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2 夜色已浓,冬风料峭,位于阴黯巷子的老旧公寓大都门窗紧闭。虽是如此, 站在外面仍然可以隐约听到电视的声音以及夫妻的吵架声。 「吵吵吵,两天就吵一次!」唐诺云一边嘀咕﹑一边抬头瞪着天花板。 住在楼上的小夫妻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免得邻居过的太安稳,而忘了夫 妻要和穆相处。再加上担忧蓝馨蕊的安危,更让唐诺云心烦气躁﹑坐立难安。电视 连续剧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干脆回到卧室抓起一件外套,打算出门去找蓝馨蕊。 一个戴着渔夫帽的女人站在公寓前面,抬头凝看唐诺云所住的那层楼,确定客 厅的灯光是亮着,旋即拿出万能钥匙,打开公寓的大门。 这是一栋陈旧的公寓,而非有管理委员会的大楼,楼梯间的电灯坏了,住户总 是一拖再拖,不愿自己掏腰包更换。唐诺云关上了门,走进晦暗不明的楼梯间。 他跟那个女人就在缺了灯泡的楼梯间擦身而过,两人的臂膀不小心碰触了一下。 不过,两人都没有说话。烦燥的他根本懒得瞧一眼这个女人是谁,就算好奇心驱使 他偷瞄一眼,在阴暗的角落也没有办法看清对方的长相。 同样的,女人也没有发现擦身而过的就是唐诺云。这个女人,就是化妆后的史 圣武。他的容貌清秀,化起妆来乍看之下倒像个女人。 史圣武早就趁唐诺云上班或跟蓝馨蕊约会的时候,佯装推销灵骨塔﹑杂志或者 儿童读物,来到这栋公寓勘查过好几次。 他,站在四楼斑驳的红色铁门前面,拿下渔夫帽,露出一顶长发飘逸的假发。 他按了门铃,没有人响应,再按了一次,仍然无人应答。他面无表情地拿出万能钥 匙,插进钥匙孔里挑拨了几次之后,门打开了,里面一片黝黑。他轻轻关上了门, 蹑手蹑脚地察看里面的两间卧室和浴室,皆是空无一人。 「刚才碰到的那个人就是唐诺云?!让你逃过一劫了!」站在阴黯处的史圣武 喃喃自语。 不过,他并没有离去,而是从背包里拿出待会要用的工具,然后拿张塑料椅子 坐下来,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端坐于客厅等待。如果唐诺云在蓝馨蕊那里夜宿, 至少他的室友会回来,虽然不能杀了唐诺云,还是可以达到吓唬的目的。 过了许久,史圣武听到钥匙孔发出声音,立即起身躲在门后。 门,再次打开了,一丝黯淡的折射光线从半启的大门溜了进来,轻抹于地板的 一角。唐诺云的室友两脚才踏入客厅,门还没关上,就侧着身子按捺电灯开关。这 个动作刚好给躲在门后的史圣武机会,他拿出沾有迷药的手帕使劲压住男人的嘴鼻, 顺势把他拉了进来,再用身体把门带上。 虽然男人发生呜呼声,使劲的挣扎,但还是无法挣脱史圣武受过训练的双手。 过了半晌,天天工作超过十小时的男人逐渐意识模糊,不再抵抗。 史圣武把男人扶到陈旧的沙发上面,用胶带贴住男人的嘴,再用绳子将双腿捆 绑起来。他就像个护士,把橡胶管绑在男人的上手臂,拍了拍潜伏的血管,再把50ml 注射筒的针头插了进去。 不过,他不是把药物注射进去,而是将男人的血液抽出来。这不是捐血,因此 史圣武抽出注射筒的推管速度极快,鲜血立即灌入半透明的针筒,在灯光的照射下, 份外艳红﹑骇人。他拔出满是血液的针筒,把鲜血挤推到准备好的保特瓶里,再把 针筒卡入依然插在血管的针头,继续抽血。 对面公寓的五楼,一位四十几岁的妇女神色恍惚地推开纱门,踽踽踏入阳台, 两眼空洞无神地凝望黑夜。冬风飒飒,她的耳畔嘈嘈闹闹,脑子纷纷杂杂。 她,灵魂好象遗弃了这个躯体,迷迷糊糊攀上阳台的水泥护栏,虚脱似的身体 左右摇晃,随时都有可能跌下楼。 