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啊,火星,这就是火星! 很久以来,你就是遍地发红,荒无人烟吗?在众多幻想作家的笔下,你的沙土 地上没有水源,没有空气,到处横冲直撞的都是怪模怪样神秘吓人的红皮肤居民。 很久以来,全地球都为火星上不仅没有智慧生命,而且没有任何生命而痛苦失望! 昨天,作家和电影导演们还以这种生活成功地吓唬地球人,而今天失望的叹息 遍及我们的星球:我们的火星兄弟原来既无空气又无水源! 不过,火星并没有长久地成为银河系中无依无靠的灰姑娘。已经发现,火星上 重力减轻对老年人很有益处,始建于19世纪下半叶的巨大透明的圆顶罩下,可以形 成理想的气候——既有热带气候,也有温带气候。火卫一上的人造星体把遥远的阳 光反射下来,将一个个小湖照得暖融融的。 起先能到火星上来的只有富有的领退休金的人,因此那里安静平和。很快就招 来了火星天国的建筑师和建设者,他们也就不想返回喧嚣吵闹而且污染越来越严重 的地球。再往后,随着火星地下海的开发利用,园艺家和养蜂人来了,火星成了太 阳系的粮仓,是那些愿意而且也能吃生态不育食品的人的粮仓。 有些火星圆棚专门用于接待其他星球来的旅游者和度假者。在规矩持重的火星 居民眼里,他们就是道德败坏的根源。通常谈起他们都是不屑一顾的口气,在他们 身上挑出来的毛病,比他们实际上拥有的毛病还多。不过,事实上,火星需要这些 “道德败坏的根源”,在他们身上有利可图:飞上火星并在干净的蓝湖岸边往豪华 单间,享用拌鲜奶油的麝香草莓,消费不菲,这些钱可以让火星上领养老金的人过 得更好些。 “圣苏西”来到火星,属非正式访问,降落在“巴拉岱兹一斯莫乌克”圆棚的 地下通道旁边。沃尔夫冈的随从们都打算把自己的钱花在赌博上。另一些人热衷于 在充气水中洗热水澡,其余的人想去游览不久前刚刚培育起来的热带丛林,林中的 动植物,包括咬人的蛇,全部都是真的。 待飞船在指定位置停稳之后,柯坐起来走向门口。门上正响着咯咯吱吱的声音。 “我警告你们,”柯说,“我会反抗的。我不会活着让你们得手。” 门又一次被敲响,听声音不像是大公。 柯冒险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柯往外面望了一眼,差一点没害怕得晕过去: 有人小心地碰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柯坐到地板上才明白,是上面,黑皮肤苍蝇在天花板上抱歉地看着她。 “请原谅,”她小声地说,“我转告你别做蠢事,不要反抗。今天一切都会解 决。我们的仇人约定会见你的父亲。” “这位父亲是薇罗……”但是柯当即打住话头,看来,尚不清楚什么事能让女 大夫知道,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 “委屈一下吧。”苍蝇小声答道,很快地从天花板上爬回自己的卧舱。 柯还没来得及关上舱门,她的“丈夫”就出现在走廊上。他无精打采,眼神朦 胧,脚步踉跄。 “你好,夫人,”他忧郁地说,“我昨天喝多了,没能让你见识什么叫经验老 到。不过你别担心,今天一定补上。” 阿尔杜尔以这番表白确立自己是真正男人的身分之后说道: “大公不想看见你,他恨不得掐死你,就像狼见了兔子一样。多半是你同我两 个人一起去见你的爸爸。一切都要像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人一样。你快穿上裙子,简 单点,但是要有品味有风度。那边的衣柜里还有克拉伦斯留下的服装。” “我不想穿克拉伦斯的连衣裙。” “那你就会重蹈克拉伦斯的覆辙,要完蛋的。”“丈夫”殷勤地答道。 “现在我看着你就想,”柯说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谁是比父母亲还亲, 比出生地还亲的人呢?” “谁?”阿尔杜尔一时反应不上来。 “丈夫,”柯答道,“丈夫是最近最亲的人。昨天我嫁给了你,我就不说你夜 间表现如何了,醉得像头猪。但是今天,你不为我们见面而高兴不说,反倒用死亡 来威胁我!” “噢,不……”这突如其来的谴责让阿尔杜尔不知所措,“我,一般说来,你 自己清楚,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但是职责首先……” “什么职责,我亲爱的?”柯问道,“你只能为我们的爱情效力。” “这是当然,这不用说……总之,穿好衣服,出门下船去吧。” “那就给我做一件与我的身分相称的裙子。” “我到哪里去弄啊?” “飞船上有许多人无所事事,让其中的一个给我借一条裙子去,不过要朴素一 点的。” “但是他们不听我指挥呀!” 柯没发现,沃尔夫冈本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就站在十步远 的地方,听见了“小两口”谈话的最后几句。他的背后跟着一名侍从和两个大力士。 “呃,这样吧,卫士,去命令我的甜妞们把自己最朴素的连衣裙拿到这里来。 我给你3分钟的时间,把这些衣服没收充公。还有你,”他对柯说,“挑一件穿上, 还得5分钟。然后,在门口等着你。耽搁一分钟——重重处罚,耽搁两分钟死路一条! 听见了吗?” 柯后退一步,随手关上门。 她把自己锁进狭窄的淋浴间,听到有人敲门,就叫道: “都放到床铺上!“ 再没有人来打扰她。 等柯从淋浴间出来,她发觉床铺上小山一样堆着连衣裙、超短裙、裤子、翻领 衬衫、胸衣,以及其他一些服饰。这些东西都是乖乖地陪着沃尔夫冈大公旅行的那 半打女演员和摄影模特的。 柯最终挑中了身高两米的卡罗莉娜·万·斯帕斯的裙子,这条裙子穿在卡罗莉 娜身上犹如一块遮羞布,而这种短一些的标准的运动式裙子非常适合柯。衬衫比较 容易挑,鞋子一下子就找到了合脚的。 5分钟后柯已经穿戴停当,可以出门了。她对挤在走廊里的裸体美人们说: “你们可以拿走你们的衣服了,我的甜心们。” 美人们一个个牙齿咬得咯咯响,但是都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因为几位大力士 拿着鞭子,就站在她们的身后,随时可以抽打她们赤裸的臀部。她们挤进卧舱,叫 着吵着抓着,抢回自己的财物,而柯已经走到了飞船出口。在外面等她的不仅有 “丈夫”,还有沃尔夫冈大公。大公对柯相当满意,他以自己一贯虚伪的作派,高 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满意: “你真是我的甜心,早知道这样,我应该自己把你娶过来!” “您来得及的,大公。”阿尔杜尔答道。看着大公的眼神,柯明白,接下来的 这个夜晚,阿尔杜尔还得吃下安眠药呼呼大睡。 他们经过一条狭窄的走廊走进航天港。就像通常欢迎所有的公爵一样,那里有 一支小乐队在等候他们,还有一位当地的中层官员,他代表火星当局,并受当局的 委托前来欢迎这批不速之客。 “你注意听着,”大公专门对柯说,他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一步开外,“我 从来不犯罪。我在世界上有良好的交际,邻近的星球和国家迎接我都派乐队。让他 们在我背后嚼舌头去吧,说我是暴君,甚至,也许,是杀人凶手,比起来,我不够 格,他们自己才是暴君才是杀人凶手。我们把尸体留在家里,放进柜子里……或者 是陈列室里,都是旁人免进的地方。我们星球元首和国家元首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这些规则你们用不着知道。” “谢谢,大公,”何说道,这时她觉得自己完全长大了,“谢谢你对我的启发, 而且至今还让我活在世上。看来,我对您还有用处。” “我还要用你很长时间哩,”大公兴致勃勃地答道,“即使我把其他的人全都 打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你仍将是我的一块糖。” 他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们走过了航天港大厅。大厅十分宽敞,式样古老,一小群人其中有旅客,也 有看热闹的。 “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一点什么啊?”柯问道。 “什么也不会告诉你,”她的丈夫答道,“过半个小时你自会知道一切。你提 前知道的事情越多,对于你和我们的事业就越危险。重要的是你得自己严守口风, 包括我们俩的关系。我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丈夫。” “有两句话可以告诉她,”大公打断阿尔杜尔的话说道,“你可以知道,在你 两岁的时候,有人把你从父亲的身边偷走,他们想拿你讹诈一大笔赎金。后来他们 没有拿到赎金,就把你遗弃了。” “为什么没有赎回我呢?”柯问道。 “就是说,你当时不值这么多钱。”大公挥挥手一边说,一边走向等在航天港 出口处最大的一辆高级轿车。他的身后跟着一名侍从和两名大力士。 阿尔杜尔·久·格罗西远远地站着,不急于上汽车。柯的心里万分激动,还用 说吗,她旅途中的关键时刻马上就要到了。要知道她一直不清楚,为什么要偷走薇 罗尼卡,什么人要杀死体育教师。 一辆式样普通的小汽车停在他们身边,车中坐’着一个50来岁的人,身材瘦削, 脸型略长,稀疏的头发朝两边分开,梳得很整齐,上唇上留着不大的黑胡子。 那人按下仪表板上的一个键,朝向久·格罗西“夫妇”的两扇门打开了。 “请你们上车,”车中人说道,“我相信,你们旅途一定愉快!” “你上吧。”阿尔杜尔帮着柯坐进汽车。 “我很高兴看见你,薇罗尼卡,”目分头的男子说道,“但是我要把亲人的拥 抱留待以后,路上要走几分钟,因此你们可以放松休息一下。” “谢谢,教授。”阿尔杜尔说。 “我至今还记得,您曾经冒充克拉伦斯的未婚夫到我这里来过一次。今天,您 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我是薇罗尼卡的朋友。”阿尔杜尔愉快地说,他踩了一下柯的脚。柯领会了 他的暗示。 “绝妙的巧合。”男子不满地嘟哝道。然后他就不再说话,开始在其他的汽车 和轻便马车之间曲折超行,这些车辆挤满了笼罩在市区天幕下的中心街道。 “薇罗尼卡,”阿尔杜尔说,即使如此冷淡的接待也很难让他吃惊,“迎接我 们的是你的父亲,你的爸爸久·库夫里耶教授。” “我猜到了。”柯冷淡地回答。她明白,应该对这种不合亲情的接待表达不满, 不过,教授头脑清醒冷静,并没有扑向新女儿把她抱在怀里,她同时对此也很高兴。 “克拉伦斯身体怎么样?”教授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阿尔杜尔几乎是立即接口答道,“她回地球去了,我再没有看 见过她。恐怕谁也没有再见过她。我很惭愧,我上了她的当!” 柯警觉起来。 “真卑鄙!”教授激动地说道,“小小年纪居然冒名顶替别人,这种厚脸皮太 让我震惊了!” “是怎么回事啊?”柯问道。这个时机太合适了。 “怎么回事,你不知道问?”教授吃惊地问道,“我以为,告诉你了。去年, 有一个小丫头来找我,说她就是我丢失的女儿薇罗尼卡。” “就是我。”柯插进来说。 “也许是吧,”教授冷冷地答道,“这个骗子编造了一段令人心酸的历史,她 如何漂泊流浪,如何辗转于保育院和别人的家庭之间,如何苦苦地寻找我和她的妈 妈等等。我几乎相信了她,但是还是决定对她进行认亲盘问。要知道除了她说的话, 我没有任何证据。当我稍稍对她施加了一点压力,她就放声大哭,承认是行骗。多 么无耻……” 教授无论如何都不能平静下来。阿尔杜尔只好提醒他正在驾车,关系到两位客 人的性命。柯非常同情不幸的克拉伦斯,要是教授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从那之后我就暗自发誓,”教授又开口说道,“如果再有一个新的所谓女儿 来找我,我首先要检验所有的证件和化验单。然后我们才能进行关心体贴的谈话。 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这样不太礼貌,爸爸,”柯说道,她渐渐进入了薇罗尼卡的角色。她明白, 现在一切都取决于她的表现。如果她同米洛达尔获胜,她就能为克拉伦斯报仇, “我对您一无所求。我只需要弄清楚,我住在一所条件非常好的教养院里,我在那 里接受教育。但是当阿尔杜尔告诉我,一些好心人找到了我的爸爸对,我的内心翻 江倒海似地变了。我以为,我自己将会幸福,同时也给另一个人带去欢乐。” 柯不能说,她喜欢薇罗尼卡的父亲,但是她认为,有任何一个父亲也比没有父 亲好。 “只要一证明你是我的女儿,我会由衷地为见到你而高兴、”教授说道,“但 是我暂时还没有任何证据。” “难道心灵没有给您提示吗,爸爸?” “没有,”父亲答道,“它又怎么能够给我提示呢,既然从你两岁起我就再没 有看见过你?” “是什么人偷走了我?” “亲爱的,别胡说,”“丈夫”制止了柯,“要是我们知道是什么人做了这件 事,干吗还要跑遍全宇宙到处去找你?” “正是这样。”教授干巴巴地说。 说话之间,教授的小车经过了赌场、博物馆、图书馆、娱乐场和旅馆等风格各 异的建筑群,开进了住宅区。住宅区内房屋鳞次栉比,既有有钱人的别墅,也有退 休人员的单门独屋,房前有花园,屋后连菜园,阡陌交通,秩序并然,许多退休人 员靠种植生态胡萝卜和芦笋为生。教授把车停在自己的房屋旁边,他的房子与其他 退休人员的房子不同,带着明显的忧郁,其实是一座混凝土方块,临街的一面开着 一排窗户,窗户上装着铁栅栏。房门开在二楼,门前有一架狭窄的铁梯。房子四周 没有一棵草——石板铺成一溜平坦的灰色地面,围在上部架有铁刺网的栅栏中间。 “这就是寒舍。”教授说着按了三下喇叭。 喇叭响过之后,大门上方亮起了扫描灯在车身上扫了一遍,计算机识别出是房 子主人的车,大门就缓缓地打开了。 “您为什么不种些花草呢?”柯第一个钻出汽车,问道。 “我痛恨植物,”教授老实地答道,“那些东西太不整齐,到处乱爬。地面应 该平整,最好没有杂物。” “说得对。”阿尔杜尔巴结地微笑着说,教授的见解一点也不让他吃惊。 “那您喜欢养猫吗?”柯又问。 “所有的动物我都不能忍受,”教授答道,“我希望我的女儿像我。” “如果我是您的女儿,那么,我不像您。”柯说。 “又是一次失望,”教授回答着率先走上楼梯,“在生活中,这不是第一次失 望,也不是最后一次,我学会了做个哲学家。” 一阵风刮过来,吹乱了他那稀疏灰白的头发,教授的背不宽,佝偻着,像一个 凸起的小坟包。 教授在他家的钢门面前停下来。 “是我。”他对着门说道。 门对他的声音没有反应。 “开门!”教授命令道。门上亮起一盏红灯,然而还是没有打开。 “这玩艺儿真见鬼!”教授叫道,不过他突然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梳子把自 己的头发梳整齐。直到这时,门才大发慈悲似地打开了。 “它终于认出来了。”教授告诉两位同伴说。他第一个踏进门去拉开灯,因为 窗户透进的光线太少,他请客人走进房间,房间里陈设简陋,中间放着一张没有铺 桌布的桌子,桌子边有四五把椅子。 “我就不招待你们了,”教授说道,“至少在我还没有弄清楚同你们的关系之 前。好了,我们来谈正题。请你们坐下来说,让所谓的女儿先说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爸爸,”柯答道,“还是让阿尔杜尔说吧。” “您可以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个传奇故事来听。” 他把一个薄薄的蓝色文件夹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不过要简练些,”教授答道,“我很忙。我今天要研究毛里求斯恐龙,同时 我还要口述几封信。因此请把你的传奇胡话缩短一些,三言两语就行。” “自从上次令人伤心的克拉伦斯事件之后……”阿尔杜尔开口说道。 “不必再提克拉伦斯了。我想起这件事就深恶痛绝。” “我们继续寻找……” “住嘴!”柯插话说,“您原原本本从头说起,从我出生之后,发生了一些什 么事情。” “你想说,没有任何人对你说过任何事情吗?”教授吃惊地问道。 “什么也没有说过。” “这群白痴!”教授生气地骂道,“为什么要隐瞒啊?” “我们不想对姑娘进行专门训练,”阿尔杜尔说,“最好是让一切顺其自然, 因为这一次我们毫不怀疑。” “别说了!” 教授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桌子里弹起了一杯汽水。教授也不让客人,自己喝 了一口,接着说道: “15年前,当时我的妻子还在世,有几个混蛋偷走了我两岁的女儿薇罗尼卡, 盗窃者索要100万赎金才肯把她送回来。我们当然没有这么一大笔钱——个普通教授 和家庭妇女从哪里可以弄到这么多钱呢?因此,我们向警察局请求帮助。很遗憾, 我们这里没有警察,只有一群十足的白痴。在最后关头,他们惊动了盗窃者,于是 盗窃者连同我的女儿一起消失了。我的妻子很快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因为她的 肌体由于忧伤而极度衰弱,终于过世了。我也衰老了20岁,但是,我们的女儿却仍 然没有下落。我不止一次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找银河系警察局,找私家侦探…… 然而一直没有结果。我们的女儿依然杏无音信,我成了没有子女的孤寡老人……突 然……去年我突然收到沃尔夫冈·久·沃尔夫大公的信,他通知我说,他以同罪恶 和不公作斗争为目标,他好像从什么地方得知,我有个女儿从前曾经被人偷走,他 希望把我的孩子送还给我。我,应该说,高兴极了,因为在我的房子里,我感到自 己十分孤独。这些年来没有亲人没有亲情,真是度日如年,无聊之极。” 那还用说,柯想道。你像一个孤独的骑士一样把自己禁锢起来——还会有什么 人到你这里来作客? “我同意他们来,并且把克拉伦斯也带来。这样,按照沃尔夫冈大公的说法, 从一所孤儿院里叫出了我的女儿。于是,他们就来了……” “犯了一个错误,”阿尔杜尔接过话头说,“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不是那个姑 娘,一切都与克拉伦斯吻合,除了最主要的一点。”阿尔杜尔无可奈何地摊开手说 道。 “这是冒名顶替!你也参与了欺骗!”教授用干瘦的手指戳着阿尔杜尔的肩头 喊道。 “对于我们来说,这件事情也大大出乎意料!”阿尔杜尔拿不出有说服力的理 由只好高声叫道,“我们决心向教授赎罪,又重新开始寻找。这不,现在您的女儿 就站在您的面前。” “是啊,这回我们倒是应该相信了。”教授揶揄地说。他的口气让柯感到怀疑, 他根本没有因为丢失的女儿被找回来而高兴。 “把您的那几张纸拿出来,”阿尔杜尔精神焕发地说,“我们准备好了,向您 出示薇罗尼卡的遗传卡。”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一次又塞给我一个冒牌货的话,那么我这一辈子 再也不同你们打交道了,我说完了!” “我们不怕把话挑明。除了书面证件之外,我们还有活着的证人。”阿尔杜尔 小心地取下回形针,递给教授一张发黄的纸。 柯紧张得好像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如果薇罗尼卡同这位教授也没有关系,又会 是什么情景呢?到时候也会将她处死吗?不,她心里清楚,到时候杀死的将不是薇 罗尼卡,而是一位叫柯的姑娘。薇罗尼卡本人此刻倒是安然无恙。 久·库夫里耶教授把写有公式数据的那张纸放到一本翻开的书旁边,书上记满 了各种数字。他埋下花白的头,对着那张纸研究了约有10来分钟。待他把那张纸从 自己面前推开,似乎是要拒绝同求见人打交道,柯都要第三次死过去了。 终于,他惊讶地说话了:“奇怪,血型完全相合。” “我早就知道了。”阿尔杜尔说,他眯起眼睛,像一只吃饱了的猫。 “奇怪,太奇怪了……请你把孩子在教养院的特征报告给我看看。” “请看。”阿尔杜尔毫不掩饰,洋洋得意地说。 他从文件夹中又抽出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递给教授。比较的结果让教授大 吃一惊,他看了柯一眼。 “奇怪,”他说道,“不可能事先伪造,你们不可能知道我的证据的内容,你 们没有钻进保险柜。没有进去过吧?” “没有人知道,您把自己的宝贝保存在什么地方。”阿尔杜尔肯定地回答说。 柯看出来,阿尔杜尔的态度相当强硬,她相信薇罗尼卡这一回是真地找到了自 己的生身父亲。 有人在儿童岛上查清了姑娘的真实身世,然后又拐走了她,所以现在柯看清楚 了,为什么会实施这一整套冒险行动:杀死阿尔焦姆,偷换未婚夫以及安排薇罗尼 卡逃出儿童岛。这一切都同盗窃儿童岛档案馆的文件联系在一起——因为阿尔杜尔 ·久·格罗西夹子中的证据显然是从那里偷出来的。在岛上有人帮盗窃者的忙,现 在只剩下一个秘密——沃尔夫冈·久·沃尔夫大公干吗需要这么做?毫无疑问,这 一切都是由他主持策划的,而且,他去年就试图把克拉伦斯强加给教授当女儿,但 是他失算了。他没有估计到教授会识破伪装。这一年来,大公精心组织寻找教授真 正的女儿,而这一点他办到了。 “好吧,”教授把几张纸放到一边说道,他看看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目光中 流露出关切,然而却没有温情。 “你长得有点像自己去世的母亲,她是因为你的失踪而伤心致死的。”他停顿 了一下接着说道。 “难道这是我的错吗?” 教授没有听她说。他陡然站起身来,细铁腿椅被撞开,翻倒在水泥地上。 “把所有的证明文件给我留下,”他吩咐道,“等我有空时还要好好看看,现 在你可以走了。” “谁?”阿尔杜尔问道,一谁可以走了?” “当然是你啦,白痴,”教授恼怒地回答道,“我们需要你干吗?” “当然,当然,”久·格罗西先生附和道,一如果您不再需要我……” 柯差一点没有抓住“丈夫”的衣襟——就算他是个坏蛋,是个骗子,到底还是 个认识的人。而教授呢,冷冰冰的,如同一截刚出冰箱的香肠,像一条梳着头发的 昆虫。 “我走了,薇罗尼卡,”她的“丈夫”笑容灿烂地说道,“我过一会儿给你打 电话。你也别忘了我,你知道的,我住在‘大陆’旅馆,6号房间。” 这是他们共同的房间号码,这一点柯还没有忘记。 “晚安,教授。”阿尔杜尔显然懂得礼貌又有教养,似乎昨天刚拿到了牛津大 学的毕业证书。 “请等一等,请等一等!”教授说道,“你忘了一件重要的小事情。” “我吗?忘记了什么?” “当然,你说过你有活着的证人。” “噢,对!” “难道你以为,我会满足于可能伪造的几张纸片吗?” “那还要怎样,那些纸片可是保存在您的保险柜里的!” “没有钻不进去的保险柜!” “那好吧。”阿尔杜尔叹了一口气说,连柯也从他的叹息中觉出了某种戏剧性 的、正中下怀的预谋。还真让她请着了:阿尔杜尔正巴不得教授提出这个要求,而 且也预料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证人什么时候能到这里来?”教授问道,他那令人厌恶的口气听起来像个受 了委屈的老小孩。 “这取决于您,教授。”阿尔杜尔答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尊敬的久·库夫里耶先生,”阿尔杜尔说道,“我和沃尔夫冈大公希望所有 的人都好。但是我们并不富裕,拿不出上百万的金钱去做善事。您知道从地球飞到 火星一张单程票值多少钱吗?” “我想象不到!” “40万。如果你给我们这笔钱,那么您将见到一个证人。” “40万?”教授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您可以打电话问问宇航局。”阿尔杜尔提议道。 “不能便宜点吗?”教授让步说。 “可以便宜点,买旅游票,这样您花32万,等上一个星期就行了。” “你疯了吗?怎么还要一个星期!” “那您决定吧。” “请等一等。”教授回到桌子边,拉出一节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支票簿,内 心很矛盾,考虑了有一分钟。阿尔杜尔向何使了个眼色。 然而柯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很可能,证人乘坐的是同一艘“圣苏西”号,就藏 在上百间卧舱中的一间里面,因为不想让柯看见他。这么看来,沃尔夫和阿尔杜尔 这一对骗子已经捞了相当大一笔钱了。 教授签了一张支票,于巴巴地说: “请他下个航班就来。” “明天午饭时证人就会到达这里。公司保证。” 阿尔杜尔心情轻松愉快,对自己十分满意。显然,事情的进展符合他同大公的 设想。教授把阿尔杜尔送到房子门口,柯一个人在屋里呆了三分钟。她东张西望地 打量房间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指望在哪个角落里看见米洛达尔局长的全息图像。然 而在各个角落里,除了蜘蛛网,别无他物。大概,局长没有办法潜入室内,或许更 糟糕,他丢失了自己侦探的踪迹。 教授回来之后,像吵嘴似地说: “你还不是我女儿,可是已经闹得我倾家荡产了。” “谁请您叫证人来了?”柯顶撞道,“要是我就省下40万,相信算了。” “有时候,花上100万保全10个亿,胜似惜乎10块钱丢掉一条命,”薇罗尼卡的 父亲说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你还小,还难以理解我何以这么决定。” 柯当时就想向教授承认她嫁给了阿尔杜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她克制住 了自己内心的冲动,因为她明白,这样亮相会彻底打破教授对阿尔杜尔和她的信任, 那样一来,任何证人都无济于事了。 柯理解阿尔杜尔的用意——教授疑虑重重,他能想得到,阿尔杜尔企图挤进他 的家庭。但是他不希望有多余的亲属。他现在连与自己的亲生女儿相逢都没有表现 出特别的欣喜。 “我不喜欢这些人,”教授说着,重新坐回到桌子边整理文件——既有阿尔杜 尔带来的,也有原来存在自己的保险柜中的,“上一次陪同克拉伦斯来的那个红脸 胖子,灰头发卷得弯弯曲曲,像个老色鬼。他吃光了我储存的够吃半年的糖,真是 病态。我不相信慈善事业,那些慈善家一般都是世界上最贪财图利的人,他们做的 事情没有一件是无偿的,他们花费一个法郎,会向命运、向上帝、向永恒和人类索 要一千美元。因为人类离他们最近,所以他们就向人类极尽敲诈勒索之能事。” “他们说过为什么要帮助您吗?”柯问道。 “这个久·沃尔夫大公是银河系帮助失散亲属联合会的主席。难道他没有对你 说过这件事吗?”g” “也许说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冒险家,一个典型的冒险家。那个曾经同他在一起的姑娘,虽然装得非常像 是我的女儿,为了让我承认她,甚至痛哭流涕,还是给我留下了最不愉快的回忆。” 你要是知道就好了,慈善家久·沃尔夫是如何惩罚她的,柯心里想道,她变成 了陈列室的一具人体标本。 “不过我觉得你也像是一个女冒险家,”教授说道,“为什么你在教养院呆了 这么多年,却不告诉任何人你有父亲呢?” “您的推理让我感到奇怪,爸爸,”柯答道,“我被人偷走的时候只有两岁, 我甚至都不记得我是怎么被偷走的……” “到我的办公室去吧,”父亲提议道,他对证明文件的比较结果还算满意, “我请你喝茶。” 她父亲的办公室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窗户上也装着铁栅栏,地板上铺着一块旧 地毯,靠近不曾点火的蒙上尘土的壁炉,有两张沙发,沙发中间的矮茶几上放着自 动咖啡壶。 “我希望,”爸爸脚下踩得吱吱嘎嘎响,“咖啡壶里还有咖啡。今天早晨在见 到你之前,我太激动了,喝了平时三倍量的咖啡。” 他接通了电源。 他说得对。报警牌马上就亮了:“咖啡即将耗尽。” 教授狠狠地用拳头捶了咖啡壶一下。柯注意到,壶身上有几处明显可见的凹陷 ——看来,这只壶不是第一次遭到惩罚了。 “也许,厨房里面有咖啡?”柯问道,“我可以去拿。” “行,去拿吧,”想不到薇罗尼卡的父亲居然同意了,“往右第二个门,那里 应该有一罐。” 于是,教授又在壁炉前的矮茶几上用文件摆开了纸牌卦。 柯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厨房。蟑螂和蜘蛛看见姑娘,不情愿地让出它们的领地。 她每踩一步,都扬起一团灰尘。 咖啡罐盖着盖,里面装着半罐咖啡豆,柯真走运。她开开咖啡磨,自己则开始 进行查看。穿过走廊,她看教授卧室的门开着,里面有一张压得瘪瘪的沙发床,铺 着已经睡得很脏的床单。床前的地毯上胡乱堆着一大堆图书资料和画册。 如果将来有朝一日,薇罗尼卡要在这幢房子里生活的话,柯想道,整理这里将 够她受的。因为在儿童岛上,薇罗尼卡循规蹈矩,酷爱整洁到了空前的程度,是出 了名的。只是在爱上阿尔焦姆之后,她才忘记了这一点。反过来也将够教授受的, 薇罗尼卡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柯回到办公室,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每一面墙边都摆着一溜多层书架,书架上 放着图书和画册。 “你去了很久,”教授说道,“管了些什么闲事啊?” “去了卧室,”柯承认道,“卧室里太乱了。而且,厨房里也一样乱。” “好像,这暂时与你无关。问题是,收拾住所要求至少有另外一个人投入全部 精力。我呢,由于自己的专业特点,从来不允许别人上我家来。我同意寻找你,只 是因为我怀着一线希望:万一我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她沉默寡言,勤快能干,不 尚好奇,很乐意负担家务,而且她不漂亮、最好是跛脚或者独眼,这样就没有人打 她的主意了。” “您为什么希望我这么倒霉啊?”柯吃惊地问。 “为了你不要出嫁,不会往这个家里领进一个厚颜无耻自私自利的男人来,不 要生孩子,不致毁掉我的整个世界……你看,现在我发现我的担心不无道理。你不 仅漂亮得让我讨厌,而且这位卑鄙下流的久·格罗西已经在围着你转圈了,他看你 的神情就像是看一个西红柿似的,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但是,教授很快喝下了三杯咖啡,他被烫痛了,连连吐着舌头,好像误了火车 一样。待他喝完,柯把托盘送进厨房。 她这一次出现在厨房,彻底震惊了在厨房里横行无忌的虫豸们,它们明白这个 人将会在这里推行自己的规矩,只好撤退。否则它们可能就要同赴黄泉了。 在柯洗咖啡具的时候,用热水往特别放肆的蟑螂身上浇,教授则在办公室里继 续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似乎没有发现她的离去。 柯回到办公室后,教授的态度稍稍和善了一些,开始详细地问她,这些年她是 怎么过的,儿童岛是怎么回事。柯如实地讲述岛上的情形,她讲的越多,教授越是 警觉。 “就是说,我应该这样理解,”他终于说话了,“学生们的证件都保存在女院 长办公室一个特别的保险柜里。你看见过这只保险柜并且认为,偶然进入的人不可 能打开保险柜。那么由此引出一个问题,一个并非偶然进入的人打开保险柜并且拿 走了你的遗传卡,那个并非偶然进入的人,他是谁呢?” “那还不都一样吗?”柯回避道,“重要的是,我们父女团聚了。” “可是谁需要这样?”教授问道。 “您指的是……您指的是什么,爸爸?” “别叫我爸爸……暂时别叫。我想从头开始,一五一十弄清楚,为什么这么秘 密的文件会落到大公和你的阿尔杜尔的手里?我很不放心……担心这是一个阴谋, 当然,这就是一个阴谋!” “也许,我最好走开?”柯问道,“毕竟,我这一生大部分时间过着无父无母 的日子,看来,没有父母我也能够活下去。” “站住!你要明白,如果我的女儿真地被我找到了,这一下子就使一连串的难 题迎刃而解。但是这件事情应该让我知道,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万一 证明文件是伪造的呢?” “那就是他们起先从您这里偷走了文件,爸爸,”柯说道,“然后拿去复印, 再往后把您的原件送回原位,而连同我一起带来的是复印件。”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乱语!这不可能!这更让我气愤。我相信,这些文件 都是真的,从化验单和所有的文件来看——你是我的女儿,但是,这些文件怎么会 落到他们的手上呢?为什么他们会上岛去寻找你呢?” “这是惟一收留从其他星球上捡到的孩子的场所,”柯说道,“如果你决定要 寻找一个孤儿,那你首先应该去我们岛。” 这说服了教授。 “归根到底,”他对柯说,“完全不必让什么人得知你的美貌,你再不用迈出 家门,就我们父女俩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共享天伦之乐。” “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柯忍不住说道,“就是说,我从库西岛监狱转到 了火星监狱是吗?我最好还是走吧。” “不,不,等一等,我们来想一个办法。”教授拦住了不让她走。 “爸爸,”何问道,“谁也没有告诉过我,您是干什么的。您的书这么多,也 许,您从事的是保密工作?” “你确实不知道我的职业吗?” “确实不知道。” “不过,我不事张扬,我的职业是鱼类学家,是下萨克森最知名的鱼类病专家。 我真正的职责是组织国际会议。我是16个与我的专业相关的协会和联合会的副会长, 我的名字在蒙得维的亚妇孺皆知。因为我什么都舍不得扔掉,所以我的家里总是到 处都是旧信封——我的同事和五花八门的组织的信件。我年轻的妻子认为,信件积 聚太多的尘土,我们未来的孩子,也就是你,会变成一个先天残疾儿,如同被污染 的水中的鱼一样。我当然不希望这样!但是我又不能把这些漂亮的信封一扔了事。 开始,我揭下信封上的邮票。诚然,当时孩子还没有出生——我让孩子的妈妈做了 流产手术。就这样过了好些年,直到你出生……从这一天起,我迷上了集邮。邮票 不会说话,它们要求连贯不断,它们象征着一种严谨的秩序,以至我渐渐荒疏了自 己的鱼类学研究,全身心地投入了集邮。” “但是你哪来的钱呢?”柯打断教授的话问道。 “我是一个天才的收藏家。到你出生之时,我成了宇宙之王。当然,是在集邮 界……于是,我见好就收,及时隐退,移居到了火星上。我别无所求了——因为我 把历史上最稀有的邮票都搜集到手了。蓝色毛里求斯?我有蓝色毛里求斯。美国同 盟,我有全套美国同盟,甚至连错版票也有。英国黑便士是世界第一枚邮票,我有 一张纯正的小型张,而且是贴在邮票发明人贝尔先生为了祝贺该事件寄给英国女王 的信上。所有值得拥有的我都拥有了!” 教授脸色潮红,两颊放光,耳朵通红,连头皮都泛出粉红色。柯明白,她正面 对着一个真正的,因而也是极为危险招祸的收藏家。 对这种人而言,他们的没有意义的收藏物品归根到底比生命本身还重要,久· 库夫里耶教授,薇罗尼卡的父亲就属于这种人。最有意思的是,他并不向刚刚找回 的女儿隐瞒自己的性格特点。 “当然,我的收藏离完美还很远,尽管它们自身也很美,就像任何一件伟大的 艺术作品一样,”教授继续说道,“埃尔米塔日或者卢浮宫收藏的油画也总达不到 理想的程度。要达到理想的完美,必须把至少一千家最大的世界收藏联合到一起。 而这,很遗憾,是不可能办到的。不过,就我这点寒酸的收藏,很快就引起了犯罪 分子的注意。我以为我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不幸,我能够遂自己的意愿献身于光明正 大的职业。但是,不!像鬣狗找尸体似的,形形色色的坏蛋都盯上了我。有三次企 图抢劫我,两次企图谋杀我。没有办法,我只好离开地球,想靠火星上这点微不足 道的安全躲清静。然而在这里我也成了追捕的对象。我用养老金加上省吃俭用攒的 钱买了一处单门独院的住宅。自从发现要把我从住宅里挤出去的企图之后,我不得 不盖了这个防空洞似地混凝土窝儿。” “当时应该打电话报警呀!”柯出了个主意。 “傻瓜!警察局对跨星球黑帮没有办法。警察局全靠黑帮养活呢。” “银河系警察局也是吗?” “当然,首当其冲。” 柯听到什么东西“吱吱”一响。她转过了身子。 “是什么?”教授神经质地大声说道,“你听见什么响声了吗?” “我觉得是。” “如果你听见什么响动,马上告诉我!随着年事渐高,我也变得耳不聪目不明 了。我需要你年轻的眼睛和耳朵……如果这双眼睛不是叛徒的眼睛的话。你真的是 我的女儿吗?” “爸爸,您已经看过所有的化验单了!” “化验单化验单!”教授吼叫道,“我需要一个见证人。我想弄清楚,他们是 如何盗窃这些文件的!” “爸爸,你不如讲讲您的传奇故事吧,要知道我也不相信竟然有一位这样的父 亲。” 教授有些吃惊,沉默了一会,用不太大的声音说道: “父母是不能选择的。” “优秀的不能选择,”柯纠正道,“而把你弄丢的这样的父亲,可以另外找人 代替。” “再煮点咖啡吧。”教授吩咐道。 柯没有顶嘴,她回到厨房,开始准备咖啡。她想看看窗户外面,然而窗户太高, 她只好站到凳子上,好把头从窗栅栏的铁条之间探出去。从窗户里可以看见一小片 石头空地——大概,是火星圆顶下惟一没有绿色的地块。但是,柯看见栅栏外面有 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尔杜尔站在那里。他手上拿着电话——就是说,他在同大公 通话,他们在等待。发出暗号?像被关在古城堡里的公主那样,从窗户里向他们挥 挥小餐巾?不,她赶走了这个念头。我对他们没有任何义务,犯不着去帮他们。万 一他们想出了什么对付久·库夫里耶的害人勾当呢? 当柯端着满满一杯咖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教授已经把她忘到一边去了。他把 涉及她的出身来历的几张纸推到桌子边上,却在面前摆着一本打开的集邮册。 “我把咖啡端来了。”柯说道。 “什么?”教授惊讶地说,“在这儿干什么,小姑娘?” 但是他马上醒悟过来,控制住自己,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两片嘴唇一歪,做 出一付怪相。 “我老了,”他说道,“完全老了。不过请你原谅——我突然想到,在30年代 的齐柏林飞艇票上有没有齿孔?” “那又怎么样?”柯一边往杯子里倒咖啡,一边问道。 “明天我再查一查,”教授说,“今天我有客人。至少,你会煮咖啡。” “您再接着给我讲您的生活,爸爸,”柯请求道,“我是怎么弄丢的?” “为了不让强盗们接近我,我把自己的房子变成了碉堡,但是有一天,他们在 我的门下偷偷塞了一枚炸弹。炸弹爆炸震裂了天幕圆顶,差一点没窒杀全市的居民。 幸好,这一次没靠警察也闯过了这一关——我们街区的各界人士齐心协力抓住了强 盗,当即在城市广场对他们处以绞刑。” “不可能!” “这件事报纸上都报道过,”教授答道,“而且这次纹刑电视也转播了。当然, 各种乱七八糟的祸事也开始接踵而来,被绞死的强盗们的亲友们发誓说,这是几个 无辜的年轻人,他们到火星上是来旅游的。于是双方对簿公堂,开始了诉讼。但是, 我们证明没有超越正当的自卫的界限。如果不及时制止他们,我们天幕里的空气就 会逸光,火星不是地球——按火星上的规定是不许扔炸弹的。在炸弹事件之后,我 只好把所有贵重的东西存人了银行的保险柜中。从此谁也够不着它们了。然而这对 于我来说是多么痛苦啊!” “为什么,爸爸?” “因为对于一个真正的收藏家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欣赏自己的收藏品。据 说,塔梅尔兰,从被抄家充官的妇女中挑选了300名嫔妃,每个晚上都让这些女人在 演兵场上列队,从中选出一个陪他过夜。他是一个真正的收藏家,是我的前辈同行。” “史书责骂他不仅仅因为这件事情。”柯提醒道。 “还因为什么?” 教授陷入了沉思,不知何故,他不想重提往事了。 “也许,我们走走,我领你去看看你的房间?你过世的妈妈在那里睡过。” “好吧,不过你还得给我讲完我是怎么丢失的。” “你不是丢失的,你是被人偷走的。这件事说来话长。” “难道我们有急事吗?” “我这一天过得很艰难,”教授说道,”我该睡觉了。” “那您就长话短说。”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难缠,烦死了。”教授说。 “我早就离开父母独自生活了,”柯承认道,“失去父母爱抚的孩子,性格不 可避免都很倔强。” 教授仔细地看着女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 “我把收藏的宝贝放进了瑞士银行,现在没有一个寻宝人能够看见它们。但是 他们企图走别的途径。” “我有什么用处?”柯问。 “你的用处是,一伙强盗偷走了你。” “为什么?” “他们对我说,如果我把收藏品交给他们,就把你送回来。” “可您要是不给他们呢?” “那他们就杀死你。” “结果怎么样?” “当然,我把这件事通知了警察局。警方搜遍了整个火星。但是你已经不在火 星上了。他们把你带走了。” “往后又怎么样?” “你妈妈因悲伤而死。不错,我不必向你隐瞒一个残酷的生活真相——你是你 妈妈死亡的原因。当年,我对她说:‘去堕胎吧,我跟你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件宝贝!’ 不是平白无故的。但是她答应要给我生一个儿子,生一个继承人,一个真正的小收 藏家。” “然后就生了我?” “很遗憾,她欺骗了我,生下了你。” “所以你不爱我。” “我诚心待你。” “在我被偷走之后,您马上就做了决定吗?” “噢,你可别说马上!为了做出决定,害得我一个通宵没有合眼。” “于是,当您决定我不值得您交出收藏品之后,我的妈妈就死了?”柯问道, 流露出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敏锐。 “你的妈妈死了,因为她没有保护好你。”教授纠正道。 “她预料到了您的决定吗,爸爸?” “你替我设身处地想想,”久·库夫里耶眼望着旁边答道,“我以为不会出什 么可怕的事情。这是讹诈!我原指望,警察局会出色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会很快找 到你。” “爸爸,5分钟之前,您告诉我,整个警察局都为黑帮所收买,您不信任他们。” “唉!在某些问题上不信任,在某些问题上又信任他们,不能一概而论!” “这一切,妈妈都提前预料到了吗?” “她对我说: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女儿了。她离开了家,第二天人们在天幕之外 没有空气的空地上找到了她。她死了。显然,她仍然打开了维修使用的通道门,走 了出去……” “偶然?” “她处于精神紧张状态,她到处找你。她懊悔自责。我再说一遍:你害死了自 己的母亲。” “因为我被人偷走?” “因为你的失踪!” “也许,应该把您的收藏品交给他们?” “你说些什么?要我这样一个骄傲、清白、正派的人向强盗无耻的讹诈屈服吗, 那不行!我是有原则的!” “主要的原则是保住收藏品吗?” “像我的这些收藏品,不仅仅属于我,它们属于全人类。我不能愧对人类!” “大概,它们非常值钱?” “当然,它们价值连城!”教授有几分激动地说着,“否则它们也就称不上是 精品了。” “你做了一次有赚头的收藏品交换,爸爸。”柯说。 “什么?”教授不理解地问。 “您用我妈妈和我换了一张毛里求斯岛的邮票。” “其中不仅有毛里求斯!还有这么多珍贵的……”说到这里,教授突然不说了。 他明白,由于激动会说出多余的话来。 “不,我根本不相信我想当您的女儿。”柯说。 “而我也不相信我需要这样的女儿。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女儿任何时候都不 敢这样对自己的父亲说粗话。” “我想走。” “等我决定了你再走。”教授说。 “不,我现在就走!” “现在所有的门都关上了。自动关闭。连我自己在早晨到来之前都不能打开门。” 教授把柯送到一间石头四室,小窗户开在天花板下,有一盏没有灯罩光线很弱 的灯。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压瘪了的旧床,床罩上的灰尘之厚,让柯的手掌一拍,就腾 起一团浓密的灰色尘雾。 教授站在门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找不出另外的房间了吗?”柯问。 “不!”教授断然说,“其他房间里都是邮票副本,首日封和盖铺票。” 柯突然看见,在角落里,有一张儿童康差不多被打开的门遮住……她自己的童 床……这时她突然明白过来:她跟这张床有什么关系呀!这可是薇罗尼卡的床。不 能这样进入角色…… 教授向柯道了一声晚安。 柯从薇罗尼卡的床上拿起一个洋娃娃,应该把洋娃娃给女友带去。 