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曲径幽居神道迹 此言一出,不仅影姬惊得跳了起来,就连人鱼们也都大吃一惊。 重光什么都不知晓,自然不觉得有何奇怪。 颛顼朝羿呵呵一笑:“你居然还真的记得老夫啊。” 羿道:“怎会不记得,当年若非圣帝力劝,帝喾已经将小子处斩了。” 颛顼捻须笑道:“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人鱼们结结巴巴地道:“首领,您……您竟是北方颛顼天帝?” “天帝?”重光这下子吃惊了。 颛顼笑笑,对左右道:“可如今我不是了,你们只需要记得我是你们的一员就 行啦。” 人鱼们赶紧拱手道:“遵命。” “对了,”羿忍不住问道,“小子冒昧问一句,听说圣帝您不久前在务隅山行 宫游玩时染疾病故了……” “其实我的确是死了,”颛顼道,“但没想到的是,由于我是天地精气所化, 死对我来说就只是一种形态的转化。我的精气聚成一团在空中四处飘荡,某日一阵 北风吹来,我就在这大泽里死而复生,只不过变成了和这里的人鱼一样的形状。当 时有群水怪正在追赶他们,我上前把水怪全杀死,他们就拥戴我做了首领。” 羿叹道:“原来如此,可是您为了感受人间美景而失去了天帝的高位,而且变 成了现在这半人半鱼的样子,不后悔么?” 颛顼笑道:“我倒觉得没什么。你要得到一样东西,总得舍弃些什么吧,这世 间那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呢?再说,变成这样有何不好,水中的世界又是另一番风味, 我享受还来不及呢。” “圣帝真是洒脱!”羿由衷叹道。 “圣帝您可真是了不起呢,”影姬也赞道,“什么事都能从好的地方想。” 重光撇嘴道:“我看天帝的日子也过得不怎么样,每天都为些事弄得焦头烂额, 一点都不好玩。” 颛顼呵呵一笑:“这位小兄弟真是有趣。”说着,他转向羿道:“你们几个现 在是到何处去?” 羿叹口气,将事情的始末一一告知了颛顼。 颛顼听罢,半天无语。 他旁边的人鱼们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良久,颛顼才叹道:“我道为何如此之多精怪横行无忌,原来竟发生了如此大 的变故!” 他看看重光,又看看影姬,对羿道:“你们伤的伤,弱的弱,前路还是很危险 哪。” 重光和影姬对视一眼,都不满地撇了撇嘴。 颛顼旁的人鱼耳语几句,人鱼点点头就一下子钻入水中。他对羿三人笑了笑, 道:“我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你们。” 重光心道:“就这么个小水洼,能有什么宝贝?” 不多时,那人鱼浮出水面,手中多了一把铜剑。 “这把曳影剑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就送给你们罢。” 羿忙道:“不成,若你们没了此剑,倘有精怪前来骚扰,如何防御?” 颛顼自信一笑:“我虽变成这般模样,但神力至少也余有三成,区区一些精怪 如何能在我面前作怪?你尽管收下就是,这也算是我对拯救世间苍生所能做的一点 贡献吧。” 羿犹豫片刻,才拱手道:“多谢圣帝!”接着上前接过了曳影剑。 重光和影姬好奇地凑到近前观赏。 这曳影剑看起来和一把普通的铜剑并没有多大区别,甚至连一点点名剑应有的 霸气都没有。 “这把剑除了做工精细外,没什么特别啊。”重光看了好半天,撇嘴道。 “嘿嘿,真是毛躁的小子,”颛顼也不生气,呵呵笑着对羿道,“你给他看看 此剑的威力。” “是。”羿上前接过曳影剑,对重光道,“此剑看似其貌不扬,威力可大着呢。 若哪里出现敌人,它可以自行飞起直指其地,腾空而舒,迅即斩杀对方!” “就像这样!”羿突然提高声调,大喝一声。 一道白光从羿手中嗖地一下飞出。 只听“呜哇”一声,重光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猛地蹿起一个鸟一样的怪人来。 是孟翼。 曳影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一脸惊恐,晃晃悠悠走了几步,砰然倒地。 重光和影姬骇得大眼瞪小眼,一句话都说不出。 羿也惊讶不已:“真想不到,这曳影剑的威力如此惊人,连杀孟翼都只需要一 击……” 重光半天才回过神,问道:“羿,你早知道这家伙跟在我们身后么?” 羿眉头紧蹙:“不,他并没有一直跟着我们,他是刚刚才到的,但是他怎么会 知道我们在这里?” 颛顼也觉得蹊跷:“以孟翼那点能耐,不可能预知你们要去哪里呀。奇怪……” 影姬一脸疑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羿道:“不行,不能再耽搁了。