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师 想来想去,如果关靖军师真的有心害我,那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就是我即将 到手的官职——右北平太守。这个职位本是朝廷封给将军的,但将军一直住在蓟城, 压根儿没有到任。右北平郡的事务一直就是关靖军师代为打理,私下里他也一直以 下一任右北平太守自居。这次由于我救主的功劳,将军大方的将太守职位给了我, 若说军师因此而怀恨在心,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关键是,我真的该相信曹操的话吗? 他会不会另有目的? 本以为回到联营,应该能发现些线索。但等我进了营才得知,将军居然已经回 师幽州了,只留下一名什长向我传达命令,命我归营后自行率队回军。我问他是不 是幽州出了什么事情,却是一问三不知。我也没怪罪他,军中大事,岂是一名小小 什长能清楚的。 既然如此,我军再留在联营也就没有了意义。面辞过曹操,拜别新交挚友曹仁 曹洪两兄弟,我带上将军特意留下的一部分军需物资,同余下的约四百骑兵一同踏 上了归途。 全军一路北上,经过两天的行军,穿过兖州东郡,来到黄河边。现在是二月末, 黄河已经解冻,滔滔河水拦住了我军的去路。由于找不到合适的船只,全军在南岸 滞留了三天。第四天,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能够载马的渡船,把将士们分批送过 黄河。 过了黄河,就踏上冀州的土地了。二月末的冀州早已冰融雪化,蒿草虽依旧枯 黄,迎面吹来的风却已经带着和煦的暖意。一马平川的沃野上,一条宽广的官道笔 直的向北延伸,消失在天边的尽头。家就该在这条大道远远的那头了,不知母亲是 否安好,没了儿子在旁陪伴,会不会觉得孤独。驻足回望,身后四百军兵又有哪一 个不露思乡之情?出征已经两月有余,谁不是归心似箭?也不用我催促,全军便是 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这里是冀州的魏郡,是同为十八路诸侯之一的冀州刺史韩馥的地盘。我本来以 为对友军他们不会过于刁难,却是事与愿违。当全军经过邺城城下时,我们被一支 部队拦住了去路。拦下我们的可不是那种不入流的警备军,是全军都由二三十岁壮 年组成的真正精锐之师。整支部队大概有三千人左右,持戟的步卒占了其中的绝大 部分,还有一小部分是骑兵。那些持戟步卒个个孔武精壮,身披锁链甲,头手护具 皆全。双手握戟严阵以待,眼中露出的坚毅之色显示他们早已久经战阵,是沙场上 的常胜之师。 两军对峙,都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只好主将出来相见。我嘱咐徐晃加强戒备, 自己纵马前出。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手下的骑兵已经认同徐晃作为我的副将。现 在的徐晃虽然并无军职在身,但无论文韬武略都得到了士兵的尊敬,就连我都要不 时向他请教排兵布阵等方面的问题。而徐晃也一改之前的杀神形象,摇身一变成了 一名谦和的兄长。我与年纪比他小的士兵都喊他徐大哥。所以我才能放心的将部队 交给他,自己上前搭话。 对方出阵来迎的骑将看起来年岁也不是很大。一身银盔银甲,眉清目秀却又暗 含杀气,让人不敢小觑。以我的眼光判断,此人的功夫应该与徐晃不相上下,当是 一员虎将。对方将旗打的是一个鲜红的“张”字,我想了半天,没想起韩馥手下有 那位大将姓张。 驰至近前此人勒马停步,手中长枪熟练的挽了个枪花后向我虚指,一声断喝: “河间张郃奉命讨伐叛将鞠义,非本部部队均需检查。对面之人,你是何人部下, 因何路过邺城。” 既然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不想多惹是非。虽然对方的喊话颇有盛气凌人之势, 我还是客客气气的一拱手,“对面这位将军请了,在下幽州刺史公孙瓒帐下校尉, 因奉命率军兵回蓟城,故而路经此地。” “你是白马将军的部下?他什么时候又当上刺史了?”来将脸上虽仍是疑色连 连,但戒备之心却放下不少,枪也收了回去。我不禁暗中庆幸,亏了将军喜欢白马 天下闻名,对方一见我身后的骑兵便可释疑。否则我身上没有任何凭证,要解释起 来还真要费一番口舌。 “不对,你既是校尉,怎么不见军中有你旗号?”刚刚放下的心又因他这句话 提到半空,我见他面上疑云又重,连忙笑答:“实不相瞒,我这校尉才刚升上来几 天,在外争战时军中哪有现成旗帜给我。” “那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就能当上校尉,你立了什么大功?” 这已经超出了盘问的范畴,但我还是做了回答:“我名公孙选字擒虎,能当上 校尉只因我家将军错爱,可没立过什么大功。” 本来我是自谦,不想却引起了对方的误会。张郃马上换了另一幅脸孔,眼中尽 是鄙视之意。“你是公孙瓒的儿子吧,难怪如此年轻就能当上校尉。” 我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啊,没办法只好耐心和他解释。“张将军猜错了,在 下与我家主公并无血缘关系,更非他的子嗣。只是凑巧同姓而已。” “不是公孙瓒的儿子?”张郃低下头自言自语。“又是近日升官,偏偏还这般 年轻。啊!”他抬起头死盯住我,“难道你就是那个曾和吕布大战三十回合的人?” 