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三玄将 只见那桑门大巫微一点头,口中开始喃喃念着咒语。 “拉此。结哩。惹。拉克拾同。阿普!” 他念了几句,虎儿点点头,双手一松,便将那块石头放开。 说也奇怪,那石头虽然放了开来,却丝毫没有下落,只是悬浮在空中,像是浮 在水上一样缓缓摆动。 东关旅大是惊讶,走过去瞪大眼睛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那真的只是块平常不过的石头,也不见有任何异状,但就是这样,绝对违 反常理地悬浮在空中。 过了一会,这才“噗”的一声,掉在地上。 那“桑门大巫”神秘地笑笑,重又闭上眼睛,仿佛对眼前之事又没有任何关心。 看见东关旅惊诧的神情,虎儿微微一笑。 “很玄奇吧?这巫族的术法便是这样,全然没有任何的道理,连他们也不晓得 为什么,只是念一些咒语便能做出许多人力不及的事来。 有的咒语只要念一念,便能平空发出火来。 有的咒语却能够役使木石之物。 听巫族的长老们说,他们上代的祖先还有人能够在水里、火里、土里来回遁走, 日行千里,夜行百里,和封神时代中的‘土行孙’一样厉害。 只是因为代远年湮,有许多术法早已因为种种原因失传,留下来的也只是片断 的东西。 而熊侣想要做到的,便是将这些奇异的术法重新整理起来,看能不能在战阵上 发挥功用。“ 一旁的韩石门听得有趣,好奇地问道。 “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处呢?让一块石头飘在半空,或是平白发出火来,这种 事做到了又能如何? 要让石头悬在半空,吊根线还是干脆用手捧着都可以做到,干嘛还花时间去搞 什么术法? 还有如果想要有火的话,只要带着火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做什么‘平空发火 ’呢?“ “干这种雕虫小技当然是没有用的,但是如果能够让许多人学会这种咒术,那 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虎儿笑道。“你想想看,如果一个人念咒能让一颗石头浮在 半空,那么如果有一千人一万人念咒呢? 那样的力量如果能够善于利用,可以让一座山飘在敌军的阵营上空,只要咒术 一动,不用费你一兵一卒,整座高山砸将下来,就能够将敌军全数歼灭,你说这样 的术法厉不厉害?“ 韩石门咋舌笑道。“果然厉害。” “只不过啊……”虎儿苦笑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是这样说的,真要达成 这样的力量,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成就了。” 他一边解说,一边让那些巫族之人逐一展示们的术法,几个用龟壳和土块占卜 的巫族也还罢了,倒是其中有一个老者能够以瓦盆的水面映照出远处的景物,也能 用燃烧草木的方式为人治病。 “映出远处景物的术法,名叫‘圆光’,而治病之术,名为‘祝由’,”老人 说道。“这些都是我巫族之中的不传之秘。” 同样的,虎儿也说这些术法如能用在军国战事之上,圆光之术可以洞悉敌人的 动静,达到制敌于先的目的;而祝由之术则可以让战阵上的士兵伤痛早些痊愈,对 全军的战力当然也极有助益。 只是,这些术法看似玄奇,力量却是极为有限,那老人虽然说得神秘,虎儿好 说歹说才让他又施术了几次,只是那“圆光”之术却只是能够显现出远方风景,要 它显示出特定所在,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那“祝由”之术更是全无用处,老人在韩石门的头上点燃了多种草木,烟薰 得他涕泪直流,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效用。老人坚持此术一施,韩石门的身上疾病 登时全消,但是胖胖的韩石门本就是个健壮似牛的小伙子,既无风湿也无疯瘫宿症, 如何“疾病全消”倒也是很难证实之事。 看了巫族的一些术法之后,这个烧炭场的秘密所在大致已经看完,看完之后, 东关旅并没有什么意见,倒是虎儿很微妙地觉得有些颜面无光,于是勉强笑笑。 “这只是熊侣的根据地之一,其它所在,等哪天有空我再带你去看看,”说着 说着,仿佛觉得没有说服力,于是又抓抓头笑道。“他有更精锐的属下在别的地方, 这里只是个据点,所以……” 东关旅拍了拍他的肩,微微一笑,正想说些话来安慰他时,却听见空中阴恻恻 地传来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语声。 “不不不,他们就只有这种蠢材废物,再没有别的了……” 听见这个声音从空中传来,虎儿露出又惊又怒的神情,空地上的众人也大吃一 惊,连忙抬头往空中虚无之处望去。 只见在空地方的土墙之上,此时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十来个奇奇怪怪的 人物,只见那些奇怪人物之中,有个人穿着一件大到有些夸张的斗蓬,像蝙蝠张开 双翅一般,“呼”的一声轻飘飘跃起,在空中展开斗蓬,缓缓飘浮而行。 只听见虎儿怒声大叫。 “蓝巨!又是你这狗贼!” 在他的怒叫声中,空地上的众人惊惶失措,有几个下棋的汉子争相走避,口中 还惊声大叫道。 “快跑快跑!蝎神来了!” 只见那“蝎神”的斗蓬上果然绣了只色彩斑烂的巨大蝎子,在空中鼓着风,轻 飘飘地落到地上。 看见他这样的身影,空地上的人大多惊声大叫,四下走避,有的人往入口处的 小屋狂奔而去,这些人之中,有的刚刚一付懒得要死的模样躺在地上,此刻逃起命 来,速度却迅捷似流星。 在混乱之中,虎儿怒声大叫。 “不要逃!大伙有种一些,不要让人看不起!” 那几个箭族之人果然比其他人要有骨气一些,只见养擎玄抱着小孩,另一只手 提着大弓,昂然地和几个族人站在那儿,神色却有些不安与惊惶。 只见在土墙上的那十来个人也纷纷跃下地来,看看这些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 有少,每个人都是衣饰奇特鲜明,有的人身上绣着巨大的蟹钳,有的人则是戴着巨 大的羊角巨冠,有个胖壮的大个子露出纠结强壮的肌肉,手上却握着一把宽得像是 铲子的巨刀。 更奇怪的是,其中有名脸色苍白的中年女子,手上捧着的却是两个透明的巨瓶。 看着这些装束奇怪的人悄然出现,东关旅除了惊讶之外,还带着一肚子的好奇, 只听见虎儿怒声说道。 “混蛋!这十三个混蛋又来了!” 东关旅仔细一算,却算出来这一群人共有十四个,于是悄然地向虎儿问道。 “这些人是谁?明明是十四个,为什么你会说他们有十三个?” 虎儿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们有十四个,不过他们仍然算成是十三个人,因为他们就是斗 子玉手下的走狗:十三玄将!” “十三玄将?”东关旅更是大奇。“他们是干什么的?” “是斗子玉的爪牙,当然便是帮着他作威作福,”虎儿没好气地说道。“你自 己不会看吗?” 这时候,那“十三玄将”果然开始纵横全场,空地上大部分人此时已经张惶失 措地逃掉了,剩下的几个箭族之人虽然还在,却也没有什么抵抗的样子。 那持着巨刃的大汉狂吼几声,冲过去便将箭族们练箭的垛子一一斫倒,几个玄 将合力将一些休憩的桌椅、平台一一砍破拆掉,那个衣饰上有着蟹钳的男子持着一 柄利剑向箭族之人不住挥舞,养擎玄看了虎儿一眼,叹了口气,终于转头带着箭族 之人离去。 而入口处的几间屋子此刻也轰然而倒,整个根据地只在片刻之间便被他们捣毁 得干干净净。 而那名持着两只巨瓶的女人得意地尖声而笑,将其中一只巨瓶微微一倾,也不 晓得她倾出了什么,转眼之间,那几间倒塌的小屋便发出火光,陷入了熊熊的烈焰 之中。 虎儿怒火冲天地瞪着这群玄将,但是仿佛对这些人的身手极为忌惮,一时之间 也不敢出手和他们打上一架。 便在此时,十三玄将之中有一对显然是孪生子之人,便是有他们这一对,“十 三玄将”实际上却有十四个人,两个孪生人看看空地上的建物已经捣毁得差不多了, 转头一看,却看见在一旁的东关旅,看他傻楞楞说不出话来,两人眼珠子一转,心 念相通,便持着双刃一左一右地向东关旅挥击而来。 看见两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虎儿登时大惊失色,狂声大叫。 “不行!你们敢!” 便在此时,东关旅眼睛突然圆睁,他陡然看见这两个孪生人挥刃攻了过来,身 上的力场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感应,隐隐传出风雷之声,便向那两个人的方向迎了 过去。 