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丑陋的夺权戏码 桑羊歜银和夷羊九等人跟著羊城一众走进城门,看见那泛著铁灰色泽的大门, 桑羊歜银不禁感慨万千。 他一边低声向夷羊九和易牙说了几句话,一边静静地看著羊城的景物。 当年,他便是从这道门走出羊城,从此再也不曾回来。 而且,那时候也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要回到这个令他一 世伤心的地点。 可是,现在他又回来了。 羊城外的花朵年年开放,潮起潮落,依然是多年前他离去时的景色。 花木犹在,人事却已全非。 桑羊歜银深吸了一口气,便独自走进羊城大厅。 而夷羊九等人却不便跟他进去,便在厅外等候。 在羊城的大厅「浩瀚庭阁」坐定了之後,左右的杂役奉上了热茶,桑羊日炎森 然说道: 「喝茶。」 桑羊歜银漫不在乎地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看见他将茶喝了,桑羊日炎忍不住抚须微笑。 然後,他重重一拍茶几,震得杯盏叮叮作响。 「说,你此番回到羊城,究竟有什麽图谋?」 桑羊歜银淡淡一笑,擦了擦嘴唇。 「原先,我一点回来的念头也没有,只是想到鲁国来帮我的小友们找些东西,」 他缓缓地说道:「後来,我知道紫玉过世的消息,只是想回来祭拜於他,这便是我 的『图谋』。」 桑羊日炎冷笑道:「难道你便没有一丝丝的野心,想要夺取城主之位?」 「日炎伯父,」桑羊歜银不悦道:「您是老得耳背了,还是我说的话你根本就 没听进耳朵里?我说对城主之位没有兴趣,便是没有兴趣!德文当也好,不当也好, 全然不关我的事!」他说著说著,转头向白胖少年桑羊德文大声说道:「德文!今 後你要接下羊城的城主重任,却什麽事都要你爷爷来扛,你为什麽不说几句话?」 那少年桑羊德文显是极为胆小,听见桑羊歜银这样严厉的声音,早著慌了起来, 脸色一变,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红脸胖子司空侯扬嘻嘻一笑,抢著接口道: 「没的事,没的事,只不过我们德文小哥……」 「闭嘴!」桑羊歜银舌绽春雷,大声说道:「这是我羊城的家务事,又哪犯得 著你来多口?」 桑羊日炎老眼圆睁,怒声说道: 「你才闭嘴!你本是羊城的叛徒,早就没了说话的资格。司徒先生是德文请来 帮助处理羊城事务的贵客,你怎敢这样放肆?」 「数百年来,羊城之事从来不曾找过外人前来插手!」桑羊歜银佯怒大声说道: 「你这样做,孤星大伯父知道吗?」 桑羊日炎微微一怔,勉强说道: 「这……这不关你的事!」 桑羊歜银冷冷地环视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 「我们羊城的叔伯之辈人丁众多,怎麽今天只来了三个人?」他彷佛不经心地 说道:「金风叔父、青岚叔父,其馀的叔伯们去了什麽地方,怎麽不见他们呢?」 另外两名老者桑羊金风、桑羊青岚向来便唯桑羊日炎的嘱咐诺诺而行,此刻被 桑羊歜银问了这个问题,两人有些慌乱,面面相觑,不自觉便望向桑羊日炎。 「不是告诉你了吗?」桑羊日炎不耐烦道:「他们闭关了,就是因为要找出对 付你的方法,这才劳驾他们闭关的。」 「是吗……」 桑羊歜银轻松地背著手,在厅中踱了几步。 然後,冷不防地,他转身大叫出来,眼睛恶狠狠的瞪著桑羊德文。 「说!德文!」桑羊歜银面色狰狞地大叫:「孤星伯祖他们是不是被你关了起 来?是不是你作主把他们关起来的?」 桑羊德文毕竟年幼,被他这样一吓,脸色转为青白,嘴唇不住打颤。「不…… 不是我!」 桑羊歜银却丝毫不肯放松,跨前一步,声音更是严厉。 「一定是孤星伯祖不让你找外边人进来,你就把他们关了,对不对?」 桑羊德文被他这一轮紧迫盯人的问话问得急了,脑子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说 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爷爷啦!是爷爷把他们关起来的!」 此语一出,羊城中人除了桑羊日炎等三名长辈老者之外,大家都惊讶万分,哗 然起来。 原先,当桑羊日炎等三人宣布其馀羊城长辈要闭关商讨对策时,因为他们的辈 分极尊,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加上桑羊歜银虽然离开羊城日久,但是多年来被渲染成一个心性极差,却有著 狼子野心的恶人形象,一提起「那桑羊歜银将要回到羊城」,大夥对三个老人的说 法更是深信不疑。 