我总觉得我们还是低估对手了。” “他们难道会抢在我们之前,把湘君和湘夫人……”影姬话到一半,也不敢说 下去了。 “对啊,你们还是尽快起程,对方似乎对你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你们一定 不能落在他们后面!”颛顼神色严峻。 说罢,他念动真言,大手一挥,就变出了一个大竹筏:“你们快些上去吧。” 羿赶紧向颛顼一揖,急道:“那小子们就此别过!” 颛顼点头道:“好,一路小心。” 三人向人鱼们一一道别后就登上了竹筏。 颛顼运气神力,双掌一推,竹筏就破浪而去。 重光只觉眼前一花,听得一阵风响,竹筏已经靠在了岸边。 羿跳上岸,扭头道:“快走吧。” 重光嘀咕道:“我早就叫你们快走了。” 三人加速前进,一刻也不停。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大片树林的边缘。 羿喘着粗气看了看已经累得不行的影姬和红豹,道:“就在此歇息一会儿吧。 你们累的话就抓紧时间小睡一会儿。我给你们守着。” 影姬一下子就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这样走下去,我们到了也没力气和 敌人打啊。” 重光正想说话,跨下的红豹却一下子扑倒在地,猝不及防的他猛地被甩下去, 摔了个仰八叉。 看着他那狼狈样,影姬笑得前仰后合,羿也不禁莞尔。 但是看着伸长舌头直喘粗气的红豹,羿不禁忧心忡忡:“像这样走法,说不定 赶到的时候真的……唉,这可如何是好!” 影姬的确太累了,倒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重光靠着红豹这个肉垫,没多久也呼呼地打起了鼾。 羿在一旁坐着,冥思苦想有何良策。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四周昏沉如墨,万籁寂静。 突然,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在他们身后一闪而过。 羿猛地掉转头,他的目光刚好跟一双眼睛对上了。 黑暗中他无法看清对方,但是他感觉得出,对方并没有一丝杀气,有的只是恐 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羿压低声音喝道。 对方并不答他。 羿虽然满腔怒火,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自己的右臂还无法完全发力,加之 重光、影姬还在睡梦中,万一对方在这大树林还藏有后援,那就遭了。在没弄清对 方的来历之前,还是先不要激怒他们的好。 羿死死瞪着这两个黑影。对方也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死寂。 “啊!”重光突然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 羿稍一分心,那两个黑影就朝树林深处跑去,速度奇快。 重光大惊:“他们是什么人?” 羿心头一凛:“难道他们真的还有大部队在树林里,现在报信去了?” 这么一想,他不由大喝道:“站住!要不然我可就发箭了!”说着就举起了弓 箭。 那高大的黑影站住了,却冒出了一句让羿目瞪口呆的话:“羿,你现在根本没 力气射箭的!” 羿怔怔地站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对他了如指掌。 两个黑影霎时就消失在黑暗中。 不知何时影姬出现在羿身旁,她眯着眼看了看,笑道:“好像是猩猩吧,它闷 不会攻击人,没什么好紧张的。” “星星?”重光一楞,“星星不是在天上么?” “你真是笨,我说的这猩猩是一种生活在南方的精怪。”影姬道。 “影姬,你……说它们是猩猩?”羿有些兴奋。 “当然啦,别忘了,我可是青要山的山鬼哦。”影姬有些得意。 “难怪它知道我在想什么呢。”羿恍然大悟,“我早就听闻猩猩能知人心,但 一直未曾见的,今日总算开了眼界。” “照理说还要往东边走几百里才可能有猩猩呀,它们一定也是像人鱼一般因为 家园被占才逃到这儿来的。”影姬道。 羿点头道:“这很有可能。”说着,他竟兴奋地一拍大腿,叫道:“真是天助 我也!” “猩猩再了不起又不关我们什么事,你为何如此激动啊?”重光问羿。 “你不知道么,吃了猩猩就能日行千里,脚力大增,不用走得像现在这般艰难 了。”羿笑道。 “哦?有这等好事?”重光不由舔舔嘴唇,“猩猩是不是很好吃呢?” 羿看了看天,道:“你们就好好歇歇吧,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抓猩猩。 吃了猩猩肉,我们至少可以提前两日到达湘江。” 