛下右翼,但也不知道陛下在哪里。” 在国王的右翼,还有五里,那么他们已经被赶离海岸线很远了。难道父亲真的 被迫撤退了这么远?不可能!可是烟味早已告诉瑞克,不可能的事就是发生了。真 不应该怀疑布莱特的信,等这么长时间的! “赛拉,你先在这里等所有的步兵到齐,还有加斯和凯尔萨。”瑞克让一半的 人由加斯带领沿着河向西走,另一半由赛拉带着,随后来罗斯的地方。要是在天黑 前还没遇见友军的话,就地停留,组织防线,直到新的命令。他对赛拉说:“小心 点,这里到处都可能有哈尔各人。” 然后就带着让菲和号兵,跟着侦察兵走了。 天色虽然有些黑了,但瑞克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白天大战留下的痕迹:残肢断 臂,死去的马匹,倒下的旗帜,还有尸体,无数的尸体。根据死去的人数看来,很 可能现在只有瑞克的人还能与这样的敌军有一拼。 罗斯公爵公爵正在和儿子匆匆吃饭,见到他就站了起来行礼,“殿下。” 瑞克下了马,“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没听说陛下的消息吗?” “没有,上午的时候他让我派人去找您,然后就没消息了。恐怕我们的队伍已 经被完全隔开了。” “你对抗的黑姆军有多少人?” “我们看见至少一打的大船,”罗斯叹口气,“可能更多。从一开始就是边打 边撤,直到这里我才设法阻住了他们,还有许多跑了。” 瑞克试图让自己冷静的考虑,这么大的敌势简直让人无法想象,怪不得父王的 军队溃败了。不行,在没有开始之前决不能退缩。瑞克看了一眼周围的平原,罗斯 在这里是顶住了,那么左面直到海岸那段呢?还有后面几乎是全开放的大路。 布莱特早就不耐烦他的沉默了,激动的说:“你那里什么事也没有,我们这里 却在艰苦的战斗。当我们需要援助的时候,你又跟从前一样,来晚了!” 瑞克只是说:“布莱特,我对你们的英勇表示敬佩。”他又转过来对罗斯说: “你敢肯定,至少现在,敌军是后退去进行掠夺了?” “是的,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不过现在我有了援兵的话,情况会好多。” 瑞克让跟着他来的侦察兵过来,轻声的下了一些命令,还指了指南面来时的路, 侦察兵走了。罗斯都不敢相信他刚才听见的,瑞克居然准备离开。 罗斯愤怒的忘了疲倦:“殿下,如果我要留下来的话,我需要援助。您不能……” “我的大部分卫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罗斯阁下。” “您的卫队?不够的。如果您还想要我们在这里顶住的话,您的所有队伍都需 要留下来。” 瑞克看看他,觉得现在不是和一个顽固的人说话的时候,“加斯会在法尔费河 的浅水滩处防守,他可能会需要你的援助。”他接下去的话使罗斯的争辩没说出口 来,“在你南面还有一队不知人数的敌军,今早我们也在战斗。你切切不可让黑姆 军通过大路进南地!” 罗斯惊呆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此时瑞克已经上马准备走了。公爵说: “殿下,周围很危险的,等您的骑士们来了,多带几个人吧。” “不用了,人少隐密一点。”瑞克说,“不等了,必须尽快找到陛下。”说着, 带着比万走了。 沿着曾经是国王在鲁恩湾的防线一路向北,瑞克遇见了许多零零星星的艾尔克 的残部,他把他们都召集起来。可是没人知道关于国王的确切消息,谣传都说艾尔 克受伤了,或许已经战死了,不然怎会发生这样的大溃败。瑞克不敢相信这样的谣 言,连想都不敢想。整个晚上他都在四处搜索,已经找到了大约五十名还骑着马的 骑士,还有更多的丢了战马。 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国王的亲卫队。但同时还有黑姆军主力。他戴好了 头盔,拔出了洛卡,带领着他父王队伍剩下的人,向从海上过来的敌人冲了过去。 *** 乌鸦在空中飞着,没有什么特征的平原上空笼罩着烟雾,它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但它感到主人迫切的愿望,只好继续向恐惧聚集的地方飞去。 它看见了灰色的草地,燃烧着的树丛,它不敢停下来。它听见了人类的谈话, 但对它没有什么意义。它继续飞着,看见了一堵倒下的墙,一支快速行进的队伍…… “啊,士兵,阿斯加的。”远在西方山脉最高点上的主人瓦根大喜,让他的乌 鸦飞的再低一点,这样他可以把这些可恨的敌人看得更清楚一点。他念了一个咒语, 于是他的长着羽毛的仆人就盘旋着停到了一堆草丛里。 晚上,瑞克骑着奔雷来到火堆旁。经过连续三天的战斗,奔雷也快挺不住了, 可是瑞克没办法,他可能会一直骑着它,直到可怜的马累倒。尤其是今晚,他终于 可以和莫若斯医生好好谈一下他父亲的近况。莱温给他的好消息是:艾尔克还活着。 正是这个好消息给他以力量,度过了几天来几乎从不停息的战斗。 在第一个可怕的早上遇见黑姆军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活不到中午了。敌军十 倍于己,他只能应战,因为要么打,要么就转身逃跑,一直跑到更北的地方。他带 人进攻,撤退一点,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再进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这种蜜蜂 袭击巨牛的方法居然真的阻止了入侵者的推进。在那以后,四散的队伍又聚集起来, 建立了一些击退哈尔各人的信心。加文伯爵在那天早上赶到了,并告诉他说,当阿 斯加的军号声出乎意料的又响起在战场上的时候,希望再一次开始在战士们心中燃 烧。