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向那边的哈格街区前进,”托勒说道。“只要我们把他们甩开,我们就能赢 得机会。”此刻,纪律防线的人已经离他们很近了,近得在黑暗中托勒都能看清只 有八个人在后面追他们。但是,他丝毫也不怀疑很快他们的人就会多起来。伊琳娜 一句话也没说,托勒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 塞热奥广场的四面都是绿色的树木。由灰色的混凝土地面和廊柱式建筑组成的 塞克拉兹街区就矗立在这一区域。伊琳娜和托勒冲进了最近的一个街区,从黑暗的 草坪上飞驰而过,一边向前飞奔一边在树木之间躲闪游移。 他们冲进这个街区,径直地进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入口。这个街区的中 央是一片空地,逃亡者从敞开的入口直接进了这片空地。“真黑!”托勒用嘶哑的 声音嘀咕着,这里并没有另外的出口。 “快点!”伊琳娜说。“到那边去!”她指着正对着空地的一排走廊。 他们穿过空地,纪律防线的脚步声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伊琳娜闪身 进了第四条走廊,托勒紧跟着她,总算躲开了他们。不大工夫,纪律防线也跑到了 空地上。 纪律防线的人很快把网张开,开始了对空地的搜索。他们一个也不放过地搜索 着他们所经过的每一道门……第一个门……第二个门…… 托勒听见脚步声就在紧邻着他们的那条走廊外面,片刻,脚步声在他们的门外 停了下来。托勒屏住呼吸,将身子平平地贴到墙面上,心里时刻准备着与他们做殊 死的搏斗。 纪律防线站在走廊里迟疑了片刻,慢慢地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托勒的拳头攥了起来,心也在砰砰地跳。 纪律防线前进了,托勒想起了伊琳娜包里的丸药,伸出手去在旁边摸索。他摸 到了她的包,从里面抓出了一把丸药,深吸一口气把手举了起来。伊琳娜也如法炮 制。纪律防线听见响动,立即转过身来,手中的武器呈弧形向他们挥来。托勒冲上 前去,对着纪律防线的脸就是一拳,与此同时,他手中的丸药也咯吱咯吱地响着。 纪律防线喘息着向后退去,他刚刚迟疑着站稳脚跟,托勒又是一拳,把他放倒,小 心地摸索着找到出去的路,向外看了一眼。外面并没有人。“我们的机会来了。” 他说。伊琳娜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出来,他一把抓住她,把她向前拖着,他们再次出 现在空地上。 他们又从进来的地方跑了出去,进了一片绿树掩映之中。然后,他们一步比一 步小心地在绿树中搜寻道路,再次向着河边进发。然而,在他们与河之间,有一片 哈格居民区。在这个主要街区中央的正前方,是尼克拉斯的检查站。 “啊,我们现在怎么办?”托勒说。他累了,长时间的奔跑使得他疲惫至极, 他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似的。“我们不能走这条路。” “我们必须得绕过去,但我们得想办法靠近河边。”她伸手摸了摸他汗淋淋的 额头。“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往前走吧。”托勒边说边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前走。 他们到达第一个街区的时候,托勒飞快地往后看了一眼,发现纪律防线的影子 又一次尾随在他们的后面。虽然他无法确切地知道他们的人数,但显而易见,一路 上,原来八个人的力量已经大大加强。从纪律防线靠近他们的方式来看——缓慢而 谨慎地从四面包抄——托勒猜到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己,却在周围撒了一面网。“我 们那些感觉迟钝的朋友们就在后面。”托勒小声说。 他和伊琳娜走进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入口,进了一条可以通往内部区域的隐蔽走 廊。走廊猛地向右拐了一个弯。他们穿过许多房间,但每一间都用不透明的物质密 封着,走廊的尽头是哈格建筑的背面所形成的广场。广场的中央,黄色的灯光闪烁, 是尼克拉斯的另一个检查站。 托勒看了一眼检查站,心沉了下去。