接着,她把床罩和枕头从床上拿到走廊里,拍打上面的尘土。教授从办公室探 出头来直叫,但是柯不理睬。 幸好,火星上温暖如春,柯躺在床罩上面,竭力想入睡。透过窗户可见一小片 天空,被栅栏分割成条块。在窗户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黑影发出了细微的说 话声。 “柯,你要把握好自己!现在是成是败全都看你的了。” 柯听出来是黑皮苍蝇瓦涅萨的声音。 这时候还有人记得她,她感到十分高兴。 “局长现在在哪里?”她问道。 “他不能进来看你。房子是混凝土浇注的,全息图像穿不过去。不过他记着你, 他祝你成功。” “我的成功在哪里呀?”柯问道。 “他没有说。”苍蝇说完就消失了。 ※ ※ ※ 从一大早开始,教授就在等待一个活见证人。 教授坐立不安,守在电话机旁边盼着阿尔杜尔来电话。 一直等到10点钟,阿尔杜尔·久·格罗西终于打过来了。 “早晨好,教授。”他说道,“今天,照我们的约定,午饭之后。” “不能早一点来吗?” “飞船不能再快呀。” 教授愤愤地扔下话筒,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柯无事可做,烦闷至极。她请教授让她看看珍贵的邮票,但是教授却无法满足 她的愿望:家里没有一张价值在10万埃丘以上的邮票。当然,如果姑娘只是为了开 眼界消遣想看仙后星座上现行的邮票,黑雾群岛上的可食邮票,斯佩伦多普联邦的 可变画面邮票,以及尚未开放的神秘的弗拉卡斯星球上的白板邮票的话,可以随便 看。这些邮票都放在家里,只能引起天真的人和对集邮还不入门的人的兴趣。当然, 处在另一种情况下,柯会津津有味地翻阅这些她过去根本不感兴趣的邮票,因为她 的身上没有收藏天赋。不过现在她不想坚持。 “那么我看看我们的家庭像册吧,”她说道,“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我妈妈的模 样了。” “啊,”教授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你妈妈是个不起眼的人,听我说,是个没 有情趣的人。她甚至连个继承人也不能给我生出来。” “您再结一次婚不就得了。”柯建议道,他现在对教授全无好感,而教授却对 她的话信以为真,于是答道: “太冒险了。既然在我一门心思研究鱼类防治病,还没有迷上邮票的时候嫁给 我的那个最平常的女人都能这样糊弄我,那么现在肯定会因为这种状况塞给我一个 女志愿者,就像你这样的。” 柯没有同他争论。于是,教授叹了一口气,不满意地放下自己的集邮册,拿起 一本小像册,当然,是薇罗尼卡母亲的像册。照片上的她穿着中学生制服——是个 严肃的姑娘,黑头发编成一根辫子,在头上盘成一圈,长得很像薇罗尼卡,也有点 像柯。接着柯找到了结婚照,照片上的教授就像今天这个样子,连分头都没有变。 而薇罗尼卡的妈妈羞怯地微笑着,似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我妈妈叫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很奇怪,叫克拉拉。”教授说。 这一张就是薇罗尼卡。克拉拉抱着她,她们俩微笑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的。这 一张是薇罗尼卡趴着,抬着还没有长出头发的小脑袋…… 大公的胖侍卫长打来电话。他通知说,要找的见证人已抵达火星,准备会见。 “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快,”教授自言自语地说,“就是说,他们早有准备, 早就用同一艘飞船带来了这个见证人。如果每一步都要欺骗我,他们怎么能指望赢 得我的信任?” “我认为他们已经摸透了您的脾气,”柯答道,“他们知道您疑心很重,所以 提前请来了见证人。” “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教授沉思地看看荧光屏说。屏上凸现出侍从的头像, 这个臃肿的中年人被大公挑中作为可靠的中间人。 “我同意跟证人在邮政总局正厅谈谈,”教授说,“今天正好发行火星动物园 开业纪念套票首B封,两点钟我去取自己的首日封,然后我们可以谈谈。” “就在大厅里谈吗?”侍从惊讶地问。 “这个地点什么地方不如其他地点啊?” “可是在那里,大概所有的人都认识您。” “那样你们就更不能对我耍任何卑鄙手段了。” “我们也没有打算,阁下。”侍从嘟哝着,他的表情说明他并不打算放弃卑鄙 手段。 ※ ※ ※ 久·库夫里耶教授一边把集邮册和贴着邮票的小本子放进一只又大又旧的公文 包里,一边给柯讲解,似乎是指望能把她培养成一个集邮家。 “你可能感到惊奇,”他说道,“我带着满满一包平常的重份邮票去赴如此重 要的约会。” 至少,他承认是去赴一次重要的约会。 “对于一个真正的收藏家而言没有不值钱的东西。我老实告诉你,因为我偶尔 能用一张不难搞到的邮票换来一张不值多少钱的月亮航空邮局的邮票图稿,比之用 正常价格去购买无齿孔的极地快递四方联,我得到的快乐多得多。你不理解我,你 用不着理解这些。重要的是我必须24小时保持警惕!我必须随时准备从这个为我效 力多年的军用公文包里掏出别的什么人需要的小纸片或者小胶片。但是却得到加倍 的回报。正因为如此我成了著名的收藏家。在一国的首都站稳脚跟的同时,也别忘 记周围的树林和村庄。” 柯容忍了教授个性中的诸多特点——这对薇罗尼卡将更加困难,不过可没有任 何人强迫她回到父亲的身边,在荒僻的火星上度过自己的一生。也许,她心中将复 苏的女儿情感,会促使她包容父亲个性中的某些特点? 教授像一个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快速收拾手提包准备前往出事地点的外科医 生,在公文包里塞满集邮册和目录卡,已经走到门口,突然宣布说: “至少,即使你是假冒的,也必须把你还给沃尔夫冈大公,让他去惩治。而我 还能留在邮政总局不白浪费时间。” 柯浑身颤抖了一下。原来,这个假住假义的教授知道或者猜到了,他识破了克 拉伦斯的身分并拒绝承认她为女儿,使克拉伦斯遭到了什么下场。 显然,教授在去邮政总局的路上,也期盼着收藏品顺利成交,们的脸上已经回 过颜色来,甚至说: “不排除你真地找到了见证人。按照我的观点,是一位公正的贝证人。不能排 除,到那时,你就成了我的女儿,也是我的第一个助手。早就该整理地下室的柜子 了——里面堆了上千本集邮册。我收购这些收藏品,从中取出一两张邮票。卖出一 些,是为了弥补购买珍品的开销。而其余的就留在地下室了,也许有用得着的时候……” 柯瑟缩起来,做一个满身尘土的分拣工,根本不适合她。也许现在就承认同他 真正的女儿认识?这当然令人愉快,但是怎么能伤证米洛达尔来得及把她从沃尔夫 冈的盛怒之下拯救出来?没有这样的保证。 他们来到简朴的、深深扎根于火星红粘土中的邮政总局大楼前;把车停在停车 场,教授委托柯提着公文包跟在他的身后。 在邮政总局门口,聚集着基本上都是些中年以上或干脆是老年的火星人,都拿 着集邮册,等着盖销开始。许多人都欢迎教授到来。但是柯觉得,欢迎中没有热情。 邮政总局内部是一个高高的拱形大厅,四周开着一排小窗户,有几个窗户前排 着不长的队。 “盖销开始之前,我们有15分钟,”教授说,“你的见证人在哪里?” “我知道的事情并不比您多,爸爸。”柯答道。 这时,阿尔杜尔从队列中迈着元老的步伐走了过来。 “啊,你已经到了!”教授失望地说,柯明白是为什么!他的眼光停留在一群 穿着朴素的中年人身上,他们围在一条长椅周围,一个仪表庄重留着两根银色的长 辫子的老人,摊开了一本集邮册。 “见证人在等候您!”阿尔杜尔洋洋得意地宣布,随即转向柯,仿佛刚刚发现 她似的。 他避开教授的注意,丢了个眼色,嘴上却一本正经地问道:“您睡得怎么样, 薇罗尼卡?” “没有你我总是一个人睡觉。”柯厚着脸皮答道,阿尔杜尔止不住咳嗽起来, 咳得脸通红,教授则皱起了眉头。 “我不喜欢这种愚蠢的玩笑。”他说。 柯差一点要说这不是玩笑,但是阿尔杜尔断然拉着教授走向一根顶到大厅天花 板的粗圆柱,柯只好快步跟着他们,提着公文包,棕红色的包很沉,在地板上磕磕 碰碰。 由于这只包,柯稍稍落后了几步,等她抬眼一看,正好看见教授在同教育界的 中流砥柱、米洛达尔局长的忠实助手、儿童岛教养院的阿尔托宁太太点头寒暄。柯 的第一感觉就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见证人是自己人,直到同阿尔托宁太太四目 相对,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不加掩饰的惊惶,柯才警觉起来,到底能不能一切都如局 长担保的那样顺利如意? “您好。”柯羞怯地心照不宣地像平常那样向院长表示欢迎。 “啊,”女院长说道,“是你在这里……” “是什么?”教授突然发问道,“怎么回事啊?我感到不大对劲。” “请允许我来向您介绍,”阿尔杜尔担心出岔,赶紧插进来说道,显然,他不 明白其中的奥妙,“库西岛教养院院长,我说得对吗?” “对……” “教育学博士罗莎·阿尔托宁太太。” “噢,”教授拿着同高层人士谈话的腔调。不知为什么他恰恰把阿尔托宁太太 归入这类高层人士之中。可能,让他产生这种印象的是这位女士的体型,阿尔托宁 太太黑色的西装配上白色的衬领,特像一只大企鹅。“您是刚从地球上来吗?” “正是。”阿尔托宁太太说道,她的目光神经质地在教授、柯和阿尔杜尔身上 徘徊游移。有时她的眼神迷蒙不定,仿佛在努力谛听心声。不错,就像柯很快猜到 的那样,心声就在离阿尔托宁10米远处,就是大公的两名大力士,他们甚至都不想 表现出像集邮者的样子。 “那么请出示您的护照和证件——您认为有必要随身携带的全部证件。”教授 已经抛开了见面之初的客套,他那好拌嘴的本性又占了上风,“我要确证您就是您。” “是啊,是啊。”女院长说着打开老式的手提包,在里面掏摸起来,而柯明白, 既然阿尔托宁太太在刚见面的时候没有出卖她,现在就更不会出卖她了。可能,这 位太太归根结底也是局长手下的侦探? “爸爸,”柯伸出手拽拽教授的袖子,“这的确是我们的院长,她为人非常严 厉,但是我们都尊敬她。” “你住嘴!”教授命令道,同时从阿尔托宁太太的手中接过了她的银河系护照。 “我相信,”他说着飞快地扫了一眼第一页,就把证件还给了她,接着隔过肩 头发愁地看了看越来越多的集邮爱好者人群,他们正挤向发行盖销票的窗口。教授 担心,他这边还没有谈完,那边的戳就盖完了。 “您说!”教授命令道,“这个女孩子是谁?” “这个女孩子是,”阿尔托宁太太咽下一口唾沫,她的大喉结犹豫不决地颤动 着。万一她不是米洛达尔的部下呢?那样几秒钟之后,这里便会响起枪声——大力 士将射杀冒名顶替的人。“这个女孩子是薇罗尼卡……”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女院 长的胆气壮了一些,更加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就是薇罗尼卡!” “您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教授问。 “我们叫孩子们……有时是根据各种偶然的,完全偶然的细节。不过一见到薇 罗尼卡时,我们几乎就相信她的名字。” “为什么?”教授的目光紧盯着女院长不放。 “小姑娘的脖子上挂着一枚金色的圆形颈饰,里面有一张旧邮票,邮票上签有 ‘薇罗尼卡’几个字。我们判断,这是英国在加勒比海上的一块殖民地的名字,殖 民地很小,在特立尼达岛附近。邮票是发行于1886年……” “是红色的?3便士?”集邮迷突然失声了。 他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 他哭了。 周围的人都不说话。看着这位邮票之王窄窄的肩膀不停地颤抖,心里真不是滋 味。 “对不起……”教授抬起衣袖擦擦眼睛,抽了一下鼻子,问道:“这颈饰到哪 里去了?” “噢!”阿尔托宁太太惊叫了一声,“薇罗尼卡逃离教养院时太仓促了,顾不 上穿衣服,忘记了自己的颈饰。” “您把它带来了?”柯猜测道。 “请原谅,柯……薇罗尼卡!我以为,我会帮助你找到自己的父亲。” 院长打开自己的手提包,在里面摸索了好长时间,长得叫人着急,终于摸出了 一个小纸包,她用胖乎乎的手指从纸包里夹出一个扁平的金色椭圆形饰物,上面系 着一条细链子。 “就是它!”教授叫道,他从女院长的手指缝中抓过颈饰,打开来,那枚薇罗 尼卡殖民地邮票掉了出来,他把邮票放在掌心里,大气不出,开始仔细地端详它。 教授终于想起来这里不止自己一个人在场,说道: “这是一枚非常稀有的邮票。它不可能伪造,因为我记得邮戳的位置和角度。 这些年来我一直为它从我的收藏品中丢失而痛不欲生。谢谢您,夫人,为了您让这 一珍品物归原主……” “您指的是邮票啊?”女院长被教授的精神反常大大震惊了,“是邮票还是女 儿?” “女儿的事情现在真相大白,全都有弄清楚了,”教授摆摆手不耐烦地说, “顺便问一句,是您从教养院的保险柜中取出了保密的遗传卡吗?” “是的。”女院长降低了声调说道。 “您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是吧?” “我向您发誓,毫发无损……” “这不大好。即便如此,那就是说,您付出的不是金钱,而是沉默。世界上只 有利益与讹诈。” “您怎么不害臊……” “我并不比您好,阿尔托宁太太。不过我至少不会装出对我来说人比邮票更贵 重的样子。邮票是大自然完美的创作,人则是集缺陷之大成。我为什么应该爱人更 胜于爱邮票呢?为什么?” 阿尔托宁太太没有答话,她好不容易忍住了眼泪没让它掉下来。 “现在您,爸爸,心满意足了?”柯问道。 “现在我心满意足了,我的女儿。”教授答道。 他从自己那件胳膊肘磨得发亮的旧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封套,把邮票装 了进去。他激动得手指直哆嗦,接着他又藏好封套,但是亲手把颈饰挂在了柯的脖 子上。 “你戴着吧,”他说道,“一切都好了,你是我失而复归的女儿。” 教授转过身看看柯,他的双眼神采飞扬。他踮起脚在柯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多么幸运哪!”他激动地说,“谢谢您,阿尔托宁太太,我再没有怀疑了。 您不能走,而你,女儿,在这里等着我,看好我的包。” 怀着无比的轻松,仿佛再不用去想谈话对象和寻找女儿的难题,他冲进集邮的 人群,拼命往窗口挤。盖销已经开始,窗户里笃笃地一下一下响着有节奏的盖邮戳 的声音。 柯留下来面对面陪着阿尔杜尔和院长。 “谢谢,”何说道,“您赶来了。” “别担心,”院长答道,她的白色睫毛频频眨动,“别担心,薇罗尼卡,一切 都会好的。” “现在,女士们,”阿尔杜尔对院长和她的学生说道,“您的任务是尽快带这 只老鼠去委员会,让他签字承认他的父亲身分,按照规定办。” “这得由他自己决定,”柯反驳道,“我怎么能对他说这种话呢?” “你以为‘圣苏西’号会无限期地在这里逗留下去吗?”