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尽释前嫌 美好的一天,该有美好的开始,那麽,这所谓的美好,又该是建立在何种基 础之上呢? 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们,不再全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工作的关系, 有些人睡到中午,甚至昼伏夜出,起床的时候,已经要喝下午茶了,这些人算特 例,而排除他们的情况之後,对其他人而言,美好一天的开始,自古而今,多半 是建立在一顿美好的早餐吧! 现在时间早上七点半,这里是东区末端的商业特区,高楼大厦林立,任何人 从任何一个点望过去,都不会看得到旧社会的穷破建筑物存在。拜外国财团的投 资所赐,这里就是相当现代且美观的商业特区。 无论是跑业务的上班族,还是谈生意的高级主管,对於咖啡,都有着一定程 度的偏好。 有人可能会认为,那是因为咖啡因可以与人提神的效果,但如果仔细去观察, 就可以发现,没有多少人喜欢独自到咖啡馆喝咖啡。那表示什麽呢?表示喝咖啡 本身并不重要,其附加价值的聊天谈是非,才是重点。 所以在商业特区里,公司行号多,服务业也不会少,其中,又以咖啡馆为最 代表。 感受着秋季只有在早晚特别显然的寒意,汉斯翘着腿,身上西装笔挺,无限 高级商务人员气息的端坐在露天咖啡座,满身自信的白亚哥坐在他的身旁,他俩 前天被派去中部诛兽,刚刚才回到这个城市。 「难怪每天早上都不见你的踪影,原来都一个人跑来这里喝咖啡,喂!汉斯 啊,为什麽老穿西装?」 教廷院士的标准服装,不用讲当然是神官服,但那样奇异的装扮,行在大街 上也就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在修道院以外的地方,院士们就被允许随意穿着。女 性的话,爱美,装扮不一。而男性,贪图方便,大都选择神父的打扮,不过也有 例外的,比如喜好街头服装的索拿夫,以及眼下这位发型充满干劲,喜好西装打 扮的汉斯。 在神威狱里,白亚哥、汉斯和伊里斯基三人,可说是鼎鼎大名的小团体,神 威狱的院士都知道,有三人一同参与的任务,便代表着与成功画上等号。那并不 是由於三人的能耐俱皆出类拔萃,而是因为他们彼此间分工得当如天作之合。前 者具领导者天份、当机立断,次者行事稳当、心思细腻,末者沉默寡言,在千均 一发的时刻,每每都能作最适当的援手。 凭着着深厚的友谊,以及相得益彰的默契,在战局中,谁该主导大局?谁该 从旁辅助? 谁又该压阵殿底,这些事情的分工,有时甚至连眼神都不用交换,自然而然 的,他们就会找到属於自己的位置。 看着奶精在咖啡表面所造成的白色漩涡,汉斯笑了笑,以汤匙搅乱那棕白分 明:「这是我母亲的交代,男人,就该穿的正正式式、整整齐齐。」 「这麽说来,你父亲也是这样穿?」 「很遗憾,我父亲只是个上半身赤裸的酗酒伐木工人。」 「容我问句冒犯的话,那跟你母亲的偏好,似乎有着一定程度的差距。」 「没错,完全不同,我母亲喜欢的整齐正式男人,只有在她初恋时才遇到过, 而人生本来便是如此,喜欢的是一个,嫁娶的又是另外一个。」 「这是你母亲的经验谈?呵呵。」 「同时,也是我的……」听止搅动咖啡杯,汉斯淡淡的说道。 白亚哥发出「哦!」的一声,没再问下去,他的咖啡不加任何调味,是纯正 苦酸的黑咖啡,也因为那样,所以他都是小口小口的喝。 虽说离一般人上班的时间还有数十分钟,但此处露天咖啡座席上也坐满了三 分之二,大部分是男性,看那发型杂乱,蓬头垢面的模样,就可以猜到,这些人 泰半都是轮值大夜班的电脑机房人员。 由於商业特区里各国人种混杂,汉斯与白亚哥的外国人种身分,在其他人眼 里,就并不稀奇。但白亚哥的神父装扮,配上他那将长棕发束在脑後的不羁模样, 看起来很是不伦不类,因此两人还是引起了旁人的不时侧目。 这种情形,白亚哥不是第一天遇到,已经习以为常,要是没被注意,他可能 还会觉得不自然。 「唔!」「哦!」「唔!」 