但是,从桑羊歜银的几句紧迫话语中,这一次羊城耆宿们的「闭关」显然大有 文章! 桑羊日炎气急败坏,大声喝骂: 「德文!你胡说些什麽?」 桑羊歜银笑道:「德文可没有胡说,倒是日炎伯父您,这番可是错得厉害了哪!」 看著众人惊疑的眼光,桑羊日炎退了一步,脸上肌肉扭曲,显是心情复杂激动 已极。 「我错?我有什麽错?」他大声叫道:「六十年前,我本就应该是羊城之主, 要不是众人嫉妒我的能力,又怎会让你那不成材的父亲做了城主?而且一做还是父 子两任!」这老人彷佛想起了多年前的旧恨,心情激盪之下,更是口无遮拦: 「没错,孤星大哥他们是我用计关起来的,可是我这样做错了吗?当年我没能 当上羊城的城主,现在好不容易我的孙子有机会了,却又来了你这不肖子孙回来搅 局,难道我们这一房的世世代代都要屈居人下吗? 明明都已经要成定局了,孤星那群老糊涂却说要从长计议,还说什麽『祖训虽 然重要,现下情势却是大不相同』,又说什麽『那歜银孩儿当年之事,他也受了极 大冤屈。若是召他回来主持大局,也未尝不可」…… 我们家德文有什麽不好,为什麽还要这样横生枝节?为什麽还要说『这事还要 多多斟酌,宁可从外支子弟寻求贤能之人,也不能草率行事』? 难道我桑羊日炎这一房就那麽不好,非要除我们而後快吗?」 这老人想是积压了多年的怨气,一抱怨起来便没完没了。 一旁的胖子司空侯扬微微皱眉,低声对他吼道:「闭嘴!」 他神色森然,微微动怒道:「少说两句!」 一转头,他的脸色变得极快,一刹那间又堆满了和善的笑容。 「歜银兄果然是不凡之人,令人佩服。我们几个来到羊城,的确是为了羊城的 存亡而努力奋斗,只是你要这样以小人之心来看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他的脸上笑眯眯的,配上红通通的胖脸,看起来毫无机心。只是一边说著,他 却一边屈著手指:「不过……任你有通天的本领,我想不多久後,你也不会再来烦 扰我们了……十五、十四、十三、十二……」 桑羊歜银看著他数数的动作,像是想起了什麽重大的事情,脸上勃然变色。 「你……你在那茶里……」 司空侯扬笑眯眯地,做出无辜的神情。 「什麽茶呀?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些什麽……」他笑道:「人吃五谷杂粮,临时 有个病痛,病得厉害一眨眼便救不活了,那也是常有的事啊……七、六、五、四……」 桑羊歜银大惊,整个人却像是突然抽离了生命一般,眼睛瞪大,手撑著椅子, 彷佛随时就要跌下地来。 「还有什麽挂心的事,你就趁这时候想想吧!啊呀!」司空侯扬夸张地一拍额 头,作出恍然的神情:「我忘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歜银兄,咱们就此永别吧!…… 二、一……倒下!」 桑羊歜银身子陡然一震,便软软垂下头来。 司空侯扬哈哈大笑,连在一旁的桑羊日炎、桑羊金风等人都欣喜地松了口气。 笑声中,司空侯扬得意地说道: 「看吧?我不是说吗?天有不测风云,人间祸福也只在旦夕,我看歜银兄多年 操劳,想必是发了急病而逝了吧?」 老者桑羊青岚也凑趣笑道: 「是极是极,只怕是报应到了也说不定,这孩子做了那麽多坏事,便是老天爷 来收他也是人之常情啊!」 他们几个在厅中一搭一唱,其馀的羊城中人神色惊疑不定,见著了这样的变故, 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如何应付。 明知道桑羊歜银在这个当口无缘无故死去,个中必然大有蹊跷,但是却不知道 该如何是好。 司空侯扬冷眼看著他们,轻描淡写地道: 「今後羊城的一切便由城主桑羊德文兄定夺,我等当然会竭尽心力辅佐德文城 主,却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麽相左的意见?」 羊城众人中,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清亮的声音。 「那孤星伯祖他们呢?为什麽不等他们出关後再决定?」说话的是桑羊静,此 刻她的神色凝重,一脸怀疑的神色:「他们真的是被你们关起来的吗?」 司空侯扬呵呵一声乾笑。 