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36艘飞船事先未与地球人类进行任何联络,就突然飞临地球上人口最稠密的大都 市,包括纽约、华盛顿、洛杉矶、旧金山、墨西哥城、莫斯科、东京、墨尔本、卡拉奇、 特拉维夫等。 在日本,横滨市民看见一团火球从天而降,降至数千英尺高空时,改为水平飞行, 犹如一座浓烟滚滚的巨型锅炉。飞船前缘划破浓云,向前推进,不断地展现无边无际的 船体。它如此庞大,吓得码头上眺望的人群双腿发软,站立不稳,继而惊呼尖叫。飞船 从人们的头顶上空移过,巨大的阴影将海港投入黑暗中达几分钟之久。随即,它向北方 飞去。人们站在屋顶上,仍然能看见它悬挂在40英里外东京的上空。 相同的奇观发生在全球许多城市,地球上每五人中就有一人试图逃离城市。然而, 人太多,公路、火车、地铁无法容纳。逃难的人群拥挤在火车站月台,公共汽车站,卡 车车厢里,无论说何种语言的,都在谈论着同样的话题:那些巨型飞船里坐的究竟是谁?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飞船的外表令人毛骨悚然,因而人们大都相信他们来者不善,一定不是来交换礼物, 握手言欢的。人类自身曾经就是来者不善的。首先移居北美大陆的殖民者屠杀美洲印第 安人,西班牙人用利剑与瘟疫征服了印加人(南美印第安人的一个部落,被西班牙征服 前曾统治过古代秘鲁——译者注),首批访问非洲的白人原来是黑奴贩子。每次人类 “发现”了一个新地方,就征服,奴役或屠杀当地土著。也许,同样的命运现在降临人 类头上了。 一团15英里宽的巨影吞没了整个纽约港,将自由女神像笼罩在黑暗之中,巨影向曼 哈顿逼近。在巴华利街(以低级旅馆和酒吧众多而著名——译者注)和华尔街,突然间 遮天蔽日,一种嘎嘎的震动声开始在曼哈顿上空回荡,车辆的挡风玻璃被震得粉碎。街 上行人猛然看见那庞然大物飞临城市上空,纷纷躲进楼房、角落,住户从窗口探出头来 仰望飞船经他们头上方飞过,又急忙缩回去。汽车喇叭声四起,人声鼎沸。 Compact 公司的戴维博士在黑暗里跌跌撞撞,登上三层楼梯,终于爬上楼厦,用肩 膀撞开屋门,走到外面。屋顶躺着蜘蛛网般的电缆,电缆联接着卫星天线和楼下办公室 的发射台。他刚刚踏进阳光里,阳光就隐没了。曼哈顿一片昏天黑地,通常这种现象只 有日全食才会发生。 “上帝保佑我们。”戴维博士面对低空飞行的巨怪,轻声祈祷。他急忙趴下,生怕 被从他头上轰隆而过的巨怪的重量压扁。 飞船的底部是一片的黑色和灰色相间的表面,延伸到远处。飞船底面楼房大小的尖 形凸出物星罗棋布,排列成复杂的图案,仿若一只车胎胎面布满了电脑织成的花纹。虽 然飞船尚在城市的高空,但依然显得比戴维博士脚下的整座岛还要大得多。它的西端伸 入了新泽西州,而另一端则仍然处在长岛。 博士似乎像一只蚊子站在一辆重型卡车下面,担心被飞船压成粉末。他周围,屋顶 上的设备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开始颤动。 洛杉矶盆地中央有一座山谷,叫做鲍德温山谷,那儿荒废的油田与豪华的别墅奇特 地混杂在一起。许多小洋楼视野开阔,可以远眺从洛杉矶市到海边的沿路景色。山谷被 誉为全美最富有的美籍非洲人住宅区。在堂皇别致的花园别墅群之中有一座红白相间的 老式木屋,带有一座精巧的小庭院,如同一方红木甲板镶嵌在城市里。