影姬伸了个懒腰,又躺了下去,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呀。” 重光摇摇头,双手叉腰“教育”起影姬来:“一天到晚就只知道休息,如何能 成大事啊,唉,哪像我……” 影姬狡黠一笑,道:“救世主大人,你既然不困,那就替羿英雄守夜啊。” 重光一怔,赶紧装着打了个哈欠,道:“哎呀,怎么……人突然好困啊。” 影姬不由捂着嘴咯咯地笑。 羿笑着摇摇头,道:“好啦,你们睡罢,我不困的。” 重光向影姬得意地一眨眼,靠在红豹身上睡下了。 看着两人入睡,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实在有些困了。 一阵凉风吹来,他觉得清醒了不少。 他坐在有一截断木上,望着天空发起呆来。 “算算离开阳城也有五、六日了吧,嫦娥现在在做什么呢?应该也在想着我吧。” 羿想着想着,笑了。 第二日一早,羿就把重光和影姬叫醒,草草吃了点干粮,就准备捕猩猩了。 羿问影姬:“一般情况下这猩猩为何要靠近人?” 影姬歪着头想了想,道:“应该是想要吃的吧。” 羿点头道:“我亦是此般想法。”说着从包袱里又取出一点干粮,道:“你把 这些分散放在猩猩容易看见的地方。” 影姬接过干粮,点点头去了。 重光有些兴奋,道:“我们把它诱出来,然后怎么做?” 羿道:“用曳影剑倒是省事又准确,但是对方没有杀气,曳影剑根本不会主动 攻击的,还是我来射。” “你的右臂……现在没什么大碍吧?”重光担忧道。 “没事!”羿甩甩右胳膊,笑道,“感觉好得很呢。” 重光松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 他没有注意到,羿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不多时,影姬回来了,她将放有诱饵的地点一一指给羿,然后笑着道:“待会 儿就看你们的了。” 三人带着红豹、花狐躲到了几棵大树的后面,静候猩猩的到来。 这片树林虽然林木葱茏,但是果树全都枯死了,更什么活物存在,连鸟叫虫鸣 都丝毫听不见,四周静得可怕。 可以肯定这是个被精怪蹂躏过的地方。 那两只猩猩逃到这里,现在又遇上他们,也算是倒霉至极了。 好半天,也没见什么动静,重光不由打起哈欠来。 羿忙低声制止他:“小声些,猩猩跑得很快的,它们若听见你说话逃了,我们 就很难捉住它们了。” 影姬瞪了重光一眼,轻声哼道:“睡了那么久还打哈欠,真是!” 就在这时,树林中隐约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 羿眼尖,一眼瞅见前方一棵大树的后面闪过一头像猕猴的精怪,只不过耳朵是 白的,体形要大上许多。应该就是猩猩了。 重光高兴地想开口叫,影姬手快,一下子把他嘴给捂住了。 羿悄悄搭箭上弓。 猩猩匍匐着东张西望,它已经发现了草丛中的干粮,但是有点犹豫。 “捡啊,快去捡啊!”羿心中暗暗着急。 这时,猩猩似乎下定了决心,起身悄悄地向目标靠近。 羿已经向它瞄准了。 然而,就在这时,也许是被影姬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鼻子,重光向 后一仰,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猩猩一下子就把头转了过来。 羿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奋起神威拉弓就射! 只听“嗖”地一声,猩猩还没来得及吭声就中箭倒地。 影姬正要上前,却惊愕地发现猩猩猛地跳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树林深处逃去! 你道为何羿一箭射它不死?只缘羿右臂有伤,力道也少了几分,加之猩猩发现 了他们,有所防备,稍稍闪躲了一点。 羿见猩猩远去,正欲再射,却只觉右臂一阵巨痛,不由朝重光和影姬叫道: “快……快抓住它!” 影姬瞪了重光一眼,气呼呼地道:“只有看我的啦,有些人老是坏事呢。” 话犹未了,就见一团烟雾从地面涌出,影姬土遁追去了。红豹和花狐狸也跟着 冲入了树林。 重光面有愧色,对羿道:“我……可不可以也去,将功补过啊?” 羿点头道:“你有曳影剑在手,即便树林中还藏有些鬼怪,也应该对付得了。 你和我兵分两路吧。” 重光步入树林,这才感觉到有些害怕。 他第一次单身一人行动,又是在这般有些阴森的地方,难免心底有些揣揣。 他总觉着有人在盯着他,头皮一阵发麻。不由紧握曳影剑,走一步四处望一望, 生怕有什么不速之客闪现。 “啊!”突然,一阵惊叫声从重光前方传来。 是影姬! 她出了什么事? 