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伙伴 溪水清澈见底,有许多小鱼小虾悠游自在,看到人影,倏然惊散形影俱无。 叶凡站在溪边举目四顾,空气清新视野极广极佳,远处青山隐隐在目,十多里 外一览无余。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鸟啼虫鸣,狐窜兔走鹰飞,万物欣欣向 荣,唯独看不到一个人影,望之令人倍感冷清孤寂萧瑟。 他摇摇头,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脱去叶子的长袍,指着溪水说:“下去,洗 澡。” 她很害怕,捂着胸口直往后退。 “别怕,你看,水里很好玩。” 他脱光衣服,跳进溪水,催促她下来,她反而躲得更远,死也不肯下水。 叶凡跳上岸,不由分说抱住她便往水里拖。她尖叫着,像野猫一般又踢又抓又 挠,拼命挣扎,可是,仍然被拖进了水里。 她惊恐万状面无人色,恐惧的全身发抖缩成一团,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无 助绝望,战兢兢结结巴巴地哀求:“哥哥不吃叶子……” 他明白了,一定是那些老鼠在屠宰菜人之前,要把菜人赶进河里刷洗一番再享 用。 “叶子,别怕,哥哥不会吃你。”他搂住她的肩头温言安慰:“我们是人,人 不能吃人,有我在,那些老鼠就别想伤害你。” “你真的不吃我?” “傻瓜,我怎么会吃你呢?”他撩起一捧水,浇在她的头上。 叶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有人吃人。” “他们已经不是人,是丧失了人性的野兽。” 叶子盯着叶凡,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芒闪动。片刻,她忽然抱住叶凡,偎在他的 胸前,一字一字地说:“哥哥,我爱你……” 叶凡明白,她说的不是爱情,而是复苏的亲情,是人类具有的骨肉般的感情。 她的自我意识,开始复苏了。 “好妹妹,我也爱你。来,我们洗澡……” 天气很热,他们在齐腰深的河水里,****裸地尽情嬉戏,互相搓洗着身上的泥 污汗垢,都将对方视为自己的同胞手足,没有丝毫羞愧不安。 他细心地搓洗着她的全身,触摸着她那温润柔软的肌肤,心中只有父兄般的关 爱温情,没有丝毫绮念。 “好啦,小丫头。”他拍拍她那古铜色的背,理理她的长发:“如果有洗发膏, 你的秀发会更加美丽。” “什么是洗发膏?”她仰面问道。 叶凡鼻子发酸心中发苦,文明时代的女人们,形形色色的化妆品堆积如山,而 他的妹妹竟不知道什么是洗发膏。 “洗发膏、护发剂,还有肥皂洗衣粉,都是过去的人们用来洗发护发,洗涤衣 服的东西。” “哥哥,我要这些东西。” “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忍着泪说。 “为什么没有了?” “因为……好妹妹,说来话长,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洗完澡,叶子带着他来到一个农场。 所谓农场,是老鼠放牧人类,强迫人类为其做工的地方。 肥沃的土地上,种植了大面积的农作物,百余名赤身****的青壮年男女,在田 间劳动。他们没有任何劳动工具,跪在地上,用双手拔去地里的杂草。数十只大老 鼠,拎着皮鞭在人群中游荡,不时抽一鞭它们认为偷懒的人。 二只老鼠看到叶凡二人,飞一般跑了过来,看到二人颈的项圈,为之一惊,停 住脚步仔细看了看,又伸长鼻子远远地嗅了嗅,“吱吱”尖叫几声,慌慌张张跑走 了。 叶凡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害怕,也许,项圈上有某种令它们害怕的警告。同胞们 离得很近,但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像一群不会说话 的畜生,默默而又机械地劳作,火辣辣的太阳照灼烤着他们满是鞭痕的脊梁,望之 令人心酸。 “走吧。” 叶凡心头像压了一座山,沉甸甸的,又像塞满了猪毛,又堵又刺又痛又悲哀, 拉着叶子来到另一个牧场。这里全是老人和孩子,他们跪在地上,像远古人类一样, 用木棍和石器挖掘可以食用的草根和茎块。鼠国法律,家畜不得食用粮食,他们只 能以草根野果果腹。 老鼠是地球的主宰,是贵族,人类是奴隶、是牲口。人类的牲口干完活以后, 可以得到饲料,而老鼠的牲口必须自己去寻找食物。 叶凡停住脚步,默默地望着匍匐在地上觅食的同胞们。 二只老鼠拎着鞭子跑了过来,与先前一样,看到二人颈间的项圈,急急退走了。 一位老头引起了叶凡的注意,他回头瞥了他们一眼,而其他同胞却对二人视若 无睹,唯有这位老头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叶凡心中一动,正要上前,纠纷出现了,两个孩子在草丛中挖出了什么,互相 争抢起来,其他孩子一拥而上,你争我抢,很快变成战争撕打起来。大人们跑上前 去,似乎要排解劝阻,可是,很快又发出兽性的吼叫,加入了斗殴,拳头、棍棒、 石块,无情地落在自己同胞的身上,唯有那位老头远远地站在一边,冷漠地注视着 眼前令人心酸的场面。 老鼠们赶到了,皮鞭凶猛地落在人们的身上。也是合该有事,骚乱的人群中突 然飞出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恰恰砸在一只老鼠的鼻梁上,它双爪一扬,倒在地上 死了。 