过了几分钟,忽然间,旁席客人零碎的发出惊叹声,白亚哥感觉没人再注意 自己,知道是另外有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是怎样的家伙呢?居然有如此大的魅 力,可得见识见识! 此时他的座位背向入口,扭头望去,登时吃了一惊!讶道:「曼丘浩瀚!?」 经年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汉斯,听闻白亚哥的惊呼,也勾起了兴趣,视线往入 口看去。 曼丘家族的首席除灵师,活跃於世界各地,灵力之高、风头之健,可说是玄 学界偶像级的人物。身段超拔,身材壮硕,穿着深蓝色风衣,脸上戴着的那副墨 黑挡风遮阳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其气势沛然莫名,没被遮阳镜掩住的嘴部, 一直是挂着阳光般逼人的微笑。 他一直线的走到了白亚哥两人的那张桌,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拉了椅子就 坐下,足见其特立独行的个性:「这麽巧啊,白亚哥。」嗓音属於阳刚,听这语 气,似乎是看见了白亚哥,所以才走过来的。 「是啊,没想到如曼丘兄者般的大忙人,也会在同一个国家待上半个多月, 不是听说您已经准备飞离了吗?」然後向身旁的西装男指一指,引见道:「这位 是汉斯,我的同事。」 「同事?呵呵,照教会的讲法,应该是兄弟吧!」曼丘浩瀚热切的向汉斯微 笑,寒喧了几句。 续道:「按照原先的行程,我现在应该在卢森堡,而同时,我也的确到达过 卢森堡,但无奈的是,呼吸卢森堡的空气还不到两个小时,我就又搭同一班飞机 返回这个国家!」 「哦,这倒稀奇了。」白亚哥碧澄澄的眸子闪过异样光华,以他对曼丘浩瀚 的认识,知道其刚愎自用的严重程度,是不可能让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曼 丘家还有谁能使唤你浩瀚大师呢?」 「怎麽会没有,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虽则在下没有老板,可还是受着无可抗 力的因素制肘。」 严格说来,曼丘浩瀚是独立开业除魔事务所,所以他才能闯出今天的盛名。 但令人费解的是,低调保守的曼丘家并没有因此将他除名,依旧保持着他首席除 灵师的地位。 白亚哥继续追问:「那我倒想听听,是何人拥有这份资格?」 「还是别听的好,这与你们的信仰有所冲突。」曼丘浩瀚拒绝说道。 对於曼丘家首席除灵师的顾虑,汉斯并不认同:「信仰是我们的中心思想, 但并不阻碍信息的沟通,我们不会强迫任何人接受我们的信仰。而且……」端起 咖啡杯,有意无意的说道:「曼丘兄引起我等的兴趣,想必後头,一定有用得着 我等的地方。」 神威狱西装男的推测,让曼丘浩瀚的笑容更甚了,双手抱胸,显然是八九不 离十:「汉斯你……智慧不差啊!哈哈……」 ◎◎◎ 四天!已经四天了! 背负咸湿之名的梁图真,已经渡过了四天的光景!若是将来他有机会撰写回 忆录,这四天,肯定会是他匆匆掠过的部分。尽管他的不辩驳,是因为修养已经 将要达至不以物伤性的境界,可是同学和师长却不会那样想,从开始到现在,他 们都只认为咸湿会长是由於羞耻的关系,所以才任由大家辱骂而没有任何回应, 就这点而言,大家都认为,他还算可取。 精神上的痛苦,对梁图真的影响不大,但是内衣贼的标签,让他在生活起居 方面,受到了很多实质的不便。 比如置物柜的钥匙孔被灌进了快乾胶;进到得把鞋子脱下的教室去上课,结 果下课的时候,唯读自己的鞋子从鞋柜里消失,为此他第二天乾脆穿拖鞋上课; 走在校园中常常差点被楼上「不小心」掉落的杂物墬重;上大号的时候,每次都 被人泼水…… 那类幼稚的恶作剧多不胜数,一天中可以来个八次,而原本以为自己修养很 好的梁图真,四天後的现在,已经快要发疯。有好几次,他想给那些自以为替天 行道,却躲在暗处的小人一些教训,可是他都压制住了,因为以麒麟的力量去报 复正常人,就不会是他以为正确的事,无论理由为何,那都是不公平的。 所以,那些在暗地里替天行道的蠢货,此刻,可以继续他们的低劣行为,却 不必担心,会被莫名的气劲轰到垃圾筒里。 