重光只感到自己的心狂跳不止,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就冲了过去。 在几棵大树的背后,他看到影姬一脸惊讶地看着地上。 那是个用一些残枝败叶筑起的小窝。 那只猩猩正倒在窝边气喘吁吁,它的肋下插着箭,从伤口淌出的鲜血流了一地。 在它的身旁,正趴着一个小猩猩在兀自哭泣。 它应该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小黑影。 它已经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了,一双深凹进眼眶的小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和悲伤。 那只猩猩的手里居然还抓着一点干粮。一定是它倒地的瞬间在地上抓了一下。 猩猩吃力地把沾满血迹的干粮放到了小猩猩的面前。 红豹和花狐蹲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原来,那猩猩之所以冒死也要出来捡干粮,就是为了它的这个孩子。 猩猩艰难地道:“我要……死了,你们吃了我也没什么,我只希望……希望你 们放过我这个孩子……” 影姬听见重光的脚步声,转过头来。 “它们……好可怜啊。”影姬哽咽着道。 重光也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场面,不由呆住了。 那小猩猩怯怯地看着他们,显得那样的无助。 影姬双眼有些红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它的……” “真……真的?”猩猩挣扎着抬起头看了影姬一眼,感激地点头道:“这是你 真心话……真的太感谢你了……” “原来在这里。”就在这时,羿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了。 影姬和重光扭头一看,羿已经抓着弓箭走了过来。 影姬赶紧一把抱起小猩猩,边退边叫道:“你……你别伤害它啊。” 羿看了看,笑道:“我道昨夜是看见两个黑影,原来小的那个就在这里。这下 可真是一箭双雕了。” 猩猩大怒,朝羿吼道:“你们吃我就够了吧!别伤害我的孩子!” 影姬也道:“对呀,这个小猩猩好可怜的,而且这么瘦,放过它吧。” 重光也觉得这小猩猩委实可怜,便道:“对呀,我们真把它烤熟恐怕都只剩一 点骨渣了,吃了也没用啊。” 羿想想也对,便道:“好,这小的就饶它一命,大的可就要吃了。” 说着,他又举起了弓箭。 影姬上前拦住羿道:“它已经要死了,你何必再补上这一箭?” 羿道:“难不成我们就坐在这儿等它死?我们的时间很紧啊。” 影姬有些怒了:“你怎的如此冷血啊!我们去杀它们本身就不对了,为什么不 能让它自己死呢?” 重光附和道:“对呀,它……它会说话呢,有灵性的……” 羿有些不耐烦了:“我可不想把时间耗在这上面,你们闪开!” 影姬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不仅不让开,还上前一步堵在羿的前面。 “你……”羿又气又急,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猩猩却发话了:“影姬女娃儿、羿英雄你们无须争执,我知晓你们 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我这样死也值得。希望你们能帮我看着孩儿……”说着,它 竟一把抽出那支利箭,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心窝! “不!”影姬和重光同时叫出声来。羿用不禁呆住了。 小猩猩猛地挣脱影姬的怀抱,扑向了自己的母亲。发出了呜呜的哀号。 “是你逼它这样的,你太过分了!”影姬带着哭腔道。 羿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当羿生着火,烤起猩猩肉的时候,重光和影姬都远远坐着,恨恨地瞪着他。小 猩猩则蜷缩在影姬的怀里,瑟瑟发抖。 羿撕下一块肉嗅了嗅,对他们道:“熟了,可以吃啦!” 影姬一扭头,气鼓鼓地道:“我不吃!” 重光也面露难色:“它……会说话的,感觉像吃人肉呢,我也不吃。” 羿不由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怎么如此不懂事!你们想想,我们若不吃这猩 猩,何时才能到达湘江?倘若湘君和湘夫人有何不测,我们就很可能无法知晓重光 的身世,那么这个世界谁来拯救?猩猩的死也失去意义了呀!” 重光皱着眉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 但影姬仍不理睬。 