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那些曾经应允过、期待过、没看见、不记得的,清秀理想,在痛楚中随足 迹凋落。我们的余年都会在路上度过,因为道路有,一辈子那么那么的漫长……” 唱至此处,声音已涩,她停下来,弓着背,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像被 谁狠狠地割了一刀,而那一刀,已将她的心脏彻底分开,歌声与舞蹈,都只不过 是在加速她的死亡。她虽然非常清晰的知道这一切,却完全没有挽救的办法。 只能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活生生的痛着,这永恒的生命,真的是世间最最残 酷的一种不幸呢…… 跳跃的火光映衬着雏的脸,阴影重重,明明灭灭。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铃舌,很轻很轻的、如同梦呓般的说道:“Helvetii, 让我带你回家吧……” 远远的宫殿那头,彼临站在窗边,看到了雏的舞蹈,眼眸由浅转浓,比海水 更深蓝。 他不是笨蛋,不会将雏复活后一系列的异常行为理解为是偶然,必定有什么 事情发生了,但是他的雏,显然不打算把真相告诉他。 可是,那歌声又如此悲凉,仿佛是在告诉他,她就要离他而去,并且这一次 离开后,就再也找不回来。 为什么预感会这般不祥? 正当他为此出神时,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身后响起赫丝略带醉 意的嘟囔声:“在看什么?不许看别的,你要看我!”说着将他的身子转过来, 捧住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 彼临就任由她摆布,静静的站着不动,没有转移开视线。 两人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赫丝皱眉,然后摇头很不高兴的说:“我叫你 看我啊!” “我看着你。” “你看的真的是我么?告诉我,你眼中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埃及的 公主赫丝么?”赫丝沮丧的放开手,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倚在窗边朝外看,边 看边说,“真不知道是我的不幸,还是你的不幸……彼临,你说你找欧若拉已经 找了几千年,这段时间真漫长,漫长的即使是神也挥霍不起呢。也许你自己并没 有发觉,你的爱情其实已经变了质,你爱的不是我,也不是欧若拉,而且飘渺无 望的爱情本身吧?” “什么?”彼临震惊。 赫丝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轻轻地说:“人们总被眼前看到的事物所迷惑, 而感受不到自己的真心。如果不看着我,看不见我,在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 呢?” 无边暗境,浮起一人淡淡的影子,白色长袍如月光般轻柔皎洁,瀑布般的金 发随风飞扬,那女子站在那里,分明眉眼清晰若斯,但一瞬间,又变模糊,像渗 在水中的颜料,逐渐淡去。与此同时,另一张脸出现在脑海中,越来越近,越来 越鲜艳,吓了他一跳。 ——雏!是她? 她如初见时一样,只有六七岁大,穿着单薄的旧衣服,光着脚,神情怯怯的 走过来,在行走的过程中,一点点的长大,到得近前时,已变成十六七岁的模样, 剔透纯净一如水晶。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她,彼临便觉得自己的心由浮躁转 为平静,泛起丝丝喜悦。他对她露出微笑,刚想伸手迎接她,突然间,天地旋转, 雏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嗖的将她卷了进去! “雏!”短促的音节带着难以言喻的焦虑在耳旁响起,怔忡不过一两秒钟,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发现刚才那个声音原来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并且,身旁的 赫丝正带着一副“瞧,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斜眼看着他。 彼临很快冷静下来,低声说:“雏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彼临沉默五秒钟后回答:“欧若拉,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但是雏……”他 的目光穿透墙壁望向花园,雏站在那里,眉目深幽,下巴尖秀,肤色素白一如陶 瓷。 “……是我的生命。”他深吸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雏,是我的生命 本身。” “为什么这样对我?” “不知道呢……太无聊了吧……我不觉得愧疚,真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的话,还会那么做吧。” “你无可救药。” “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了解我的。永远不会。 一方石室幽幽冷冷,两壁上稀稀落落的插着几支火把,光火惨淡,映着森青 色的石壁,再投递到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海夫拉就那样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很专 注的盯着地上,一只虫子缓慢的爬过。 “怎么样?我亲爱的哥哥,在这里的生活还好么?”伴随着一声娇笑,瑞丝 在侍卫的陪伴下开门而入。 海夫拉坐着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瑞丝拉起帝王麻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你看,这是我明天陪伴新王出 行时穿的后衣,好看么?很漂亮吧?” 海夫拉还是没反应,好象在他眼中,那只虫子比起她来要吸引人的多。 瑞丝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收了笑,挥手让侍卫离开。 “海夫拉,你后悔吗?”火光摇晃,照得两人的脸时明时暗,也许是受了气 氛的感染,瑞丝的声音也跟着疲软了起来,“如果当初你肯娶我,今天继承法老 之位的人就是你了……” “继承?”海夫拉嗤笑,“是篡位吧?” “是又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心里也巴不得那老鬼早点死,而且如 果有机会的话,你只会比我做得更狠!”瑞丝竟然直言不讳,一口承认。 海夫拉的眼角跳了一下。 瑞丝望着他,忽又放柔表情,在他面前蹲下,压低了嗓音充满魅惑地说: “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只要你愿意,我可以……” “可以什么?”海夫拉微微扬眉,似笑非笑的说,“可以再弑夫改嫁一次么?” 瑞丝眨眨眼睛,对他话里的嘲讽之味竟是毫不在乎,“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怎么样?就等你一句话。” 海夫拉伸出手,慢慢地扣住她的下巴,一边端详着她的脸一边悠然说:“我 竟从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妹妹,改朝换代,无所不能。” 瑞丝的眼睛晶晶亮:“你现在知道了?” 海夫拉笑笑,“知道了,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了另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 “那就是这么近距离的看你,你还真不是一般的……丑啊!”海夫拉说着哈 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