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雏狼 三天,整整三天时间,诸侯的二十万大军一直驻在虎牢关外裹足不前。其间只 是象征性的攻过几次关,损失了千把人,便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诸侯内部已经 吵翻了天,将军几次议事回来都大骂不止。士卒们对迟迟不进兵心存疑虑,尤其是 听说孙坚之所以败给华雄是因为负责押粮运草的袁术怕孙坚得了头功,不发粮草, 孙坚的部队人心惶惶以致败绩这件事后,连我的心都冷了。 到了第四天,诸侯的吵架闹剧终于停止了。倒不是他们忽然之间变得友好,或 者大家幡然悔悟,开始以大义为重。只是他们不得不团结起来,以应付眼前迫在眉 睫的危机。那就是:董卓亲率十五万大军前来迎战联军。他的义子,勇武天下第一 的飞将吕布率领的三万先锋已在关前扎营。 听闻来的是吕布,大概所有人都会倒吸一口冷气。毕竟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吕 布能有今天的威名,他的天下第一之称绝不是浪得虚名所致。那些平时趾高气扬的 大将们更是得仔细掂掂自己的分量,算算凭自己那两下身手到底够不够资格拿去给 吕布喂招。如果不够,那这两天还是先低调点儿为好。省了被自己的主子看中,拎 出去给吕布试刀。 骚动的联营因吕布的到来而安静了下来,或许诸侯们应当感谢吕布,如果不是 他,天知道他们的内讧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因为吕布绝不是来吵架的,还是磨好刀枪,等明天在战 场上一决雌雄吧。 次日天明,大军早早的吃过早饭,便出门列阵去了。我则因为将军今天也要出 战,还在营中等候。战场上传来的呐喊声令我坐立不安,一直在帐外踱来踱去。身 边的其他白马义从双眼也不时溜向营门口,又有谁不想见识天下第一武将的风采呢? 这个风采我很快便见识到了,并非亲眼见到,是领略到了。 “报————”一名传令兵气急败坏的跑进大营,就在我身边穿过后入了大帐。 由于我距离大帐较近,传令兵又都是大嗓门,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道:“启秉车 骑将军(袁绍)得知,吕布五合斩了河内名将方悦,又在门外搦战。”大帐内响起 一阵窃窃私语,看来大家对吕布都十分忌惮。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外面又有人来报:“秉将军,张扬太守部将穆顺迎战吕布, 未及交锋便被吕布斩了。”这个消息更加惊人,帐内的议论声顿时大了几分,有些 话身在帐外的我都能听见了。 可坏消息还没结束,大约十息之后,又有军兵来报:“北海孔太守部下武安国, 十合被吕布削断手腕,幸喜逃得性命。”这下大帐里如同炸了锅一般。有人大骂吕 布不止,有人责备自己的将军们是饭桶,声音最高的是袁绍,只听他怒气冲冲的说 :“难道没有我的大将颜良文丑,我就只能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吗?在座有没有哪位 还有将军派的上战场的。别告诉我你们的部下都是吃白饭的!” 我有些奇怪,这袁绍不知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时刻却不将自己的大将留在身 边,不知这颜良文丑现在究竟在哪里。 帐帘猛地被人掀开,将军大步走了出来,对我吩咐一句:“擒虎,上马,和我 出去会会这吕布。”声音中满是怒气。说完先行上了马,打马就往营门外奔去。紧 跟在他身后,刘备关羽张飞也都走了出来。我赶忙上马,与宣队长合兵一处,紧随 在将军之后。 出了营门,将军直接向我军本阵方向驰去。此次我军阵地设在一个高岗上,位 置在联军的最左侧。见是主公亲临,负责领兵带队的我军大将严纲亲自迎了过来。 将军没有理会他,径直来到阵前遥观吕布,我的马便停在他身后。 这人便是吕布吗?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手心竟有些见汗。 他的身躯如同山岳般高大挺拔,头戴紫金观,身披连环甲,锦袍玉带。单手拿 着一杆大的出奇的方天画戟,戟尖上闪着道道寒光夺人二目。胯下如烈火一般的, 正是那匹天下骑士均梦寐以求的宝马赤兔。对于这匹马,我实在已经无法用语言形 容。也许我以后在睡梦中都会叫着它的名字而醒吧。在宝马神兵衬托下,他就如同 战神再世一般。给人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虽在两军阵前,吕布依然似闲庭信步,但他那睥倪天下的气势已经深深印在联 军心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身边响起的马蹄声把我的注意力从吕布身边拉了回来。不得了,将军没跟我们 任何人打招呼,竟然只身去战吕布。我的心马上提到嗓子眼,身边已经有人焦急的 叫出声来。“主公,主公。”我马上与宣宗交换了一回眼色,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 显然也不看好将军。