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向族长请托 「不错,就是恶。」欧库范马再次强调:「尤其对你红狼来说。我承认你红狼 手段高强,领兵有方,但你缺少强者的独有企图心。」 「恶就等于企图心?」 「不错!那是出现在领导人身上一种无可抵挡的吸引力。什么能使部下勇往向 前,是利益!什么能使部下们头脑发热的勇往向前,那就是领导者不可阻挡的恶! 让跟随你的人成为欲望的化身,世间秩序的破坏者。一起去取那狂乱放肆的血肉果 实、什么也不必想、什么也不必恐惧,成为前仆后继的野兽。有什么样的领导比这 更能释放出平凡兵卒的能量,有什么会比顺从单纯欲望的士兵更幸福了。」 「哈哈哈,听起来真的很劲辣,但一昧放纵猎犬们的会不会把胃口越养越大啊。」 「这不用担心,养肥的猎狗自然是成为别的猎狗的粮食。魔眼巴瑟同意攻打绿 之原真的只图这里的物资吗?不是的,这是个杀鸡儆猴的示威,告诉他们:不论多 远,黑渊的军队没有到不了的地方,没有打不胜的敌人。让页林岛的各族体会到巴 瑟一族的强大和无所不在。用恐怖打垮各族的反抗心,再任由我深渊一族于取于求, 最后立于整个页林岛的顶点之上。不必担心没有猎犬可供驱使,只要你能把普通士 兵“狂热”起来便行了。」 「狂热士兵我可不怎么在行。」 「很简单的事。只要你不断提醒他们是狩猎者,是主人,有权主宰被狩猎者的 一切。为了满足主宰者的一切,他们必需无条件奉上一切。人只要一温饱,就会有 丑陋的欲望。五感的的满足、征服弱者的野心、践踏生命的快感,这些不用人教, 只有领导者有“恶”的特质,部下自然会上行下效,从狩猎物身上用尽各种方法去 搜括快乐。还有一个铁则要强调一下,一个胜利者不必给猎物留下什么,这样不但 不会得到猎物的感激,反而被不知惜福的愚者加倍的痛恨。要干就干得彻底,让每 个人都害怕你,这才是真真实实干大事的男子汉。」 「谢谢你的高见,但我不想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役使我的同胞。」 「看来在黑漆漆的峡谷生活久了,即使像你这般有本事的人也太过谨慎了。有 什么会比做自己想做的事更容易呢?何必克制?眼馋就夺、眼碍就杀,看来我得找 个机会好好的教教你们。」 「欧库范马,我劝你也不要太肆意妄为。这次战争是起于艾斯拿的私怨,我虽 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黑色第一人又回复了往年的姿态,想必是非同小可。 别为了小小的任性而招惹这个人。如果你不在意和全族最强战士之一死斗的话……。」 「很中肯的建议,我会看清楚势头再动手的。」 红狼将短剑换成长剑,皮鞭系在腰上道:「欧库范马,救援的工作我派给手下 去做,但遇到绿之原战士意想不到的奇袭时,就劳烦你的忠实佣兵了。」 「哦……你要离开了。军队也不管了吗。」 「价有所值的欧库范马,你道我会白给你一成的战利品吗?你可知道我红狼‧ ;曼迪亚科是一个出色的战士,在深渊之族足可名列五甲;但我更是一个顶尖的猎 人页林岛上无人能出其右。我和艾斯拿的胜负可以择日再比,但那个胆敢射落我十 多名手下的混蛋……我非亲手把他逮到不可。他给了我漂亮至极的一箭,我可不能 让这么够种的对手失望而回。我必讨回这个公道,以我曼迪亚科的高名和页林岛第 一猎人起誓。」 昏暗的室内 一盏如豆灯火犹如风中残烛的垂死无光,黑暗和绝望压迫得人透不过气,在屋 中垂首而立的战士们,围顾吐着痛苦呻吟的长者。 