此刻东关旅身上的力场经过龙三公主的“雷”力场感应,早已是一股极为强大 的力量,那两名孪生人只见东关旅的身上微微泛出蓝光,两人在急速的前进中一怔, 冷不防“轰”的一声,手上像是烧灼一般的剧痛不已,两柄利刃登时脱手而出。 而且,这股巨力不仅将他们手上的兵器震飞,而且还重重击在他们的身上、脸 上,两人在刹那间从前进变成倒退,“砰砰”两声背脊着地,摔在地上,久久爬不 起身来。 虎儿见东关旅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惊讶之外,又是满心欢喜,连忙大声叫 道。 “小旅!再打!再帮我打他们!” 东关旅这一出手,登时便将两名玄将打倒在地,其余玄将们看见了,纷纷露出 警戒的神情。 那两名孪生玄将被东关旅出奇不意地打倒,是因为他们对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全 无防备,此时一众玄将全数聚拢了起来,每个人都戒慎地盯着东关旅。 而在几个玄将的身后,也淡淡地泛出了色泽不一的光芒。 看见这样的光芒,东关旅暗叫不妙,因为这显示玄将之中,也有人具有元神力 场的能力。 如果是和普通人对打,东关旅也许可以占上优势,即使是和有元神能力的人一 对一地打,也有不少的胜算。 但是如果面对的是超过一个以上的元神之族围攻,那胜算就非常非常之低了… … 然而,遇上了这样的对峙场面,却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东关旅看看身旁的虎儿, 只见他兴高采烈地准备看东关旅打一场好架,却不晓得这一架打下来,能不能保住 小命都有问题了…… 只见在玄将队伍之中,那个“蝎神”和羊头大汉、持巨瓶的女人身后的元神光 芒最强,东关旅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准备硬着头皮开始打这一场不太可能取胜 的架。 便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住手!” 听见这样的声音,只见玄将们都是一怔,随即收起剑拔弩张的攻击态势,连几 个玄将身后的元神光芒都收敛了不少。 东关旅大感奇怪,回头看看虎儿,却看见他露出又是生气,又是不屑的神情, 看见东关旅好奇的眼神,他更是气冲冲地“哼”了一声。 只见在眼前的十三玄将们纷纷收起兵器,神色恭谨地让到两旁。 从玄将们让出的空隙中,此刻却缓缓地走出来一个神情清雅的中年男子。 看见这个男子的面容,东关旅不禁睁大双眼,失声说道。 “倪负羁前辈!” 这个男子,果然就是当日在监狱救了东关旅和虎儿,后来却在山林中被魔族所 擒的奇人:倪负羁! 东关旅又惊又喜,正想过去拜见时,虎儿却没好气地一伸手将他拉住。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啦?他不是个好人!” 东关旅奇道。“你在说些什么?那是倪负羁前辈呢!” “我当然知道他是倪负羁前辈!”虎儿怒气冲冲地说道。“可是你知道这十三 个傻蛋是谁训练出来的吗? 便是你现在看见的这位倪负羁前辈!现在他已经是斗子玉手下的大红人了,你 还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东关旅惊疑不定地看着倪负羁,只见他笑容中微有无奈神情,却没有出言反驳。 只见倪负羁的袖中神光湛然,那便是他极为强大的奇异能力:光剑,他想了一 下,以眼神向身边的几个玄将微微一看,其中一名头发膨松,身上有着狮子图形的 玄将会意,便对着虎儿大声说道。 “谷於菟,你走吧!今天师父也不来难为于你。” 听见他这样说,虎儿暗自松了一口气,拉着东关旅的手便说道。 “我们走!别理这些坏蛋了!” 倪负羁摇摇头,淡淡地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走,东关旅要留下来,我有话和他说。” 虎儿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 “我不走!除非小旅和我一起走,我才走!” 