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神形俱灭,快逃! 秦穆公任好元年,在咸阳城发生的那场元神恶战,是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场元 神争战,但很讽刺的是,因为它本是元神族之间的战役,一般人无法看见,所以在 战役一开始的时候,秦国的民众还以为那是一场有点笨拙、极不精彩的斗战表演。 可不是吗?只见两群大汉一拥而上,却没有几个人真正动起拳脚,只是表情极 为痛苦似地左闪右纵,有的人甚至还面对面跪坐,不像打架,倒像是在下一盘伤脑 筋的棋。 直到後来,有的人开始见血了,秦国人民这才看出蹊跷,仔细一看,还有人也 没见他被人打伤,却歪歪扭扭,一身骨节全数碎裂倒地而死,有的人却是满脸乌黑 溃烂,像是片刻间得了最严重的麻疯。 後来,有一个小个子平白无故飞到了空中,大叫大嚷,动作滑稽,大夥还来不 及哄堂大笑,竟看见他的身体陡然四散开来,血肉、四肢像雨水一样撒在众人的头 脸身上,秦国人民这才知道出了极大变故,开始尖叫散逃。 在战斗中,夷羊九一方无疑是占得优势的,因为南斗族的元神性质属於阴毒一 类,擅长的是下毒、迷惑、染病、偷袭等下三滥招式,而光是夷羊九的萝叶金光一 闪,便是几名南斗族人哀叫倒地,除了几个同伴不慎中了暗算之外,其实双方交战 不久,南斗族便明显居了下风。 双方交战不久之後,在高台上的秦穆公看出情势不对,他虽然不是元神族人, 但是对这个奇异种族的事情也略有所闻,也曾听人说过世间第一恶神可能使藏在秦 国,於是立刻下令指派手下的元神族人百里奚、孟明视、西乞术、公孙枝也下场伺 机介入,但是不多久夷羊九等人便已占了上风,因此秦国大将们便只在一旁掠阵。 这场混战持续得并不甚久,因为便在此时,咸阳城中又出了新的变故,这才是 造成这场惨烈战役的真正原因。 大街上,此时人声、惊呼声、乐声此起彼落,不绝於耳。但是过不多时,却一 致地变得模糊起来。并不因为嚐杂声变小了,而是天际传来另一种声响,将所有声 音盖过。 只听见夜空之中传来清越的箫声,如泣如诉,彷佛有著一只寂寞的凤鸟,在天 空无助地孤独飞翔。 听见这样的箫声,秦穆公的脸色陡地变得煞白,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但他毕竟是个春秋时期的著名英雄,脸上神情虽然不定,但是仍然召过来一名 内侍,凑在他的耳旁低声交待。那内侍闻言立即狂奔跑下高台,不晓得去了什麽地 方。 夜空之中,此时果然出现了箫史乘著巨龙的翩翩身影,只见他在人群上空盘桓, 看见了秦穆公,便飞得更低,朗声对他问道: 「弄玉呢?我的弄玉在哪里?」 秦穆公还未答话,却只见淡淡的金光一闪,箫史微微吃惊,带著巨龙一个转身, 便避过了无数宛若锐利鞭子的青藤,「刷刷刷刷」声中,他微皱眉头,便瞪向地上 那发出金光和藤蔓的红发汉子。 原来方才夷羊九见箫史出现,只因他认定这箫史便是那万恶的天神南斗,随手 打倒了两名元神族人,便打算趁隙攻击箫史。他的元神萝叶此时使用金光用得极为 得心应手,只要对敌之时使出便是无往不利,再加上原有的青藤攻击,本以为这一 击十拿九稳,都还是被箫史轻易闪过。 箫史瞪著夷羊九,正要说些什麽,猛然间又看见前方一头白色的元神小兽飘了 过来,那小兽看似温驯,光度也极为柔和可喜,只是到得面前,那张可爱的小脸突 地涨大,狰狞万分地兜头便咬向箫史。 眼见「玉磐」就要得手,但是箫史却仍然一样的身法,众人只觉眼睛一花,那 巨龙微一扭身,便砰然扫中「玉磐」,将它硬生生打下地来。 在晋国众人之中,夷羊九和狐偃的元神能力最强,连南斗族的元神都难以招架, 此时却都只一招,便被箫史闪了开去,因此夷羊九更认定他定然便是南斗无疑。 便在此时,秦穆公在高台之上哈哈大笑,对著箫史高声说道: 「你不是要找弄玉吗?弄玉在此,来找她吧!」 