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将出马,不是那么容易回头的。我实在被身边的叫唤声 吵得不耐烦,心急火燎下不禁厉声大喝:“住嘴,都别叫了,再叫下去,主公能胜 也要败了。”这么一吼,果然没人敢再出声。我又接着说:“王猛,你的嗓门最大, 你起头,白马义从全都跟着喊,大家都把吃奶的劲使出来,一起为主公呐喊助威。 别坠了咱们主公的威风。” “那我该喊什么?”被我指明点到,王猛有些迟疑,不知所措的望着我。 “管他喊什么!”我当机立断,用最快的速度回答:“就喊‘啊’,到最前面 去,面向全军。” “好吧。”王猛马上照我说的做了,他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 “啊————”大嗓门就是大嗓门,首当其冲的我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 “啊————”白马义从全力发喊,虽五十人却声震全军。 “啊————” “啊————————”附近的白马骑当机立断,跟着喊起。 “啊————” “啊————————————————”这次全军都齐声回应,声音如同山 呼海啸般,天地也为之色变。 一边用尽全力喊着,我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战场上的形势,一边在心里 默默祈祷将军平安。 将军果然不是吕布的对手,前五个回合还能勉强应付,之后就只有招架之功没 有还手之力了。反观吕布却越战越勇,大有欲将将军一举拿下之势。又过了七八回 合,将军终于支持不住了,虚晃一招,掉转马头往本阵跑来。吕布在后面穷追不舍。 赤兔马实在太快了,将军坐下的白马虽也是千里挑一,毕竟难比赤兔。我眼见着吕 布的戟尖距离将军后背越来越近,大急之下哪还顾得军令不军令,狂吼一声:“白 马义从,随我冲锋。”拍马第一个蹿了出去。紧跟我的脚步,身后的五十匹白马几 乎同时发力,齐头并进。 我与将军之间只有不到五百步的距离,这个距离若在平时骑马眨眼便能到的。 今天却怎么如此漫长?我以为马慢,数次打马依然不见效果,空自焦急。 眼看离将军还有百步之遥,那边吕布却已经赶上,手中大戟一挥就要下手。 顾不得许多了,我从背后拽出长弓,朝着吕布就是一箭。别人放箭都生怕被发 觉,我却唯恐吕布注意不到,箭未离弦话先出口:“吕布,休伤我主,看箭。” 吕布果然勇武,箭到身前看都不看一眼,抬手便将雕翎打落马下。但就是这抬 手之间,将军已经与我擦肩而过,五十白马义从将他团团围住,令吕布失去了最后 的机会。 吕布见无法可想,把所有怒气都撒在了我这个妨碍了他的人身上。狂喝一声: “竖子安敢放冷箭伤我!”拍赤兔马向我冲来。而此时此地,我已经毫无退路。 一咬牙,我回头对众兄弟们说了句:“大家保护主公先撤,我顶一阵子。”决 然冲向前去。 能在如此近距离观察吕布的容貌,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他刀削一般的 脸庞绷得紧紧地,皮肤因长期日晒的缘故显得有些发黑。高鼻阔口,棱角分明。一 双浓浓的厉眉下,漆黑的瞳子中看得见的是高傲藏不住的是野性。让我不禁想到一 种野兽,那就是——狼。对,这个人分明长了一双狼的眼睛。这双眼紧盯着我,就 像饥饿的狼盯着它的猎物一般。让我一阵心惊肉跳。 仿佛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吹得我后背一阵发凉。好重的杀气!无形的压力压 得我喘不过气来,手中的枣木槊至少比平常重了一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在顷 刻间化为乌有。 还未交手,吕布已经胜了,还是压倒性的胜利。他看着无所适从的我,眼中尽 是嘲弄之色,随手一戟挥出,方天画戟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朝我的颈项切来。 他是如此的漫不经心,似乎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只死物。 胸中有一股烈火腾腾燃烧,几欲破腔而出的,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吕布,士可 杀不可侮。当我是坐以待毙之人吗?我堂堂公孙选怎能被你如此蔑视!想要我的性 命,拿真本事出来。 正是吕布的狂傲激发了我的怒气,令我又有了一战之心。握紧兵器,我静静的 等待良机。方天画戟离我的脖子越来越近了,吕布也似乎认定了我马上会血溅五步, 眼中闪过嗜血的兴奋。就在这时,我忽然动了,手中的枣木槊迎着方天画戟撞了过 去,嘴里一声暴喝:“开!” 这一击带着我所有的怒气,“当”的一声,两把兵器相交,方天画戟竟被荡了 开去,赤兔马一声惊嘶,向后疾退三步。 吕布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带住赤兔马,头一次认真地打量我。 如果说吕布是一匹狼,那么现在他看到的,就是他的同类。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