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接受了外科医生停止摆动吊床的命令,尼克拉斯卫 兵来到走廊上。外科医生停下手中的工作,不自然地转过身子面对着卫兵:“这是 塞克拉兹的吉姆瑞格关照过的,他还要亲自过来审问这个人呢。”他说话的时候手 里拿着一个印有“塞热奥”标记的紫罗兰香型香料包。 卫兵往吊床前迈了几步,好奇地打量着躺在床上的人:“这就是那个自称是从 塞尼提克来的人吗?” “不,我听说那个人留在塞热奥高级病房的特护室,这是另一个。” “看起来伤势不重。”卫兵往旁边跨了几步,外科医生又推了推那张吊床。他 们走出去还不到十步,卫兵转过头去,对他肩头的发音器耳语道:“犯人还在路上, 塞波提瑞克·费提格。” 这时,从卫兵衣服的皱折中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知道了,立即报告泰尼 斯区的小组处置。” “马上。”卫兵关掉肩膀上的发音器,边匆促地奔向他的新目的地边说:“这 可是新闻!我今晚可以得到一条新闻了,也许是两条。” 托勒终于醒来了,他觉得自己的头就像是塞满了麦片粥似的,涨涨的,上臂有 伤口在隐隐作疼,肩膀也像是被人用雪茄烧过似的,或者也可能是被捆绑过。 捆绑?想到这里,托勒猛然从吊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太猛,床斜了一下, 托勒便滚落到地板上。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无数的黑点在他的眼前跳跃。终于, 黑点消失了,可他仍然仰躺在地板上。他小心翼翼地检视着自己的右臂,只发现了 一处擦伤的痕迹和一个红色的肿块。他边在伤口上轻轻地搓着,边打量起眼前的一 切。 这是一个不大的饼形的房间,圆形屋顶,天花板是曲线型的。透明的天花板上 闪烁的绿光给整个墙壁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门道狭窄,却安上了圆柱和尖拱。 门开着,确切地说,这里根本就没有门,与之相毗邻的另一个房间也是敞开着。也 许是门对于这个星球上的殖民者——托勒认为他们应该是殖民者——来说已经失去 了作用,或者他们有另外一种隔绝房间与外界的行之有效的办法。 托勒猜想是后者,他们一定是用什么遮挡光栅一类代替了门。 检视完毕,托勒的目光便转向房间的其他部分。他看见从墙壁伸出的架子上有 一个银黑色的包裹,这是托勒在这个房间里发现的除了吊床之外的惟—一件其他的 物品,托勒决定对此研究一番。直到这个时候,托勒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坐在 地板上,他觉得自己眼前的窘像有点傻。 他慢慢地站起来,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再欣赏那些眩目的绿点的舞蹈了。向支架 那边移动身子的时候,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敞开的门道。两个门道里都没有人,两个 房间里也没能看到人。他现在可真是孤身一人了。 托勒把架子上的包裹取下来,把里面的东西抖开,发现一件重量很轻,外观和 质地都像丝绸的袍服。袍服并不长,开着很大的V 字套头领,黑底带银色斜条。另 一件也是黑色的,质地比较粗糙,是一条带轻便鞋底的灯笼式连腿裤。内衣是没有 的,不过事到如今,也无法挑剔了。他拉过灯笼裤,把腿伸了进去,裤子太长,腰 部都到了他的心窝上。 接着,他把质地精良的长袍也套了进去。袍服长及他的腿肚子,不过他把两条 银色的宽腰带在一边打了个结系好后,长袍的边缘算是向上提升一点,到了他的膝 盖上面。 这套衣服简直太舒服了,比他穿过的任何一套衣服都要舒服。精良质地的长袍 以及皮肤与丝绸相接触的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位中国皇帝。他顺手抚 摩着衣服上的皱折,此刻,已经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他又一次坐到床边等待着, 同时也在心中回忆一切他所能够想起的着陆以后的事情。 他着陆后没有多久就与载着殖民者的一种交通工具相遇了。他曾经企图与他们 沟通,但就在这时,他受到他们的袭击。托勒记得曾经发生过扭打,隐隐作疼的大 腿和肋骨提醒他,他可能是在挨过一顿——也可能是两顿打之后,被拖到其中的一 辆交通工具上。此后的事情,他的记忆便是一片空白了。 后来他就在这间房子里醒来了。来到这里之后的事他是一点也记不得了,只断 断续续地想起一些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事。他想起了他与瓦罗的谈话,以及与尼威斯 的会晤,想起他吃过一顿好饭,至于吃的什么,他却记不清了。他还想起他那满满 的一大包钱,现在也无影无踪了。在这之前,他是在休斯顿国际机场的公共浴室里 被枪逼到那里去的。他只能记起一些片段,其中的许多细节都遗漏了。他觉得此时 的自己,就像是被困在四周都是迷蒙海雾的一个小岛上一样。 可能还发生许多事情,不该只有这么一点,他告诫自己。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呢? 当然还有其他的人——他根本就不可能一个人来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运载工 具把他们带到这里的,那么这运载工具又是谁开来的呢? 我不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的,还有别人,肯定还有别人。托勒想,可是我怎么就 想不起他们来了呢? 杨丹·塔拉滋所在的房间让她想起了童年时代的家。没有天花板,但柔和、飘 摇的光从高处照下来,在光滑的墙壁投下一圈圈的涟漪和斑驳的光影,这令她想起 了父亲的海滨别墅。她的房间毗邻内院,直对着天空;她一直都很喜欢房间所营造 出的自由氛围,如果是有月光的夜晚,天上的繁星就在她躺的床的上方闪烁。 不过这个房间可不是她父亲的家,而是别的什么地方。可这是哪里呢?她却说 不出来了,她只是觉得自己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至于她是怎么来的,又是 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她就不知道了。 可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她一直就住在这里——住在这个房间里,坐在床上,看 着墙上那如漂移的云彩一般的光影。但她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本来的生活应该 属于这个房间之外的世界,可是…… 这种思考让她感到很疲惫。她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到床上。她闭上眼睛,让 自己沉入到温暖的梦乡,她觉得这样才有安全感,才仿佛是回到了童年时代父亲的 家中。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贝斯洛伸手去解身上的安全带,可腰部却空荡荡的。他把 手缩了回来,心中为自己这么做而感到奇怪。可他越是想把这件事想明白,大脑就 越发变得一片空白。就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记得什么重大的事情,自己只要 静下心来,就会想明白的。可是他的注意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不断地有各种 想法在他的脑海中进进出出,他甚至忘记了他的思维最初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 他打了个哈欠,翻身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将胳膊高高举过头顶,又弯下 腰来。他觉得这样很惬意,他已经在床上睡了太长时间了。 贝斯洛解下头上的头带,打了个结系在腰部一边,又把衣服上的褶子调理一番, 使得长袍的边缘正好与腿的中部平齐。做完这些,他看着自己的手,心中却在纳罕 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 难道说他本来就会?难道说这是一件人人都会做的事情吗? 就在那一刻,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做这件事的情 景中,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事情可是做了无数次。 哦,不想了,可能这说明不了什么,本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