重光道:“影姬,你就听羿的吧,以后你也不用走得那么辛苦了呀。” 影姬抬起头,眼眶里涌动着泪水:“那是小猩猩的娘啊,我真的吃不下去……” 重光低头看了看瘦小的小猩猩,又看了看叉在树枝上烤着的猩猩,不由摇了摇 头。 羿有些火了,他叫道:“重光,她不吃是她的事,她没必要赶去湘江,我们可 是有重任的,快过来吃!” 重光看了看影姬,又看了看羿,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羿用力掰下一大块肉扔给重光。然后又扔给红豹和花狐一块。 红豹和花狐很久没吃过肉了,当下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重光看了看手里香喷喷的烤肉,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的面前始终晃动着猩猩临时前的表情。 但是,羿说得有道理,他们不能再拖了。而且猩猩已经死了,再在这里感伤也 是于是无补。 重光想到此处,心一横,闭上眼睛就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几口吃下去,他不得不承认,猩猩肉的味道的确很好。 影姬见他们吃得如此畅快,不气得忽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她大声叫道:“我才不稀罕跟你们这些冷血的人同路呢!” 说完,她一吹口哨,红豹和花狐虽然吃得正香,也赶紧丢下了口中的美食,舔 着嘴巴跑到影姬的脚下。 影姬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影姬!”重光赶紧起身去追。 羿喝道:“站住,让她去!我们现在没时间管别的事!” 重光张了张口,但是什么都没说,闷闷地又坐下来吃肉。 很快猩猩就被吃得只剩一堆骨架了。 重光起身默默地向白骨深深一揖,心道:“放心吧,你一定不会白死的。” 羿看着他,摇了摇头,踩灭了火堆。 两人稍稍休息片刻,羿起身道:“走吧,咱们得出发了。” 重光跟着站起身,轻轻迈出一步,没想到竟一下子到了数丈之外。 他不由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脚。只觉得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充盈其中。 羿笑了笑:“知道厉害了吧?快些走啦。” 两人足下生风,行了两日终于来到了一条大江边上。 展开《山海图》,上面清楚地标注着两个字——湘江。 却见湘江烟波淼淼,洲渚森森,两岸赤壁如霞,白沙如雪,垂柳如丝,好一幅 江南美景图。 重光此时却无心观赏风景。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见影姬。不知道为什么,重光 的眼前老是晃动着影姬的笑脸,那露出的两颗小虎牙显得特别清晰。 她现在在何处呢?不会出事吧。 重光呆呆地看着奔流的江水,一脸茫然。 羿此时十分兴奋,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重光的异状。 羿走到江边,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朗声道:“小子羿有要事求见湘君、湘夫 人。” 然而,过了好一阵,江面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羿心头一紧,难道…… 就在此时,江面上突然狂风大作,巨浪翻腾,只听得“轰”地一声,一股巨大 的水柱冲天而起,在浪尖之上,两个狰狞的怪物正与两个女子打得难分难解。 那两个女子很明显是湘君、湘夫人,敌人还是先到一步了。 羿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那两个怪物竟是多年前被他射杀的两个怪物! 一个如同大蟒的唤作修蛇,另一个有九个脑袋的叫九婴。 情况危急,羿也不多想,搭箭拉弓就射! 然而他刚一用力,就不由捂着胳膊跪倒在地,一脸的痛苦之色。 弓和箭哐当一下落在地上。 重光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羿痛苦的样子,不知所措:“羿,你……” 羿咬牙叫道:“快,祭出曳影剑,那两个怪物想害湘君、湘夫人!” 重光这才看到江面上的情况。他赶紧取下曳影剑,猛地掷了过去。 却见这剑如张了眼睛一般,直直飞向修蛇和九婴。 那九婴毕竟有九个头,眼观六路,见一把利剑直取自己而来,赶紧抽身纵入水 中。而修蛇一心和湘君打斗,当它听见风声时已经迟了。 