我其实并不喜欢别人提起我同吕布的那一战,毕竟是输了,之后我更再也无法 达到那时的巅峰状态。如果说现在这个我还想与吕布大战三十回合,那只能说是痴 心妄想。所以我总觉得自己有欺世盗名的嫌疑。但这一次我不得不点头承认,毕竟 这是个解除误会的好方法。 “好好好!”张郃大笑起来,“既然真的是你,今天可就别想走了。” 在两军阵前说出这样的话,接下来发生的本应是两人大打出手。但我听张郃的 口气并不带挑衅的意思,反倒颇有见猎心喜之意,也就没有做过激的动作。 果然他接下来说:“此地离邺城不远,我想做个东道请兄弟喝上两杯,不知兄 弟是否赏脸。”说完也不在乎我是否真的愿意“赏脸”,他居然就这么下了马,上 来牵了我的马缰绳就走。 我心里不禁苦笑:面前这位将军可真冒失的可爱,对一个陌生人就这么称兄道 弟起来,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我当然不能被人这样牵了就走,连忙抓住张郃勒着 缰绳的手,笑道:“张将军,你不是还在执行军务吗?就这么一走了之恐怕不好吧。” 哪知张郃根本不在意,直接摇摇头说:“无妨,韩刺史不会怪罪我的,他还得 指望我给他讨贼呢。”又回头吩咐自己的手下:“你们先回营内休息,讨贼之事今 天暂且作罢。”“是!”军卒们大声答应着,领命回军。 这个理由不行,那就只好再换一个,我无奈的说道:“张将军,小弟还有军令 在身,实在不敢耽搁,请见谅。” “这样啊”,张郃想了想又问我:“你不知道大股部队在冀州通过都需要韩刺 史亲发的通行令吗?” “有这回事?两个月前我军也曾路经冀州,当时好像没有这个命令吧。”对他 所说的话我颇感怀疑。 “这是新命令,是韩刺史两天前颁布的,难怪你会不知道。” 两天前颁布的?算算日子,也就差不多是韩馥刚回到冀州的时候。可能他怕董 卓的余党潜入冀州报复,或者是要剿灭张郃说过的那个叛将,颁布这么一条法令也 就不足为奇。于是我便点点头,“既如此,麻烦张将军引路了。” 张郃带着我和我的四百名手下一路来到邺城东门。由于不同隶属,我自然不能 就这么带着部下大摇大摆闯进城去,便命令他们在城门附近待命。本想带徐晃一同 去的,但徐晃说既然是公事,他这个没有军职在身的人不便在场,就没有同来。最 后还是我单独一个人跟随张郃进了城。 不愧是一州的治所,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一座与蓟城既相同又不同的城市。相同 的是作为一州的政治中心,两座城都是无比的繁华。不同的就是相对于蓟城的朴素 清新,邺城的繁华可就外露的多了。一路上只见两旁宅院的大门一个比一个修的阔 气,走在大街上也能见到不少雕梁画栋的楼阁。路上行人的穿着也要鲜艳的多,更 少了在蓟城中常见的身穿裘皮的外族人。 张郃带着我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来到一处所在。一路上我已经晕头转向,见他 迈步向门内走,我也便跟着,还不住左右打量,心中暗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刺 史府当真奢华的很。可当我抬头一看高悬的横匾,立刻就愣住了。“醉仙阁”?这 不是酒楼的名字吗?难道…… 我赶忙一把拉住张郃,“张将军,我们好像来错地方了。” “错了?没有啊,就是这里。”他说得十分肯定。 “那你说的通行令?”我急忙问。 “通行令?什么通行令?”张郃一幅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样子看着我。 “你!”我这才明白,自己还是被骗了,一气之下回身就要离开。 张郃忙一把拉住我,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说自己实在想结交我这个朋友,这才 出此下策。 听他说的低声下气,我也不好再怪他,无奈的被他拉入酒楼。 可能是为了表示歉意,这一餐张郃安排的酒菜可是十分丰盛。又先自罚三杯, 我就更不好责怪他了。除开比较冒失这一点,张郃还真是个可以一交的朋友。我与 他交谈时开始还比较拘束,不久便在他的带动下也谈笑风生起来。由于我二人同为 武官,兴趣也大致相同,因此谈话十分投机。说到兴浓时,两人常哈哈大笑,旁若 无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谈话间,张郃自然要问起他最感兴趣的事,也就是我与吕布的那一战。我既将 他视为朋友,也就不再隐瞒,如实相告。就连自己从那之后面临的窘境都没有隐瞒。 听得张郃一阵皱眉。 等我说完,他惋惜的叹了口气,安慰我说:“公孙兄弟,你也不必过于焦心。 这武道本就难以捉摸,你既曾触到它的麟角,说明还是有根基的。今后勤加练习, 多多领悟,必能走上正道。武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个人的领悟均不相同,这一点 恕我无法帮上忙。” 本来依张郃的意思,是想来一次以武会友的。但见了我受伤未愈的左手,这一 念头只好作罢。好在以酒会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没有危险,不会伤了和气。 正当我二人酒过三巡,谈兴正浓时。忽听门外一声大笑传来,接着便听有人道: “听说曾与吕布一战的英雄在此地驻足,在下冒昧前来,不知英雄是否赏脸也让我 会上一会。”我与张郃同时将脸转向门口,来人究竟是谁呢?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