此时在秦穆公的身後,随从已经架起了一个大木笼,笼中的栏柱极粗,在笼子 里果然关著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此刻正在笼中尖声叫道: 「箫史救我!箫史救我!」 箫史看见眼前的情景,俊脸一沉,便驾著神龙缓缓飞向高台,秦穆公和从人见 状,连忙抬起那个大木笼,往高台下便跑,只听见木笼中的弄玉兀自高声惨呼,叫 起箫史的名字更是凄厉。 那高台的台阶建在後方,秦穆公等人这一下去便在箫史眼中失了踪影,但箫史 和那神龙的身法极为灵动,一个後退,一个转折,便绕过高台,来到後方,只见那 个大木笼立在高台之下,里面的女子仍在凄惨地哀哭,但是秦穆公和从人却早已不 见踪影。 箫史微一皱眉,心下极为不忍,便缓缓下落,等到离地不远时,便一个纵跃跳 下神龙的背,往弄玉置身的大木笼奔去。 眼见已经要奔到木笼前方了,却听见两侧「刷刷刷」地闪出兵刀破空之声,却 是秦穆公在两旁暗伏手持尖戟的大力勇士,趁箫史分心之际,便要将他戮死在当场。 只见箫史气定神閒,即使是那沉重闪亮的重戟已经迫近眉睫,他仍然神情不变, 连奔去的动作也不见。 「嗤嗤嗤嗤」几声重浊声响,几名力气雄大的军士明明已将重戟插在箫史的身 上,却像是刺中了什麽虚无之处,一点兵刃入肉的感觉也没有。 箫史却对这些重戟的狂刺恍若未觉,奔到大木笼前,也不见他有什麽动作,整 个木笼便砰然一声分崩离析,登时碎散开来。 只见木笼中有个女人一脸惊惶,身形苗条,却不是秦穆公的姊姊弄玉。 箫史长叹一声,仍然高声叫道: 「弄玉!弄玉!你在哪里?」 静静的空间中,没有人敢出声说一句话,箫史轻轻一纵,又跨坐在神龙之上, 正要腾空之际,却听见一个沉静的声音从高台前方传来。 「我在这里。」 箫史大喜,驾著神龙轻轻回转,便来到了台前,窥魏站在高台之上的,果然便 是那贞静秀丽的秦国王女:弄玉。 弄玉见了这个丰神俊雅的神秘男子,心中情绪极为复杂,脸上淡淡地微笑,却 没有箫史那样的欣喜。 箫史看见弄玉的身影,便要驾著神龙过去,但是弄玉深吸一口气,却大声说道: 「你先不要过来,我有话问你。」 箫史一怔,却十分听她的话,只是轻轻地後退,飘浮在她的前方不远处。 「你要问什麽?」 弄玉凝望著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尽是苦涩。 「任好告诉我,说你是个妖魔鬼怪,只是用俊雅人形来骗我,是也不是?」 箫史的神色顿时木然,脸上骤然出现森冷的神情。 「是谁说的?」 「不管是谁说的,我只想问你,」弄玉静静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箫史楞了一楞,勉强说道:「我是不是妖魔,这很重要吗?我只想和你要好, 我是不是人,真有那麽重要?」 「我可没有这麽说,」弄玉摇摇头。「我只是要再问你一次,你告诉我,你是 人?是鬼?是妖?是仙?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信你。」 这一个疑问,便是当场所有人心中一致的疑问,因此全场更是鸦雀无声,每个 人都在等箫史的回答。 箫史脸上微显怒意,但是见著弄玉凄然的表情却又心软起来,过了良久,才咬 牙说道:「我果然不是凡人,也不是鬼神妖魔。我是上古天神的後裔,是活生生的 族类。」 弄玉淡淡地笑,又问道:「那麽……你不是蛇妖了,那为什麽你会有这样一条 神龙?」 「我这神龙并不是饲养之物,而是我身子的一部份,但是二者却可以分离一段 时日。」 弄玉听了他的说话,点点头,彷佛解开了最难解的谜题。 「你果然没有骗我,因为我知道你说的话,句句是实。」 她说著说著,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高台之前,声音清脆了亮,让所有人都可以 听得清清楚楚。 「我弄玉在此对天神发誓,我此生至爱箫史不渝,不论他是人是怪,我都爱他 一生一世。若是有人对我这番做法不同意,我只能说,那不关你们的事,不管你是 国君,还是上帝,我这一生便是要和这箫史在一起!」 