法伦在傍晚的时候带着一队骑士们赶来,说大家精神倍增,因为他们知道,格 瑞芬的旗帜会在狼跌落的地方飘扬起来。 黑姆在第二天又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这场战斗远比冬季战役更为血腥,幸好瑞 克已经获得了时间与加文和法伦做了一些战术上的安排。这下黑姆变得小心了,或 是说因为偷袭没成功,有点不安。但他并没有放弃,违反他们通常的习惯,天黑了 还继续战斗。 无论怎样,瑞克还是拖住了哈尔各人,赢得了三天的时间可以把所有的队伍安 全撤离法尔费。他只打算撤退一段足以让他重新整队的距离,然后从附近的地方, 比如温络克和斯坦德司调兵,然后再从黑姆手里把失土夺回来。不过,今晚,他必 须和莫若斯见面,希望能有国王的命令。 瑞克下了马,让一个士兵去溜马,然后问另一个:“莫若斯来了吗?” “还没有。” 瑞克一屁股坐下来,拿下了头盔,理理汗湿的头发,盯着跳动的火焰,战场上 的各种声音还是隐隐传来。什么时候莫若斯会来呢?什么时候这一切可以结束?他 很害怕的发现自己也不知道。 莫若斯终于从附近的村子赶来了,看上去精疲力竭。瑞克让别的士兵都走开, 问:“陛下怎么样?他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殿下,本来我是希望我们能在村子里碰头的,我们有很多伤员……” “要是我不尽快赶回去的话,会更多的。”瑞克发觉自己说话比想象的冰冷的 多,“现在,我父亲怎么样?” “陛下的伤……这个,他在中箭的时候就把箭尾折断了,然后走了很多路。我 需要在箭尖的毒伤害到他之前把它挖出来,殿下。所以除非我把箭尖弄出来了,不 然我不敢移动他。他已经在发高烧了,殿下……他有可能会死去。” 在那一刹那,瑞克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精神和身体分开了。慢慢的,惊恐下 去了一点,他马上明白了最重要的事:队伍不能从法尔费撤退。 “以日月的名义啊,莫若斯,你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这里是极难防守的大 片平原,而国王所在的村子只有一道新修的栅栏保护,幸好房子大部分是用石头造 的,或许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他一边伸手去拿头盔,一边说:“好吧,莫若斯, 好好照顾我父亲,我们会想办法给你足够的时间的。” 瑞克向他的奔雷走去。忽地一阵拍翅声响起,一只比夜还黑的乌鸦从他脚边的 地上窜起来,向天空飞去。他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一个声音从夜空中轻轻说:“很好, 小东西你可以休息了,我很高兴今天我知道的事。” 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 人们疲倦的,缓慢的移动着,赛拉发觉很难让他们走快一点。他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走错了路,或是走过头了。国王原来的指挥部会离鲁恩湾这么远?赛拉只盼 望着快点到地方,这些天他已经被战斗弄得草木皆兵,精疲力竭了。终于远远看见 了别人描述中的房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从昨天中午就什么也没吃。瑞克在这 里吗?这些日子,殿下似乎移动得比谣言还快。 赛拉在门口遇见了国王卫队的指挥官,“乌尔哲?我想与王子殿下立刻见面。” “殿下的人?这些天需要你们的时候到哪里去了?”他指指后面,“刚才还看 见他的侍从。” 说完,又急着布置他的任务去了。 赛拉正对乌尔哲的态度暗自生气,忽然听见让菲的声音在喊他:“赛拉阁下! 您从罗斯公爵那里来?主人一定很高兴看见你,快来。” 他们走到了后面的一间小房间外面,让菲掀开了帘子,两人走进去站在了门口。 瑞克坐在一张桌子旁,面前的饭吃了一半,头却已经趴在桌上。让菲伸手去拉赛拉, 但瑞克睁开眼睛,抬起了头。“啊,赛拉。”他向窗外望望,“我都忘了时间了。 罗斯公爵那里怎么样?” “很艰苦,他要求立刻援助,不然,他就会不得不撤退。” “不行,没有援兵给他。我们虽然把黑姆挡住了,但是……” “殿下,公爵的人已经坚持了六天了,到法尔费的防线很弱,恐怕撑不了多久。 不如您派一些就在外面扎营的人?” 瑞克又一次看看窗外,“不行,最近我把他们都用到极限了。”他做了个无助 的手势,“他们太弱了,什么也不能做。赛拉,你去告诉公爵,让他尽力而为吧。” 赛拉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些令他担心的东西,“瑞克?” “赛拉,我父亲受伤了。莫若斯说,在他病情稳定一些之前,不能移动他。我 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坚守这里。” *** 艾尔克国王受伤,病情严重的消息几天后传到了阿瑟及尔。整个都城为之震惊。 老马尔弗不由大叫:“什么?一支箭?难道他没穿盔甲吗?”一支入侵者的箭居然 穿透了铁甲,把伟大的狼之王射倒了?马尔弗只觉得浑身一阵战栗,仿佛见到了鬼。 很快在莱斯布瑞的人就接到准备迎接国王的命令。莫若斯已经取出了箭头,但 是艾尔克染上了那种曾经夺走了许多阿斯加战士生命的低热。狼之王将从战场上撤 退,而他的儿子留下来,尽其所能的弥补黑姆军大屠杀留下的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