在那里,有五个尼克拉斯人正专注地听三 个纪律防线的人说着什么,每个纪律防线的人都穿着那种闪光的黑袍。“抓到他们 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嘘!”伊琳娜警觉地说。“听。” 走廊里啪喀啪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我们完了,”托勒说,“我们被包围了。” “也许我们在广场四周还能找到出去的路。” “不被外面这些穿黑衣服的家伙们发现?” 他们身后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我们得有所行动,”伊琳娜说。 “你还有多少药丸?” “你说的是那些麻醉丸?” “是的,还有多少?” 伊琳娜在口袋里摸了摸:“不多了,还有两三把。” “这就够了。给我一把,剩下的归你。” “你要干什么?” “看看我能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再次吓倒那些笨蛋。” 托勒以手示意伊琳娜回到走廊里。“把它们撒开你就回到这里来。”她又一次 点了点头,匆匆地进了走廊。 托勒潜回到走廊的入口,把药一粒粒均匀地撒在入口处,然后小心地绕开他精 心设置的陷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外面的广场上。 托勒沿着街区的一边往前走。令他感到惊奇的是,无论尼克拉斯人还是那些纪 律防线们都没有看见他。向前走了几步之后,他看见了靠墙放着的一堆金属杆,便 把脚踏在金属杆上用力踩了上去。金属杆散了一地,托勒也滚了下来。 托勒跳了起来,但眼前的一切仍然令他感到诧异。尼克拉斯的头目转过脸去, 纪律防线也背对着他。托勒装做迟疑不决的样子,随后便跑进走廊里不见了。他在 走廊里拐了一个大弯,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伊琳娜撞个满怀。“把这个戴上,”她说 着,把一具面罩塞在他的手里。 把面罩戴上之后,托勒觉得他的胃缩成了一个硬块——就像是吞吃了一枚铁铸 的果子一样。他盼着他的计划赶紧得以实施,否则,他们就得被围困在这里。 有几声尖利的咳嗽传来,接着是喘息声和一两声呻吟。后来,一切就都沉人到 寂静之中。 “发挥作用了!”托勒喊着,被笼罩在面罩里的声音有些含糊。 他们跑回到广场的入口处,发现那儿有几个胡乱躺着的人。“哦,呵,”托勒 叫起来,“跑了一个。” 伊琳娜一边捡拾着没有被踩坏的丸药一边辨认着地上的人。“五个尼克拉斯人, 两个纪律防线。” “另一个纪律防线一定就在外面的什么地方。”托勒向广场上瞟了一眼,“可 我到处都找不见他。” “也许他搬救兵去了。”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托勒不说话了,他在考虑着该做出怎样的选择。终 于,他耸了耸肩,说道:“总之,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 他们从尼克拉斯人的身上捡了两件武器,便离开了走廊。不大工夫,他们已经 来到了广场的另一侧。仍然没有发现漏掉了的那个纪律防线的任何踪迹,于是,他 们进了一片拥挤的哈格街区,在那里寻找着往河边去的路。 塞克拉兹街区是一个古老的街区,几个世纪之前,这里得到扩建的许可,于是, 楼群之间再插进楼群,直到现在这种乱糟糟的样子。不过,倒是与托勒曾经在古老 的布达佩斯参观时所看见的古吉普赛部落有几分相似。 他们在狭窄而弯曲的街道和布满了住房、商业点和售货亭的路上寻找着去往河 边的路。托勒觉得他的力气快要用完了,头轻飘飘的,有些昏昏欲睡。 伊琳娜在一处黄色球形灯下停住脚,她转向他,将手指尖放在他喉咙的一边。 ‘你的脉搏跳得很快。’“她关切地打量着他的眼睛。”托勒,你感觉好吗?“ “我有点累。”他承认了。 “给——”医生把手伸进她的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块浅浅的、冰球状的饼干。 “把它吃了,它会给你力量的。” 托勒把饼干送到嘴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饼干脆脆的,吃起来有香草的味 道。“这是什么?” “兴奋品。” 托勒慢慢地嚼起来,希望有湿冷的感觉出现。