这句话很明显便是对弟弟秦穆公任好说的,此刻这位年轻的秦国国君正在台下, 听见她的说话,他的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麽。 高台之上,只见弄玉巍巍站立,宛若神仙中人。 她的神情坚定,脸上带著淡淡的美丽笑容。 「箫史啊……你还在等什麽,还不快些过来,将我带走?」 箫史闻言大喜,跨著神龙便缓缓飘向高台。 由远而近,只见弄玉脸上的神情凄美似画,有著无尽的温柔,也有著无尽的深 情。 然後,她在箫史即将接近的那一刹那,腿上一纵,整个人便像是流星一般,翩 然跃下高台。 那高台足有十多丈高,本就是为了宣扬国君声威的建筑,连得更是比一般礼台 更高更大。从这样的高处摔下,几乎是没有活命的可能。 箫史看见她决绝跳下高台的身影,一时间只惊得魂飞魄散,他见机极快,一个 俯冲便急纵而下,但是弄玉寻死之心极为坚定,知道他会来相救,便趁他心情轻松, 以为她打算登上龙背与他离去之际,决然跃下高台。 只听得「嗤」、「噗」的声音响起,箫史在千钧一发死命一捞,却只捞著了她 的衣袂。 然後,弄玉纤细的身子跌入大地,摔得肉破骨折,登时毙命。 这一个变故陡然发生,众人都是惊得呆了,只见箫史身形似电,眨眼间落地狂 奔,整个人情绪终於崩溃,抱著弄玉的尸身号啕大哭。 他本不是凡人,是上古时代另一种怪异的种族托生於世,对於人世间的情缘看 得极淡,但是此番与秦国弄玉公主相爱,却真正付出了情感,虽然两人并非同一族 类,但是情深爱重,更比寻常人的情爱浓烈许多。 只听见箫史的哭声远远传了出去,众人都是心下侧然,秦穆公乍见亲姊死於非 命,当然悲痛不已,但是他在悲泣之馀,却仍然走到重耳的身旁,和他低声说话。 那箫史抱著弄玉的尸身,只见她脸上仍然带著清雅的笑容,眼睛却已永远闭上。 他哭了一会,只觉得世间的一切已然不复存在。 便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箫史身上的特殊本能突地运作起来。 只是,人类的情感最致命之处在於,当情感的激动到了极点,所有的身体本能 使不再有什麽意义。因此当那不对劲直觉出现时,箫史不愿去理它,只让悲励的情 感在神志间全数占满。 也因为如此,晋国秦国的元神族人,才能在这一刹那得手,狐偃的元神「玉磐」、 秦将蹇叔的元神「利刃」同时攻入箫史的体内,终於将他攻成重伤。 「玉磐」的能力是噬咬,能将肉身咬成重伤,「利刀」的能力是切砍,两人合 手偷袭,却意外轻易得手,将箫史重创当场,再也无法动弹。 箫史既已受了重伤,晋国、秦国等元神族人如释重负,便纷纷走过来,将箫史 围在中间,只见他依然神色迟滞,抚著弄玉的脸只是发呆。 夷羊九排开人群,看著这白衣恶神的狼狈模样,怒声道: 「南斗,你这奸贼,你也有今天?我全家人被你所杀,便是你这万恶之人的主 使!」 他想起家人横死的惨状,忍不住又骂了几句,突然一怔,神色却转为惶急。 「你快说!那『水婴』罔象是不是在你那里?快快交出来,也免得你犯下那麽 多罪过!」 那箫史本来是一副茫然的神情,听见夷羊九这样说,他缓缓转过头来,瞪著他 看。 那眼神中却没有怨毒,只有很深切的同情和怜悯。 「你们好奇怪……说是有良知、有道义的『人』,做起事来却是那样的莫名其 妙。 我明明叫箫史,你偏生要叫我南斗。我们族类也许有一丁点南斗的血缘,可是 难道这秦国的先祖叫皋陶,现在全国的人都要叫皋陶吗? 你全家死於非命,我当然知道,但那是『玄蛛』的首领干出来的,他只不过假 用南斗的名头,你们就全当真了?这世上明明早就没了。水婴『罔象』,你却找得 兴高采烈。 我和弄玉一生都没害过人,也没碍著你们什麽,你们却让我们遭逢这样的大难…… 到底是你们害我,还是我害了你们?」 