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密林里的变故 此后数日,倪负羁便带着东关旅、虎儿二人在树林闲逛行走,因为他毕竟在郢 都狱中杀了好 几个官家、贵族家中人,这几日郢都城内必然沸沸扬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还是在树林中躲藏几日为是。 这种林木间的生活乃是东关旅的专长,他领着众人在山林间打猎、掘笋挖蕈、 生火造饭,还在林中搭了间 小小的蓬屋。 倪负羁趁着空闲,有时便指点他们一些功夫技巧,他在过去一段很长岁月中曾 经游历天下,因此也趁着空 档为两个少年多少解释了一些天地间的奇事异闻。 而对于自己的来历和学艺的过去,他也直言不讳,对两个少年坦诚以告。 “还记得那日我不是对你们说过,说我也没有什么功夫可以传授给你们,是不 是? 那真的不是我的自谦之辞,因为我的本事大部份都不是学来的,只是凭着我这 两把光剑的厉害。 真要说起来,我的恩师才是天下的奇人,是世上本事数一数二的能人异士。 这两把光剑,也是他老人家送给我的,据说它们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武王伐纣的 时代,那时候有个‘封神榜 ‘不是? 听说那个时代的法宝多,多到每个人几乎有一个,而我这两柄光剑便是那时候 遗留下来的法宝之一。 我师父只教了我法宝的使用催动之法,至于它的真正来历,我师父说因为我的 资质驽钝,参悟不了,也就 不告诉我了,不过我听他说过,好像和什么‘半人马星座’、‘二十四世纪’ 有关。 师父的看法是不会错的,我果然一点也听不懂。 但是我却将法宝的催动方式学得很纯熟,据说它的能力千变万化,我会的却只 是其中一小部份,不过光是 这一小部份,便已经足够,至少从我行走天下以来,很少遇见有人打得过我。 “ “很少?”虎儿奇道。“那就是还有人比您更强更厉害了?” 倪负羁叹道。 “小孩子家不懂事。我这样的一点皮毛,遇上寻常人还可以应付,可是天下之 大,能人奇士何止千千万万 ?如果真的遇上了高人,说不定只要动动小指头,咱们就都要粉身碎骨啦!“ “还有这样的高人……”东关旅咋舌笑道。“您遇见过吗?” “不说别的,就说我师父好了。我师父便是一个寻常人根本难以想像的神人。 他的个子高得像是巨灵神一 般,光是一个手掌就有蒲扇大小,你看不出来他有多大年纪,只是聊到上古时 代的涿鹿之战啦!共工祝融什么 的,他却什么都知道,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却随口告诉你:“因为那时候我已 经在了。‘。” “瞎吹的吧?”虎儿失笑道。“那你师父岂不是活了好几千岁?” “岂止如此,我师父还有一样本领,天底下的水似乎都归他管,只要他肯,也 没见他做什么事,身边的水 不管是一杯茶,还是一整片江河湖海,都是说静就静,说翻大浪就翻大浪。 有时候啊!他还会自己化为清水,可以在天地之间来去自如哪!“ “这么神?”虎儿笑道。“那你师父大概不是河伯就是龙王。” “只怕还要大些,”倪负羁神秘地说道。“我游历天下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 河伯龙王的本事,但是说句 良心话,还真没有人比得上我师父的本事。“ “既是如此,”东关旅面露向往的神色。“有天我一定要看看他是怎生个模样!” “是啊!”倪负羁也悠然望天,仿佛正在回想过去壮美的记忆。“我也盼望能 够早日和师父再相见。” “不是说这世上还有其他能人吗?”虎儿热切地问道。“还有什么奇怪的能人 异士?” 倪负羁想了一会,便流畅地将自己的见闻和经历简略地说了一说,也将两名少 年从此带进了一个奇异迷离 的魔幻世界。 除了先前已经见过的“元神”之族外,寰宇之间,还有武学之族、魔怪之族、 天神之族、兽族、羽族等古 怪的强大种族人类。 元神之族的人都有元神在身后盘桓,有的元神威力奇大,似神似鬼,但是绝大 多数的元神族人都不太知道 怎样掌控自己的元神,所以常常发挥出来的,只是一两成的实力。 武学之族,据说源自上古时代的大神“羿”,从他的子民处传下了奇异的肢体 奇术,能让人的力气加大, 在战斗时更者威力。 而魔怪之族则是生存在幽冥极晦暗之地,大多有术法和法力为辅,一般来说, 魔族和人类相处得都不好, 但是偶尔也有合作一起完成目标的情事出现。 