骚乱突然静止,人们望着地上的死鼠全身发抖惊怖欲绝,接着,一轰而散四散 逃窜。 老鼠不知用何种方式传出了警讯,成千上百的老鼠,从四面八方赶来,捕杀逃 窜的人们。 那位老头奔到叶凡面前,急促地说:“快逃!” 叶凡说:“我们又没有参加斗殴,为什么要逃?” “不可救药!”老头瞪他一眼,脚下一紧。 “站住!”叶凡沉喝。 “你想干啥?”老头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叶凡,握紧了手中的石器。 叶凡说:“整个地球都是老鼠的天下,你能逃到哪里去?” “啊!我能逃到哪儿去呢?”老头哀号,捂住脸蹲在地上,泪珠从指缝往下滚。 蓦然传来一声惨叫,只见一群老鼠捉住了几个孩子,一口咬住喉咙将他们拖到 在地,群鼠蜂拥而上,疯狂地争抢撕咬孩子幼小的身体,只刹那间,几条鲜活的小 生命,只剩下几块白骨。接着,又有几个孩子和老人落入了鼠爪。 看到这血淋淋的场面,叶子面如死灰魂不附体,紧紧抱住叶凡的腰全身发抖。 叶凡的心在流血,牙齿咬得“吱吱”响,心中呐喊:“上帝啊!如何才能拯救 我苦难的同胞?” 老头站了起来,指着有远处咬牙切齿:“你看那些孩子,你看!你看啊!” 一群老鼠冲到了三人面前,站住了。一只头领模样的老鼠看了看叶凡的项圈, 惊退几步,目光落在了老头身上,挥爪尖叫:“把他带走!” “慢着!”叶凡横跨一步,拦在了老头面前:“他没有参与斗殴,他是无辜的。” 老鼠说:“鼠国法律,凡是身在骚乱现场的人类,将被视为反抗者一律处死, 带走!” “不许带走,他是我的同伴……”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拥有同伴?”硕鼠厉声呵斥:“伟大的鼠王陛下颁布旨 令,人类不得结伴,不得交谈,违者格杀勿论!你是安姆的财产,所以我可以不予 追究放过你……” “去你娘的旨令!”叶凡怒火万丈,但他自忖无力保护这位老人,不得不狐假 虎威假传圣旨:“我是根据安姆先生的指令,前来为我寻找同伴的。我现在选中了 他,你们要带走他,行,先去对安姆说!” 老鼠恶狠狠盯注叶凡,半晌方道:“既然如此,我先放过他,反正你们上不了 天,走!”带着群鼠走了。 “你为什么救我?”老头挥舞拳头歇斯底里:“像牲口一样活着,不如早早死 了的好,可怜那些孩子啊……” “那你刚才为啥要逃?”叶凡质问道。 “我……只是一时害怕……你为啥不救救那些孩子?”老头眼中怒火熊熊。 “我救得了吗?” “你……唉!我们都是菜人,随时都会被老鼠吃掉,谁救谁啊?人类完了……” 老头哀叹不已。 “那也未必,地球上还有一亿人,我就不信人人都甘愿丧身鼠吻。” “你别做梦了。”老头指指四面,激愤地说:“我暗中调查过,我所接触的人 中,有80% 的人丧失了人的理性变成了白痴和半白痴,剩下的人也有90% 是意识模 糊麻木不仁,除非你能使这些人恢复理智,不然就别指望他们拯救人类。” 叶凡说:“至少还有10% 的正常人,还有你。” “我?哈哈!我老得连老鼠都倒胃口,别指望我当什么救世主。” “首先,你保留着人的理性、人的意识、人的自尊和正义感,这就足够了,如 果每个正常人都能像你一样,老鼠就不会如此猖獗。你见过猫吗?” “没见过。”老头神色百变,怒色渐霁。 “你知道猫?” “知道一些,它是猫科动物中最弱小的一种,却是老鼠最惧怕的天敌之一,可 惜,它已在人类手中灭绝几千年了。” “这是人类所犯的最大错误。”叶凡亦为之扼腕叹息。 “人类所犯的错误太多了,即使没有老鼠,也会出现其他智慧生命取代人类。” “你的谈吐说明,你是一个有知识的人。据我所知,目前的人,绝大多数已经 不知道自己曾经是地球的主人,也不知道人类曾经拥有过高度发达的文明和广泛的 知识。你的知识从何而来?不要说遗传,我不相信这类鬼话。生物可以遗传很多东 西,唯独不能遗传后天知识,一个父母都是高等知识分子,自己却自幼耳聋眼瞎口 哑的人,一定是个白痴。说!你的知识从何而来?”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你是老鼠的爪牙?”老头脚下移动往后退,眼睛里有浓 浓的戒意。 “不,我是刚刚从休眠中醒来,来自1000多年前的、具有完整的人的自尊、自 信,以及人的理性的正常人类。我发现你也属于正常人类,所以,我希望你能做我 的朋友和伙伴,为苦难的同胞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老头不言不语,狐疑地审视着叶凡。 叶凡说:“不用看,我大概是地球上唯一的西装革履的人。” 老头说:“我知道附近有一个休眠基地,老鼠也没有这样整齐的西装给你穿, 所以,我相信你的话。我的知识的确有一半来自遗传……” “废话!别对我说这类鬼话……” “你听我说,”老头急急插言:“我的祖先,是老鼠统治地球之初的反抗者, 他们明白人类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因此,把自己的知识传授给了儿子,并且叮咛 后人,要把这些知识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传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第26代了。由于种 种原因,他们的知识越穿越少没能完全传下来,我得到的只是一少部分。我叫常三, 曾经有过二个哥哥,都被老鼠吃了,你叫什么?”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