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柯问道。 “你知道得越多,老得越快。”阿尔杜尔发现教授正在向他们走来,压低嗓音 埋怨道。他急忙躲到柱子后面,教授发现了他,但是对此泰然处之。 “这个骗子一直在这里转悠哩!我知道,他们创造条件让我同您谈话,他们要 向我收取佣金,而他想从中分一杯羹,阿尔托宁太太,不要让步,跟他们讨价还价, 像对待魔鬼一样——否则您什么也得不到。我可知道他们决不会做一件不要报酬的 事情。明天我就会收到他们为我找到女儿的账单。” 他意外温柔地拍了拍柯的手。其实,柯马上就明白她把这种感情称之为温柔是 错会其意了。她充其量不过是他的收藏品的一个重要补充罢了。 “您觉得我的女儿怎么样啊?”他问女院长。 但是,女院长这时心里想的并不是柯。原来她另有为难的心事。 “您刚才说,”她激动地大声说道,“我到这里来是贪图一笔钱!您要这样想 可就大错特错了!” 一个满身横肉的侍从从圆柱后面走出来向她招呼道: “阿尔托宁太太,阿尔托宁大太,我们在等您!” “哈哈,”教授笑道,“手忙脚乱,惊慌失措,怕他们到手的钱要飞了。”于 是,教授向着阿尔杜尔藏身的那根柱子说:“阿尔托宁太太现在跟我一道去市政府。 你们听见了吗,骗子们。我还需要她作为见证人到那里履行一个法律手续。我们走 了!” 柱子后面没有人回答。只有大公的两名大力士站在远处炫耀肌肉。后来,他们 接到了什么命令,急急忙忙向门口跑去。 大力士的举动让柯很不安。尽管她已经暗暗发誓不介入这些人之间。然而在他 们三个人一起走过大厅时,她还是小声对教授提醒 “您要留神,爸爸,沃尔夫冈大公的两名大力士在后面跟踪我们 “你以为他们要干什么?”教授答道,“当然,他们的眼睛会一直盯着。” 汽车在市政大楼前停了下来。 教授领着她们上了二楼,指着走廊上的硬椅子,让她们坐下来等着。这是近一 段时间以来,院长同出逃的孤儿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呆在一起。 柯担心她们的谈话可能被窃听,所以等着,听听院长怎么说。院长若有所思, 却不说话。柯正要开口问为什么不见米洛达尔局长,要知道他是整个行动的领导。 但是这时院长开口说话了,而且她的话大大出乎柯的意料之外。 “柯,你在这里搞些什么名堂!”她大声说道,“我差点让你给吓傻了。” “那你原先以为会看见谁呀?”柯微笑着问道。 “什么看见谁?当然是薇罗尼卡。我本来是为了辨认她才到这里来的。可是一 看却是你,我简直要灵魂出窍了。我差点没有出卖你,我稍有不慎就会毁了你! “ “难道局长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跟您说吗?” “局长干吗对我说什么?” 柯惊奇了。 “这么说,您不是受局长的派遣到这里来的?” “啊不!”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院长白色的睫毛和她通红的两颊滚落下来, “啊不,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罪恶的过去!我对不起你……” “什么?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自打记事以来,柯都习惯了把院长当成最高权威,她就是库西岛的上帝,所有 的事务都由她一个人说了算。看到神的幻灭,总是让人痛心。 院长抽泣着用花边头巾擦了擦鼻子,她向柯承认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是一 名“甜妞”——就是说落入了沃尔夫冈·久·沃尔夫的魔掌之中,当时他既不叫沃 尔夫冈,也不叫久·沃尔夫,还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跨星球赌棍卡尔卢沙,身后总 是拖着几十起没有完结的或者没有查实的刑事案件。那时候他年轻、英俊,但是无 耻之极,对一些情窦初开的浪漫少女极为危险,斯德哥尔摩音乐学院竖琴班年轻的 女大学生罗佐奇卡·阿尔托宁就是那些浪漫少女中的一个。小姑娘神魂颠倒,抛开 音乐学院,稀里糊涂成了卡尔卢沙走马灯似的更换的内宠,他把她们称之为“甜妞 连”。还在那个时候,卡尔卢沙的身体已经不能片刻离开糖了,因此向宫的日子就 是成天同蛋糕、糖果和甜酒打交道。 “我们的理想就是……我们的理想就是一块鲱鱼或者一块黑面包。如果不是惧 怕卡尔卢沙高踞于我们之上的权力,我们早就为了哪怕是躲开那些糖而跑掉了。” “因此我们教养院里喝茶不放糖,也不让吃水果糖?”柯问道。 “没错。”阿尔托宁简短地答道。 “后来怎么样了?”柯问道。 “我比其他的人走运。我还没来得及完全成为他的奴隶,有一天,他陷入了一 桩肮脏的案件中,不得不秘密逃离地球,把一帮当值的‘甜妞’扔下听其自便,经 过几个月的漂泊流浪,我终于回到家中,又成了一名女学生。我的生活本可以在诚 实的工作中度过……如果不是大公出现的话。” “他到我们岛上来了?”柯问。 “是的。他亲自来了。因为除了他,我不听命于任何人。然而他对我说,他只 须几个字,就足以永远断送我的前程,剥夺我的工作,让我在全世界面前名誉扫地。 你想一想——个教养院院长、教育学博士阿尔托宁——过去竟然是大坏蛋久·沃尔 夫的一个‘甜妞’!那还不如自杀算了!” “您镇静一点,”柯想安慰院长,“不要这样焦躁。” “于是,我犯下了一桩罪行……我同这个杀人凶手达成了一个协议。我把薇罗 尼卡·久·库夫里耶的档案给了他。而他向我发誓说,决不让她遭到任何麻烦…… 后来才知道,大公这家伙是本性难移,恶不离身的。阿尔焦姆牺牲了,薇罗尼卡失 踪了……这一次干脆命令我飞到火星来确证薇罗尼卡的身分……你可以想象得到, 当我一看见竟然是你……而且还染了一头黑发,我是多么惊诧!” “您不必担心薇罗尼卡,我同局长把她藏起来了。”柯答道。 “同局长?” “更多的我什么都不能说了……” “你以为,局长知道全部情况?” “他关注着我们的每一步。”柯有把握地说。 “不可能!”院长和善的脸惊怵得变了形。 柯朝头上看去,黑皮苍蝇正在天花板上爬行。苍蝇用手盖住嘴唇,让柯不要说 出她在场,而柯意识到有她的朋友们在身旁,心情更加轻松平静。 她还想向院长打听许多事,但是这时门打开了,久·库夫里耶教授从办公室探 出头来。 “快!”他叫道,“他们马上就要午餐休息了。我们不能再跑一趟。” 阿尔托宁和柯赶紧走进办公室,一大群男女官员坐在各自的微机面前,柯心里 直纳闷,教授费了多大的精神才找到需要的桌子和微机,而那位姑娘端着盛气凌人 的架子严厉地说道: “因为你们几个人,我已经耽误了两分钟的午餐时间。” “我们会补偿的。”教授说。 “我们这里严禁贪污受贿,”姑娘反驳道,并指了指头顶上,天花板上对着每 一部计算机都亮着电视眼的绿灯。然而姑娘当即“啊”地叫了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因为苍蝇大夫正在天花板上奔跑。苍蝇赶快往回跑,退出了姑娘的视野。 “刚才是您看花眼了。”柯说。 “你这么认为?”姑娘问道。 “快点,快点,”教授生气地说,他没有发现瓦提萨,“您自己在耽误时间。” “所有的文件都准备好了。” 姑娘把一夹子文件递给教授。 “这是文件的附件,附件中有化验单和证明人关于薇罗尼卡·久·库夫里耶是 您惟一的女儿和继承人的证明。而这一份是把您的财产留给女儿的遗嘱。快点签字。 首先由证明人签,第一证明人是我自己。” 她签上了字。 “第二证明人是阿尔托宁太太,请您签字。” 阿尔托宁太太签好了字,然后柯和她的“父亲”也在文件上签了字。 公证处负责人验证了自己在文件和遗嘱上的签字和印章无误。 “祝贺你们。”姑娘说完就去吃午饭了。 微机房里的人全都走空了。教授把所有的文件一一叠好,装进贴身的口袋里。 “难道可以这样办理证明文件吗?”一直强忍着没有开口的女院长说道。 “没什么可奇怪的,”教授答道,“我还不打算死,而且微机里还有拷贝备份。 谁也别想从我和女儿的手中抢走我的收藏品。” “啊,可悲!”女院长小声说道,柯理解她的失望。 大公的加长黑色轿车敞开门停在市政府门前。两名大力士和那个鼓凸脸的侍从 站在车旁。阿尔杜尔·久·格罗西在另一侧耐心地等候着。 “您这边请,院长太太!”侍从朝见证人迈上一步叫道。 “请等一等,我们还没有结账呢!”教授想拉住她。 然而女院长连跟他和柯道别的意思都没有,顺从地向轿车走过去。 “奇怪,”教授说道,“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我有点为她的命运担心。” 突然,女院长转过身来,她的脸因为绝望而大惊失色。 “你要好好照顾教授,柯,”她小声说道,“他的处境很危险……” “她说了些什么?”教授问道,他显然并没有听清楚。 “她为您担心。” “不要紧!”教授说,“我们回家去吧,皮包在哪里?” “我把它放在车里了,”柯说,“实在太沉了。” “你疯了吗!”教授惊呼着扑向自己的汽车。 他打开车门,皮包在座位上放着。教授拉开皮包,仔细清点了一遍集邮册。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女院长。而柯从后面看着大公的车猛力发动起来。她看见车 窗里有块白班一闪而过——那是女院长回头一瞥。在高高的天幕下面,穿白大褂的 黑皮苍蝇跟着汽车向前飞去。 ※ ※ ※ 柯为院长的处境担心。如果他们动手拷问她的话,有可能从她的嘴里问出调换 女儿的全部真相。 趁她这位刚认下的父亲整理今天在邮政总局盖销的信封的功夫,柯去煮咖啡。 似乎,教授完全忘记了刚刚签署了两份重要的文件。然而柯却不能将它们忘记。教 授这个人,不论是好是坏,在这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中成了最大的牺牲品:他被大公 骗了,被柯骗了,也被米洛达尔骗了。骗局当然总有揭穿的一天,但是不论如何露 馅,大家都会把怒气集中撒到柯一个人的身上,认为她是制造骗局的始作涌者,是 她欺骗了大家,而没有庇护人——米洛达尔的事。 整理好信封,教授开始阅读同事的来信,一直到中午。柯提议去商店购买食品 准备午餐。尽管她一直在紧张的心情中盼望着听见点什么,咚咚的敲门声,吱吱的 开门声,或者电话的叮铃声——她希望做点什么有益的事情,哪怕像寻常人家那样 给教授做一顿午餐也好。教授承认,这么多年以来,天天都在啃干粮,甚至没有点 过一次灶火。然而他不肯放她出门——老人也察觉到了危险。 “等一等吧,”他说,“等这一伙骗子离开火星之后再说吧。” 于是,为了不白白浪费时间,柯开始在房间里擦地板、吸尘、整理厨房和储藏 室,直到把自己累得疲惫不堪,如同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更糟糕的是,把从甜妞 们那里没收拼凑的一身衣服也弄得惨不忍睹了。 老收藏家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散漫疏懒,不拘小节。看见“女儿”做完大扫除, 他把她领到楼上妻子曾住过的房间,打开门锁,然而自己却守在外面不进去。 “你去挑身连衣裙吧,”他说,“克拉拉个子很高。” 说完,教授的鼻子抽了口气,快步下楼去了。 女主人的房间多年没有人迹。幸好房门严丝合缝,窗户紧闭密不透风,任是灰 尘也不能侵入这个房间。不过毕竟过去了15年,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以及写字台 和镜子上。总还是积下了一层尘土。柯随手在大镜子上轻轻划了一下,露出了一条 晶亮的镜面。 柯打开衣柜。柜子里挂着一排连衣裙、短裙、长裤——富人妻子的衣柜却不富 裕,选择的余地不大。所有的衣服都是深色的,没有装饰点缀。 柯给自己挑了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领口像军服那样高高立起,又从镜子下面 的五斗橱抽屉里找到针线,按照自己的身材对连衣裙做了些修改。然后穿上试了试。 不能说这条连衣裙十分华丽,但是穿着它出现在任何俭朴的社交场合都不会觉得羞 涩,更不用说是在自己的父亲眼前了。 柯走进他的办公室。 刚刚进去,门铃就响了。 “我去开门,爸爸!”柯叫着跑向门口。 这时她的头脑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似乎她真地找到了自己的父亲,现在 他们将在一起生活,甚至一起集邮,他们干吗不集邮呢……她正是在这种虚幻的安 宁感中跑向门口的。 门外的人是阿尔杜尔。 “啊,上帝!”柯叫了一声,“你还要干什么?” “我来祝贺家庭团聚呀。” 阿尔杜尔的衣着非常气派华丽,在金光闪烁的燕尾服外面,罩着一件白缎于斗 篷,斗篷上绣着几只狼头图案——久·沃尔夫家族的族徵,无论沃尔夫冈还是他的 亲信都无权更改。阿尔杜尔手上捧着一束鲜花。 “也许用不着吧!”柯可怜兮兮地说。 “用得着。”阿尔杜尔说。 他轻轻地一下把柯推到墙边。教授的办公室里一台古老的打字机在敲着。 阿尔杜尔抚平了散乱的头发,大步走向办公室,柯赶紧跟在他的后面。 阿尔杜尔走到教授身边,教授一见这位衣着华丽的来客,吃惊地欠了欠身算是 打招呼。 “请允许我向您表示祝贺,”来客说,“祝贺我们一家重新团聚。” “你说什么?重新团聚?你会讲法语吗?” “会一点,教授。” “那么谢谢你的花和祝贺,请允许我对你说:OPEBYAP。” “您说什么?” “我说的是法语,再见。” “啊,不!”阿尔杜尔微笑着,轻巧地解下级子斗篷,甩到椅子背上,“您不 能就这么轻易地把我打发走,爸爸。” “你指的是什么意思?”阿尔杜尔的块头和威势略胜一筹,教授稍稍让了一步。 “我指的是,我是您的女婿。” “请解释清楚!”教授叫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是您女儿的丈夫,也许,我们可以彼此用你相称了,爸 爸。” “请你停止这种胡闹,离开我的家!”教授尖叫道。 “请您镇静,让我们坐下来……薇罗尼卡,你去给我们拿酒来!” “薇罗尼卡,哪儿也别去!”教授命令道,“你亲口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口 事?” “不必连累我心爱的小妻子,”阿尔杜尔接过话头答道,“既然您认识字,那 么请把这个拿过去看看。” 阿尔杜尔递给教授一张纸,柯一看就明白,这是他俩的结婚证副本。 “不可能!”教授想把这张纸扯了,但是阿尔杜尔制止了他。 “别费这个劲,教授,您也不想一想,我们复制了多少份副本!” “薇罗尼卡,我的女儿,你说,这是真的吗?” “是的,这是一份真正的证件。不过我希望,它没有效力……哪怕只是因为我 尚未成年。” “在我们的星球上你是成年人!”阿尔杜尔答道,“文件符合一切规定。因此, 我请求在您的顶层阁楼上给我安排一个小小的房间。” 说完,他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一排非常整齐的牙齿,衬得他的笑容更加灿烂。 “况且,小房间我并不需要,我希望,您会给我和我年轻的妻子买一幢漂亮的 别墅,最好是带游泳池的。” 柯不得不承认,阿尔杜尔穿得漂亮,有风度,大概,他能给一个比久·库夫里 耶教授更容易动感情的人留下耳目一新的印象。但是教授当年曾经沉着冷静地拒绝 向强盗们赎买自己惟一的女儿,他之所以失去妻子,仅仅因为对他来说他的收藏品 比任何人都更宝贵,现在仍一如既往,不打算向压力屈服。 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结婚证书还给阿尔杜尔,用冰冷的腔调宣布说: “请你离开我的房子。最好,同时带走我的所谓女儿。我不希望家里有一个会 成为讹诈手段的目标。” “把自己的女婿从家里赶出去?这可太过分了!”阿尔杜尔假装气愤地说。 “还有你,也走。”教授看看柯说道,眼神冷峻,没有憎恨,但是那份冷漠让 柯明白:大公输了——收藏品中的一片纸他也别想得到。 “如果你要反抗的话,”教授继续说道,“我就要叫警察了。请你注意,我的 锁是带保卫功能的,任何想伤害我的企图都将被制止。” “蠢话,教授!”阿尔杜尔断然回答道,他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狼头斗篷,把 它披到肩膀上,“谁要攻击您哪?全世界都知道,您将自己的财富都保存在银行的 保险柜里,杀死您我还能得到什么?什么也得不到,除了被抓到的危险。” “还有被绞死的危险。”教授面带微笑补了一句。 “所以我宁可不要危险,而要友情,还有和睦以及保护。我将住在您的附近, 我要保护您,让您开心……” “这就多余了!” “我同薇罗尼卡要生一群孩子……您将带着外孙子们散步,难道您不想让这条 阴暗的走廊充满结实的孩子们的欢笑喧哗吗?” 但是,在走廊上追逐奔跑和乱撕邮票的结实的外孙们的形象,让教授感到太可 怕了。他一下子变得满心不快,对柯和她的“丈夫”发泄着雷霆震怒,一分钟之后, 小两口就到了外面,在他们身后紧闭的门里还透出来不连贯的喊叫: “外孙子!强盗!抢劫……消灭……莫如去死!” 阿尔杜尔站在门前,紧咬牙关,绷起的肌肉神经质地在腮帮上颤动。 “你想死吗?”他小声说道,“你会死的……” “明天我就去找律师!”教授从窗户格栅送出一句威胁的话,“我要宣布不承 认父女关系。我没有女儿!任何一家法院都会理解我的!” “哐啷!”窗户关上了。 房子沉寂下来。 “这也在预料之中!”阿尔杜尔说道,“虽然大公肯定不会满意,他本想,这 位教授会吵会闹,吵过闹过之后会平息下来,放我进屋去的。” “不,这是不可能的,”柯说道,“你们很不了解教授。” “那你比我们更了解他?” “对,我跟他一起生活过,虽然时间不长。他已经失去了普通人的感情,即便 多少还保有一点这种感情……也是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必须耐心地、持久 地、借助于善心去发掘。” “我们没有时间发善心了。应该马上行动。” “怎么行动呢?” “大公将会决定。” 他们坐进黑色轿车,在车的后部坐着一言不发的大力士,像一个黑铁柜。阿尔 杜尔用无线电呼通了飞船,可视电话荧光屏上出现了大公的头像。他的白发蓬松着, 正吃着冰淇凌,白色的乳脂流到下巴上。 “他把我们俩赶出来了。”阿尔杜尔报告说。 “连薇罗尼卡也赶出来了?” “您已经猜到了,大公?” “这符合逻辑。他一看到你那无耻的嘴脸,听见你说要永远住进他的小房子, 他就为自己的收藏品担心得不得了。” “我对他说要为他生几个外孙子。” “这也没有打动他吗?” “相反,他大光其火暴跳如雷,正是在说到外孙子之后,他连薇罗尼卡也赶出 来了。” “这是自然,”大公大笑起来,“当然啦,她现在更具危险,根据人类的分工, 她将会生孩子。” 沃尔夫冈哈哈大笑,还能听见他周围别的人的笑声——显然,他是在舔抹在那 群美人身上的冰淇凌。 “您有什么吩咐?”阿尔杜尔问道。 “还能有什么吩咐?”大公答道,同时向阿尔杜尔使了个眼色。“没有什么吩 咐了。你休息吧,我亲爱的。我们等着教授改变自己不道德的观点。我们等着…… 我们要有耐心。” “遵命。”阿尔杜尔答道,同时报以一个会心的微笑。柯明白,这两个人都在 说谎,他们接下来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然而会是什么事呢? “大公殿下,”阿尔杜尔继续说道,“薇罗尼卡怎么办?她现在无家可归了! 您允许我们去旅馆开个房间吗?我想,说白了,行使我的夫妻间的权利。” “你来得及,”沃尔夫问答道,“有你行使权利的那一天。我们俩都能行使那 种权利。我也爱你的妻子,她长得太甜了……而且我也该更换我的那群甜妞了,应 该挑选一拨新人来接替她们!我爱年轻人!” “好的,大公殿下,”阿尔杜尔竟然毫不气恼地同意了,似乎他就没有指望听 到其他的答复,“我把她往哪里安排呢?回到飞船上去?” “绝对不行!这姑娘应该处于监督之下,周围应该不离可靠的收买不了的证人。 你有什么建议?” “如果把她安排到阿尔托宁院长下榻的旅馆去怎么样?她反正在等候明天返回 地球的航班。”阿尔杜尔请示道,看得出来他是在继续扮演已经排练过的角色。 “好极了,只是得征求尊敬的太太的许可。看她是否愿意忍受这种不方便?” “当然,大公殿下。” “而且要请她严格监视你的妻子直到早晨。” “遵命,大公殿下。” “为了稳妥起见,我还要命令我们的瓦涅萨大夫住到那家旅馆去。让她看着这 两位女士。也许,她的医疗帮助也有用武之地……” “而且多一双眼睛也不碍事。”阿尔杜尔附和大公的话说道。 “但是你自己要尽快回到我这里来。我们来下一盘棋。我在这里弄到一副棋, 真是妙不可言。你想想看,白子是用冰糖做的,黑子是用巧克力做的,你要黑子还 是白子?” “白子黑子都一样,您反正饶不了我。”阿尔杜尔笑了笑。 大公笑着关闭了通信,阿尔杜尔则极为厌恶地说道: “真受不了他那一身的刮味,我连喝茶都不想加糖。” “我看你也是。”柯附和道。 “你听见我要带你去旅馆了吧?院长在那里要了一套豪华单元,有两个房间。 你去同自己敬爱的老师一起过夜吧。” 柯想反驳说,她现在不能把阿尔托宁看成是自己敬爱的老师,但是轿车很快启 动,开上了大街,于是她改变了主意,不想解释什么了。 “也许,我们大家一起飞走?”她问道。 “为什么?我们还要对簿公堂呢,”阿尔杜尔答道,“你是他的合法女儿,我 是他的合法女婿。就让他拿出相反的证据来吧。” “你们非常想通过法院判决得到他的一部分财产吗?”柯问道。 “当然啦,要不我们为什么想出这码事来?” 院长在旅馆接待富有的旅游者的豪华楼要了四层上的一个大套间。他们刚一按 门铃,她立即就把门打开了——原来,大公已经事先通知了她有女客人要来的消息, 而院长也并不反对再住进一个人,不仅不反对,柯觉得她还很高兴。 阿尔杜尔补充说,如果大公真地决定把女大夫派到旅馆来,她会给阿尔托宁太 太打电话的。 “你们就呆在房间里,”阿尔杜尔离开时建议道,“别出去,别上街,街上会 有心怀叵测的人对你们纠缠不休——万一碰上,要救你们都来不及。” “我们也不打算出去。”院长答道,她显得苍白、消瘦,看上去比平时衰老100 岁。 “这就对了,”阿尔杜尔以教训的口吻说道,“我们需要你们这里固若金汤, 刀枪不入。所以不要回避表示你们在房间里,你们可以订好晚餐,让人送到房间里 来,让他们送来象棋、多米诺骨牌和电脑游戏,也可以投诉灯光有毛病,往家里打 电话……甚至砸毁餐具……” “你有完没完!”院长气愤地说。 “我是开玩笑的。”阿尔杜尔说。 柯躲避不及,让他趁机在脸上吻了一下。 门关上了。 她们俩人留在了房间里。 ※ ※ ※ “我的上帝,我真为你担心。”院长说着坐到沙发上,同时指着自己旁边的位 子示意柯坐下,“这是一伙亡命之徒,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可我为教授的命运担心。大公同阿尔杜尔策划的事情,我很不喜欢。我觉得,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要下手干什么,”柯答道,“我怎样才能找到局长呢?” “不管我意识到这一点有多么不愉快,”院长答道,“但是我认为,局长关注 着事情的进一步进展,不过他不想让任何人猜出他的用意。我担心,他已经知道了 我在这个事件中的作用。” 院长把花边头巾拉到眼睛和鼻子尖上,大声抽了一口气。 “我想,他不至于太生气,”阿尔托宁太太的学生尽力安慰她道,“要知道, 那是他们讹诈您。您并不希望学校里闹出丑闻。” “的确是这样,我是为了考乌柳(学校),为了我的儿童岛!你想一想,如果 一旦真相大白,让人们都知道教养院的院长曾经当过久·沃尔夫大公的甜妞,这该 有多么丢脸啊!不过我反正不会回库西岛去了。” “为什么?” “我要退休,找个地方去隐居,因为我没有教育孩子们的道德资格了,这是我 的报应。” 柯没有同院长争辩。 柯按了餐厅的号码,请求接通显示屏,看看晚餐供应食谱。 “你怎么还有心思想着用餐?”院长责备地说,“我根本咽不下一点东西。” “相反,”孤儿用一个旅游者饱经世故的腔调说道,“我必须吃点东西来补充 体力。我们不知道,下面这段时间内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今天只喝了两杯咖啡。” “啊,不!”阿尔托宁太太把头埋进手心里。 当装着晚餐的托盘从厨房升上来送进房间后,柯把两个托盘拿到敞廊上,那里 稍微凉爽一些。时值按照地球季节制造的夏天,天幕变成了城市的墨镜,让天色暗 淡,只透过群星的闪光,敞廊上吹送着人造风,夜色昏暗,舒适宜人。 阿尔托宁走到敞廊上,挨着自己的学生并排坐在一起。 温馨的夜晚和从火星人公园里传来的音乐,缓解了院长的神经。她说话的声音 也恢复了正常,又找回了贵夫人的腔调。 “看来,”她说道,“对我来说,最出乎意外最不可思议的考验就是见到你。 要知道,我飞到这里来,一路上聊以自慰的就是,我马上要见到薇罗尼卡了,我会 帮助她与父亲重逢。我明白,同大公打交道必须百倍小心,谨慎从事,如果他请求 你做什么事,那么这件事多半只对他有利。然而我一直都在希望,最主要的是重建 一个家庭,其次才是想办法对付沃尔夫。” 院长切下半块煎肉排,心事重重地嚼着,直到咽下去才接着说道: “结果,没见到薇罗尼卡,却见到了化装成薇罗尼卡的你,我大吃一惊。我当 时必须尽快想清楚,这样化装是什么用意。” “您很快就想明白了。”柯便说道。 “我的眼前出现了米洛达尔局长的形象。于是我猜想,八成是偷偷替下了薇罗 尼卡——肯定是他的安排。而且我还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薇罗尼卡深爱着阿尔焦姆,因为她已经明明白白识破了掉包计,被吓得 惊惶失措……我可了解薇罗尼卡,她是个可爱但是柔弱的女孩——她不适合作米洛 达尔的助手。” “那我呢?” “你能胜任。你富有冒险精神,你喜欢历险,你是个很难驯服的孩子。我说薇 罗尼卡识破了掉包计说得对吗?” “我是在最后关头才替换她的,她当时正处于歇斯底里大发作之中……”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啊,最好还是让我说——当然米洛达尔把她藏到一个 偏僻的地方了——他担心库西岛上有他的敌人。” “他是对的……” “柯,如果你认为我是他的敌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对他的才华能力佩服 得五体投地。我向你发誓,我过去是今后是将来还是他忠实的助手,要不是该死的 大公突然找到岛上来,揭破我过去的经历中可耻的伤疤,跟我摊牌的话。他带来了 底片……底片上面留有我赤身裸体抹满樱桃酱,在他那群醉醺醺的亲信和船员们面 前跳舞的把柄……然后他,他对我……不,算了,他怎样对待天真幼稚的姑娘们, 你知道这种事还太早。” “太早,就算太早吧。”柯一本正经地表示同意。她相信,有关这方面的知识, 诚然,仅仅就理论而言,要比院长多得多。无论多么奇怪,正是院长的某些幼稚导 致了她的失身堕落。但是,你总不能对一位上了年岁的女性讲解什么是女性的智慧, 什么是女性的幼稚。 “在每一个女人的一生当中,”院长开始吃冰淇凌,她那粉红色的四方脸平和 舒展,“都有一段危险期,不仅是对周围的人,而且对她自身也是。这段时期与心 情恐慌有关,正是因为心情恐慌,我的孩子,有一天,你走到镜子跟前,发现你的 眼角出现了鱼尾纹,或者看见自己长出了第一根白头发。那时侯就像有一股洪流劈 头盖脸浇透你的全身,你突然醒悟到,你的全部生活都安排得不对,工作只不过是 在摧残你,你的丈夫或者男人配不上你,光阴似箭,稍纵即逝,如果你没来得及抓 住末班车的把手登上去,末班车就会一去不回头。于是,你情愿跑上大街,投入你 碰到的第一个人的怀抱,即使他是个败类,他之所以好只有一点,就是他不像环绕 在你周围的那些循规蹈矩的人。请你告诉我,柯,什么是促使我,一个优等生,音 乐学院酷爱竖琴的佼佼者,在一夜之间砸烂学得好好的心爱的乐器,跑出宿舍,流 落到一家条件很差的旅馆,在一个散发着甜酒和糖果味的白发美男子的怀抱中,在 地球和其他星球的住所来回奔波了好几个月,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父母,忘记了 自己对他人的责任,也忘记了上帝——现在我回想起那些通宵狂饮的日子,仍感到 恐惧和一丝隐隐约约的欣喜——但是这一切哪像是我!啊,不,这是另一个乘着小 船在波涛汹涌的河上颠簸流浪的女孩子。所以我认为,这种冲动对于顺从、随和、 内向的人尤为危险……” “是对于优等生。”柯说。 “对于你这样的人也是,因为你总是以挑别人的错误为乐事。” 院长陷入了沉思。 苍蝇穿着白大褂从天上冉冉落下,坐到敞廊的栏杆上远离院长的地方,以免自 己的出现吓着她。 “晚上好!”柯向她表示欢迎。 “哎呀!”院长大叫一声,但是柯对这种反应已有心理准备,马上向苍蝇问道: “您是要咖啡还是茶?” “都不要,我已经喝过茶了,谢谢。”黑苍蝇答道。 “你们还不认识,”柯说道,“这是瓦涅萨——我们的大夫,她是个非常好的 人。这是阿尔托宁太太,我的院长。” “有关你的院长的一切我都知道。”苍蝇答道,柯觉得她细微的嗡嗡声中带着 谴责。 “这样也好,”柯说,“关于我们的局长朋友有什么新消息吗?” “局长在银河系中心有紧急事务要处理,他不能分身前来。” “让他把自己的全息图像派到这里来也行啊。”柯建议道。 “很遗憾,距离过于遥远,收不到稳定的全息图像。局长明天腾出空来,马上 就会赶到这里来,因此您必须坚持到早晨。行吗?” “我们尽力吧。”柯看着院长说道。 “我担心,我会成事不足。”院长说。 “您会败事有余。”苍蝇不留情面地嗡嗡说道。 院长双眉紧锁,她会同意自杀,甚至让局长来处死她,但是不能让一只黑苍蝇 来作践自己。 “我将尽可能靠近你,薇罗尼卡。”苍蝇说道。 “不是薇罗尼卡,”院长纠正道,”难道您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这个姑娘的名 字叫柯吗?” “这个我不清楚,”苍蝇答道,“因为我不清楚这种地方是否安装了窃听设备。” 说完,她就飞起来,消失在温暖的蓝空中。 “是吗?未必。”院长不好意思地说。