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三趟旅行,大有收获。安汉城内在春来之前便一片热闹的预备生产景象——大 讲农业知识、大造纺织机械。不仅如此,还大演戏剧!人民又有得忙,又有得休闲, 既娱乐,又受教育,国策完全符合人心所向,热情怎不高涨? 而赵矜还不知足,非把仙女姐姐的法力榨干不可。于是在春来之际,又有了一 个打算,那就是——到华南去! 华南哪里?广东。广东哪里?厓山。为什么要去?这 史书记载,南宋最后的灭亡,就是以厓山之战为标志。难道,赵矜是动了恻隐 之心,看在都是姓赵的份上,想要拯救拯救? 非也,非也。其实赵矜已经打算好了,一旦宋亡,炎汉从此就成为代表中华民 族的独一无二国家,要更努力奋斗。宋朝一直懦弱,亡不足惜,现在的小皇帝又有 何德何能,要我赵大校草拯救? 但是,就在这大宋灭亡的时刻,厓山是必须去的。赵矜更打定主意,这次去的 目的,是为了带回另一个重要的人——张世杰!张大将军虽然势单力薄,屡战屡败, 但是屡败屡战,顽强不屈。他的失败,在于残宋的局势已经无可挽回,而他自身拥 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带兵能力,亦为史书所赞许。这样一个人,要是能带来炎汉, 无疑是非常有意义的。 另外,大宋灭亡,这个消息要是以这个时代的正常渠道,需要至少好几个月才 能传到炎汉。若是能把张世杰带来,那就是个重要的人证了,军民们会相信大宋果 然已经灭亡,如大王去年所揭示。 因此,赵矜这天想通之后恍然大悟,急不可耐地让宫女轮番劝酒把自己灌了个 大醉,然后就在冥冥之中找那仙女姐姐去了。 于是,带着醉酒的头痛,拥有时空飞越能力的赵大校草,终于来到了这个时代 的南粤海岸,卧倒在一片绿草地上。 “哇这就是广东海边?唔,在这个时代,几乎还是鸟不生蛋的的呜,头好痛!” 带着十万火急要去搭救张世杰的心情,赵矜来到这里。却因为不知道厓山之战 是哪一天打的,忽然想起时才来飞越,只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总之必须赶紧找人打 听。 可是,因为酒后的头痛,赵矜只走了几步就趴下了,然后呼呼地睡了大半天! “早知道,就该多练练酒量不过,要是酒量太好,又不容易沉醉了,那怎么才 能见到我那既可心又恼人的仙女姐姐啊啊呀呀!” 良久,赵校草醒来,喃喃自语一番后,一声惊叫。一看,时间已经不早,日头 已经偏西。 正要找个人打听,忽然!赵矜眼力好,遥遥望见远处开来一支舰队,共有上百 只船,扯足风帆驶来。 待舰队来得更近一些,赵矜定神一瞧——是蒙古军的旗号! “糟糕!它们往那边该是香港岛和珠江口的方向驶去了!难不成,崖山之战已 经结束?” 赵矜顿时觉得不妙。在舰队过后,久久伫立,又往四周眺望,只见海风瑟瑟, 春草苍翠,但就在这样的盎然生机之下,一个曾是全世界最富庶的皇朝走向了覆灭! 第二天,赵矜找到渔民打听,才知道前天打了一场大仗。听说宋朝的小皇帝都 沉海死了。赵矜知道,那是忠心耿耿的大臣陆秀夫,眼见大势已去,毅然背着小皇 帝跳入了滔滔碧波。 大宋,就这样完了,确实完了。 史书记载,张世杰于战后痛哭一场,请杨太妃另立一位皇帝,但是已经没有皇 族可以扶立!绝望之际,杨太妃与张世杰皆自杀殉国,宋朝的残部彻底瓦解。 因此,赵矜得知厓山之战已经打过,便抱着最后的希望,赶紧去寻找杨太妃与 张世杰,说不定还来得及。 “张世杰是条汉子!杨太妃年纪轻轻地却能对旧朝忠贞不渝,也很难得!把这 两个人救起来还是不错!”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加紧寻找。但是当赵矜好不容易找 到一片海边的树林时,只见林边有一小片新坟,其中一个便是杨太妃之墓,其它的 坟头都列在下首旁侧,那便是张世杰及若干忠心将士之墓。 其余残兵,早已散去了。赵矜只见到一个小军士,在给自己挖坟墓。