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玫瑰凋谢,猎犬老去,簪子坠落,戒指迸裂。宙斯的霹雳,托尔的锤,阿 波罗的箭,请替我反击!” 金光将闼罗逼入绝境,彼临一个纵身飞掠到雏身边,抱起她冲了出去。他们 一出去后,出口立刻合拢,将闼罗封在了里面。 彼临回头看向关闭了的禁忌之门,忍不住一头冷汗——好险,差一点点就被 封在里面,永远出不来了! 直至此刻,他才有闲暇去看怀中的雏,虽然魔镜挡住了闼罗的第一重蓝光, 但她还是遭受到不少冲击,伤得很严重,原本水晶般剔透的肌肤变成了浅浅的蓝 色,那是溃烂的前兆。 伤得这么严重,居然一声不吭! “对不起,大人……”她气息微弱,长长的睫毛蝴蝶般在脸上一扑一扑的, 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看见她这个样子,彼临的心就软了,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胡来的小东西。”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恰恰相反,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彼临朝她一笑,伸手闭上她的眼睛说, “现在,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安心睡上一觉吧。” “好。”雏温顺的闭上眼睛。彼临一边为她疗伤一边向前奔跑,因为闼罗的 阻挠,虽然最终被他成功穿出时空隧道,但在地点上却偏驳了大概两千里,时间 已经所剩不多,他必须尽快赶到赫丝身边才行。 孟菲斯城在夕阳下艳艳生姿,像个妖娆慵懒的美人,一方面用笑容欢迎贵客 的到来,另一方面却又拖延客人的步伐,迟迟不肯让他达成心愿。 因为要分心为雏治疗的缘故,他的第九感大打折扣,只能凭借模糊的感知进 行搜罗,几经周折后,终于感觉到了赫丝的存在。 彼临心中大喜,连忙朝灵息来源处飞去。与此同时,雏脸上的蓝影逐渐淡化, 恢复回正常之色,她伸出一只手拉拉他的衣袖说:“大人。” “觉得好点了吗?” “嗯,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没问题吗?” “可以的!”雏拼命点头。彼临将她轻轻放下。精灵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奇 妙的生物,前先还是奄奄一息,现在又已活蹦乱跳。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彻底痊愈, 雏还跳了几下给他看,笑着说:“你看,好了是吧?” 彼临松开手,夹带几分宠溺的口吻说:“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赶往赫丝的住处,最后在人潮渐散的市集找到一顶银色帐 篷。第九感告诉彼临——赫丝就在里面! 然而当他正要快步上前时,帐篷的门帘忽然掀起,里面走出一个贵族男子, 他咳嗽一声,吐了口浓痰在地上,在外等候的奴隶们连忙迎上前,趾高气扬的拥 着他离开。 彼临的脚步停住了。 不明所以的雏还在往前走,被他猛的扣住手臂,她吃痛的低叫了一声,回头 刚想说话,却在看见他的脸后完全呆住。 她从没看见过这么这么……悲伤的彼临。 是的,是悲伤,他一眨不眨的望着那顶银色帐篷,原本明蓝色的眼睛变成了 死灰色,就像暴风雨将至的天空,暮霭重重,满怀心事。 帐篷里有些什么? 雏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里看,只见里面布置的非常富丽堂皇,挂着各色挂毯,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呆坐在地上,她肌肤如雪,眼睛漆黑,五官美丽到了极点, 最难得的是,她留着一头黑发! 要知道当时的埃及人都以配戴假发为美,并且为了卫生和追求宗教上的洁净, 通常会把自己的毛发全部剃光,留有天然长发的女孩子少之又少。因此乍见这样 一把乌黑油亮的漂亮头发,雏很是怔忡了一下。 等她自怔忡中回过神来后,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是眼神。 那个少女的眼神非常空洞,没有光亮,没有温度,灰朦朦的一片。人类是不 该有这样绝望的眼神的,这种眼神通常只出现在已经死了很久的亡魂身上。 天啊,她怎么了? 如果说,看见那个少女,雏是三分疑惑七分惊讶,彼临则是完完全全的陷入 痛苦—— 他——还是——来迟了! 所谓的悲剧就是在那样全心全意拼上性命的争取过奋斗过后,依旧眼睁睁的 看着它流失。十三岁,别的少女憧憬未来的年纪,他的欧若拉,却遭受着这样非 人的对待和侮辱。更加讽刺的是,她不是什么卑贱的奴隶,而是原本应该高高在 上受人膜拜的公主。 让一个公主去当妓女,就跟逼迫天使堕落一样,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而导 致这一切悲剧由来的并不是胡夫,而是天神! 龌龊的、令人发指的、深恶痛绝的天界! 彼临的手慢慢握紧,紧的指甲都嵌入肉中,鲜血渗了出来,凝聚成珠,滴落 于地。一旁的雏看到后倒抽了口冷气,然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帐篷里的赫丝突然动了,她一把抄起石刀,嚓嚓嚓的割掉了自己的头发,那 些黑发悠悠洒洒的飘落下来,映衬着她苍白瘦小的手,更显凄凉。 旁边有女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阻,却被她狠狠推开,她发了疯似的割着 头发,一边割一边哈哈大笑。 “公主!公主求你别割了,别再割了!你答应过已去世的夫人,说是永远留 着头发的呀……这下可怎么办好呢……”女奴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赫丝则是冷冷瞥她一眼,冷笑道:“死人的要求能作数么?死了就是死了, 一死百了,还妄图影响活着的人的生活,真是可笑!她要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 在死前求爸爸对我好一点?为什么不在死后保佑我,让我免受痛苦?假的!什么 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阿蒙,没有阿努比斯,更没有赫特!如果有赫特 ……如果有赫特,她为什么不保护我?为什么不保护我?” 她眼中闪过一抹恍惚之色,整个人变得说不出的黯然,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 喃喃说:“我供奉了她十年,信赖了她十年,崇拜了她十年,为什么她不保护我? 在我挣扎时、在我痛苦时,在我恐惧时,在我哭泣时,她在哪里?这些所谓 的神们都在哪里?我不会再信神了!我再也再也不会再信神了!我恨他们,我恨 所有的人,我恨我爸爸,我恨一切的一切!滚,我不想看见你,你们都给我滚出 去,滚出去!“ 她抓起身边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开始乱丢,女奴们被砸的没有办法,纷纷逃 离。帐篷里丁零哐啷的响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砸到无物可砸,砸到全身虚脱,砸 到满目苍痍,赫丝这才停了手,慢慢的、异常疲惫的瘫坐到地上,捂住自己的脸 开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