听见他这样说,倪负羁摇摇头,温和地说道。 “你还不走,难道真要我难为于你吗?你自己也说过,说我是斗子玉手下人, 与你本是敌对,难道你真要我对你不利吗?” 虎儿脸色极为难看,知道他所说的确是实情,想了一下,便对东关旅大声说道。 “小旅!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留下来和他们说话,你自己决定!” 东关旅有些为难地看看虎儿,又看看倪负羁。他这些年来人并不在楚国,对于 斗子玉阵营和熊侣、虎儿的斗争细节一无所知,虽然对斗子玉本人的恨意极深,但 是对其他人的敌意反倒没有虎儿这样强烈。 当年倪负羁将东关旅、虎儿从斗子玉势力中救出,又对他们极为和善关怀,后 来倪负羁在森林中遇险,半夜里被突如奇来的魔族袭击,因而不知所终,究其原因, 东关旅总觉得是当日自己不慎睡着,失了警戒,才害得他失手被擒。 因此,对于这位奇人,东关旅在敬意和亲近之外,又多了几分惭愧之情。 看见东关旅有些迟疑,虎儿跺了跺脚,便大声说道。 “倪师父,他只是我们的朋友,只是和我们在一起,没有和你过不去,你千万 不要害他。” 倪负羁淡然一笑,摇摇头。 “虎儿虎儿,你自己摸着良心问一问,这几年以来你被我抓到了多少次,我连 你都不害了,又怎会害他?” 虎儿一怔,想起他所说的的确是实情,于是便恨恨地瞪了十三玄将一眼,便和 韩石门一起离去。 临去之前,还忿忿地众人说道。 “你们不要难为他,有什么事来找我,所有事都是我做出来的,和他无关!” 他大声地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什么乱来的地方,哼哼……” 那名持巨刃的大汉怒目圆睁,正要反唇相激,旁面那“蝎神”瞪了他一眼,大 汉仿佛对这穿着大斗蓬的玄将极为忌惮,登时闭口不说。 倪负羁看着虎儿的背影逐渐远去,摇了摇头,便转头温言对东关旅说道。 “坐。”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东关旅看着倪负羁,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眼 中尽是疑惑。 倪负羁淡淡地说道。 “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要问我了,是不是?” 东关旅点点头。 “是。” 倪负羁慨然地叹道。 “有许多事情哪!当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人 生在世,不管是成为朋友、亲人,甚至是仇敌,都是无奈的安排,有时却让你不得 不屈就于宿命的安排。” “您真的在帮斗子玉做事吗?”东关旅皱眉问道。“他是坏人哪!你怎么会帮 他做事呢?” 倪负羁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东关旅。 “你真的能够断定什么人是坏人好人吗?一个人是好是坏,真的那么容易界定 吗?” “我只知道斗子玉做过许多坏事,”东关旅昂然说道。“当年要不是他做的坏 事,我和虎儿也不会差点无端被杀死,也不会认识您了,对不对?” “以这件事来说,斗子玉真的是错了,但是如果真要论定的话,却也只能说是 他手下人做的坏事,因为他本人也许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但是他纵容手下做这些事,就足以证明他是坏人了,”东关旅固执地说道。 “只有坏的主人,才会有坏的下属!” “你这样说也许没有错,”倪负羁淡淡地笑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 来楚国的穆王身体如此虚弱,根本无法视事,而楚国的外围有这么多敌对的封国环 伺,如果没有斗子玉和斗家的经营,你想想楚国的人民会遭逢到什么样的灾祸?” 听见他这样说,东关旅有些愕然,其实,同样的说法他也曾经听熊侣说过,只 是他对斗子玉的恶感已然根深蒂固,虽然明知倪负羁所说未必没有道理,但是仍然 不觉得斗子玉是什么好人。 “但是你可以选择帮熊侣啊!”他摇摇头说道。“按照宗法来说,熊侣更有资 格接管楚国的大位吧?他这样需要人才,如果你能够帮他,不是更能替楚国谋福吗?” 倪负羁凝望着他,眼神中更是耐人寻味。 “小旅啊小旅,这些年来,你虽然长大了一些,但是有些事,毕竟还是没有你 想的那样单纯的。 你喜欢熊侣,和他站在同一个阵线,那是你和他的私人交情。 你又恨极了斗子玉,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坏之人,那却也是私人之情。 只是管理一个国家,却不是只凭私人之情就可以的,有时候你真的非常讨厌一 个人,但是这个人却能够帮千千万万人谋得好处。 如果你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人,你要让他治理国家,还是要把他杀掉? 有时候如果又有一个人,你真的很喜欢他,觉得没有他你连觉都睡不好,吃东 西也没有滋味。 但是这个人却会害死许多无辜的黎民百姓,这样的人,你又该如何? 是把他杀掉,还是让他继续留下来,继续害许许多多的人?“ 东关旅怔怔地听着他问了这几个问题,却没有一个回答得出来,过了一会,只 能够勉强低声说道。 “可是我并不是一国之君,我只是个平凡人。” “但是现在虎儿、熊侣、我,甚至还有斗子玉,却都已经不是一介平凡之人, 就连你,日后和虎儿他们一起作战之时,你们手中掌握的也是楚国万千人民的命运。 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形,你是要以私人之情来作决定,还是要顾全大局,抛去自 己的成见?“ 听见他这样的说话,东关旅更觉语塞,只能勉强说道。 “我知道您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但是不论如何,我仍是绝不可能和你一样, 为斗子玉做事的。” 倪负羁哈哈一声干笑,摇摇头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帮斗子玉做事的了?我只是重新遇上了你,一时高兴,想 和你聊聊天而已。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意思。” 东关旅大喜,能够不在这话题上持续下去,本就是他的原意,他和倪负羁随口 聊了几句,约略地谈起这些年来的经历,倪负羁仔细倾听,脸上不时露出惊叹的神 色。 说到羊城中的碧落门,倪负羁神情极为关注,更是凝神细听东关旅的叙述。 说到和龙三公主分别的情景,倪负羁皱了皱眉,仿佛想起了什么古怪之事。 “所以,这便是她送你的玉丝了?”他看着东关旅颈上戴的玉丝饰物问道。 “她的神情极为生气,却还是送你这个东西?” 东关旅点点头。“正是如此。” 倪负羁想了一下,看着远方的天空,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有着这样多的奇人异士,殊方景物,像我这样的 井底之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比起夷羊老师来,我这样的识见,又何尝不是萤 烛与骄阳的差别呢?” 听见他突然提起了“夷羊老师”,东关旅不禁大是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不晓得为什么他会突然间这样说。 因为他提及碧落门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夷羊玄羿的名字,但是此刻倪负羁却随 口说了出来。 倪负羁看见东关旅这样的好奇神情,淡淡地笑道。 “我会知道夷羊老师的姓氏名讳,你觉得奇怪吗?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令人出奇 之处,因为我也曾经在碧落门中得过夷羊玄羿老师的教导,像我手中这对‘光剑’, 便是在他的指导之下炼成的。” 东关旅恍然大悟,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前辈的知识如此丰富,当年在山林中听您说的那些殊方异事, 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唉!”倪负羁轻声叹道。“要说到‘智识丰富’,这世上真正的博学之士更 是多如瀚海,我们这样的人又怎么够格呢? 