小军士告 诉赵矜说,自己原本已经走远了,但是又感到天下茫茫,并无容身之处!因此回来, 要追随张将军于地下。 赵矜见那小军士一边挖一边流泪,心中不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军士答道:“小人名唤苦儿,有劳壮士相埋,来世再报大恩!” 赵矜道:“埋你的话,我得给你写个墓碑,你告诉我全名啊!” 小军士垂着头答道:“小人只唤作苦儿,无有姓氏。” 赵矜皱眉,又问:“为什么叫苦儿呢?” 小军士越发泪流不止,在赵矜再三询问之下才将身世说出。原来,他是逃荒人 的弃婴,为好心村人所抚养,见他生来命苦,便给他起个名字叫做“苦儿”,姓什 么已经无从查究了。后来,蒙古军南侵,村子遭到血洗,村人几乎被杀殆尽,苦儿 重伤临死之际被张世杰的军队搭救,从此跟随张世杰鞍前马后,参加过不少战斗。 现在厓山兵败,张世杰自杀殉国,苦儿亲手将其埋葬,开始时想要遵照将军的遗嘱, 与伙伴四散求生;但是走出一程之后,只感到痛苦万分,已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于 是回来挖坑寻死。 赵矜听完,沉吟道:“你还是不要死罢!我晚来了一步,没能救起张将军,那 么就救你!你今后就做我的亲随,我们继续做反元抗暴之大业!如何?” 苦儿并不知道赵矜是谁,愕然一阵,只觉迷惘。赵矜不再解说,到杨太妃、张 世杰等人的墓前各拜了一拜,表示对他们气节的敬仰,然后,便让苦儿就地坐下, 闭上眼睛。 苦儿只觉一阵晕眩,如在云山雾罩中穿越,隔不多时,已经来到一个全然陌生 的环境! 与广东海边大不一样,这是一座大城!到处还堆着未融的积雪!有宽阔的街道, 有空旷的广场,有成区连片的房屋,还有富丽堂皇但是尚未完工的宫殿! 赵矜又一次飞越,与前几次不同,这一次有好些将士、官员以至平民百姓,连 日都在广场这里好奇地等待,等待大王再一次大显神通,给国家带回来什么杰出人 物——可是,没想到只有一个衣衫褴褛、毫不起眼的一名小军士,唯一引人注目的 ——他那身残破的服装,好象是大宋的军服! 人群中,有许多是大宋的子民,谁不想要再见到大宋的军服?可是,大王再度 回返,带来这个人,却印证了大宋灭亡的消息! 广场中沸腾了,全城中渐渐被传告知晓,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嚎啕痛哭! 故国灭亡的惨痛,不仅发自大宋遗民的内心,也让早已亡国的金夏辽各族人民感同 身受。 赵矜目睹此般景象,心中亦充满感慨,对苦儿说了一声:“这里的情形,你向 那边的那位弼马温大人打听就好了。我先去也。”说完,脚步呼呼生风,往大殿走 回。 不一会儿,众将闻讯纷纷赶来,身为宋朝遗民的何安平、齐劲等,虽然早在去 年就相信大王所说的:“大宋明年即亡”,但如今确切消息传来,都还免不得心情 沉痛。 殿堂下许多人泪痕未干,宝座上赵矜亦不言语,良久之后,吩咐道:“现在不 是讨论的时候,你们回去吧,明天再上朝。总之,大宋是大宋,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我们自己还是要振作!要继续奋斗!退朝!” 广场那边,房简之向苦儿简介了大王和国家之后,也不理苦儿呆呆的样子,自 己抬头望着从西南飘向东北的零散白云,想想阔别十年的故国已成过往云烟,真说 不出是什么心情。在当年,是奸臣迫使房氏兄弟三人背井离乡;但是,只要是人的 话,就无法对祖国怀恨! 次日,赵矜从内宫中出来,便见苦儿早早等候在外,惶恐不宁的样子。 赵矜向守门的女军士们招呼道:“嗨!大家好。”又对苦儿道:“嗯,你的气 色比昨天好一些了。” 女军士们恭敬答道:“大王早!” 苦儿神情紧张,慌忙伏倒在地:“大、大王恕罪!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赵矜笑道:“请起,请起。那有什么。” 女军士们亦道:“这位小军士,快快请起,大王不喜人跪拜。” 