曳影剑划出一个大弧,就见一道青光闪过,修蛇的头一下子掉了下来,颈中喷 出一股鲜血,落入了水中。 然后,曳影剑忽地一下飞回了剑鞘中。 重光看傻了。 湘君和湘夫人跃到羿和重光面前,行礼道:“多谢两位英雄出手相助!” 羿和重光赶紧回礼道:“神女请起。” 湘君、湘夫人抬头,不由面露喜色,叫道:“羿英雄,你是羿英雄吧?你如何 在此?” 重光莫名其妙地看了看羿,又看了看湘君、湘夫人。 羿笑道:“我们应该有几百年未见了吧?想我昔日射日除六害之时。你们还是 小女娃儿呢。” 湘君、湘夫人不由会心一笑。 羿问道:“你们怎么和那两个怪物交上手的?” 湘君道:“几个时辰之前,它们和大风、封豨、凿齿、猰貐六个一起来到江边 叫阵。当时我在水下望见它们时,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们应该早就被你杀 死了呀……” 湘夫人接着道:“对呀,我们有些害怕,所以不敢出水。那熟水性的修蛇和九 婴就干脆下水杀来了。” “那其余四怪呢?”羿问。 “它们呀,根本不识水性,就押着一个小女娃儿去云梦泽中修蛇的居岛等着了。” “什么?什么女娃儿?”重光一下子激动起来,一颗心砰砰乱跳。 “恩,那个女娃儿呀,”湘夫人想了想,道,“当时我很害怕,一时也看不仔 细,不过看装束……应该是一个山鬼吧。对了,大风和封豨还各自扛着一只红色的 豹子和一只花狐,说要烧着吃呢……” “是影姬!”重光不禁脱口而出,脸色大变。 羿也不由皱紧了眉头。 “你们……认识她么?”湘君问。 “本来我们是一起从青城山出发的……”重光急道。 “我来说吧。这件事还得从六害如何复活说起……”羿道。 当湘君、湘夫人听完,已经是目瞪口呆。 半晌,湘君才道:“可是……我真的不认识这位救世主啊。” 湘夫人也道:“对呀,就算救世主真是来自未来世界的我们的后人,我们也认 他不得啊。” “什么?”羿顿觉一阵失望。 重光皱着眉想了想,拍手道:“对呀。我应该与你们没什么关系的。若我真是 你们的后人,我见了你们肯定会头痛不止的,可是如今我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 羿叹了口气,点头道:“如此说来也确有些道理。那么我们只有去淮河、洛水 看看了。” 重光急道:“不行,我们先得把影姬救出来啊,她现在很危险!” 羿有些为难:“这……” 重光有些火了:“就算那日她出走是她的错,但是她当初毕竟救过我啊。没有 她我们根本就没有今天这个机会!” 湘君、湘夫人对视一眼,向羿道:“我二人愿助你们一臂之力!” 羿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好吧,今日就当再为湘江和云梦泽除害!” 重光道:“那我们赶紧出发吧!” 湘君看着羿的右臂,道:“羿英雄,这是还未复元就拉弓导致伤势加重的吧?” 羿点点头,叹道:“如今我真是有力无处使啊。” 湘夫人笑笑:“羿英雄莫急,我们这里有一种独创的灵药,吃了应该就能伤势 痊愈。” 湘君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递给羿。 羿大喜过望,赶紧拜谢。 这药丸也的确神奇,羿服下须臾,就觉右臂又充满了力量,一如从前。 羿精神抖擞地甩甩胳膊,意气风发:“好,今日就捣了它们的老窝!” 却见重光早已跑出数丈之外,挥舞着曳影剑高叫着:“快走吧,人命关天啊!” 羿觉得好气又好笑,对重光叫道:“你知晓云梦泽在哪儿么?” “啊?我不知道。”重光一下子站住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湘君和湘夫人相视一笑。 (不好意思,由于一时疏忽,前文将云梦泽误写为洞庭湖,还望见谅,呵呵) 这云梦泽碧水共天,沧溟空阔,东抵蕲州,西抵枝江,方八、九百里,数支大 水都汇入其中,湘江便是其中之一。云在长江之北,梦在江之南。到了战国后期, 由于泥沙的沉积,云梦泽才被分为南北两部,长江以北成为了沼泽地带,而长江以 南还保持一片浩瀚的大湖,即今天的洞庭湖。 在这浩瀚大泽之中,有座洞庭山(即如今的洞庭湖之君山)。此山是一座长形 的小岛,由72座大小山峰组成。昔年舜帝南巡逝于苍梧,随后赶来的娥皇、女英获 悉后痛不欲生,在湘水自沉,成了湘江女神。后人便在这洞庭山上为二女修建了陵 墓。那修蛇的洞府也在此山之上。 不多时,四人就来到了云梦泽的边上。 却见这大泽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上下天光,一碧成顷。 云缭雾绕间,但见一状如螺髻之山兀立水泽之中,虚幻缥缈,美不尽言,便是 洞庭山了。 重光叹道:“这等人间仙境,实在看不出竟是个精怪聚集之所。” 羿道:“昔年我若不是在此射杀了修蛇,也是不相信的。” 