我只不过是在碧落门中学了点粗浅之技,真正的精深学问却没有学到,所以我 才不敢提及夷羊老师的名字啊!“ 说到此处,他突然心念一动,笑着指着那十三玄将(事实上是十四人)问道。 “你觉得我这几名学生如何?” 东关旅看了他们几眼,想起方才看见的元神光芒,沉声问道。 “他们也是元神之族,是吗?” 倪负羁点点头。 “没错,这几个人是我近几年挑选出来的,但是训练他们之时,凭借的却仍然 是碧落门中的学问。” “碧落门中的学问?”东关旅奇道。 “当然,”倪负羁神情有些得意,忍不住又看了十三玄将一眼。“你记不记得 在碧落门之中,有个地方是浩瀚深远的无边星空,但是在星空之中,却有着十二幅 巨大的图象?” 东关旅一怔,想起那十二幅巨大且令人印象极度深刻的巨像,连忙点头。 “记得,记得。” “那十二幅图象,代表的是天地万物间,一个极为深邃巨大的秘密。 至于它的真相为何,连夷羊老师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它蕴藏着人世间万物的所 有关联,只要能将它参悟,你便成了神,成了仙,再也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你。 据说,人世之间有一个圆形的巨大圈圈,名曰‘黄道’,把‘黄道’切成十二 等分,每一个等分便是一个象征之物。 这十二个象征之物依次为:公羊、二鱼、水瓶、羊羯、人马、天蝎、天秤、室 女、猛狮、孪生双子、大蟹、巨牛。 十二个象征物,在天上星辰中都有相对应的星群。 只要弄清了这些星群的互动关联,人世间所有事情都能找出答案。 但就像我先前所说,这些答案连夷羊玄羿恩师都无从得知,更遑论是我自己了。 “ 东关旅想了一会,疑惑地问道。 “这十二个星辰图象果然玄奇难解,可是这又和你的十三玄将有什么关联呢?” “十三玄将,是我依据碧落门中的十二星图体认出来的阵式,这十四个人我依 照他们的资质,分别教导他们与自己天性对应的绝学。 所以,他们就在这样的条件下被我训练而成,平日的实力已然极强,遇到强大 敌人时联手而攻,威力更是惊人。“ “您刚刚不是说,是十二星图吗?怎么你训练出来的,却是‘十三玄将’?” “只因我学了碧落门中的学问,自己经过多年的钻研和领悟,又看了许久的天 象,我发现其实十二个星图其实还不能完全概括所有的人世奥秘。 如果要让这套学问得到完全,便得要再加上第十三座星图,那便是天空中的‘ 蛇夫’星群。 因此,我这十三玄将便如此训练出来。 那个穿着巨大斗蓬之人,叫做‘蝎神’蓝巨。 使剑的叫做‘赤蟹剑’鱼子炎。 代表二鱼的,叫做‘天鱼’杜蜀东。 那对被你打倒的孪生人叫做‘双刃子’公孙襄、公孙辅,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 弟。 胖大的汉子叫‘狂牛斩’舟东来,使的是那柄大刀,你当然也看见了。 戴着羊头大帽的叫做‘羊魔’白铜寿。 穿白衣的高瘦汉子叫‘南斗’范死,因为人马星群同时也是南斗群星,自古以 来,北斗掌生,南斗管死,他的名字便是从这儿得来。 那个年轻女子是‘室女剑’叔孙紫兰,还有另外那个衣裳绣着半羊半蝎的是‘ 神羯星’里李克。 拿着两个大瓶的是‘火水神瓶’时任十九娘。 一头膨发,看起来有点像疯子的便是‘战狮’庞谦。 除此之外的两个,一个是‘蛇夫’匠丽伯伦,另一个则是‘天秤’姜梦熊。 这十四个人便是我的‘十三玄将’。“ 他这一介绍下来便如同高山流水,介绍得极为顺畅,绝不迟疑,但是东关旅一 时间也没这样好的记性,也没能将这十四个人的名字一一记住,只根据他们的特征 勉强记了几个形貌较为鲜明的玄将。 倪负羁此番和东关旅算是说了许多话,至于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真正的原因 东关旅并不晓得,连倪负羁自己也不甚清楚。 人世之间,就如同他所说的,有很多事情是没有理由的,只因为有着宿命的安 排,有的人会极为投缘,有的人却是不管在什么场合见面,就注定要变成死敌。 两人在烧炭场中谈了这许久,过不多时,倪负羁也不知道另有什么要事,便向 东关旅点点头,翩然消失在土墙之上。 而那些玄将们见他离去,也一个个在土墙上消失了踪影。 ------ 卧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