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羊城中的巨大阴谋 那黑鹰元神本来正在猛力扇动巨风,将夷羊九困在当场,但是不晓得为什麽, 那动力彷佛无穷无尽的扇动却逐渐停止了下来。 而那巨鹰般的元神像是发呆一般,怔怔地举目四望。 最後,才将眼神停在远方的叔孙大洪身上。 扇翅的动作停止,黑鹰模样的元神失神落魄地将嘴喙朝向叔孙大洪。 然後,像是真正的鹰隼一般,黑鹰元神像是发了狂似地,发出刺耳的嘎然声响, 抛下狼狈的夷羊九,冲向另一端高壮的叔孙大洪。 而黑鹰元神的宿主是另一名偏将,叫做颜徵朔,此刻他大声喝骂,却没有办法 停止黑鹰元神失控的动作。 不只没有办法停下它,连自己都不由自主被拖了过去。 看见黑鹰元神猛烈扑了过来,叔孙大洪吓了一跳,直觉便退了几步,他的火焰 元神却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轻飘飘的移步,便冲过来挡在他的身前。 只是,这样动作迅捷快速的一档,却让场中登时响起了此起彼落的巨大怪声, 惨叫声、嗤嗤声、悲嚎哀鸣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诡异至极。 原来,那黑鹰元神和火焰元神两相碰撞,碰在一起的那一瞬间,火焰元神的热 度烧著了黑鹰,而黑鹰因为速度太快,正巧便冲在火焰元神高热的焰烬之中,发出 刺鼻难闻的焦臭味道。 而黑鹰元神更像是发狂一般,不但不畏高热,而且像是有著累世冤仇似地张起 巨大的嘴喙,猛力地啄向火焰元神,将它啄得火光四散。 要知道元神一物和宿主常常都是心血相连,关系非常密切,此时黑鹰被火焰烧 得一身是火,火焰又被黑鹰啄得火光四散,连带著让叔孙大洪和颜徵朔也是一身烧 伤、啄伤,痛得大叫大嚷。 「你妈的!你个臭死鹰,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叔孙大洪又痛又气,大声惨叫: 「你老子被你啄得痛死了知不知道?」 颜徵朔却是一身的火光,连拍打都来不及了,哪还有精神与他对骂,「啪啪啪」 的巨响声中,叔孙大洪忍著痛,连滚带爬回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你他妈的不要过来!王八蛋!你再过来老子就杀了你!」 可是不晓得为什麽,那黑鹰元神却彷佛对火焰元神极有兴趣,仍然癫狂一般地 追了过去,那颜徵朔一身烧灼的剧痛,却被元神扯住,无法抗拒地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後,元神一亮一暗,居然便在平野上追逐了起来,跑了好半晌,才 在山林的翠绿树木间消失了踪影。 夷羊九等人看了这场又惊人,又好笑的追逐交战,都看得目瞪口呆,连脚受了 伤,卧在地上的孔父子文也看得目眩神驰,浑然忘了眼前的处境。 环视四周,野人们死去的身躯散躺在道旁,孔父子文自己受伤卧在地上,身後 的元神手中冰箭变成了废物。 他的手下全都被困在树藤之中,只听得到此起彼落的微弱哼声。而另两名元神 族人都像是傻瓜一般,一明一暗,一前一後地追到看不见人影。 算起来,这便是夷羊九等人发现自己的元神能力之後,第一次正式的交战。 也要等到真正出手和人对阵之後,几个人才知道自己的元神能力果然不凡。 孔父子文坐在地上,楞楞地喃喃自语: 「这几个家伙是人还是妖魔?要不然怎麽手下功夫这样的诡异?」 桑羊歜银沉静地看了看桑羊静的方向,发现她在桑羊晴的扶持之下已经悠悠醒 转,知道她已无大碍。 他轻松地看了看孔父子文一眼,微笑道: 「这便是真正的一等元神,好教你们这些井底之蛙得知,天下之大能人辈出, 不是像你们有些小小能力便拿来书人,谋取好处。」 