「大小姐多虑了,孤星前辈他们的意见,自然是要看重的,只是现下情况紧迫, 羊城不可一日无主,而且孤星前辈等人的意图不明,为了防止桑羊歜银这类变故再 次发生,我们这才忍痛先请他们暂作歇息,让德文兄及早接位,等德文兄接位成功 後,自然会将他们放出来。你知道德文兄有多谦逊吗?」 他走到桑羊德文的身旁,搂住他的肩头:「德文小哥对我说,『其实在桑羊家 中,我那静姐的才能胜我十倍,如果她要接这城主之位,开创羊城前所未有之新局, 我定要奉她为新任城主!』你看看,你的能力连德文兄都肯定不已,因此只要你开 口,我等必然奉你为羊城新主!」 桑羊静杏眼一睁,想要出口驳斥,但是司空侯扬这番话却是厉害非常,将她无 端扯进了城主之位的争夺战团,先用话将她抵住,而此刻如果桑羊静有任何意见, 便也成了「对城主之位有意染指」之人。 她虽然坚毅聪慧,但是年纪毕竟太轻,论起口才,又怎是司空侯扬这种老狐狸 的对手? 司空侯扬看著她的神色,知道自己言语已经将她挤兑得动弹不得,便哈哈笑道: 「因此,大小姐是不持反对意见了罗?」 桑羊静脸色铁青,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如此甚好!」司空侯扬笑道:「既然连大小姐也推举德文兄即位,那便这样 吧!我在此数至三数,如果到时没有人有意见,我们便说定了,由德文兄出任城主, 这样可好?」 不待有人回答,他便抢先叫道: 「一!」 「二!」 全厅静寂无声,司空侯扬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有一个声音在厅中幽幽响起。 「三!四五六七!」 这个声音一出,桑羊日炎等人尽皆大惊失色。 在众人惊惶的眼光中,原先已经垂下头不再动弹的桑羊歜银「尸身」,此刻却 「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垂下的头缓缓抬起,只见桑羊歜银的双眼神光湛然,精神十足,却哪里有任何 死去的模样? 更微妙的是,看见他「死而复生」,羊城众人居然不自觉地欣喜不已。 就连一向对他敌意最深的桑羊静此刻也是百感交集,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心里 不知道为什麽,还微妙地泛出温暖的感觉。 桑羊日炎大惊失色,不禁後退了一步,而那胖少年桑羊德文早已躲到了他的身 後,这一张皇,两人缠在一起,差点脚一软便跌在地上。 那胖子司空侯扬虽然狡诈,但是乍见桑羊歜银「活」了过来也是一惊,失声道: 「你……你不是已经……」 桑羊歜银微微一笑。 「已经被你毒死了是不是?」他叉著手,神色悠閒:「你这封喉之毒果然是天 下极毒之物,寻常人吃了,也的确要在一百数之间送命。」 「那为什麽你喝了茶还不死?我明明看你喝下去的,」司空侯扬奇道:「这毒 药连解药都没有,你又怎能喝了之後安然无事?」 「我喝了你这封喉毒茶之前,便知道你会在茶中搞鬼,但是我身边的这些小友 却都是奇才异能之士,於是我便来个将计就计,」他一拍双掌,身後的侧门出现了 易牙胖胖的身影。 有元神能力的人,还能看见他那黄澄澄的元神「庖人」。 「『庖人』的元神之能,在於能将天下万物转为各种吃食的型态,於是在喝茶 之时,我便让『庖人』隐身在我後面,将我喝下的茶液转为硬实之物,藏在腹间。」 桑羊歜银拳掌虚握,在腹间猛击一记,他这一击用劲巧妙,腹间肌肉受激, 「呃」的一声,便呕出了一团茶液颜色的硬物。 那硬物著地之後,「哗」的一声还原为茶液,冒出阵阵白烟。 白烟过後,只见地面已被蚀出一道痕迹,足见茶中毒性之强。「便是这样,」 桑羊歜银笑道:「我就从『死里』又活回来啦!」 桑羊日炎大声道:「那又怎样?现下我孙子德文还是照样接下城主之位,你本 是个被羊城逐出之人,你又能怎样?」 桑羊歜银还没接口,便听见厅侧的偏门「砰」的一声拉然而开,有个声音像平 地响雷一般响在众人的其中。 「不怎麽样!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胆子敢让德文接任城主!」 听见这个洪亮苍老的声音,桑羊日炎暗暗叫苦,知道这下子自己的图谋等於已 经化为泡影。 而桑羊静、桑羊晴等人听见了这声音,却是喜容满面,桑羊晴更是忍不住大声 叫了出来。 「孤星伯公!」 一禅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