「乔,还要继续跟吗?」 「当然,他在大家上课的时候跑出来,一定是要趁现在宿舍没人,跑进去拿 内衣。这个该死的变态,我们一定要拍到他丑陋的罪行。」 从上午十点钟,梁图真走出校门开始,顾允乔就夥同她的朋友小美,一起尾 随跟在梁图真的後头。查过咸湿会长课表的她们,知道咸湿会长今天满堂,而他 居然不上课溜出来,想必图谋不轨。 顾允乔是个资优生,那代表她作任何事的妥当率,就比其他人高的多,在她 的机敏之下,她与小美的行动很是自然,不仅梁图真无法发现自己被跟踪,路人 也不会看出她们有任何鬼祟的行为。 不过那也只是顾允乔的自信罢了,里米特身为麒麟嫡裔,就算是被一只单细 胞阿米巴原虫跟踪,也能够察觉,又何况是这两个黄毛丫头呢? 但梁图真此刻便没有将她们揪出来的打算,因为他此行的目的,并没有不可 告人之处,而且恰恰相反的,这一趟行程,是唯一能帮助他摆脱咸湿之名的机会, 有这两个丫头帮她见证,怎麽也不是坏事。 「乔,这个方向不对耶。」梁图真所行的方向完全是与女生宿舍相反,这情 形让小美皱起眉头,很是疑惑。 顾允乔很少犯错,所以她对自己的逻辑推测有信心:「你以为只有我们宿舍 有内衣吗? 我听说这些内衣贼,都有着所谓分类收集的习惯,每一个年龄层的女性内衣 他们都想得到,我看啊,他一定是打算潜入某一户公寓,窃取少妇的内衣,真是 太变态了!」 「是啊,太变态了。」小美完全同意允乔的推测。 由於公德心的关系,梁图真没有特意去收听两个丫头的对话,好在是这样, 否者的话,一定吐血不止。 大约走完了七条街,梁图真走进一间不甚起眼的简餐餐馆。推门而入,侍者 迎面而来。 「先生你好,一位吗?」 「不,我约了人。」 侍者的第二句话还没出口,靠近门边的一个位席,就有着一位矮胖的中年人 站起身喊道:「梁同学,请到这边来。」他的脸上戴着副学究眼镜,看起来像是 饱学儒雅之士。 在向侍者点了杯饮料之後,单纯的男子坐到矮胖中年人的面前。 「您就是方检察官?」 「是的,是我本人没错,梁同学,耽误你上课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不要紧,案子的发展比较重要,请问,为什麽不约在地方检察署见面,您 比较习惯在餐馆问案吗?」这是他昨晚接到通知,就很奇怪的事,电视上检察官 审问犯人的时候,不都是在密室吗? 方检察官扶了扶面上的细边学究眼镜,温和道:「呵呵,没有罪的人不需要 去地检署。」 此话让梁图真又惊又喜:「喔!已经证明我没罪了!?」 「是的,我们调阅了社区监视录影带,那证明了你所有的说辞,你只是倒楣 与犯人穿着类似衣服的路人罢了。」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单纯男子的兴奋之情溢於言表。 「千万别这麽说。」抬起手,方检察官摇头苦笑:「让你蒙受了不白之冤, 想必在学校很授歧视吧!我在这里,代表公权力,向你郑重道歉。」 以梁图真的个性,当然受不住这般沉重的道歉,摸着头道:「没有那麽严重 啦,呵。」 方检察官很欣赏单纯男子的态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後,语出惊人的说道: 「但我的外甥女凡莉嘉可不是那麽说的喔……梁同学,做人还是别太老实,真理 越辩越明,忍气吞声不是健康的处事态度。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学校清白一 番。」 梁图真会心一笑,打从进门他就知道方检察官是月识族人,但似乎没什麽必 要说破,所以他收敛自己的气势,让彼此之间以正常人的方式应对。却想不到, 对方竟然早知自己的底细,这真是奇妙的巧合。 「看来我们得再交换一次姓名,我是跋厉族里米特。」 「月识族「古尔泰」。」方检察官得体的回应。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这情形相当微妙,但看在餐馆外「替天行道少女组」的 眼里,那是极端之变态。 「乔,你看他们是什麽关系?」 藏身在路边停放汽车的後头,透过餐馆的透明玻璃窗,两个丫头就把目标的 举动看的一清二楚。 