她明白她犯了一个错误,但是反正已经 犯了数不胜数的错误了,所以这最后一个错误她倒不想承认。“有点冷了,”她说 道,尽管傍晚的空气像刚刚挤出的牛奶一样温暖宜人,“我们还是回到房间里去吧……” 柯依从了她。 她们刚刚走进房间,电话铃适时地响了起来。 院长很响地“啊”了一声,又小声说道: “别拿话筒!”似乎电话机里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一样。 然而柯已经到了电话机旁边,接通了电话。小荧光屏上出现了久·库夫里耶教 授的面孔。 “谢天谢地!”院长说着松了一口气。显然她是害怕在荧光屏上看到另一个人。 “可找到了,感谢上帝!”教授说道,“我刚才还在想,再也找不到你了,他 们把你藏起来了,弄出了火星,也许,甚至把你杀害了。” 看到教授的脸色如此激动,听他说话语无论次,柯觉得很奇怪。 “你没事吧,你还活着吗?”他问道。 “是的,谢谢,爸爸,”柯答道,她又重新进入了薇罗尼卡的角色,“您怎么 样啊?” “我?怎么样?我害怕,我孤独,恐怖的预感压得我透不过气来,薇罗尼卡。 你确信你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吗?” “你别为我担心。” “我做错了,我不该赶你走。我想,把你嫁给这个……阿尔杜尔,是一个骗局。 你说,是这样。明天火星的律师将为你办理同这个败类离婚的手续。按照火星法律, 你是未成年人。你现在在旅馆里吗?” “对,我在阿尔托宁太太的房间里。” “快躲开她!她同大公及他的同伙串通一气。” “您别担心,教授……就是,爸爸,她根本没有这么坏,她来这里只是想确证 您有女儿的真相。” “我十分清楚,她为大公效力。” 女院长进入电话的视野。 “您有权力这样说,教授,”她说道,“但是,我向您发誓,我会尽一切努力, 保证……薇罗尼卡的安全。” “薇罗尼卡!我不相信任何人,”教授打断她的话,“我也不相信你,但是我 想挽救你,在火星上推一能保证你安全的地点,就是我的家,他们就是扔原子弹也 不能炸毁它。我请求你,我恳求你现在就到我这里来。趁他们还没有醒悟过来,我 和你都不知道他们毒辣阴谋的全部内幕。如果他们识破你和女院长的本来面目,我 就一点也帮不上你了……” 教授咳嗽了一下,他等着回答,柯却无论如何不能决定她该怎么办。于是教授 接着说道: “我一个人感到很不好,我直到今天才明白我多么孤独。薇罗尼卡,到我这里 来吧,同我一起共享这所房子……明天我们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但是今天我们应 该在一起,我们应该互相支持。问 “你到他那里去吧,”院长说道,“我也会安静一些。” 黑苍蝇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敞廊坐在栏杆上,她也鼓动说: “你到他那里去吧。在那里更可靠些,可以躲到明天早晨,直到米洛达尔赶来。 只是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坦诚相告。天一亮我就过来。” “我去接你。”教授说。 “千万不要来!”柯不同意,“我自己能去,天还不是太晚,我10来分钟就走 到了。” “那你就租一个飞艇,旅馆的停车场上就有。” “我送你去。”女院长说。 “谢谢,”教授说,“现在请你仔细听好,你们穿衣服和租飞艇需要10分钟,” 他接着说,一走到飞艇边也还要5分钟。飞到我家门口我给你们算5分钟。就是说, 20分钟后旅馆的飞艇应该到达我的大门口。如果我认出你们,我才开门。为此我应 该知道你们穿什么衣服。我想等你们一下飞艇立即就认出你们。” “我穿的还是那条连衣裙,爸爸,”柯说道,“就是我妈妈的连衣裙。” 女院长责备地摇了摇头,——她的教育家性格难以容忍任何谎言,除了必须亲 口说出去的谎言。 “什么颜色?”教授问道,“我这里的荧光屏不大,只能看清你的脸部。可是, 我应该知道连衣裙是什么颜色。” “您看,连衣裙是深蓝色。”柯对着可视电话荧光屏伸出一条胳膊,好让教授 看清连衣裙的袖子。 “是蓝缎子,”教授说道,“领子上有银色花边。现在我看清了。记下了,也 记住了。苏里南的第三届美洲划艇赛纪念邮票的6分票用的就是这种颜色搭配,是吗?” “也许是吧。”柯附和道。 “你的女院长准备芽什么衣服呢?” “我穿黑色的,”阿尔托宁太太简短地答道,她的声音透出些许委屈,似乎怪 教授怀疑她着装风格的道德基础,“普通的白衣领,一顶小黑帽,低压在额头上。” 柯心里想道,院长的自我描述太详细了,甚至觉得可笑,中年以上的人有时候 对待这种琐事怎么这么认真。 “黑便士。”教授简单答道。不知为什么,柯仿佛实际上就是久·库夫里耶的 继承人似的,她回想起来,世界上第一枚邮票就叫这名字——“黑便士”。大概是 英国人发明的。 “黑便士。”女院长重复了一遍,她不明白教授指的是什么。 “那就不要再改变服装了!”教授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天色很暗,灯光不太 好,我们不能出错。敌人并没有打瞌睡。” 柯微微一笑。 “我完全是认真的。”他针对柯的笑容说道,但是忍不住自己也笑了,“我现 在对表。”他补充说,一过20分钟我在我的城堡大门口等你们。” 教授挂断了电话。两位女士马上开始收拾打扮起来,院长的黑帽子不知塞到什 么地方去了,过了5分钟,才在浴室里找到。 瓦涅萨祝她们平安并说,过一刻钟她将飞临城堡上空查验同教授接头是否顺利。 她轻盈地飞到空中,翅膀在路灯下折射出的彩光一闪,便融入了星光之中。 “喂,您准备好了吗?”柯看见阿尔托宁太太在房间里找手提包急得团团转, 着急地问道。手提包找到了,又急急忙忙对着镜子整理帽子,当然柯可以说几句俏 皮话逗乐,说女院长像是去相亲找未婚夫——并非所有的女生都能嫁出去,但是她 不敢,她得小心行事,中规中矩,因为院长太太都快要歇斯底里大发作了。 真是奇怪,拜访教授,不错,是一次戏剧性的造访,竟然让她失去了自制力。 “我们走吧,”柯催她道,“时间快耗完了,我们还得找飞艇哩。一 然而,命运却偏偏跟她们捣乱。 柯去推房间门,却发现门推不开。柯先是撞了撞门,接着又拍又打,渐渐明白 了——她们是被锁在里面了。 阿尔托宁太太第一个想起往楼下打电话找管理员。管理员说,马上就派值班员 上来,同时请两位女士稍安勿燥。过了3分钟,值班员来到,他隔着门大声叫着问她 们,是不是她们的门关上了。柯回答是。于是他礼貌地问,二位是否愿意把门打开。 “愿意,而且要快!”阿尔托宁太太喊叫道。 当即,门应声而开。 门外站着一个看门狗似的听差,池彬彬有礼。但院长当即想抽他几个耳光。 “是锁舌咬死了,”他说道,“需要把门往上抬一抬……昨天就是这样,门就 打开了。你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她们径直跑向电梯。 电梯从她们身边滑过,似乎有个闲着没事干的家伙乘着它从第二十层到地下六 层来回捆着玩,不想在四层停下。只好从楼梯上跑下去——然而为了下楼梯首先得 找到楼梯——原来在走廊角落里。柯和阿尔托宁下到一楼的半地下室,不能再走了, 楼梯到了尽头,堵死了。 她们俩跑上楼梯拐角,幸好,这里有一条供贵宾使用的宽阔通道通向下面。 在坡道上,女院长因为失去了平衡,冲到一群年轻人中间,在一级梯阶上绊了 一下,折断了鞋后跟,待她稳住脚,捡起鞋后跟,像哈姆雷特审视约里克的头颅骨 似的端详时,那群显然是从宇宙某个相当落后的角落来旅游的年轻人,开始拉着柯 跟他们一起走,说要请她到餐厅去用一顿不同寻常的晚餐。等到女院长发现这群无 所事事的年轻人在纠缠柯时,马上冲进去为她解围,那鞋后跟虽然不大,但是很尖, 成了她的匕首。 她们俩终于挣脱那伙人,到了前厅,但是一下子弄不清停车场在哪里。 “你们怎么了?”旅馆看门人看到她们狼狈的样子大吃一惊,“你们不舒服吗? 你们需要帮助吗?” “我们需要一架双人座的飞艇。”女院长说道。 “可是你们是在我们这里住宿的吗?”看门人问道,同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女院 长拿着尖尖的沾血的鞋后跟在柜台上神经质地叩击。 “我住在60号房间,我刚刚同你通了电话,你派了一名值班员给我们开开门, 我们才走出房间……” “对不起,”看门人开朗友好地笑了,“这么说,您就是因为门锁出了故障闹 得不愉快打电话的那一位。请,走到大厅那一边,就在那根柱子外面,您会找到的。” “我们需要一架双座飞艇!” “我不能把飞艇租给您,”看门人礼貌地回答道,“您的神经状况让我怀疑, 您处于醉酒状态。如果执意要租,请到医务室让护士给您量量血压,做一个神经麻 醉剂测试……” “我们离开这里!”柯大叫道,“我们在街上总能随便找到一架飞艇。” “我建议不要这样!”看门人在身后喊道。 但是柯已经跑到门口,女院长跛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跟着,挥舞着她的鞋后 跟和手提包。 “站住!”看门人的声音追着她们。 她们差不多到了旋转门边上了,柯恐惧地想道,现在不宜走进这该死的门里, 它会把她转晕的。然而这时,门边鼓出一个橙黄色的圆球,越鼓越大,一声巨大的 轰响和一片炫目的闪光充满前厅。 柯和院长被一阵冲击波推着直往后退,她们同前厅里所有的人一起如同一堆秋 天的落叶,被逼到了餐厅门口。 待到轰响和闪光停息下来,柯已经被震得耳朵发聋,身体快被挤扁了。她爬起 来,大厅里哭天抢地乱成一团。她开始在大呼小川的人群中寻找院长。 她凭着黑色的连衣裙和扎在脑后的黄头发认出了阿尔托宁。 “您还活着吗?”柯间道。 “我必须洗个澡梳梳头,把头发再扎一下,你陪我回房间去一趟?” “对不起,阿尔托宁太太,”柯说道,“很遗憾,我该赶紧到教授那里去了, 他等我们等得太着急了。” “他都等了一个晚上了,”院长艰难地摆脱别人压在她身上的腿和胳膊,在柯 生拉硬拽下才挣扎到空地上,“他还会再等下去的。” “您留下吧,找个护士看看,”柯说道,“没摔着什么地方吧?” “我怎么知道?”院长气愤地说道,她的嗓门压过了前厅愈来愈大的吵闹声, “在给我做检查之前……” 柯看见院长两条腿好好地站着,一只手抓着手提包,另一只手抓着鞋后跟—— 就是说,四肢完好无损。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柯叫了一声就朝出口跑去。 “你到哪里去?”院长在后面冲着她喊道,“我不许你去!” 走出旅馆是最困难的事情,有人偷偷往旋转门中放了一枚炸弹,不惜使用爆炸 物,在旅馆的入口炸出了一条缝,里面堆积着乱七八糟的塑料片和废物等等,门边 的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连衣裙被扯破,胸脯上淌着血。一个上了年岁的男子 俯卧在她的身上,他看见柯从旁边跑过,就朝她喊道: “去叫医生来!难道你听不懂吗?” “医生马上就来。”柯肯定地回答,开始从铁条和石头间钻向旅馆出口。她扳 倒半截本来已经烧得半焦的桩子,突然她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教授可能 不认识她,如果她几乎赤裸着身子,又没有女院长做陪,就这样出现在城堡门前的 话。 远处响起了警笛——汽车、消防车、急救车正风驰电掣向旅馆驶来……红色的 消防直升机也不甘落后,越过房顶向这边飞过来。 这里的停车场在什么地方?噢,就在那边,右边停着飞艇和小汽车。柯朝那边 跑过去。 第一架飞艇上了锁,第二架也是。难道这么不走运吗?一种奇怪的难以克制的 急躁夹杂着恐惧的心情,促使柯忘却了自己,只想拉开汽车门,拉了一辆又一辆, 足足拉到第十辆还是第十二辆才把车门拉开。柯钻进车里,发动了车,也不顾限速 标志,径直向久·库夫里耶教授的家开去。她只知道大概方向,而仪表盘上的市区 平面图什么也不能告诉她。不过,幸好,直觉和城市不大帮了她的忙,几分钟后, 她已经开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上,之后就到了熟悉的大门前。 柯在门口煞住车,从车里跳出来——一条裙子下摆挂住了车门,不料妈妈这条 连衣裙的蓝色布料结实得出奇。就像一只黄蜂被人捏住了翅膀一样,柯挣扎着,想 使劲挣脱,终于扯脱了羁绊,直向大门奔过去。 “教授!”她对着大门上的了望窗叫道,“是我,薇罗尼卡!” 围着收藏家别墅的金属护板上,有四盏摇头探照灯打出光柱,时而上仰照亮房 子的上方,时而下俯照亮大门和灌木树墙。 她推了推大门——大门缓缓打开。幸好教授正在等她,也许,半个小时之久的 迟到还不致让他生气。 “我来了……爸爸。”柯叫着跑向房门。 房子的门半开着,门上有一盏灯照亮前厅。 柯走进房里,双腿有些绵软——3分钟之前她还在想,她迟到了——干什么迟到 了?她怕什么呀? “教授,”她叫道,“您别生气,我迟到了,而且弄成这副样子——旅馆里发 生了爆炸事件,真的!” 因为教授没有回答,也没有打算从办公室走出来,柯觉得有点委屈。 她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台灯亮着,灯前是荧光屏,从荧光屏上可以看见敞开的大门。 “爸爸。”柯朝教授叫道。 教授依然坐着,趴在自己的邮票上,似乎睡着了。 “爸爸。”柯推了推他的肩膀。 这轻轻的一触,竟然让教授失去了平衡,偏向一侧……他沉重地跌到柯的手上, 由于事出突然,姑娘松开了教授的身体——教授头朝下栽到了地板上,就这样躺下 了。 他的双眼半睁着。 教授死了。 ※ ※ ※ 这一结果在柯的预料之中……当然,她所料到的正是这个结果。要不然她为什 么如此心急火燎地赶到这里,这么忧心忡忡地为老收藏家担心呢? “对不起,爸爸。”柯说道。 似乎,如果她早一些赶到的话,收藏家就能保住一条命,至今还活着。 教授是被手枪击毙的——前额中央的一个黑色圆润和被烧灼的皮肤证明了子弹 射人点。 真愚蠢,她甚至不知道,怎么报警,怎么叫救护车——电话旁边也没有记事簿。 柯站在电话旁边,望着黑色的荧光屏,思索着怎样让它工作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进了走廊,是从厨房那头走过来的,她熟悉这条路。 柯转过身去。 她预料到随便看见什么人——阿尔杜尔、大公和大力士,以及她还不知道的匪 徒们——却没有料到偏偏看见两个女人。一个是胖胖的高个子,穿黑色长连衣裙, 戴黑色宽边帽子,一只手紧抓着一只黑色手提包。惟一不同的颜色是紧扣的白色衬 领,这女人带一副大墨镜,因此,尽管她明白,她让她想起什么人,河还是没有马 上认出她来。第二个女人穿着一件老式的蓝色立领连衣裙,蓬松的黑色卷发在头上 盘成一个圈,像个帽盖似地衬托着脸庞…… 大块头女人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中透着男性的粗野。 随后,她扯下帽子和黄色的假发套,原来是大公先生。 穿蓝色连衣裙的女人也仿照着大公的样子,脱去自己头上蓬松的黑色发套,原 来是阿尔杜尔。只亮着一盏台灯的房间的昏暗,也掩盖不住这两个乔装打扮的家伙 的眼神中那份无耻与得意。 “怎么回事?”