他这番话说下来,只听得夷羊九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晓得是真是假,他直觉 回头看看斐影子司,却发现斐影子司的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 一时之间,夷羊九只觉得思绪紊乱,也突然间想起,从头到尾,他对南斗族的 看法与观感,都是来自斐影子司和桑羊歜银的转述,自己却从未真正接触过南斗之 族。 难道,这整个事件,自始至终都只是个骗局? 一想到「骗局」二字,又想到纪瀛初,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几乎便要晕了 过去。 夷羊九定了定神,正想再向箫史问个清楚,却发现他的神情肃然,口中却不住 地嘿嘿冷笑。 他这笑声极为森冷,像是一柄尖刀,晃在人的心口上,随时都可以刺死任何人。 众人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却听见一旁的斐影子司恍然大悟,急声大叫: 「快逃,大家快逃!」他的声音惶急,简直便像是在哭吼。「他要『神形俱灭』 了!」 夷羊九也不及细想,扛起斐影子司转身狂奔,众人大惊之下,动作有快有慢, 登时四散奔逃,有动作迟一些的,却摔在地上。 而夷羊九也因为扛著斐影子司动作不便,跑了几步便滚倒在地,大急之下,便 像是蠕虫一般,手足并用地向前滚去。 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伴著箫史尖利的笑声,只见白色的微光一闪,所有 人的眼界便陷入了一片无可救药的纯白。 那是一片将所有事物吞没的纯白。 一切的发生,都是无声无息。 夷羊九的眼睛,一直到许久之後才勉强看得见一点点东西,恢复部份视觉後, 只见自己离开箫史所在之处大约有十数步的距离。 而以箫史所在之处为圆心,直径十步左右的地方画一个圆,在这个圆圈之内, 只剩下一片空无一切的纯白。 什麽东西都没有,没有灰烬,没有残馀,只有一片彻底而纯粹的白。 晋秦的元神族人们个个东倒西歪,有的人不住呻吟,有的人……不,那不应该 算一个人了,因为在地上剩下的,只有几支腿,半片脑壳。 这种情形,便和当年的「幽冥」一模一样,身处白圈之中不及逃出之人,便被 那片「神形俱灭」的纯净之白吞吃消失。 便在此时,身後却传来狐偃惶急的声音。 「夷羊九,快来!斐影前辈要归天了!」 夷羊九一惊,连忙奔过去,却看见斐影子司身上被「神形俱灭」在腰际切了一 道口子,伤口血肉翻出,却不晓得为什麽没有喷出鲜血。 只见他眼神涣散,口中却只是叫著: 「小九……小九,我要找小九……」 夷羊九连忙过去,握住他仅剩的手,低声说道: 「我在这里。」 只见得他气息短促,眼神空洞,显然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拼著全力,斐 影子司嘶声说道:「小……小九,我对不起你,桑羊也对不起你,因为我们骗了你。」 夷羊九低下头来,声音低沉。 「我也想到了,听见箫史的说话,我也想到了。」他的群音有著深沉的悲哀。 「没有罔象,一切都是徒然,就是找到了再多元婴也没有用,还不如在鲁国死了就 好。」 「不……不是那样的,」斐影子司艰难地说道。「你的妻子还是可以治好的, 我们骗了你,是因为我们都想借用你的能力,来秦国消灭南斗。」 「瀛初还是可以治好?」夷羊九急道。「怎麽治?」 「……她的病,除了『土婴』之外,只要任何一个纯属元婴都可以治好,不需 要五个元婴都找齐。当日桑羊在她身上用上『土婴』贲羊,只是要让你们更相信, 其实只要有金、木、火任一个元婴,都可以治好她…… 不过……那半年之期是真的……我们因为私心,便要你找齐所有元婴,最後可 以让你到秦国来消灭南斗,其贯你光是用鲁国的那个『金婴』便可以治好你妻子了…… 只因上古之时,大家都吃了南斗太多的苦头,这才对他如此忌惮。而且他又在 封神时代企图复活,更是让人惊惧害怕…… 也是大家都犯了『宁杀错不放过』的错误,这才会有这样多的误会啊…… 却没有想到,我们错了,原来箫史不是南斗,连百年前的箫神也不是,南斗如 果真还活著,也不是在秦国。