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17个人格的本体,名叫彼得·克里斯,是一位29岁的青年。 在其他的人格没有融和到克里斯体内之前,他本是一位善良有为的青年。正是这种 正直的性格,使得他拥有了让许多人都羡慕的东西,一份理想的工作,一位体贴的妻子, 还有很多值得信任和信任他的朋友们。 但是,当克里斯到了28岁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梦境之中,有时时睡 时醒,有时根本不知道之前在做什么。就这样,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昏迷的频率越来 越多……直到有一天,当彼得·克里斯缓缓从沉浸的睡梦中醒来时,他居然发现周围躺 满了死尸。并且极度崩溃的是,这些人都是他的亲戚、朋友、家人!……还有……自己 的妻子!这原本是一个充满欢笑、热闹的家庭聚会,然而,现在却变成了血性恐怖的人 间地狱。造成此惨案的凶手正是克里斯体内的17个人格的其中之一,耶斯特·萨罗。在 此之后的整整一年里,悲痛欲绝的克里斯以及其他人格都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倘若萨 罗在此期间占有了他的身体,便会无端的杀人,不断的吞噬着他人的生命!然而,克里 斯一开始并不清楚这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无畏的被追捕、通缉、逃命,一 直到那个叫克雷蒂的人格把所有事实真相都告诉了他。无辜的克里斯清醒时见到最多的 就是自己的通缉令。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逃亡!他前后总共去过16个州的20多 个乡村,因为身背数名命案的克里斯已经不可能再呆在城市中了。 正午12时,彼得·克里斯的意识清醒了,本体的运动也恢复了正常。 “萨罗……又杀人了吗?”克里斯颤抖的自言自语,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双手沾满了 鲜血。 这时克里斯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高层大厦的房顶上。他走到楼顶的延边处,侧着身小 心向下张望,地面上的人渺小得就像一群群蚂蚁——这里已经是附近的最高处了,四周 的建筑都要比这矮小很多。正值夏季的太阳,毒辣的、一点没有被遮掩得照在了整栋大 厦的房顶上。把这里烧得好似一个滚烫的油锅。也不知道之前是哪个人格利用质变带他 到这里来的。但这里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过了许久,克里斯心脏跳动的速率才渐渐减缓下来。 因为众多人格轮流替换的关系,克里斯很久没有清醒过来了。他不知道今天是哪月 哪日,甚至忘记了上次清醒时做了什么。 彼得·克里斯张着五指蹲了下来,将双手使劲地往地上抹。他想把手上的血迹全部 抹去。他边抹边回忆着过去,回忆上次清醒时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发生了哪些事…… 十天前。 芝加哥市外,附近的荒野。 彼得·克里斯拖着沉重的双脚,一步步挪动。他为了躲避通缉和追捕,在奋力的向 远离芝加哥的方向走去。此时的克里斯已经精疲力竭,又累又饿。不仅如此,他的内心 还承受着巨大的、难以抹去的痛苦和恐惧。 “不行了。”克里斯的潜意识冒出了一句话。他再也不想用走路的形式继续前进了。 “咚”的一声,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整个身体被完全伸展了开来,铺在这滚烫的沙地上。 “谁来也好……将我的身体占有吧。”克里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他打算一直躺 在这里,直到头顶上的太阳把他烤成肉干。 他用那仅存的一点点意识,回忆起以前幸福的生活。不禁的,黯然泪下…… 许久许久,克里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离开了地面。“我,我死了吗?”克里斯 想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眼睛睁开了一点点。原来是自己被一名强健的农夫扛在了肩 上,好像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农夫。但是,却能看到他健壮的、层次分明的肌肉。太阳晒 在他的肌肤上,渗透出了亮晶晶的汗珠。犹如被涂上了橄榄油一般。 “我得救了。”克里斯想着。他不知道这到底应该高兴,还是失望,他只是轻轻吐 出一口气,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昏睡过去。 克里斯的这次昏睡,并不是人格替换所导致的,只是单纯的过度疲劳。等他再醒来 的时候,自己的精神已经好多了。 彼得·克里斯一睁开眼睛,就立刻直起了身子。他看着四周,这是一个很简陋的茅 屋,屋里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墙上挂的一些奇怪的画幅,好像代表着某些宗教或信仰的 东西。“真让人难以置信,居然还有人会住在这里。”克里斯自言自语道。 声音将屋外背他回来的男人召了进来。这个人真的可以被称为“老者”。他的下巴 上已经长满了花白的胡须,胡须虽不长,但很浓密。头发也有一多半都是白色的,从脸 上看去有60岁左右的样子。但此人胸肩宽大,腰直挺拔,整个身体都相当的强壮。一点 也不像60岁的老人应有的体格。 “你醒了,年轻人。”一个又低又沉的声音从老人嘴里发了出来。 “是您……救了我?”