至于天神之族,那是上古神话世界遗存下来的不凡种族,有的人神力只剩下上 古时代的百分之一二,却仍 然比常人强上甚多。 再来的兽族、羽族就更等而下之了,一般来说,兽族羽族的实力都不强,只能 偶尔对人类之族骚扰,并不 会造成什么大困扰。 “但是这只是我所见过,听过的种族罢了,”倪负羁说道。“这世上也许还有 我从未听过的强大种族,不 过好在他们远离人世,也不一定会对我们有什么坏影响便是了…… 就像我师父说过的,他说就今那个神秘的福地仙境:“二十四世纪‘,便是一 个我们这世人绝无可能到达 的奇妙天地,在那儿,有着奇异的古怪种族,你看他们明明是人,却可以化为 水、化为火……“ 他话还没说完,虎儿便是“啊呀”一声惊呼,随口接道。 “还有人可以化为风、化为雷是吗?” “是啊!”倪负羁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虎儿抓抓头,露出困惑的神色。“我也不算知道,只是有时候会看到……” 此语一出,便好像是接龙一般,换作是东关旅惊呼出声。 虎儿没好气地笑道。“你叫什么叫?难道你也看到了?” 东关旅张大了口,点点头。 他从小到大,便时时看见过这些奇异的幻象,至于那些火人、水人,更是看到 不想看了。 虎儿更是大奇。“你真的看到了?那么,那颗又大又蓝的球,你也看到的?” “上头有时还有几个珠子,对不对?”东关旅睁大了眼睛。“真是见鬼了,难 道这么多人脑子有毛病吗? “ 两人谈谈说说,这才发现那些时时出现的异象,两人在成长岁月中都曾见过, 但为什么会如此,却连倪负 羁也说不上来。 “这世上之事啊……真是神妙难测,”他喟然叹道。“只怕你们两个说不定也 是什么奇异种族,才会有这 样古怪的幻像。“ 其时正值黄昏,三人谈谈说说,居然又是一天过去,这时候一片霞光从林间透 入,过了这几日,东关旅和 虎儿的脸容虽然仍有伤疤,但是浮肿大多已经消褪,他看着两个少年的脸,心 中突然一动。 看见他这样的专注神情,东关旅一怔,随即碰了碰虎儿,示意他看看姚达的出 神模样。 “倪负羁师父,”虎儿小心翼翼地陪笑道。“咱们脸上可是爬上了蜘蛛?” 倪负羁一惊,这才恍然笑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只是发现,你们两人长得好像……”倪负羁疑惑道。“那种像法,又不太 像是兄弟亲人,仿佛有着什 么其它的共通之点……“ 事实上,东关旅和虎儿论起血缘,应该是堂兄弟一类的亲戚,但是两人并不知 道这一层关系。 但是,此刻倪负羁看出的,却又不是这种堂兄弟血缘的相似…… 仔细一看,东关旅是长相斯文,个头细长,是读书人的模样。 但是虎儿却要粗犷许多,而且肤色也较深,浓眉大眼,虽然瘦,却是一身的结 实肌肉。 严格来说,有点像一个是北亚洲人种,一个是中欧白人,但是两人却长得很相 似。 这样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给人相像的感觉? 虎儿哈哈大笑。“依我说,我可是要帅得多啦!谁和这鸟小子像了?” 东关旅也摇摇头说道。“我才不要像这个黑炭团呢!我还是像我自己正经一些。” 入夜以后,三人便个自找了地方就寝,但是这一夜倪负羁却感到有点不对劲, 便约定好三个人轮流生火守 夜,由他先守第一个对时,再由虎儿的顶替,再来是东关旅,如此周而复始, 直到天明。 东关旅和虎儿对他极为信服,当然也就依言照办。 睡到中夜,东关旅被呵欠连天的虎儿叫醒,等到他睁开眼睛,虎儿便像是死人 一般沉沉地入睡了。 惺忪睡眼中的夜色最难渡过,东关旅一边打呵欠,一边捏着自己的大腿,强迫 自己不要入睡,眼睛睁得极 大,看着三人歇息处前的山道。 只是,两只眼皮实在太过沉重了,只见眼前的世界在眼皮的挣扎中出现、变暗 …… 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山林全无异状,然后眼皮又慢慢下垂。 睁开,没有异状,整个影像画面又缓缓落幕…… 黑……暗……深沉…… 然后他悚然一惊,又睁开眼睛。 只是,这一次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令人惊恐莫名的景象。 便在片刻之前还空寂一片的山道上,此时却已经站满了形貌古怪的人们。 