一切都只是那个『玄蛛』的首领搞的狡猾。 这一点,只怕桑羊在羊城时早就知道了……所……所以他才会说,他对不起你。 因为如果你不继续找别的元神,只用金婴就可以回去救你妻子。」 说到此处,他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声音更是低微。 「你……你可以原谅我们吗……」 夷羊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紧紧握著他的手。 「可以。」 只是,这句话斐影子司再也听不见,他的手逐渐松开,眼睛圆睁,已经没了气 息。 夷羊九心情颇为复杂地看著斐影子司安详死去的容颜,想了一会,觉得自己一 点也不怪他,也不怪桑羊歜银。 因为两人虽然说有了些许私心,但在大前提上还是爱护著他和纪瀛初的。 而且没有了桑羊歜银的指点,纪瀛初中了贲羊的暗算,本来就绝无幸理,若不 是他指引了夷羊九这个方法,纪瀛初便连这一丁点复生的希望也没有了。 想到了宽容两位奇人的理由,夷羊九登时觉得胸臆舒坦了不少。 本来,宽容就远比记仇记恨来得令人坦然。 他顺著吐出胸口郁气的呼吸,游目四望,看见在夜色里,那群与秦晋豪杰们相 斗的元神之族七横八竖地躺倒在地,有的人被箫史的「神形俱灭」吞没,或死或伤, 有的被夷羊九等人打倒,卧在地上哼哼唧唧。秦穆公早派了精强的兵士将这些人一 一押起,垂头丧气而走。 突然之间,夷羊九眼睛一睁,却看见了那「玄蛛」的首领卧在地上,心中不禁 一阵怒火,快步纵跃过去。 至此,夷羊九才知道原来整个事件和邪神南斗并无关联,一切都是这「玄蛛」 首领设下的阴谋。 只见那首领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大男人,脸色灰败,身上受了「神形俱灭」的波 及,整个左肩全数不见,骨肉都翻了出来,眼见已是活不了。 夷羊九怒目瞪著他,还没想到要说什麽,那首领却翻翻白眼,冷然低睁说道: 「原来是你这狗儿子……」 夷羊九咬牙道:「你杀了我全家,便是死二十次也不算冤枉,你还有什麽话说?」 玄蛛首领眼神涣散,语声却仍然阴森似鬼魅。 「我还……还什麽话说?你个捡便宜的狗儿子,我不来杀你二十次就算便宜你 了,你还敢说什麽杀我二十次?」 夷羊九又怒又好奇,大声道:「你在说什麽鬼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你听不懂?」玄蛛首领狞笑道:「我把那个小骚娘们养得这样大,这样细皮 嫩肉,我都舍不得动她,你居然就把她给睡了?还互许终身? 妈的!贱娘们,说什麽『我还没准备好,还不能把身子给你』,就我这样的笨 人才信了她,把她当宝,满心以为等下去一定值得……咳咳…… 却哪知道她早和你睡上了,我早知道哪还管她年纪小,早在她十三岁就干了她, 也算乾净了事……咳咳咳……那骚小娘十三岁就长了奶子,干起来也算可以了……」 夷羊九听了一会,这才知道他说的竟是瀛初,听见这样淫邪的说法,「轰」的 一声脑门像是点了把火,登时气得满脸通红。 那玄蛛首领此时声音更是低微,但是脸上那怨毒之色却鲜明地简直可以滴了下 来,夷羊九虽然震怒,看见这样的神情却仍在心中打了个寒战。 「我……」玄蛛首领用尽身上最後一分力气,艰难地说道。「我咒你一家永世 不安,生下孩子男为奴,女为娼,拖累你一生一世……」 便在此时,夷羊九狂叫一声,再也忍受不住,轻轻一跃,便像是千斤一般地跩 在他的胸膛,肋骨整排碎裂,这一生作恶多端、害人无数的玄蛛首领登时毙命。 只是,他那临死前的神情,却彷佛带著阴郁邪恶的深沉满足。 一阵冷风吹来,让人不住打了个寒战。 夷羊九探手入怀,将装著元婴的净瓶握在手里,彷佛怕它会一下子消失。 遥望天际,其时已近初秋,距离半年之期,却已经剩下了不到一个月。 一禅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