她的旁边飘浮一位曾经在这里跳楼自杀的女性冤魂。这个鬼魂已经纠缠这位女 子一段时间,任凭她到处找师父化解都没有用,如今打算逼迫这名妇女跳楼,好让 自己从这个受困之地解脱。 男人睁开倦累的眼睛,朦胧中见到一位陌生人正给自己抽血,酸麻的感觉从针 孔的位置急剧沿着胳臂往上窜升。他想挣扎﹑想反抗,但是迷药的药性,以及酸软 的痛苦,只让他微微抬起麻酥的手臂。 「别乱动,不然针头会断的。」史圣武了无感情地说,再迅速拉起针筒的推管。 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男人五官揪在一起,难受异常。他想开口讲话,但是嘴巴 被封住,只能含糊地发出混浊不清的声音。史圣武再把针筒里的血液灌到保特瓶里, 继续抽出男人的鲜血。 在静谧的空间,有个幽魂姿态优雅地斜倚墙壁,两手在胸前交叠,双脚一前一 后,宛如是位美艳的模特儿,冷眼观看史圣武的表演。当然,艳容没有让史圣武瞧 见自己美丽的鬼影。 而史圣文的魂魄就在外面紧张地漂浮。他很想警告史圣武,但是艳容就在一旁 虎视眈眈,他只能忧心忡忡不敢轻举妄动。 住在对面的那位妇女将双脚移到阳台外面,万缕发丝纷乱飘荡,就要纵身跳了 下去。旁边的厉鬼露出得意﹑兴奋﹑狂妄又狰狞的脸孔,彷佛她是尘世的主宰。 忽地,艳容急遽转身,朝窗外的史圣文发出低沉震撼的怒吼,逼得他赶紧逃离。 对面那位正要推落妇女的厉鬼,以及在附近徘徊的几个游魂,吓得四处逃窜,不敢 多逗留一秒钟。 她,扬起双手,耀武扬威!在这个尘世,谁能与我争锋! 那位妇女剎时苏醒过来,却惊愕地发现自己正坐在阳台护栏,吓得轻喊了一声, 赶紧挪动寒颤哆嗦的身子,跌坐在阳台里面。 艳容不是好心要救这名妇女,而是怕这个女人跳楼之后引起骚动。如此一来, 就不能好好欣赏史圣武这出十分变态又非常麻烦的戏码。 史圣武瞧着保特瓶里面的血液大概有五百毫升,足够等一下的挥毫,就不再把 血液抽出来。而是拉起注射筒的推管,卡入针头,把空气灌进去血管,又怕不够似 的再灌了两次。男人涨的非常难过,痛苦万分地呻吟出来。他,就这样被人体最需 要的空气终结! 过了一会儿,史圣武站了起来,略为酸麻的双手在胸前交叠,细细观赏这个虐 己虐人的创意。这才满意地把放在小茶几上面的杂物一扫而空,再从背包里拿出几 张宣纸,整齐铺在茶几上面。 艳容故意指引他到唐诺云的房间,找到一只唐诺云常用的马克杯,然后把保特 瓶的鲜血倒在马克杯里面。如此一来,唐诺云就再也不敢使用这只心爱的杯子,只 能望着它伤心,或者万分不舍地丢弃。 他拿出一枝毛笔,在马克杯里蘸上了血液,凝神静息之后,一边看着搁旁边的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边抄录在雪白的宣纸上面,彷佛要为史圣文的冤魂祈福似的。 他写了两张纸,就歇手停笔,因为很不满意这些歪七扭八的毛笔字。他拿起保特瓶 和毛笔,在斑驳的墙壁画上一幅幅血画,最后像泼墨般把剩余的鲜血洒在墙上。 艳容原本对史圣武的变态创意还觉得挺好玩的,当她看到那两张般若波罗蜜多 心经和泼墨画,忍不住鄙夷地狂笑。只不过史圣武没有听到这股讥讽的笑声。 史圣武拾掇了全部的东西,再仔细巡视两遍之后,才悄悄离开。其实,就算留 下一堆线索他也不在乎,因为警方一定认为这是他犯下的案子,这些谨慎的动作只 不过习惯使然而已。 他在大马路找到一具公共电话,确定旁边没有商家所装设的监视器之后,才在 这里打电话给110 报案。 因为,他已经等不及有人看到他的杰作!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