「我知道你们不把我当好人看,但是如果没搞清楚个中奥妙,我便是死了也不 瞑目。」 「你想搞清楚什麽?」 「你们这几个元神族人,平白无故跑来鲁国有什麽企图?我两个手下为什麽会 突然自相残杀,一前一後地追著跑?」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桑羊歜银笑道:「若要知道,问我这小友好了……」 他顺手指了指易牙:「你那两名手下会这样发狂互相追逐,便是个的元神能力做出 来的,让他告诉你好了。」 易牙有点迟疑地抓抓头,呵呵地笑著。 「也没有什麽啦!不就是桑羊前辈告诉我,那黑鹰元神既然有著鹰隼的形貌, 就一定还残留有身为鹰隼时的记忆,因为元神一物是日月精华,加上人的参悟、修 练淬濿而来的。 虽然它现在已经是元神的模样,但是却仍然会有著鹰隼的本能残存著。那麽…… 鹰隼之类的猛禽最喜好什麽呢?当然便是鸡雏一类的鲜肉,我这元神『庖人』凑巧 可以将所有物事转化成任何气味、酸甜苦淡,所以啦……」 桑羊歜银哈哈一笑。 「所以当『庖人』冲过那火焰元神宿主身体的时候,便在他的身上转化出鸡雏 和小兽的血肉气味,被那黑鹰元神闻到了,当然就不放过他了……嗯!此一役易牙 大有进境,难得难得……」 说著说著,他转头望向竖貂。 「竖貂,你刚才那一手『万物』也使得不错,眼下虽然只能变幻小宗的物事, 只要修练得法,日後说不定真的可以役使万物。」 他像是个循循善诱的良师一般耐心叙说,说著说著又望向夷羊九。 方才夷羊九却没有什麽发挥,除了将孔父子文手下以树藤围住之外,和颜徵朔 的交战却算是吃了大亏,不但无从发挥,还被整了个狼狈非常。 因此,桑羊歜银看著他的眼神,却是有些严厉的。 「至於你,小九,却一点进步也没有,要知你的元神在几个人之中是最有潜能 的,但是如果不能发挥,便是让你有著大罗金仙的能力,也是徒劳。 这样的进境,不用说解救你妻子了,连能不能生离鲁国都是个问题哪!」 夷羊九有些惭愧地抓抓头,心中知道桑羊歜银的话语虽然严厉,却是一番好意, 而且是绝对的事实。 因为他曾经说过,此去要遭遇的元神族人能力千变万化,强大可怕,如果不能 自己多些进境,的确是凶险非常。 说到此处,桑羊歜银知道这红发年轻人虽然鲁莽任性,却是个聪颖出色之人, 话只要说上一次,便不必再多说,因此他只是点点头,便转身缓缓走向桑羊静两姐 妹。 此时桑羊静已经醒转,虽然被桑羊歜银撞晕在地,但是桑羊晴解释之後,她也 知是这个落拓中年人救了她一命,虽然仍旧认定他是让自己父母一生伤心之人,但 是那怨气却已经减了几分,也不想再出言辱他。 桑羊歜银走到两人面前,柔声说道: 「头还痛吗?」 桑羊静哼了一声,却不答话,倒是一旁的桑羊晴勉强笑笑,摇摇头。 「姐姐大概不碍事。」 桑羊歜银轻轻地吸了口气,声音却有些发颤。 「刚刚你们说,你们爹爹过世了,是什麽时候的事?」 桑羊静一怔,却不愿回答,一张俏脸似寒霜一般转了过去,来个听而不闻。 那桑羊晴却较为随和,眼眶一红,便轻声说道: 「是十九天前的事。」 桑羊歜银脸上叉出现了那种复杂的神情,彷佛忆及了诸多的往事…… 沉静的水纹,飘零的落花。 那年轻如玉的赤裸身躯,娇美容颜。 永生相随的誓言。 「你比不上我!你什麽都比不上我!为什麽我却什麽都得不到?」 充血怨毒的眼神,狂怒的绝望嘶吼,如电如火的刀光。 还有,多年前的清晨,自己孤零零离开羊城,望向那铁灰色城门的最後一眼…… 时光的风,静静地吹拂在天空之中。 良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几个年轻人都怔怔地看著他,却也没有人敢开 口问他,心中想起了什麽样的古老记忆。 桑羊歜银静静地看著两名羊城的女孩,桑羊静冷傲,桑羊晴俏皮,但是眉目之 间,却有著桑羊家许多人的影子。 