这样说,苦儿还是局促不安,起身后,想到昨天赵矜亲自拉自己,这可是不得 了的事,于是又惶恐道:“大王乃是龙体!小人小人” 赵矜便不再嘻笑,正色道:“休要恁地慌张!你也是人嘛。咱们这个国家,制 度一切从宽,绝没有大宋、大元那么等级森严。今后你不必多虑,好好调理一下— —我看你营养不良哩!”说到这里,又不由得感慨道:“可想而知你们抗元的艰辛! 但在我国,我就要努力让大家丰衣足食。你也为着这个目标,共同努力吧!” 苦儿抬起头:“让大家丰衣足食?” 赵矜的声音铿锵有力:“就是这样!这是我们的国策,你从今以后也是国家的 一分子,人人有责,你也有责!” 苦儿神情顿时从惶恐转为钦敬,虽然仍听不太懂大王的话,但依稀感受到了, 大王是多么胸怀广阔!房简之先前也简单介绍过:“大王乃是明君,高瞻远瞩,世 人莫及。”——现在亲耳聆听了这一番话,苦儿才明白到是如何的高瞻远瞩! 后面打扇子、捧香炉的宫女陆续跟着出来了,赵矜在苦儿肩上拍了一拍,便往 大殿走去。 苦儿心底很想说话,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望到大王的身影消失,心里真 是感触多多,也对新生活涌起了强烈的希望。 良久,苦儿立起身来,无意中又望见女军士们的眼神像是在对自己笑,顿时红 了脸,半僵着身子离开了。 这天退朝之后,赵矜又唤苦儿来说话,再次安慰一番,还告诉他:“你既然从 小不知道姓氏,现在我便赐你姓赵。‘苦儿’这个名字倒不用改了,要记住曾经受 过的苦难,这对于一个人来说不是坏事。”说罢,转头唤道:“弼马温!” 房简之趋走来前:“在!” 赵矜道:“这些天你总是给我照料驰骋,我觉得挺屈才的。” 简之忙道:“哪里!简之有幸能为大王牵马备鞍,幸何如哉,幸何如哉!” 赵矜一笑:“放心,总有事要你做的。这个管马的差使,今天起就交给苦儿了。 你就可以专心完成一件事情——赶紧给我国训练出一班能够万里传书的鸽子!这在 军事上大有意义!” 简之应道:“遵命!不知大王要多少鸽子?” 赵矜道:“多多益善,尽快尽好。” 简之道:“半年时间,第一班一百只鸽子,可好?” 赵矜摇头:“太慢、太少。”于是掰手指头数道:“半年内,跟西边是必然要 打仗的,南边说不定也要再打;我国这么些州县、这么些部队,我想至少要养好几 千只鸽子,传报信息就方便了。” 简之道:“大王!训鸽并非易事” 赵矜点头道:“我知道。那么,你去找一百个人,训练成一支养鸽部队,对于 我军今后情报畅通,大有意义!” 简之唱诺道:“大王英明!大王高瞻远瞩!” 赵矜得意起来,摸着下巴微笑,这才发现自己的胡子还是不够长。 差不多这个时候,在万里之外的东方,茫茫大海中的岛国——日本,幕府所在 地镰仓,自执权北条时宗以下的大臣、诸侯们正在紧张集议中。这个时代,天皇、 将军都不过是傀儡,执权才是全日本的领袖人物。 之所以集议,这是因为,他们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元军即将再度来袭! 第一次来袭,是在五年以前,战役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发生在九州岛,在镰 仓幕府还没得到消息的时候,蒙古军已经败退了。之后,整个日本朝野仍是分裂状 态,内争不休,但是有识之士,包括从南宋远渡而来的僧人,知道这种程度的失败 对于元朝大帝忽必烈来说算不了什么,于是努力游说,争取让日本朝廷内外同心协 力,去应付更大的危机。 如今果然,元军即将更大规模地进攻,有可能在明年,最多两三年内。据说海 船都已经造好了一部分,要不是由于高丽起义军——三别抄军的不断捣乱,恐怕蒙 古军现在就已经完成了战备。 在这样的关头,内部还能不团结吗?于是,十八岁便继任执权之职的天才兼幸 运儿——北条时宗,力图在元军再度来袭之前,将人心安定下来,统一内部意见, 准备抗元。 