女主人嘉丝敏带 着几岁的小儿子住在这儿。 “妈咪,快起来呀!瞧这个。”小男孩偏偏倒倒地走进母亲卧室,跳到床上,“妈 咪,快出去看呀!” 嘉丝敏慌忙用床单遮住自己的裸体。“看什么呀,宝贝?天还早呢。” “飞船!”小男孩在卡通动画片上见过这玩意儿。他又跳回窗前,举起小手做瞄准 状,准备将那东西射下来。 这时候,一辆奔驰牌小轿车以50英里的时速疾驰而来,冲到小木屋附近停住。车上 走下一位英俊,健壮的年轻军官,约摸30来岁,是当地空军基地的飞行中队长斯蒂文上 尉。他不顾看家狗的汪汪狂吠,径直走进女主人的卧室。 来到床前,斯蒂文以赞美的目光打量着情人身体那咖啡色的光泽皮肤与优美的曲线。 斯蒂文是一名出色的飞行员,会驾驶每一种飞机,从在二战期间服过役的老式轰炸 机到最先进的侦察机。同时,他也是个讨女人喜欢的风流男子,走马灯似地变换女友。 然而,在他父母举行的一次晚会上,他对这位光彩照人的黑美人却一见钟情。 “嗨,斯蒂文!”小男孩招呼道。 “嗨,达莱!”斯蒂文拥抱小男孩,“你在干什么来着?瞄准贼吗?” “什么贼?我在瞄准外星人。” “外星人?”斯蒂文与嘉丝敏交换了目光,都觉得小男孩的想象力真丰富。 “不信,我带你去看,妈咪。”小男孩拖着母亲往屋外走去了。 突然,啪啦一声,显然是盘子掉在了厨房地上,随即响起嘉丝敏声嘶力竭的尖叫, 斯蒂文急忙冲出卧室,发现嘉丝敏正把儿子从窗口拉开,像是给外面的什么东西吓得六 神无主了。斯蒂文推开大门,阔步来到走廊,准备对付不测。 这时,只见一艘恐怖飞船犹如一团有毒的乌云快速向城里进逼。清晨无云,天高气 爽,环绕城市的群山与空中巨怪相比,渺小得可怜。整个洛杉矶盆地如同一座巨型体育 馆,天上的怪物犹如一只巨盖缓缓地旋转着要将盆地封住。 飞船顶面是一个呈曲线的圆盖,十分平滑光洁。只是前部有一处状若火山的凹陷, 足足有一英里宽,从里面耸出一座晶亮的黑塔,大小如一座摩天大厦。黑色的塔壁与凹 坑的曲线相同,塔楼表面的坑洼处可能是门、窗。 飞船腹部扁平,形状酷似一朵极为对称的花,带有八片花瓣。花瓣略呈蓝色,离飞 船上翘的边缘整整七英里长。远远瞧去,它们好像昆虫透明的翅膀。有片“花瓣”看上 去是用18块厚钢板浇铸的,钢板排成长列,彼此部分叠合,形成犬牙交错的表面,上面 布满了好像是高科技的装置。在斯蒂文看来,它们仿佛是货舱、装卸设备、集装箱、观 察窗以及其它大型设备。这些结构不是单个部件固定到飞船腹部的,而是主体的有机组 成部份,好比光洁的皮肤上长出的无数尖硬的疮疱。再远处,花心是一块光滑的钢板, 上面刻有很深的线痕,呈简单的几何形状。飞船从斯蒂文上空飞过时,这些线痕很像结 构复杂的舱门。飞船表面没有任何东西是为了纯粹的装饰,它更像一艘浮动的大驳船, 其造型显然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而不是为了美观。 斯蒂文的第一感觉是厌恶,飞船结构仿佛是鬼斧神工,令人毛骨悚然。赤裸裸的实 用,毫无装饰美感,这种造型暗示着它的建造者那阴暗、丑陋的实用心理。仿佛是天下 所有的工业废料被混合成巨大的渣滓堆,然后变形成这台怪异、复杂的恐怖机器。不过, 它仍然具有某种可怕的魅力,就好比跳蚤或青苔的显微照片,也呈现某种令人心悸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