克里斯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 “谢谢您,看您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体格真难得。” “多年的农活让我变得如此。” “多年来都是您自己一个人吗?农活也是自己做?” “……”老人沉默着,没有回答。 克里斯看到老者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走下床,整理 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时才发现自己还输着液。 “这……”克里斯指着扎着针的手。 “营养,你需要的。” 克里斯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沮丧。当时走投无路的他本想将生命就此了断。 但本能的求生欲还是使得他很感激面前这位救了他的老者。 “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但……您本不该救我。”克里斯说道。 “我能猜得出来你有很悲惨的经历,但活下去是必须的,也是最根本的。” “不,您不明白。”克里斯摇着头。“我即使得救了,也无法再继续生存下去。” “为什么这么说?” 克里斯刚想张口,之后就把要吐出来的话咽了下去。他犹豫着:尽管面前的这位老 者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能把关于自己被通缉的事情说出来。毕竟悬赏的金额相当巨 大,大得足以令任何人动心。并且克里斯心里也相当清楚,一旦被警察抓住,就再也没 有澄清自己的机会了。 此时,吊瓶里的营养输尽了。老者走上前去,把刺在他手上的针头拔掉。“再来一 瓶吗?” “哦,不,谢谢。我已经好多了。”克里斯连忙摆手。 老者冲他微笑了一下。坐了下来。“说吧,我想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说无法再生存下 去。” 克里斯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的妻子、母亲、父亲都被人杀害了。我现在……一 个亲人也没有了……” “哦,我的天!”老人吃了一惊,抢断了他的话。“都被同一个人吗?” “是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老人一下子愣住了。 “但这不是仇杀……是一个变态杀人犯干的。他是在滥杀无辜。” “我知道……我知道……”老人似乎知道些什么。“上帝太不公平了。” “上帝?”克里斯突然想起了这个词:上帝是什么?对于我体内的是17个人格来说, 我的身体就是他们的宇宙,而我就是他们的上帝。 克里斯想到这里不禁的笑了起来。“上帝是最无辜的!是他们对上帝太不公平了… …” “你已经被不幸的事情折磨坏了。”老人同情的说着。“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这到这里,老人站起来看了看表。“今晚你就先住在这吧。恕我现在不能奉陪,我 要去照顾我的儿子。” “照顾儿子?” “嗯。”老人只是嗯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点起一根雪茄。准备走出门。 克里斯立即跟上前去。 “你做什么?”老人问着。 “我想……跟您一起去看看,看看您的儿子。” “……”老人一声不吭的继续走。 他们两个来到了不远的另一间茅屋。在这里克里斯看到了老者的儿子。 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他怎么了?” “瘫痪,高位截瘫。只有眼珠和手指能动。状态好的时候可以哼出点声音。” “他这么年轻,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不是病!”老人转过头来看克里斯。“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但目击者 说是一个根本不相干的精神病杀人犯弄的……” “耶斯特·萨罗!?”这是克里斯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但他没敢叫出来。“这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个月前,在新奥尔良!” “路易斯安娜州!3 个月前!天哪!”时间和地点都吻合。克里斯更确定了这是萨 罗干的。 老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掉下泪来。“当时我儿子的脊椎断成了四节,虽然 保住了性命。但以后都会是这样!”老人重重的吸了口雪茄,激动的情绪使得声调加大 了很多。他指着自己的儿子喊到:“以后都会啊!我的妻子20年前就死了。一旦有一天 我也死了,他该怎么办?” “很抱歉……” “你用不着道歉,年轻人。”老人并不知这句“抱歉”的含义。以为只是单纯的安 慰。 “不,我……” “所以!”老人继续激动地说。“当你昏倒在滚烫的沙地上的时候,哪怕是你不想 活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克里斯根本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愤恨、同情、悲伤。这些心 情交错在一起,有一种让他说不出来的感受。而对于老人现在的状态,他更是无言以对。 这时,熟睡中的年轻人被父亲激烈的声音吵醒了。 “哦,海因伍德,抱歉把你吵醒了。”父亲赶忙凑了上去。 儿子朝着父亲微笑了一下。好像是在回答“没关系”。 海因伍德看到父亲的旁边又站着一个人,便将头费尽的抬起,冲着客人客气点了点 头。 忽然!他注意到了克里斯的样子!由于是躺在床上看站立着的人,角度都会使自己 难以辨认出对方的长相,因此海因伍德使劲地将头部扭转过来盯着他的脸看。 “没错!