本来透光送风的窗子,为了阻止敌人的潮水般的进攻,早已牢牢封死。滚动在 喉间的沉重呼吸、带着血腥的异样汗臭、和着死雾般粘腻的烦人燥热。在这城寨中 拼死抵抗的战士都不约而同的沉静下来,心中未知的恐惧正随着他们亲爱的领导者 的伤创而起起伏伏………。 「水!族长大人。」 受重伤的勃萨克经过好一翻抢救,总算没有当场送掉性命。在昏迷和清醒的夹 隙中低喊着。 「战争怎样了?村子怎样了?」 勃萨克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喝了侍从送上的一口水,又引发了剧烈的疼痛, 一阵折腾后,他完全清醒过来了。 只是……他触眼所见,是一个个垂头丧气、目光迷茫的战士,立马勃然怒道: 「你们还算是我绿之原荣光的战士吗?振作起来,我的孩子们,不可以向敌人示弱。 越是凶恶的侵略者我们更不能认输。只要能打败那个红毛的畜生,绿之原就不会灭 亡!」 族长的脸忽红忽白,痛苦和气愤让他满头饰满激动的汗珠。 「拿我的刀来,我勃萨克绝不能在床上无能的断气!」 「族长!」「族长!」「族长!」「族长!」「族长!」 「族长!」「族长!」「族长!」「族长!」「族长!」 战士们七手八脚阻止欲起身的族长。 战士甲再也克制不了了,声泪俱下道:「并非我们不争气呀!族长大人。我的 家人、恋人都困在大殿堂中,生死未卜,我怕他们遭到不幸甚过我的死亡……我好 害怕呀……。」 战士乙道:「大家的心情都和您是一样。族长大人,请千万保重身体,你现在 是我们唯一的支柱。请你用冷静克制你的怒火,绿之原的存续就全靠您的良策了。」 战士丙道:「外头的兵马不知为何停止攻击了,那个红毛畜生也不知跑那去了。 族长!这也许是个天赐的良机,请定夺吧!」 「族长!」「族长!」「族长!」「族长!」「族长!」 「族长!」「族长!」「族长!」「族长!」「族长!」 「族长!」「族长!」「族长!」「族长!」「族长!」 族长终于收起了满腔的怒火,闭上眼睛躺回床上自嘲的道:「我勃萨克向以勇 敢莽撞而自豪,但在最危急的关头却非要我动用不擅使用的大脑了。我是一族之长, 一定要为上千的族人找出生路才行。豆丁们,给老头子一段安静的时间思考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期待能有奇迹出现了。 「叮!」 一声细微的机簧声从地板深处拨出,众战士如惊弓之鸟摆出了夸张的对敌反应。 「别慌!是我!薄绿小丘的阿利罗安。」 一块地板从下方传出了敲叩声,众战士合力板开了沉重的盖子,竟是一条通入 地底的密道。 阿利罗安一个纵身跳到了地面上。若不是报过了姓名,大家简直认不出是她。 昏暗的光线下,阿利罗安穿著深渊一族兵士的盔甲,头发全押在头盔之中,衣 服外的白晰肌肤全用炭块涂黑,全身上下只剩一双翡翠的碧眼仍闪灿着独一无二的 辉泽。 「勃萨克大人!」阿利罗安一个闪身,激动的跪倒在他的面前。 「连新娘子也……也上战场了。我这个绿之原的族长……实在太无能了。」 阿利罗安此时心情如暴风雨般痛苦而复杂。族长虽然还谈不上如同亲生父亲般 照料她,但许多方面的支持和体谅,阿利罗安早把这段情谊和感激牢牢埋在心头。 若是平时,谁敢为难这位慈祥的长者,她一定会义不容辞跳出来守护他的尊严。但 是现在,为了自己的私心,她不得不向这衰弱的长者提问道:「状况危急,不容我 再婆婆妈妈了。勃萨克大人,大殿堂中是否有秘密逃生的信道呢?」 「阿利罗安,这是你冒死而来的目的吗?」 「没错!」阿利罗安看到族长眼中失望的眼神,心中难过的扭抽成一团,但依 然坚决的回答。 「唉!