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对不起,托勒先生,其实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瓦罗先生至少要在马拉开波 呆三个星期。由于近来外交关系的中断,他不能到这里来。在委内瑞拉和盟国之间 也没有电话联系。” 托勒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在熊熊地燃烧着,他恨不得一手打到屏幕上,把那个 煞有介事的年轻女人拨拉到一边。“那么我必须同尼威斯主席通话,我们谈话涉及 的内容至关重要。”他又补充了一句,“劳驾,你一定得让我和他说话。” “托勒先生,要知道我很想帮助你,可是你要求的事情我却做不到。没有许可 证,谁也不能和尼威斯主席通话。” “给我搞一个许可证!” “我很愿意为你搞到一个许可证,托勒先生,但你必须告诉我你的密码。如果 你拒绝——” “拒绝!我没有密码,他妈的。” “愤怒丝毫也无法帮助你,托勒先生。如果你镇静下来,说不定你还会被征召 回去呢。” “等等,别挂电话,想一想,也许还有别人掌管着许可证,在没有个人密码的 情况下——” “只有瓦罗先生——” “除他之外,还有别的人吗?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是的,”年轻女人顿了顿说,“我可以向安全局为你申请一份安全担保,填 担保单后你将拥有私人身份密码,不过——” “就这么办。” “不过——” “不要说不过,赶紧去办好了。” “托勒先生,安全担保办下来需要六个星期。” “妈的!”托勒吼叫一声,将拳头重重地砸在控制面板的按钮上,终止了他们 之间的通话。可随即.他又后悔起来,因为他还有几件事情要同屏幕上那个殷勤又 年轻的小妖精说。由于太阳黑子的干扰,光接通电话就差不多花去了34个小时, “西风之神”号离蠕虫洞已经越来越近了。现在,每过去一个小时,托勒回去的可 能就减少了几分。 回去的机会此时几乎没有了,不过托勒至少还怀着一线希望,那就是用自己早 就准备好的话刺刺瓦罗。现在看来这也显然下叮能了。他开始怀疑是瓦罗制造了那 些太阳黑子,以避免与他收系。托勒越想越觉得瓦罗的马拉开波之旅是彻头彻尾的 谎言。那个流氓根本就不想同他讲话。他所用的只不过是行为手册中老掉牙的那种 诡计: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不要给我打。 托勒坐在那里,拳头攥得紧紧的,连牙齿也咬得咯蹦直响,对着空空如也的电 视屏幕做着鬼脸。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是被愚弄了,瓦罗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切, 所以才躲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生气的了,他竟然糊里糊涂地做了一回玩偶。 他猛地把椅子推了一下,椅子在他的重力推动下滑到了屋子的中央。不过接着, 连他自己也被置于强大的外力作用之下了。“西风之神”同地球上飞行的轨道形成 一个直角,库拉克的飞船来了一个加速度,平平稳稳地在空中划了半个G 字后,逐 步恢复了正常。 托勒听到低沉的敲击声传来的时候仍然坐在屋子的中间——终于,他意识到有 人在敲他的门。“你要干什么?”他嚷道。 “我可以进来吗?”贝斯洛的声音也很大。 “不可以!” 门却被无声地打开了。“对不起,托勒,我们这样隔着门说话可真是太不方便 了。让我进来,好吗?” “好像我就不能赶你出去!” ‘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托勒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空空如也的屏幕上:“什么?” “我给你说起过的那本书。这是那本书的一部分,我只印刷了有关的章节。给 你,接住。” “你出去,我不想看。” 贝斯洛把书放在床上,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看见了我 们的旅伴。” “没有,没有看见。即使看见,又怎么样呢?”他转过身来,打量起这个不速 之客。 “好,我也没见。已经两天了,你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吗?” “这算不了什么,他可能是想避免和你玩这种愚蠢的游戏。” “你说过你喜欢天堂,你上次几乎赢了我。” “我那是在撒谎。而且,是你让我赢你的,所以,尽管我不愿意,还是会和你 玩下去的。” “毕竟已经两天了,两天的时间可不算短呀,没准我们中有谁见过他。” “你问过库拉克吗?” 贝斯洛点了点头:“是的,他说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好像不怎么关心这件事, 还给我强调说这不关我的事。” “是的,那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整整两天呀,托勒。