是他!变成气体我也认得!”海因伍德的内心在翻滚着,沸腾着。此时的 他又憎恨又惧怕。脑门上不断渗透出冷汗。右手紧紧地抓住父亲的衣角。 “孩子,你怎么了?”老人看到自己儿子的状态相当反常。 克里斯一下子反映了过来。可是他的反映太迟了。自己的面容已经完完全全的被印 在海因伍德的眼中。他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早应该意识到萨罗其实只是自己的一个人 格。在别人眼中,克里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恶魔! 他连忙将身体扭转过去。“对不起,我想用一下洗手间!”说完大步向屋外走去。 海因伍德一个劲地抖动着嘴唇,同时捏着父亲胳膊的手已经满是汗水,他迫切地希 望能使自己的声带振动起来。然后告诉父亲这一切。而老人把儿子的行为都看在眼里, 也感觉出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儿子从来没这么慌张过。即使是刚成为这个样子的时候, 他也不过是默默地流泪而已。 老人查觉到了儿子是想要说些什么。虽然明知道他从瘫痪起就说不出话来,但还是 不自觉地将耳朵贴近…… 海因伍德利用呼气跟口形配合,艰难的发出一个微弱的单词:“……凶手……” “什么!?!?!?”老人瞪大了眼睛,所有汗毛全部竖立起来! 虽然只有简短的一个单词,但老人立即就明白了海因伍德的意思,这是他在这三个 月里听到儿子说的唯一一句话,竟然就是这么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句! 简陋而狭小的洗手间内。 克里斯坐在马桶盖上,他把头埋在膝间,并且用双手不停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自从17个人格融和到他体内之后。就给克里斯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恐惧。所以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萨罗给其他人带来的苦难。但今天看到了这样的景 象,使他唤起内心从没有过的感触。 “我没有一点办法……”克里斯双手蒙住了整个脸,细声地自言自语。的确,他已 经想尽了一切能够脱离苦海的方法。他曾想过应该怎样才能去除掉所有人格。但克雷蒂 的出现告诉了他,只有在质变的时候,才是毁灭人格的唯一方法。但如果将人格毁灭, 脑细胞肯定成受不住。并且,即便克里斯能活下来。他也永远无法洗清身上的罪名。 现如今,克里斯看到了海因伍德,看到了他的父亲,还有他们的家。这种极大的罪 恶感正围绕着他。克里斯已经无法自拔,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自杀。 “我不要……除非我疯了。”其实他想活下去的欲望是很强烈的。克里斯刚想到这, 突然“喀!”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反锁住了。 “怎么回事?”克里斯伸手拉着门把手。“怎么锁上了?” “你这个杀人恶魔!”门外传来了很严厉的声音。“就是你把海因伍德弄成了那个 样子!” 老人变得极为愤怒,甚至能感觉到每一个词都是他咬着牙关说出来的。 “我真的很抱歉……但这不是我做的!”克里斯一下子慌了。“哦!不!是我所为, 但不是我本人的意愿!”这种事情他跟本解释不清…… “没想到你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我刚才已经报了警,在警察到这之前,我是不会 放你出来的!”原本很和蔼的老者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天哪!”克里斯看了看四周。连一扇窗都没有,除了这道门没有别的出路。“请 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凶手!” “如果你不是!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被警方抓住?” “我……我有说不出的苦衷!” “我可不信!现在回想起刚才的话,你居然连你的家人都不放过,你这个禽兽!” 这句话像一根被点燃了的导火索,把克里斯憋了很久的心情引爆了。他听到这里, 毫无保留的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震耳欲聋,似乎能传到世界的任何角落…… …… 当地的治安官出动了所有人员,来抓捕这个杀人犯。很快就到了老人的家中。 但整个抓捕过程却比所有人都想象的容易。因为彼得·克里斯没有做任何的反抗, 他已经彻底绝望了,他只希望在审讯时说出真相,来能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 “希望你不是真凶!我所憎恨的凶手,并不是你这个样子的。”老人在克里斯被带 走的时候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然而,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彼得·克里斯就是残害了28条人命的在逃犯。就这样, 通缉了4 个月之久的杀人犯终于被缉拿归案了。 之后,便是克里斯和杰夫·安德森在芝加哥警署相遇的那一幕…… 彼得·克里斯渐渐地从记忆中回到了现实。他依旧蹲在地上擦着手上的血迹,双手 已被磨去厚厚一层皮。“该死的!不知道你又杀了多少人!” 霎时,克里斯变得头昏眼花起来,这正是人格替换的先兆。“什么?怎么回这么快 就来?这刚几分钟?难道,这些人格越接近质变,替换的周期就越短吗?” 再想什么也没用,这不是克里斯能够掌控的。 “嗵!”克里斯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