「嗯……笑的有够淫贱,我可以肯定他们属於同一类人。」 「都是变态!?」 「没错,而且不只那样,我想,他们是结□夥□变□态!」 把握着两个丫头的位置,但依旧没有留心两个丫头的谈话,所以梁图真不会 知道,自己刚被扣上了一个法律上还不存在的罪名。得知自己沉冤得雪,他现下 的心情绝对喜上枝头。 如释重负的喝着侍者刚送来的饮料,梁图真就丝毫没有将替天行道少女组揪 出来澄清的打算。 「梁同学,外边那两个女孩子,是盯着你吧!」以月识族的发达感官,古尔 泰没有理由注意不到她们的滑稽愚蠢。 「恐怕是的,由於内衣贼的那件事,学校派了不少人监视我。」 「怎麽有这种事!」古尔泰不悦的说道:「你又没被定罪,学校这样作太不 重视人权了,让我出去跟他们说说。」 在社会里,月识族的族人由於天性追求着公理,所以一半以上的月识族人, 大都从事能帮助弱者的公职,在任何团体中,他们一定是扮演着淤泥中的莲花、 污浊中的清流,制裁恶端,扶植善良的种苗。 当单纯的男子和发福的中年人走出餐馆的时候,两位丫头很是欢喜,推断他 们是要行动了。可是渐渐的,就发觉有所不对,这两个变态,似乎是冲着自己而 来。 「乔……乔…乔!他、他们过来了!?」 「不要慌,大白天的,他们不敢对我们怎麽样!」话是说的很镇定,但顾允 乔的两脚,却是不听话的抖个不停。 随着老少变态的越来越接近,两名少女也就互相抱的越紧,等到他们确确实 实的来到面前的时候,两名少女不约而同的拉开喉咙喊叫。 「救命啊──────」 一时之间,这高分贝的三个字引起了方圆两百公尺以内每一位路人的注意, 就连公寓里的家庭主妇,都拉开窗户引颈观望。 而梁图真和方检察官,也就在两名少女飞快的指骂下,被路人认为是猥亵的 变态集团,接着,没有太多的答辩,路人见义勇为纷纷扑向了变态集团,在慌乱 之中,古尔泰亮出了检察官证件。 「你们弄错了,我不是坏人,我是个检察官。」 古尔泰很有信心,而梁图真也松了一口气,这样就没人误会了吧!但天不从 人愿,他们低估了群众的联想力。 「检察官就可以猥亵少女吗?」 一句话打的两人哑口无言,接着,一场闹剧?一场误会?随便怎麽形容都可 以,反正一团混乱,就这麽的开始了…… ◎◎◎ 「别再跟我道歉了,就让我忘记那些事吧!」 那是梁图真回到学校之後,整个下午一直在重复的话。 早上的那场误会,惊动了路过的员警,由於场面实在过於火爆,警察二话不 说的,便将一干人等带回了局里问话。四人两相对质,少女一方暴露出了她们完 全是毫无理由的在鬼叫,然後,梁图真一方也趁此机会,厘清所有的冤枉,至此, 事情可以说是划下了完美的句点。 但是少女终归有着少女的特质,她们或者很神经质,不过同样的,她们也有 着错怪人的愧疚,所以整个下午,她们在梁图真的附近跟前跟後,不断的道歉, 那模样,真是非常的可爱。 「总算……学校和家庭两方面,有一方面回复了正常。」 下午的课程结束了,梁图真走在中庭花园,想起家里的那两个小弟,他高兴 沉冤得雪的心情,便坏了几分。大军和克巳的问题并没有因为四天前的握手,而 有大幅度的改善,虽然有了丁点进步,可是随时可以动手的紧张态势,还是老样 子。 他知道毛病都出在大军的身上,但维持目前这样的和平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剩下的,单纯的男子只有每天出门时盼望上天保佑,回到家的时候,不要让自己 看到废墟一片。 穿过了中庭花园,梁图真走进通往学校大门的林荫大道,秋天的画笔在此表 现卖力,每颗行道树上多少都染上了甜熟橘红,映着西垂的红日暮光,层层树叶 里,就透着靡靡色彩。 那色彩无论耀在何处,都具有点缀的效果,特别,是在人的身上。 沐浴於晚霞中,张语默亭立行道树下,那橘红的光线,无疑让她少有血色的 清丽面容,染上了七分嫣然。 「有空吗?学长。」 尽管梁图真是从很远就看到了她,但逐步走近,他就越发怀疑,此情此景, 是真实的? 还是,一幅画呢? 「可以的话,我很想跟你说没空,但是……那似乎就不太诚实了。」 -------- 科幻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