他会出什么事吗?也许他在起飞的时候心脏病发作, 也许是别的什么事。” 托勒想了想说:“你希望我对此做些什么呢?” “和我一起做间谍,帮我找到那个人。” 托勒想了一会儿,说:“如你所说,的确有点奇?我们匆匆忙忙地到了这里, 为什么要那么着急?为什么库拉克什么都不同我说?还有些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事 情?我还要坚持下去吗。!” 贝斯洛耸了耸肩,说:“你的确想得太多了,我可以解释清楚一切。” “说下去,我的客人,我想你会的。” “不错,这次行动是有点诡秘。的确,他们从申请者中选募人才,但这是这种 情况下的一般做法。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得到高薪和晋升的机会。我在东北部地区 一年多来,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机会。机会到来的时候,我把它抓住了。” “可你并不知道你要到哪里去或者你的任务是什么吧?” “不要提这个,这总比在东北部地区的时候要好,就更不要说在我的前面至少 有七个人得到了晋升。我将成为第85个资深委员会的成员。”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可瓦罗告诉我这是个秘密。” “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个秘密,直到我登上了‘西风之神’。在我的客舱里 有一份秘密卷宗,上面写着这次旅途的距离,我们的目的地,我的任务以及其他的 一些事情。没看这份卷宗之前,我也不知道有关天堂殖民地的事情。” “蠕虫洞又是怎么回事!” “是的,我知道。这个概念已经流行了很长时间了,你对此一无所知倒是令我 吃惊,真的。不过好在这还不算众所周知的事情。事实上,在塞尼提克发现太阳系 中那束潜伏着的光束之前,它们还完全是一种数学猜想。还有,也许你没有听说过 这些,除非你读过天体物理学杂志和业务日志。”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读过从前的幻想小说。”贝斯洛的一双挨得很近的眼睛里闪射出顽皮的光。 “幻想小说?” “是的,是幻想小说。它们是上个世纪写得最好的有关蠕虫洞旅行的小说,那 是真正伟大的作品!《流走的时间》很有名,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那部《泰晤士河 上的金字塔》。” “是的,我没有听说过。”托勒的鼻子吸了吸,又说:“他们为什么那么着急 地催我上船呢?这不明摆着是怕我改变主意吗?” “这,如果你了解一些有关蠕虫洞的事情——” “我不了解。” “——主要理论依据之一就是一切都不是恒定不变的,你会明白的。” “什么意思?” “它们来来往往,它们不断变化,它们四处漂移。也可能此刻它们出现在什么 地方,可是刹那间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突然之间又会出现在另外的什么地方。 我说过,它是易变的。黑洞是已知的现象,而蠕虫洞——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可以 置换的管道或者是一条膨胀的隧道,就像它们本身一样,充满了变数——有很多不 可知的因素。” “为什么?” “因为,当其中的一条打开的时候你却不得不离开,或者说你得去寻找你的机 会。显然——” “塞尼提克发现蠕虫洞打开了,而他并不想失去机遇。” “是的!面对机遇人人如此。”贝斯洛摘下眼睛,在他的衬衣上擦起来。 “你刚才说它们四处漂移。” “可以这么说,既然有人知道,那么它肯定就存在于天堂附近的地方,人们已 经发现了它的神秘莫测——要知道,就像是河里的漩涡一样。它打着旋,时开时闭, 有时深,有时浅,有时强,有时弱。蠕虫洞也是这样的。” “那么我们将要往漩涡的眼中钻?” “你终于明白了!” 托勒忧伤地看着贝斯洛,他的眉毛因为思考而紧紧地皱了起来:“假设你说的 那一刻是真的——不过对这个问题我得好好地想一想——就算你说的是实话吧,那 么第一艘飞船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穿过蠕虫洞就能到达天堂的呢?他们又是怎么知道 的呢?” “我想他们并不知道。” “‘天哪!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盲目地钻进去的?” 贝斯洛不经意地耸了耸肩厂‘别忘了,那可是殖民船。他们满载着希望,总是 想做成点什么,至于在哪里做又有什么关系呢Z 他们是拓荒者,总得有人去做第一 个。“ “可我们又是怎么知道他们那样做了呢?” “你算把我问倒了。”贝斯洛坦言相告,“间问库拉克吧,也许他知道一些。” “我们可以一头扎进去——是的,可吉凶难测。