伊琳娜看了他一会儿,说道: “河边就要到了,塞克拉兹人很有条理,不像吉姆纳人或者罗曼人——我以前经常 到这里来做健康检查。” “怎样呢!” “你看,水面上有船。” “要是能坐上去,我倒不会介意。” 他们向前走,托勒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看来兴奋品发挥作用了,只是不知道 药力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他们越深地进入拥挤的街区,脚下的路也就变得越发婉蜒曲折。他们觉得就好 像在两面都是峭壁的河床上行走一般。他们走在如尖塔一般林立着的杂乱住房中间。 每当遇到选择方向的时候,伊琳娜都毫不迟疑地选择离河边更近的那条路。 沿着小路婉蜒穿行着,托勒想起了在地球上到那些被炸毁了的城市观光的情景 :这里的一切就像是在几个世纪的中东大灾难中伊朗一叙利亚一黎巴嫩的街区那样。 但这里的街道是空的,在地球上的任何一座城市,无论是怎样的荒凉,至少还 挤满了生命——当然是乞丐和拾荒者,大街上通常会有孤儿变成的扒手,即使什么 都没有的话,至少还会有成群的狗和凶猛的动物。可是,在塞克拉兹,至少在黎明 到来之前,人们是要把自己紧紧地密封在房间中的。 “这里是空的,”他们在一个荒凉的十字路口停下来辨别方向的时候,托勒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封闭得如此严密的城市。” 伊琳娜把手指伸到自己的唇边,向四周观望。 托勒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又停了下来。 “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托勒说。 “是漏掉了的那个纪律防线,”伊琳娜回答说。“不过河道就在下面。”她指 着一条拱形通道说。这条通道的上面生长着悬垂下来的藤蔓,在一盏球形孤灯的照 耀下,一切都呈现着橘黄色。石头铺就的路面通向下面遥远的黑暗之中。 他们走上了拱形路,但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托勒停下来侧耳细听,杂乱的脚步 声也停下来。托勒冲下拱形路,迈到路的一侧,伊琳娜则走到另一侧,他们等待着。 托勒并不愿意伏击纪律防线——他不知道自己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能否直接与一个 人交手,而且他现在离最好的状态还相差甚远。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藏身于藤蔓之 间,把纪律防线远远地甩开,然后找到一条船。 很长时间过去了。托勒决定冒险瞥一眼四周,看看他们的跟踪者现在怎么样了。 他又听见了轻柔但匆急的脚步声,脚步声这回离他更近了,他惊呆了。 纪律防线也走上了拱形路,但他又有些迟疑。他不时地停下来,疑惑地打量着 四周。托勒注意到这个纪律防线比自己要矮很多,体重也比自己轻得多。尽管他的 身上穿着有银色条纹的塞克拉兹长袍。 这个不是纪律防线,托勒决定冒一次险。 那个人离他只有一步半的距离了,尽管已经意识到他身上那些令人吃惊的因素, 但托勒还是差一点将他放过去。 托勒从他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藤蔓发出嘶啦啦的响声。与此同时,塞克拉兹 人也转过身来,看见了他,向下跑去。托勒紧追着他,他手提衣角,坚持着。他猛 地抓住那个人,想把他拖过来,却将他绊倒了。他摔倒在地上,在路面上蠕动着, 哭泣着。他用手把自己的头盖住,想以此保护自己。 伊琳娜跑过来,看了一眼蜷缩在托勒脚下的这个人,说:“起来!”她的声音 本身就具有权威性,那人像被人打了一拳地抽动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恐惧地向上打量着这两个站在他身边的人。伊琳娜的眼睛一亮,认出了他。 托勒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问:“你认识这个小丑?” 伊琳娜弯下腰,把那个男人扶了起来。信赖的表情赶走了那张脸上的恐惧表情。 “我认识他,”伊琳娜说。“他就是尼克拉斯的下迪瑞费提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