有些部份像弟弟紫玉。 有的地方却像他自己。 更有的神情也像祖父祖母。 但是,那清秀纤美的容颜却更像一个人。 一个他朝朝暮暮,心中无时都在想念的人。 想到这儿,桑羊歜银叹道: 「我与你们的父亲是一母所生,他过世了,我比谁都更难过,」他的声音中有 著极深沉的疲倦和无奈:「上一代的事,无论谁对谁错,都不应该持续到你们这一 代了,知道吗?」 桑羊静有点愕然,瞪著他看了一会,这才皱著眉,转过脸去,不再理会於他。 看见她无礼的动作,易牙忍不住低声说道: 「看看她这样没礼貌,人家做妹妹的就不会这样,不是说双胞胎吗?怎麽两人 个性会差这麽多?」 他的声音虽低,却也传进了桑羊姐妹的耳中,妹妹桑羊晴一怔,却只是无奈地 耸肩,对易牙甜甜一笑。 但是桑羊静却置若未闻,索性闭上眼睛。 她方才摔晕了过去,虽然没有受到重伤,却也是头脑昏沉,此刻还有些站不起 身来,便轻轻喘息著坐在地上歇息。 桑羊歜银望著她的背影,突然间心中一动,问著桑羊晴道: 「等等,我此番回到了鲁国,你们怎会知道的?你们又怎麽确定,我这番回到 鲁国一定会去羊城?」 桑羊晴不自觉地看了夷羊九一眼,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是你传来消息的吗?」她皱著眉道,表情和桑羊静的冷漠却不太相同: 「因此叔伯祖们还闭关商量对策呢!他们说……他们说……」 桑羊歜银淡淡地笑道: 「他们说你父亲刚刚过世,城内群龙无首,需得注意不要让我乘虚而入,抢回 羊城之主的宝座,所以才派你们来接我,省得我偷溜入城,引发事端,是吗?」 桑羊晴点点头。 「是。」 桑羊歜银无奈地笑笑,低声说道: 「他们还是不懂,到现在还是不懂……我说不要了,就再也不会要,这道理真 有那麽不容易了解吗?」 他的思绪在脑海中也不知翻转了多少次,但是在这些胡思乱想中,却有一个带 著疑团的问题逐渐浮现。 沉吟片刻,突然间在脑海间如电光火石一闪,闪过了一个念头。 想到了这个关键,桑羊歜银的表情勃然变色。 「不对!」他的眼睛圆睁,神色在疑惑中带著凝重:「羊城的行踪何等神秘, 城主过世更是极为重大之事,只过世了十来天,这个人……」他戟指一旁的孔父子 文,看著他厉声说道:「你又怎会知道这件事?」 孔父子文瞪了他一眼,却不开口,脸上神情倔强,显是不愿说了出来。 桑羊歜银却无心再和他纠缠下去,他一转身,便大步向著鲁国都城的方向而去, 表情动作甚是惶急。 夷羊九等人与他相处了不少时日,早就习惯与他同行,此时看见桑羊歜银快步 而行,也就络绎地跟了上去。 桑羊静两姐妹看见众人说走就走,也不再耽搁,桑羊静晕醒之後脚步有些虚浮, 便让妹妹扶著,一行人快步奔向目的地:「羊城」。 而摔伤了腿的孔父子文却没有人理会於他,他久经战阵,身为败军之将,对於 束手就缚的心理准备当然便是被敌人一刀斫下头颅,但是夷羊九等人都不是因残无 情之辈,说走就走,非但没有杀他,就连刚才自己倔傲狂慢地不愿回答桑羊歜银的 问话,桑羊歜银也是转身就走,根本就没有难为他。 只是,放眼望去,眼前的情景也是前所末见的诡异:近百人的部队被树藤、巨 木包了个密密实实,许多人被蒙住了口鼻,「唔唔唔唔」地叫个不停。 看来,要将他们「挖」出来,恐怕还得费上许多工夫。 而他那两个偏将更不用说了,此刻荒山寂寂,两人刚才一前一後地惨呼追逐, 早已跑得老远,现在依然不见人影。 想起方才那几个年轻人的元神,孔父子文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冰晶元 神,良久,才颓然地叹了口气。 一禅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