也许洞的另一端是太阳,我们 将会被太阳的光烧焦;也许我们迎面碰上的是另一颗行星,那么我们将会撞得粉碎。 如果我们还在洞里的时候洞口关上了又会怎样呢?那将会是怎样一幅惨状呢?” “你看,你在这里苦思冥想又有什么用呢?以前没有人做过这件事,我们只好 等着自己去发现。” “你错了,第一艘船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吗!”托勒愤怒起来,“是的, 可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托勒弓着身子坐在“西风之神”号窄小的宇航员座舱里,贝斯洛紧挨他坐着, 他的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想尽量地少占用一点空间。库拉克则坐在他那把摇椅上晃 动着身子,手中的帽子不时旋转着。托勒和贝斯洛争论过后便径直来到了库拉克的 座舱,想从他那里了解到天堂第一批殖民者的情况。 “天堂,”库拉克说,“是一个浩瀚的星系,在生命极限地带,仅我们所知道 的就有至少十三个星球。”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殖民船到了天堂,并在那里开始了他们的殖民 生涯呢?” “当然,我们有通讯联系,有关的报告我都读过。他们共发回过三次信息,第 一次是在他们到达了天堂之后,他们告诉我们说,他们是从蠕虫洞穿过的,一点问 题也没有。第二次是在他们找到殖民地之后,他们是这么命名的——他们决定就在 那里驻扎下来。第三次是在他们完成了对星球的研究,开始建造‘生命之屋’的时 候。” “那么后来呢?” “从那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发生了什么事?” “蠕虫洞关闭了,也就是说,任何信息都无法再从那里传过来了。” “毫无疑问他们仍在发送信号,”贝斯洛插进来说,“可蠕虫洞却不是自始至 终打开的,所以我们一直接受不到他们的信号;”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发信号过来,因为他们死了!” ‘也许,“库拉克说,”不过那样的可能是非常小的。“ “为什么呢?你说过任何事情都会发生的,任何事情!” “从理论上说是这样的,可是你必须明白,他们一旦到达大堂,就知道自己想 要什么。殖民船为一切未知的情况做好了准备。那里没有居住过任何一个会思想的 活物,甚至被动地服从的有生命的动物都没有——不过你不必为此而着急。他们的 研究设计大气、天气类型和气候趋势,那里发生的一切你都不要吃惊。” “也包括微生物、病毒和细菌吗?也许他们已经屈服了,屈服于某种致命的病 毒。” “也许,不过我想不会的。在他们盖起‘生命之屋’以及他们脚下的大地和空 气枯竭之前他们是不会自动退出的,即使到了那时,他们也仍然会坚强地挺立起来。” 托勒仍然保持着沉默,那一刻.他似乎已经提不出什么异议来了。他看了一眼 正在旁边点头的贝斯洛,“有点像殖民手册的导言。” 库拉克瞥了瞥托勒阴郁的脸,“你看,一切都很顺利,相信我。我读过有关的 报告,所有的报告都显示那里是绝对的天堂,你会爱上那里的。我们一到那里,你 就会明白我的意思。绝对是天堂。”恰在此时,库拉克身上的电子钟响了起来,他 在大大的,铺了软皮垫的椅子上转了一圈,说:“如果你们可以原谅我的话,我得 去处理一点事情。” 托勒站了起来,“谢谢你,我觉得现在好多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再见。” 贝斯洛也站了起来,跟着托勒离开了飞行员座舱。他们爬上了舷梯,穿过前面 一排的单人卧室来到乘客舱。在贝斯洛的门口,他们停了下来,贝斯洛打了一个哈 欠。“我要睡觉了,也许你也该睡了。夜可能会很长。” 托勒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啊哈?” “你没忘了我们今晚是去做间谍的吧?你说过如果我今晚和你一起去找库拉克 聊天,你就帮助我打探情报。你看,我和你去了,不是吗?” ‘可你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你只是表面上和我站在一边。“ “他那一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哪一边。你有些问题,现在我们都得到了答案, 你还想要什么呢!” 是啊,他还想要什么呢?为什么他还是感到不满意?“好吧,”托勒不情愿地 说,“我会帮你做侦探的。”说完,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客舱。 “好,”贝斯洛在后边叫住了他。“我准备好了会过来帮你的。”他看着托勒 的身影进人他自己的房间,门被轻轻地关上了。“放松些,”他说,“你要在这里 往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