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逃避 「请问族长大人,绿之原一族的烽火和强弩都淮备妥当了吗?」 「哦!那些呀!快了!不需要你过去帮忙了。我安排足够的人手进行。令姐为 了派你出使灰牦一族的事对我颇有微词呢?令妹也每天抽空到村口等着你的归来。 阿利罗安,快先回家报个平安吧!」 阿利罗安还有句话要问,最后仍把这念头按下。走出了族长的宅院。 「雷欧是我未婚夫的事族长仍不知道吧!冒然问起雷欧的行踪……不知对雷欧 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算了!先回家去吧!」 「啡啡啡啡啡」 一股热气和轻嘶声袭入阿利罗安的后颈,正出神的她猛然回过头来。 二个人同坐在一匹马上,都是熟人。 「杜毗先生、布鲁托小姐……是你们啊!你们这是……。」 「在诗情的花月下散步啊!和既将成为杜毗夫人的布鲁托。」 「真的!」阿利罗安轻轻敲了下脑袋吐舌头道:「我好象吃惊的太夸张了一点。 杜毗和布鲁托不早就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了吗?但是……该怎么说呢?从小就在一起, 以为从以前到未来都不会改变的朋友,好象一下子离我好远好远了。结婚!多么陌 生和遥远的名词呀!」 「这可是我一直的愿望啊!」杜毗把布鲁托搂的紧紧的道:「我一个冬天都在 想念、不断的想念着。终于可以完全拥有你了。可是明天就要一连三天都不能见到 你了,教我怎么忍耐的了啊。」 「所以就把我搂在马上,到现在都不让我回家吗?」布鲁托指着他鼻子道:「 你是男人吧!才这点时间就按奈不了啦!」 「原来如此。」阿利罗安道:「三天后苏醒之日就结束了,最后一日是公认最 适合结婚的良辰吉日,大抵在渡海前许下婚诺的爱人都会在这一日结婚吧!况且沙 丁贤者又刚好在此,大家也都盼望能由这位年高德韶的长者证婚。看来三天后举行 婚礼的人数会远远超过往年了。」 「杜毗!不要再一副这么难过的脸了。不过三天,总会挨过去的。这可不是单 是你、我两人的事情。这是绿之族中两个有头有脸的世家的联姻,关系到我们许多 长辈的面子啊。乖乖的忍耐,这是不能不从的规定,不要这样难过了,否则就不像 我最喜欢的杜毗了。」 「我依你就是了,亲爱的布鲁托。」 「哇~~~~~ !令人好羡幕的二人世界啊!」阿利罗安一旁起哄道。 布鲁托一害羞躲入杜毗的怀中,杜毗腼腆一笑。 「对了!有件好消息告诉你……,雷欧回来了。」 「真的吗?」 「嗯!就在今天黄昏。还没有进村就被守在村口的芙伊蕾丝发现了。她又哭又 笑的投入了雷欧的怀抱,责怪雷欧不早些回来呢,还真是个率真的好孩子。不像某 人别扭得很。是不是呀布鲁托?」 阿利罗安刚要反驳,究然发觉不知何时两股冰凉己画过了双颊,慌忙一别身子, 拉过自己的坐骑道:「雷欧去我家了吧!姐姐也一定在家里等着我呢?我还得快点 回去。」 只见她轻灵的背影跃上马背,一声轻喝,已往村外飞奔而去。 留在原地的布鲁托和杜毗「刚才她好象哭了。杜毗你也看见了吧。」 「没有的事,阿利罗安不会哭的。据雷欧说。她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哭过,你 就当没看见吧。」 「可是她明明就……。」 「别说了布鲁托,一切都要靠她自己鼓起勇气才行。在情况未明朗前,阿利罗 安还需要那倔强的面具。让大家把她当成那个勇敢大方的绿眼少女,而不是一个软 弱的女人。」 「为什么?」 杜毗微微皱眉,如把秋天锁在眉头里,向布鲁托轻摇摇头。 一人一马奔马在黑夜的荒野上 村子的灯火已然远离,阿利罗安没有回到薄绿小丘的家。 夜已经很深了。 在无意义的奔跑数小时后,她放任坐骑随兴踱步。马走着走着,却回到那她再 熟悉不过的森林了。 阿利罗安手也不抓马缰,就凭天生的平衡感趴在马背上。摇啊摇啊,那不久前 在人们面前刚强自信的气魄已完全从这身体中泄光了。 到了一片长着柔嫩的草地上,马儿侧了一下身,把背上的阿利罗安平顺的送了 下来,就好象父母抱孩子上床一样温柔。 马儿低声轻嘶,频频探抵着它那黑发的主人。 「拜安(坐骑的名字)!又让你为你没用的主人操心了。没事的,我很好。」 阿利罗安仰躺在地上,望着森林的星空道:「真是漂亮而广阔的星空啊!大自 然真是无边无际。在人世间浩如繁星的荣辱得失中,瞬如夏萤的我又能计较得了多 少呢?以往我只要对星星这么想,心中的委屈和愤恨就会烟消云散。但是现在为何 我的胸中绞痛的不能呼吸?我的五内火热、而我的心像裂了一个大洞般恶寒呢?我 好难过啊!拜安!!!」 马儿似通灵的长声嘶动起来。 「谢谢你帮我打气,不要担心,我静静待上一个晚上就会没事的。」 阿利罗安伸出双手,轻轻抚摸拜安低首的长鬃。 「再怎么说,雷欧是不会喜欢不像女人的女人吧!一个光会逞强、粗鲁、弃织 烹家事不顾的野女人。是吧!任何人见到高雅多艺的娜谛般琳姐、率真热情的芙伊 蕾丝都会这么想吧!这道理早在雷欧在我心中引起漪涟前我就明了了。可是为什么 我的思念都无法随着时间而一点点渐渐淡忘、一点点慢慢释怀呢?这些话、这种感 觉,我没法在我亲爱的姐妹前表达,连一点点的暗示都会让我怀着深沉的罪恶感。 啊!难道真如杜毗所讲,我才是最懦弱的一个吗。」 「为什么我会如此痛苦啊!」 