现在,是元历至元十六年(西历1279年,日本历弘安二年),虽然南宋彻底灭 亡的消息尚未传来,日本上下已经意识到了迫在眉睫的大危机! 执权府中,已经不知召开了多少次朝会、秘会、大会、小会。这一天,盛况空 前,北条时宗正襟危坐,两厢排下了六十余位藩主、名将,外面更不知有多少人心 怀忐忑地等候。因为这场会议,就将决定是战是降。带来忽必烈又一封国书的元朝 使者已经在京都等候,书中内容自不必说。 众目聚焦之下,北条时宗并不开口,久久端坐而已。终于有一武将少贰资能忍 耐不住,禀道:“殿下,大元军队即将来袭,不知殿下作何计议?吾等万分心切之 恭听。” 时宗微微点头,却还是不说话。 另一武将,便是在第一次抗元战役中立下大功的猛将竹崎季长,此时越发焦燥 起来,叫道:“殿下,不可再听僧人之胡言!敢请速下真当之决断!” 原来,他在上次战役奋勇作战,出生入死,但是幕府却将战胜的关键因素归功 于“神风”,于是加倍礼敬僧人,却没有怎么封赏舍命作战的将士,包括季长在内 的许多人对此十分不满。 听闻此言,时宗双目圆睁,颇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凛然气势。季长见状,不敢再 说,立即闭上了嘴巴。 一文官便开口道:“殿下英睿果断,吾等只听殿下之谴示。”这位便是朝中重 臣安达泰盛,亦是时宗之岳父,平时相当奉承女婿大人。 现场又沉默了良久,时宗便霍然起身,将一幅丝绢往地上轻抛,当众展开。 众人一看,那上面大书三字:“勿、烦、恼”。 安达泰盛细细一看,不由得惊道:“殿下已得祖元大师之训诲?” 另一名鉴赏力强的重臣平赖纲附和道:“安达大人所见不差!这端的便是祖元 禅师之亲笔。有此,吾等再不须空乏之烦恼。” 底下马上便响起了一片赞叹赞美之声。原来,这祖元禅师是从南宋渡海而来的, 佛法精妙,引得不少贵族对他五体投地,北条时宗甚至将他当做国师敬重。有个日 本僧人——日莲大师不服,时宗便找机会将日莲治罪,杀死了之。 时宗点头。这时便由他那俊美的侍童,解说了昨夜三更,执权大人亲自去向祖 元寻求指示,祖元冥目不答,末了执权出外,才收到僧人送出这三个字来。 这三字之训,在日本历史上相当知名。果然,幸运儿时宗凭着这“勿、烦、恼” 三字便安然度过了第二次大劫,又一股“神风”帮了大忙,将蒙古军吹得七零八落, 那是后话。至于蒙古威胁消除之后,一度团结的幕府又变得矛盾激化,时宗本人也 在三十四岁时便心力交瘁死亡,那就更是以后的事了,记载于赵矜原来世界的历史。 至于在这个世界会变得怎样,还不得而知。 抛出着三个字后,大多数人点头赞美或是摇头赞叹,都觉得元军已经不足忧虑。 各种奉承话、得意话随之漫天飞散:“大执权明定禅心,吾等由衷钦服殿下之气概!” “大元皇帝逆天虐民,定遭全盘统统之失败!” “高丽王迎娶大元公主,唯大元之命是从,如今敢来进攻我国,可见无头脑之 武断!” 也有慎重的人纷纷进谏道:“大元终是大国,我国宜慎而慎之,断不可有夜郎 自大之意气。” “宜于博多海边多多掘沟筑垒,轻敌之不可。” “宜联结三别抄军,令彼有后顾之忧愁。” 虽然意见还不是很统一,但这次会议的气氛相比以前是好得多了,不管奉承还 是谏劝,总的来说,都已经觉悟到消除内部分歧、一致抗敌的必要。 议论持续了很久,末了,上席又有一位大官说道:“将士赏酬不可不厚,宜显 御恩之浩大。” 这句话说到了切实的问题!这位大官身为“御家人”,就是北条时宗的异母哥 哥,也就是庶长兄——北条时辅。 一群武将顿时附和起来,时宗亦不得不点了点头。 就这样,日本政界、军界、宗教界总算是达成了基本共识,就此紧张备战。时 宗命令安达泰盛、平赖纲居中调度;少贰资能、大友赖康作为镇西奉行,负责九州 内政与防务;竹崎季长、少贰景资等将都引兵到九州去操练。准备迎接元军明年或 后年就可能发动的进攻。 时宗自己高枕无忧,继续参禅悟道、游山玩水,又或饮酒欢宴、微服暗访丈夫 到了九州去备战的妙龄少妇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