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想见的人不在这里(中) 要是我没有诞生就好了。 如同被看不见的绳索牵引般,失神的李旭向圣殿缓缓走去。 刺耳的警铃划破了总部令人窒息的宁静。 “韦教授,李旭在哪里?”严天河边向更衣室跑去,边通过手提电话向韦盛打 听李旭的下落。警铃响起后她就一直在呼李旭,但屏幕始终显示被呼叫方在信号可 到达领域之外。“什么,你也不清楚?!”看来李旭在信号无法到达的总部底层。 “那个傻蛋在干什么?”严天河坐在驾驶舱中准备迎击海怪,“没事又跑到那里, 那个只会给他带来痛苦的地方!” 十分钟前突然出现在总部上空的海怪没有翅膀却飘浮在半空中,外型和M.E 非 常相似,但要比组织开发的高大,最重要的是它似乎不需要什么燃料。由于杨和柳 的状态异常不稳定,所以只派出了六台M.E 迎击来袭的庞然大物。 “海怪在进化。”严天河的判断没有错,每次出现的海怪都比上次出现的强大, 智商也有提高。现在独自出现在六位驾驶员面前的海怪正说明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组织所研制的M.E 已经被对方远远超越,半机械半生物的生化武器是无法抵挡住 全生物的真正的M.E 了。 强烈的爆炸使地上总部完全倒塌,小岛上的小山的海拔变低了一半,地下部分 也感到了强烈的震动。六台M.E 中有四台被爆炸引起的狂风掀翻,另外两台则被扔 到了大海中。“白痴!”韦盛盛怒之下不禁破口大骂,“平时的训练是干什么用的?!” “韦教授,请冷静!!”助手何少青叫道,“目标仍存活!!” “怎么可能?!”韦盛几欲失控,“能超过刚才的爆炸能量的只剩下原子弹了!!” “在目标周围出现不明能量网,空间发生扭曲!!” “……韦教授,这就是所谓的‘结界’吗?”何少青脸色惨白地问道。“结界”, 传说中的非科学的东西,具体的定义何少青也不知道,但似乎是生命体为了某种理 由而创造的异空间。眼前的海怪在巨大的爆炸之下竟然毫发无伤,令人联想到为保 护自己而创造的异空间。 韦盛向来是不相信任何非科学的事物的:“蠢货!!会不会用正常的汉语?! 别用莫名其妙的日语做借口!!”对留在陆地上的四个驾驶员吼道,“站起来!攻 击!绝不能让它进入地下——!!!”上面被毁得支离破碎就算了,倘若下面也遭 此厄运,相关负责人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用。普通驾驶员想免遭追究责任更是难上 加难——为他们消耗的金钱可不是小数目。 四个驾驶员挣扎着爬了起来,重新开始向目标发起攻击。 “韦教授,”严天河看不下去了,主动申请出击命令,“让我上!” “不,先找到李旭再说……等一下,”长老在呼他,“让严天河驾驶1 号机通 过JKM 通道到下面来。”同时,这个命令也传达给了严天河,但内容比较具体:从 JKM 通道直接到达圣殿所在的最底层,成为把守圣殿的最后一个关卡。 如果李旭是封住圣石的力量的最终锁链,那么严天河就是解开这把锁链的钥匙。 诸位长老对此比任何人都清楚。 为了制造这把钥匙,到底花费了多少人力、时间与金钱,是一时计算不清的。 钥匙是开锁用的,开不了锁的钥匙只是废铁一块。 这时,漂浮在太平洋上的小岛内部,原名叫李和的老人正在操纵着身在远方的 得意之作。他的目标是地下的圣石,以及四位自以为是的老头子的性命。上次那台 4号机的出现让李和着实吃惊不小,想必是组织重新制造的。李和是创造李旭的人, 那间研究室的设备他比任何人都了如指掌。再精确的复制也有个限度,李旭的身体 无法再次复制,坐在外貌酷似雨夜的M.E 中的必定不是他的孩子。看到被自己打倒 又陆续爬起来的M.E 们,李和稍感歉意。知道它们也不是自愿来趟这滩浑水的,都 是长老的命令。为了自己,更为了李旭,李和要毁掉那块招来一切不幸的石头。 至于这些半成品……李和不耐烦地看着仍然挣扎反抗的M.E 们,这些东西不是 重点,赶快收拾掉好完成下一步计划。 袭击总部的怪兽从体内发射出了银色的长矛,迅速夺取了躲闪不及的M.E 的战 斗力。