阿利罗安紧紧拥住拜安的脖颈,把她的泪水,滴在她最亲近、却无法给她一言 一语的朋友身上;她的哭声,化入了森林沙沙的风声。低首摇曳的芳草也感染了少 女的伤悲,凝出一颗一颗的清彻露珠。 夜里,风止。 阿利罗安的体力终究有限。在她咽哽的声带只能抽颤而发不出声音时。无情和 黑暗的森林大地,也就只剩下沉重的叹思了。 黎明了 「在森林中迎接早晨的感觉是那么美好舒畅,只是琳姐老是告诫我一个年轻少 女不可以在郊野里过夜,我也很久没这么任性而为了。」 阿利罗安伸了下懒腰,晾起了沾满露水的皮毯,拜安已在不远处吃着自己的早 餐。 「早啊,拜安。」 拜安昂首送回清脆的响应。 「好伙伴!今天又要烦劳你了。你看看今天我的气色是否有如往昔一样清爽自 信呢?昨天的失态好象是假的似的。你会觉得如此的我你的主人阿利罗安是不是太 善变、太狡滑了。」 阿利罗安叹了一口气。道:「拜安,我们走吧。」 走了一段路,有条晶莹剔透的小河。不久前,就是在这条小河旁斥退了和灰牦 一族对峙的大熊,也是阿利罗安常常喝水洗澡的所在。 阿利罗安跪了下来,压低身子洗涤自已的长发。 「我怎么会把头发留的这样长呢?是为了雷欧吗?还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身为 女人的事实。今天过后,就把它给剪了吧。那么,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洗涤我的长 发了。」 扑!的一声,阿利罗安把整个头浸入水中。 头发顺着水流自由的分梳。 迎面触着清冽河水的拍刺。 碧绿的眼直注着河底,望穿那无垢的美丽。 宁静。 放任自己的感官,放松心情让头脑回复本有的清明。 「不勉强……不勉强……合乎自然,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阿利罗安泡在水中说服着自己。 一道黑影突然罩住一片河床。 阿利罗安的猎人本能立刻从身体每一个细胞跳出来。猛吸口气双手一按全身弹 跳起来,她动作快的像一匹灵敏的狐狸! 落在地上的阿利罗安激烈的咳嗽起来,(在水中猛吸了一口气「水」的缘故) 但她的动作没有停顿。在极度的难过中,阿利罗安死撑住意志。打量着未知的敌人。 阿利罗安的瞳孔突然放大! 「阿利罗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咳!雷…咳咳……雷欧……。咳!咳!咳!咳!咳!雷…欧……雷欧啊!咳 咳咳咳咳…………。」 阿利罗安咳的连胃酸都要呕出来了。 「阿利罗安呀!看你又在做什么傻事了?」 阿利罗安不再混乱瞟了日夜思慕的雷欧一眼,紧蹦的身子才放松了下来。就连 她最骄傲的眼睛,也克制不住淌下的热泪了。 晨曦不再柔和,打在他们两人的,已是强而热的日光 阿利罗安许久才平息了激烈的咳嗽,也平息了内心的激动。 「雷欧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能看到你实在万分的高兴!」 阿利罗安的口气亲切而有礼,却虚无得不带起一丝感情的波澜。 雷欧是个俊朗的青年,认真的五官藏着体贴的神秘。一头深褐色的直发,俐落 有力的身体曲线,瘦而高挑的强健骨胳。他的灰眼有种难以言谕的包容力,深邃宁 静如海,但此时有着星光闪灿。是的……对阿利罗安来说,那双眼藏尽直叫人深醉 不再醒来的温柔。 雷欧此时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注视的她……而阿利罗安从他眼神中读到的, 是一种喜悦的、久远的喜悦、令自已也几乎忘了隐瞒情愫的喜悦啊! 「让你看到我拉蹋样了,也不先出个声,害我喝了一大口水,先请你回我家里 吧!你这样子一直一直看着我这样凌乱的我就像嘲笑我一般。给我一点时间……。」 「何必呢?阿利罗安。」雷欧伸手拨开如墨黑发掩住的面颊。道:「我不会在 乎那些的。我最心急的是经过了一个冬天之后,阿利罗安是不是还是阿利罗安。没 有任何事情可以削减你那独一无二的美丽,我久违的绿眼少女啊。」 「是吗?」阿利罗安心头火热,但外表平静如冰道:「雷欧,你却变了,跟平 常有所不同,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以往就像感情很好的兄妹、或是互相砥砺的朋友。 你教我射箭、骑术,让我锻练出不输给男孩子的坚强个性。你不该再用这种说法, 使我生出软弱企望的念头。就好象……你要我重新做回一个平常不过的女孩子。而 且……」 「而且你也不曾夸赞过我!一次也没有。」阿利罗安声音急厉了起来。 「但也没有因此取笑你,因为我知道你在乎。」 「雷欧!这不过是籍口,是安慰我的话。我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说我有没有淑女 样,这是我引以为傲的人生道路。」 「男人捧着你的脸颊,还能义正词严的发表长篇大论……阿利罗安啊!你真倔 强又胆小,你真的一点点都没变呀,阿利罗安啊……」 雷欧温柔的语气差点把阿利罗安的泪都催出来了,但她还是一甩手道:「那和 你无关,放开我吧!」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