有的人面目狰狞,有的人甚至是野兽、禽鸟的长相。 更令人惊怖的是,从山道中有两个妖魔般的怪人粗鲁地拖着一具动也不动的身 体,看看脸庞,却是流了一 脸鲜血的倪负羁! 只见他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崎岖的山路拖起来一定痛楚难当,但是 倪负羁却像是死透了一般, 连动也不动。 一时之间,东关旅心中动念极快,想起如果不是自己贪睡,也许倪负羁不会遭 逢如此大难。 想到这儿,他更是痛悔不已,忍不住大声喊道。 “不要拖他!他会痛啊!” 便是这样一声大吼,那些妖魔形貌的人都一时怔住。 在众人之中,有个个子最大,身上穿着毛裘,脸上都是花彩斑纹的大个子魔人 走了过来。 东关旅怔怔地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虎儿! 为什么没有看见虎儿? “虎儿呢?”他大声嘶吼道。“你们把虎儿怎么了?” 仿佛是被他这一声大吼震慑住了,那大个子魔人止住脚步,身边几个同样妖魔 形貌的人走过来,开始用一 种急促难懂的低吼声音交谈。 东关旅正要再次大喊,却冷不防脑后一记重击,登时将他击晕在地。 继之而来的,却是一种灼热似地狱的可怕高热之感。 因为那种热度太过痛苦,反倒减轻了东关旅的痛苦。 因为他立刻痛晕了过去。 一点不犹疑地,在极度的痛苦中失去意识。 深沉的黑暗,快速飘荡而过的云彩。 在深沉的失去意识中,东关旅仿佛在做着一个一个的梦境。 有的梦境亮,有的梦境暗。 有的梦境则是只有声音。 而那些声音却和寻常的梦境不同。 因为他全部都记得。 黑暗中,只听见耳际一直回荡着那种魔族的古怪语声,有时激昂,有时阴恻。 然后,仿佛什么地方传来了几记闷雷炸响,也有火焰毕剥的燃烧声音。 过了一会,魔族之人开始大声骚动起来,有人惊声尖叫,有人则像是痛楚万分 地惨声悲嚎。 然后,窸窸索索的声音绵延不绝,跟着便是一片绝对的静寂。 仿佛是遇上了什么可怖的敌手,连倪负羁都无法抵抗的强大魔族居然片刻间撤 了个干干净净。 东关旅知道自己是躺着的,因为有阵脚步声从脑后的地面传了过来。 只是眼睛无法张开,嘴巴无法动弹。 唯一和外界有交流的,只剩下了听觉。 仿佛是从俯看的角度,传来了几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这个吗?是不是死了?” “不会死吧?”另一个柔美的女声说道。“这一个应该不会死的。” “这是很严重的幅射伤吧?不是太好治,不过……”粗豪的声音又道。“他真 的是三个其中的一个吗?” 接下来,是好一阵子的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才有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从DNA 的模式组看来,这个应该是, 被抓走的那个也是。” “嗯……”那粗豪的声音沉吟一会,朗声说道。“应该就在此处了,水支队去 找另一个,火支队和我一起 ,找出那个家伙!“ “那这个呢……”柔美女声问道。“难道不理他了吗?” “我们不是已经救了他吗?你可以简单帮他处理一下,其他的,我们只要照命 令做事就可以,”粗豪声音 说道。“现在还用不着管他!” 这粗豪声音的话声甫歇,空间中便又充满了雷声、水声、燃烧声,不一会儿, 整个空间又恢复了死寂。 然后东关旅觉得好累好累,便逐渐放松,失去和外在世界的最后一分感觉联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在世界的联系又逐渐清晰。 脑后的脚步又再次响起。 静静地,东关旅张开眼睛。 在月色下,有个极清丽极美的身影,仿佛还在月光中舞着明亮的剑。 看着看着,东关旅的意识又开始迷蒙起来。 依稀仿佛,听见那仙子一般的舞剑女子说着轻轻的话。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你怎么了……” 只是那已经不再重要了,东关旅的眼皮又缓缓沉重,仿佛有人在阴暗处的彼端 召唤着他。 “来啊!来啊……” 只要跨过去那条界限,一切就会全数美好…… 然后,他便整个人坠入那深沉无边的睡乡。 ------ 卧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