沐浴着同一血族喷射出的鲜艳的血液,拥有完整的M.E 肉体的海怪打开了通 往地下的通道。无视防御系统的奋力抵抗,李和的海怪长驱直入,直奔最底层。通 过屏幕,李和看到了熟悉的总部。这里提供给了他发挥才干的最佳场所,并且送给 了他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天使。对,天使,李旭是李和的天使。不论实验多么耗费 精力,不论在长老们的面前受到多么严重的恐吓,看到李旭的笑容时李和的心底都 会涌起希望。纯洁的眸子,无瑕的心灵,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与这些媲美。当时李和 没有能力带那个孩子走,那个没有心计的孩子不会隐藏——他会泄露秘密。当心爱 的孩子一如既往地登上4 号机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他无法面对完全信任他的 孩子。 蓝色的M.E 跳进了李和的眼帘,它没有启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它的主 人。海怪执行了李和的命令——扯下几块钢板,封住所有供M.E 出入的洞口,防止 它加入战争。海怪继续下降,一路连续破坏着无数个阻挡它的闸门,打飞所有妨碍 它的守卫。没有人能够阻止它,它是组织渴望而不可得的完美的M.E ,即使现役的 M.E 们也对它无能为力。多么讽刺啊,神海之灵赋予了它复生的机会,而它再生后 要用神海之灵最想得到的力量将这里导向死亡。 到达通往圣殿的最后通道,高高的举架仍容纳不下海怪巨大的身体。像得了巨 人症的患者般,海怪勉强在“狭窄”的通道移动着。“真正的M.E 也要在圣殿前低 头吗?”李和的嘴角浮起了自嘲的微笑,“但这么前进实在是太难受了,稍稍改造 一下吧。”轻松的口气完全不像是在进行破坏,而是一位挑剔的艺术家,在为艺术 品做修缮。海怪强大的手臂开始击打材料不明的墙壁,可以轻松破坏现代文明的力 量,却在史前文明的面前无能为力。 这时他看到了1 号机。 蓝色与紫色相间的甲板包裹着李和的另外一个杰作。“想让我制造的M.E 来阻 挡我吗?”李和自言自语道,“长老们还是那么喜欢恶作剧。”似乎组织找到了合 适的驾驶员来驾驶1 号机……那个高傲的1 号机,像极了严敏的“风爽”。 严天河的任务是死守这里,挡住面前的敌人。李旭至今下落不明,是不是出了 意外也无从得知,严天河很是为自己的搭档担忧。据说4 号机在停机房遭到敌人的 封锁,想在短时间内启动4 号机完全是在做白日梦。长老们的意思非常明确,要是 被敌人闯进了圣殿,大家都得完蛋。 海怪突然伸长了双臂,眨眼间抓住了1 号机,想把1 号机拽到空间较大的地方。 严天河反手扣住了海怪的手腕,一用力,对方的手腕应声而断。但小小的损伤没有 对海怪产生任何影响,它空洞的双眼突然射出两道激光,正中1 号机前胸。 “……!”巨大的冲击使1 号机向后倒下,强烈的痛楚刺激着严天河的神经, 凭知觉,她猜测到1 号机前胸的甲板报废了。很糟糕,因为M.E 的“核”就藏在前 胸之中。轻微的脑震荡使严天河恶心得想吐,通过1 号机的眼睛严天河昏昏沉沉的 大脑判断那家伙正在向自己缓慢移动。它瞬间恢复的伤口告诉严天河,她和1 号机 的小命可能不保。 未等敌人靠近,1 号机的右腿便向对方的眼睛踢去。海怪轻松地接住了这猛烈 的一击,打断了1 号机脚尖携带的短刃,但立刻被1 号机踢断了一条腿。 海怪呻吟了一声,双手变成寒光逼人的利刃,毫不迟疑地砍断了M.E 背后的电 缆。 驾驶舱里的屏幕显示1 号机还能坚持25分钟,必须速战速决。发射M.E 随身携 带的飞镖,却不能接近海怪的身体,仿佛有肉眼看不到的屏障,保护着它。“怎么 会?!”严天河大惊,“为什么?……难道,难道它们真的拥有把自己与外界隔绝 的能力?!”把自己与外界隔离,对,这便是最佳的防御措施,拒绝一切外界的事 物,仿佛人类心灵的屏障一样。按住敌人,奋力掐住对方的喉咙;胸口好疼,得尽 快把这个家伙收拾掉,再下去风爽会吃不消的。 “想打败这个孩子可不是那么简单,”李和按下了几个按扭,笑道,“看看它 真正的实力吧,它才是真正的M.E !”怎能让一台半成品破坏他酝酿已久的计划。 怪物接到李和的命令,突然臂力大增,抓住1 号机,把它顶到了天花板上;不 断地攻击、折磨1 号机,直到自己满足为止。 海怪放开1 号机时,1 号机早已变得血肉模糊(严天河不醒人事已经有段时间 了)。从海怪手中脱落时,它的头骨摔碎了,大概再也无法修复。但李和放开1 号 机并不是因为自己已满足,而是缘于他要对自己并不完美的作品做善后。海怪空洞 的眸子再次亮起,无情的激光将要穿透支离破碎的躯体。 就在这时,圣殿紧闭的大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巨大而厚重的殿门在他手中似乎永远是那样轻若鸿毛。 李和几乎已经忘记了,这里到底为什么而存在的。 圣石吗? 的确是,但圣石的存在不是建造圣殿的惟一理由。 倘若圣石是神,那李旭是什么? 应该是……圣子吧,人类因过于崇拜神灵,太希望得到神的力量而创造的神之 子。 李旭从圣殿中走了出来。冷漠的眼光,没有任何生机的面目表情。已经隔了11 年,早就不是李和所知的那个拥有无垢眸子的纯真的孩子。可爱的孩童成长为了俊 俏的少年,曾经只能勉强握住李和一根手指的身影也比李和高了。完美的DNA 创造 出的完美的人类,是依照李和的设想成长的艺术品。但变得淡漠的眸子中没有任何 感情色彩,像个无情的神的使者。 严天河见过这样的李旭。她对此仍然记忆犹新,在那遥远得几乎模糊的过去, 在那个令她心动的男孩眼中,她曾看到过这个冷漠得遥不可及的人物。他不会对海 怪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可他现在孤身一人,想要对抗敌人,他惟有运用圣石的力量。 李和的大脑出现了暂时的思维中断——李旭明明死了,那次的爆炸不可能留下 任何残片。面对起死回生的儿子,李和百感交加。“旭儿……”李和通过话筒说道, “和爸爸离开这里吧……”说着,海怪向李旭伸出了厚实的大手。 李旭没有动,直视海怪的双眼,一声也不发。李和,李教授,你果然没有死。 4号机的失控,停尸间的尸体,原设计图的丢失……全部都是李和逃亡计划的一部分。 ——旭儿,旭儿,我的孩子,我最爱的孩子—— 快被淹没在血腥中的记忆重现在脑海中,耀眼的阳光,温和有力的大手……李 旭的嘴唇动了动,几乎将那两个字脱口而出。 但是…… “李和,你不要傻了。”终于,李旭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冷冰冰地说道, “旭儿?你在说谁?你想见的人不在这里。李和,你的李旭早就死了,”右手抓住 自己心脏的部位,“死在我这里!!” “旭儿!”李旭的反应超出李和的意料,“难道,难道你喜欢呆在这里?!” “……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李旭说道,“除了这里!你不要忘了,我为什么 而生!为了那块石头!没有那石头,不能运用她的力量,我便毫无存在的意义!!” “不,我需要你!”李和叫道,“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忍心让你在这种 地方继续呆下去?!” “你……需要我?”李旭顿了顿,自嘲地笑道,“你需要我?!不对,你想要 的是那个家伙。他敬佩你,爱你,永远信任你……但我不是他,我是李旭,李旭身 体中存在的两个灵魂之一。我和你的李旭有着相反的性格和思想……我恨你,恨你!!” 自由下垂的右手突然举起,发射出强烈的光芒,轻易击倒了强大的海怪。 “旭儿!!”海怪痛苦地挣扎起来,“你……你的力量……” 李旭轻蔑地笑道:“很棒是不是?我做到了你的李旭所做不到的事情。”说着, 身体无声无息地浮了起来,“傻子才会和你走。我要毁掉你创造的一切,看看是完 整的M.E 厉害,还是圣石的力量更强大!” ---------- 经典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