到底你还是个女人,不属于我绿之原一族的旅人啊!我也没有什么好怪 你的。不过答案可能要令你失望了。大殿堂的确有条密道可通往别处,只是时日的 变迁,大多数都倾倒埋没了。现存唯一的出口就在大殿堂对面不远的储粮室,根本 就逃不出村子外头,与其冒险通过敌兵的控制区域,不如藏身在大殿堂之中更为安 全。」 阿利罗安想了一下道:「族长,与其死守在这壳中不如想方设法救出被困在大 殿堂中的村民吧。用所剩不多的兵力伪装成敌人的士兵,总能掩护几个人逃走吧。」 「你要我们完全放弃绿之原吗?这块我们土生士长,自豪的土地。」战士们怒 斥道。 「我们还有灰牦一族的援军!要是友军开到我们不能照神圣的盟约里应外合, 绿之原的男儿会被全页林岛的人讥笑,说我们是胆小鬼!是不守信用的懦夫。」 「阿利罗安!要逃你自己逃!我们是荣光的战士,要与村子共存亡!」 阿利罗安实在很痛苦,她握住族长粗厚手掌的双手颤抖着,眼泪一串串的打在 勃萨克的胸膛上。 「有这么不能抗拒的理由吗?我从未见你哭过。即使第一次见到你,个子不到 大人一半的你的拖着受伤的右腿,为我送来约定好的野鹿仔时,我记得你仍是双眼 闪闪发光的笑着。我……我可以听听你的理由吗?」 这慈祥的长者,还是一如既往体谅着自己,即使刚才忤逆的建议仍在耳边……。 阿利罗安没有选择……为了说服众人帮助自己救人,她必需用冷酷的现实当武器, 打倒所有勇士侥幸战胜的希望和无上的荣誉心。这其中也包括了……那已是走到人 生尽头的老者他所坚持、所骄傲一生的信念。 「事情己不可挽回了。」阿利罗安说道:「除了先前和你们在村口战斗的那一 队外,在你们退守城寨继续抗敌之时,又有另外一队数目相仿的骑兵到来。随便一 算,村中现有的兵力至少到达八百之数,即使我们全族兵力加上灰牦一族的援军也 不到其总数的一半。更何况我们的战线己被撕破,只能躲在各个角落零星抵抗,根 本和没法配合援军来个里应外合,想靠灰牦一族来挽回局面的机会只能说微乎其微。 数量上……差别太大了。」 阿利罗安隐瞒了有关灰牦一族援军的事,这是维系绿之原一族在劣势中继续奋 斗的唯一希望,若把援军不幸在半途遭到艾斯拿狙击已然溃灭的实情说出了口,在 场的战士会变成怎样?这点阿利罗安现在根本不敢去想象。 众人面色耸崩下来,抗议的声音小了不少。但仍有人辩称道:「也许在躲一段 时间,那些走狗搜括到心满意足就会离开了,轻举妄动反而令没有抵抗能力的村民 遭到更大的危险。」 阿利罗安摇摇头道:「有了这八百骑兵,在页林岛上根本不必惧怕任何对手了。 他们大可在我们绿之原玩乐个半个月再从容离去。方才那个单枪匹马攻打这里的红 狼是侵略军队中的一位中级指挥官,他和另一个同族的强者正为争强而比试……不 是什么认真的战斗,就只为了娱乐而已,以我们村人的性命为猎物。等他们完全控 制了绿之原之后,肯定会发现村中大部份的人都不见了。被俘虏的战士也许挨的了 严刑烤打,但一般人就说不定了,绿之原几个藏身处差不多是半公开的秘密,不能 脱出,同胞被找出并尽数捕获便只是时间的问题。」 「时间稍纵即逝,能保全一个是一个。」阿利罗安抬起头道:「想要不犯险不 牺牲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人活了下来,绿之原就有重建的可能。把不死当成一种奇 迹吧!我们的敌人是「黑渊一族」!」 「黑渊一族!」 「那个抢掠后绝不留活口,连牲畜、小孩也不放过……号称过后寸草不留的黑 渊一族吗?」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