湘君问道:“羿英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羿略一思索,道:“昔年我赴神州各地将这六怪个个击破,并未费太多工夫。 如今尽管它们聚在一起,但是重光手持曳影剑,我们又只比它们少一人,应该胜券 在握!” “你的意思是直接杀进去?”湘夫人问。 “对,”羿坚定地说,“九婴在水里的速度很快,说不定它已经将我们到来的 消息告诉其余四怪了,我们必须趁它们还未及作出对策时,杀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再有所迟疑,就真的麻烦了。” 湘夫人点点头,和湘君走到泽边,双手舞动着念起咒来。 只听地动山摇一声巨响,翻腾的湖水哗哗竟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大道直通洞 庭山。 几条未来得及脱逃的小鱼在干涸的道上翻着白肚。 重光看得目瞪口呆。 羿喜道:“我还以为需要坐竹筏渡过去呢。没想到你们竟有如此本事!” 湘君笑笑:“我们是水神嘛,分水这点小本领还是有的。” 四人很快就穿越过去,登上了洞庭山。 湘君、湘夫人又念动咒语,湖水又轰地一下汇聚一起。 水面平静如昔,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羿重游故地,不免唏嘘。 没想到数百年过去了,自己又要重新走过当年的轨迹。 重光三人在他的率领下直奔修蛇洞府。 一路上却见满山翠绿,万木葱笼,更兼苇叶青青,碧竹遮天,漫山遍野的茶树 飘漫着沁人肺腑的茶香。 突然,只听呼呼几声风响,五怪竟同时手持兵刃从四面八方杀出。 那长着九个头的便是先前逃走的九婴,飞在空中的大鹏是大风,手舞铜戈的大 野猪是封豨,牙齿如凿子的怪物是凿齿,龙头虎爪的是猰貐。 重光和二神女不由一惊。 羿却没有丝毫慌乱,大喝道:“好孽畜!难道还想再被我杀一次么?” 五怪狞笑着一拥而上:“羿,今日我等就要报当年那一箭之仇!” 羿不屑地一笑,搭箭上弓,猛地向对面的封豨射出一箭。 或许是听了九婴的消息,封豨压根儿没想到羿竟能射出如此强劲的一箭。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封豨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白羽箭就已经插入了它的眉 心。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它嗷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重光也不失时机地抛出了曳影剑。 只见剑光过处,大风那小小的鸟脑袋呼地一下飞山了天空,鲜血四溅。 它那没了脑袋的身体扑扇了几下翅膀,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九婴等三怪大惊失色。 而此时羿又要射出第二箭了。 九婴见势不妙,猛地一甩九个脑袋,九张大口同时张开,就见九股熊熊烈火伴 随着滚滚浓烟齐齐从口中喷出,直直向羿烧将过来! 湘君、湘夫人赶紧冲到羿和重光面前,水袖一挥,就见四股大水奔涌而出,瞬 间将火浇灭。 然而三怪已不知所终。 羿恨恨地将弓箭扔到地上,咬牙道:“一时疏忽,竟让它们给逃了!” 重光惊道:“这个九个脑袋的家伙是什么东西,如此可怕?” 羿道:“它本是北方凶水里的水怪,既能吐火又能喷水,有些难缠。我当年射 杀它还费了一点工夫。” 湘君、湘夫人问道:“这下不知道它们逃到哪儿去了,我们怎么办?” 重光道:“它们逃得仓促,应该不会把影姬带走,我们先去修蛇的洞府看看, 把人救了再说。” 羿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 重光赶紧催促道:“那咱们快走吧。” 湘君、湘夫人不禁又捂着嘴偷笑起来。 四人行不多远,就见前方一片竹林的掩映下,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周围黑烟蔼蔼,阴气森森。 重光喜道:“那个什么修蛇的洞府就是这个吧。” 羿还来不及回答,重光就率先奔了过去。 重光心道:影姬,这下可是我来救你了! 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英雄救美! 此时他已经忘了,若没有曳影剑,他什么都不是。 “重光,回来,不要莽撞啊!”羿急道。 湘君、湘夫人也叫道:“救世主小心呀!” 话音未落,只听得重光一声惊恐的尖叫,他就忽地一下从羿三人眼前消失了。 是陷阱。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