柯六神无主地惊叫道,“怎么是你们俩在这里,你们干吗这身 打扮啊?” 大公本想扯下身上的连衣裙,然而阿尔杜尔制止了他: “您别忘了,我和您还要从这里出去,最好不要让别人认出我们来。” “说得对,我的孩子。”大公夸奖了他一句。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呢!”柯要求道。 “我亲爱的夫人,”阿尔杜尔说道,“你这样机灵真是我的福气,难道你不明 白,这个守财奴、老滑头、这个可怜的胆小鬼晚上不会让我跟大公进屋?他宁可自 杀。瞧,这身行头可是他跟你和阿尔托宁太太约定好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柯问道,话刚出口她就明白,这个问题问得太愚蠢了。 “我知道你们说的每一个字和每一声呼吸。”大公答道,他撩起裙子,从裤子 口袋中摸出一根长形薄荷糖。他揭开糖纸,开始吮吸起糖棒来。 “在让你进入那个胆小的老母鸡的房间之前,”阿尔杜尔说,“我们在房间外 面安排了一只看门狗,与此同时还监听电话……” “可是这太卑鄙了!” “这个观点有问题,”大公说道,“在你看来是卑鄙的行为,对我们而言都是 光明正大的事情。这就叫做兵不厌诈。全部生活如同一场战争,而我同阿尔杜尔正 在战斗。”, “你们知道了我们同教授的约定吗?”柯惊恐万状地低声问道。 “是啊,你可以认为自己对这个似乎是你爸爸的人负有责任,柯。” “什么?您怎么能叫出我的名字?” “别越说越蠢了,比你实际上还要愚蠢,”大公说道,“院长在你们说话的开 头就把你的底漏出来了。我们现在十分清楚,你不是薇罗尼卡,而是柯。你不过是 那个胆小的米洛达尔一个可怜的走卒而已,他甚至连自己的全息图像都不打算派过 来。我们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阿尔杜尔奉承地笑了。 接着他说道: “我倒是不知道,我现在算是结婚了还是没有。要知道我结婚娶的是薇罗尼卡, 可是得到的妻子却是柯。也许,现在给我把这个差别说清楚?” “不,很遗憾,你说晚了,”大公说道,“不过别泄气,我的孩子,我们会为 你找到真正的薇罗尼卡,从所有的证件看来,她才是你真正的妻子。也许,这样更 好——这位柯已经在张牙舞爪,她要撕破你。” “她哪有这么厉害!”阿尔杜尔答道,“你瞧这张脸,不知道她在哪里学会了 自我毁容的方法。” 柯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脸。还真有点疼,沾了一手血——旅馆发生爆炸时她 的脸被划破了。 不过可别示弱,别表现出你怕他们…… “你们何必化装成这副样子,为什么?” “你看,她依然伶牙俐齿,”大公说道,“但是她不懂得一件简单的事情:因 为她同教授商量妥了,他将为两位女士打开大门——一位肥胖,穿黑色连衣裙,另 一位年轻,穿蓝色连衣裙。就是说,如果我们掌握了充分的情报,我们只消从‘圣 苏西’号上的甜妞们手上借来相应的连衣裙,就到这里来了。” “还下达了一条命令,让那边先缠住你和女院长。”阿尔杜尔补充道。 “恐怕他们闹过头了,”柯忧郁地说道,“他们炸塌了半个旅馆。” “瞧,真有这种事!”大公气愤地说道,“我同我的助手办事时,一直担心出 这种事。” “那我们得赶紧走。”阿尔杜尔说。 “没错,你说得对,我的孩子。” 大公咂了咂嘴,看来薄荷糖的味道相当好——挑剔地看着柯。 “太脏了,血迹斑斑,不合我的口味。但是我也不能把你交给阿尔杜尔,”他 叹了一口气说,“要不就不能实现我们周密的计划。” “什么计划?”柯问道。 大公的情绪平和不惊。 “得到教授遗产的计划。我太需要这笔遗产了!没有它我就发动不了反对我的 邻居的正义解放战争。我需要教授的亿万家财。” “您怎么能得到这些财产?”柯没听懂,“要知道教授已经被打死了。” “我们并不是要从他的手上得到,”大公轻声说道,“从一开始,我的天才计 划就预定通过消灭教授本人来得到他的收藏。” “但是为什么?” “为了让你,他的女儿,以合法的方式继承全部收藏品和金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柯激动地叫道。 “可在实际上一切都很简单。”阿尔杜尔说道。 大公赞同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当我们得知教授同女儿失散的消息时,我们就明白,如果我们还给她一个女 儿,那么,他的钱就归我们所有了。第一张饼没有烙成。克拉伦斯各方面都很好, 但是没有经受住遗传测试的考验,马上就招供了。我只好把她……”大公笑了起来, “制成了标本!这得怪她自己。” 柯没有吭声。 “于是,我们开始认真地寻找她的女儿,往后的事情你都清楚了,”大公继续 往下说道,“我们找到了薇罗尼卡,发现她就是教授的女儿,而且,我认出来阿尔 托宁院长就是我过去的甜妞。你知道,柯,这种有教养的竖琴演奏家最容易落入我 的圈套之中。” 大公得意忘形,开始咯吱咯吱嚼起薄荷糖来。阿尔杜尔替他继续讲完故事,他 讲得又快又平静,仿佛是在讲课。 “我们知道,教授把收藏品都存在银行里,连我们也拿不出来,就是说,不仅 需要为他找到女儿,而且还要保证她能同他联系上。我们的运气还不错。薇罗尼卡 爱上了体育教师阿尔焦姆。我们把阿尔焦姆收抬掉了,由我来顶替他。起先薇罗尼 卡对我产生了怀疑,但是后来我们举行了婚礼……” “但是是跟我,”柯说道,“是跟我,而不是薇罗尼卡。” “遗憾,我们没有马上认出来。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您为什么这么说?”柯突然害怕了。 “因为我们都是聪明人,而你,如果是一个聪明的姑娘的话,应该猜得到,我 们游戏的第一阶段进展顺利。给薇罗尼卡指婚嫁给了我们的人。第二阶段也还顺利 ——在阿尔托宁太太的帮助下,我们向教授证明,他找回了自己真正的女儿,然后 应该由他去同自己的孩子建立起父女感情。这一步也成功做到了。而到了第三阶段, 事情弄砸了。” “虽然我们对此有所准备,”大公说道,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拿起各种东 西,在手指缝间转动着,或者放回原处,或者装进缀在连衣裙上的大口袋里。 “没有不值钱的东西,”他截住柯敌视的目光说道,“而你在这里只是一个继 承人。”于是他接着搜寻。 “我以为,”阿尔杜尔说道,“你的收藏家爸爸,吵闹一阵就罢了,但是不至 于将你赶出家门。而且我们会谈妥,为他的女儿向他让步到何种程度,以及他应该 为我离婚支付多少钱。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但是我们需要收回开销。” “正是这样!”大公说道,于是柯明白,他和阿尔杜尔又在撒谎。他们就没打 算放教授到外面去。出嫁的女儿应该成为一只拴牢他的全部财产的锚。“遗憾的是, 他说早晨要叫律师来,解除父女关系并把你赶出家门。也许,我们输掉了这个回合, 但是这个回合的代价太昂贵了,还需要若干年……这样一来,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除了杀死我的父亲。”柯把话挑明。 “就是现在看见的这样——不过不是你的父亲。” “你和女院长帮了我们的忙,是你们提醒了我们换什么衣服,让那个老傻瓜把 我们当成前来投奔他的亲人,剩下的就是技术细节了。”大公一边说着一边咯吱咯 吱嚼着嘴里的薄荷糖。 “我们建议他自愿把全部财产过到女儿的名下,”阿尔杜尔说道,“我们给了 他生存的机会。” “既然他当年不肯为了幼小的女儿牺牲自己的收藏品,那么今天再跟他谈这个 也是枉然了。”柯说道。 “的确是枉然,”大公赞同地说,“于是谈话以教授之死而告接束。” “但是为什么这么残忍啊!”柯真想痛哭一场。 “因为我们想让一切都合法,”大公说道,他的口气仿佛在同一个头脑迟钝的 孩子说话,“因为一旦教授死去,所有的遗产都将转归他的女儿,归你。” “这就是你们失算之处了!”柯感到一阵高兴,尽管有致命的危险在威胁着她, “只要检查一下我的遗传密码就够了,大家都会知道你,阿尔杜尔,娶的并不是教 授的女儿。” “正因为如此,”大公悲哀地说道,“我们应该就在今天夜里连你也消灭掉。 再过几分钟,这幢房子将被一片大火吞没,你将葬身火海之中。你明白这是为什么 吗?” “为什么?”柯低沉地重复道。 “因为由于你的死,按照法律,你懂吗,按照法律,所有的收藏品将转到你的 丈夫,我的侄子的名下。” 而阿尔杜尔则为大公的这番话鞠了一躬,那付滑稽的样子就像历史影片中的火 枪手鞠躬一样,把插着羽毛的帽子在地板上来回转圈。 “你们什么也捞不到,”柯大声叫道,“米洛达尔局长明天就到这里来!” “我们知道,我们听见了,说话的是一个叛徒——满嘴粪臭的黑皮苍蝇!而且 我相信,她还在爱着我!”大公气得发疯,“我们捻死她就像捻死一只臭虫一样。” “你们把她杀死了?”柯知道,大公在说谎,但是她还是害怕。 “现在我们赶快来毁掉你们的家。趁所有的消防队员正在旅馆里忙活,我们在 这里点上一把火。”大公装做没有听见她的问题的样子。 “但是你们来不及了……” “这是我们的事情,”大公微笑了一下,“我会运用我的关系施加压力,明天 早晨在半小时之内通过计算机快速搞定遗产案件。等大家都醒过来,等米洛达尔匆 忙赶到时,我们已经进入茫茫宇宙之中。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也 证明不了了。” 柯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早在去年就开始策划的行动,如今终于得逞,一如沃尔夫冈大公希望的那样, 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 ※ ※ 大公和阿尔杜尔极度紧张,大概还喝醉了。他们欢呼雀跃,装腔做势,穿着长 连衣裙戴着假发套,显得滑稽可笑。 “拿汽油来!”大公突然叫道,“快拿汽油来,侄子!” 柯环顾四周:往哪边跑呢? “你别指望了!”大公发现了她的动作,“遗憾,我们不能留下你的活口,要 知道你连薇罗尼卡都不是。而我们有义务继承……我们多么喜爱集邮!” 阿尔杜尔跑过来,他手提一桶汽油,连汽油他们都想到了。 “很遗憾,我们有责任亵渎你天仙般的绝代美貌,”大公说道,“我们需要把 你们的尸体烧得不能复活,我们没有权利冒险,我们有亲人,我们对国家负有责任。” “大公殿下!”阿尔杜尔又一次央求道,“不过,也许,我还是行使一次夫妻 义务?很快很快。我舍不得让她到另一个世界去时仍然是处女之身。” “这得特别纯洁才行,”大公不同意,“我还会给你娶上十个妻子,比这个更 年轻,也更温柔……”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浇汽油还是开枪射击?”阿尔杜尔问。 “你浇汽油吧,我来开枪。”大公答道。 他举起手枪,手哆嗦着把枪对准了柯。 阿尔杜尔开始把桶中的汽油向各处喷洒。所有的东西都发出一种单调、讨厌、 难闻的气味。这一切都不可能属于柯了,不可能了,这里的一切就要完了! 走廊里响起了坚定快速的脚步声。 正当大公瞄准柯的时候,阿尔托宁院长突然出现在他的旁边。这位女士穿着破 烂的黑色连衣裙,左边的头发被烧掉了,而右边的头发技散着,只有一只脚上穿着 没有后跟的鞋,同时她的一只手里拿着自己的黑色手提包。 “马上停止!”她一跨进门口就以自己低沉嘶哑的教师嗓音叫道,“马上停止 这种胡闹。你们怎么敢?” “我的甜心!”大公冲着她叫道,“靠边站着去,你妨碍我瞄准了。你不希望 这个倒霉的学生临死之前还要受折磨吧?” “快跑!”阿尔托宁太太向自己的学生命令道,她的口气坚定有力,不容反驳, “现在马上就赫吉(跑)!” 于是,柯像一个玩具小锡兵,像一条接到命令逃离大恶狗的小狗,撒开腿跑出 了房间……大公开始从后面对着她射击。 柯跑过走廊之后揭下楼梯,直冲向大门。 “站住!”大公吼叫道,“站住!我开枪了!” 她听到“砰砰砰”一连串枪响,肩膀上被什么东西击中,灼得生疼。 她失去了平衡,就地打了个转儿,偏离了方向,她还看清大公站在台阶上,正 在装子弹,准备继续开枪射杀。 柯弯腰跑向旁边。 一道蓝色的闪光从她的身边射过。 一个黑影,嗡嗡响着从天而降,突如其来扑到大公的身上,大公晃了一下,撞 倒了刚从屋里跑到台阶上来的阿尔杜尔,自己也头朝下栽倒在台阶上。 柯立即弯下身子,趁枪声再响之前跑出了大门。 一道耀眼的探照灯光迎面射到脸上,这一下可全完了。她缩成一团,退到墙边,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命令她果在原地不要动。 “全体原地站住!不许反抗!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反抗也没有用户 直到柯最终相信是警察赶到了时,她才直接面对着刺眼的探照灯叫道: “赶快!阿尔托宁太太在里面!赶快救救她吧!” 柯的两条腿不听使唤,干脆坐到了地上。苍蝇大夫降落到她的身边,用自己那 对透明的大翅膀遮住她,让她咽下一种药片。同时柔声细语地说道: “我打中他的那一下还算漂亮吧?我早就想找他报仇算总帐了!” “哎呀,原来是您干的!” “是啊。”米洛达尔局长说道,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身边。他浑身包裹着 一层淡蓝色的光辉,而柯还习惯成自然地推测,这还不是局长,而只是他的全息图 像来到了火星上。“这位非传统医疗的谦逊质朴的代表,她的体重连衣服加在一起 才16公斤,居然学会了打倒并击昏两个体重加起来有206公斤的男人。我要把这些数 据寄给吉尼斯世界记录大全。” “院长呢,她在哪里呀?”柯问道,“多亏了她赶到,要不我就没命了……” “瞧,你自己也承认,你可是两次死里逃生了……” “阿尔托宁太太没有错,她为自己早年的错误付出了代价。”柯央求道,他从 局长的口气中听出了谴责的意思。 “你要知道,最好是一开头就不要犯错误。你转过身去。” 柯转过身来,看见一团黄色的火苗穿透房顶跳跃着。几架消防直升机在收藏家 的房顶上盘旋着喷洒泡沫灭火剂。救护队员抬着担架从房子里出来,担架上躺着女 院长,气息全无。 复苏急救车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会怎么样,还有救吗?”柯问道。 “幸好,院长的大脑尚未受损,”米洛达尔说道,一我们可以让她苏醒。” “劳驾您还她一个年轻的肌体。”柯请求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为了让你高兴,”局长说道,“我已经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不过不能排除,她更喜欢自己现在的稍稍康复的肌体。” 米洛达尔哈哈大笑起来,当时,正被人拥着从旁边经过的大公朝地上啐了一口 唾沫,以表示他的轻蔑。 “很遗憾,”米洛达尔说道,“这个坏蛋享有外交豁免权。” “难道就这样善罢甘休毫无办法了吗?” “等到明天吧,我们再想想……” 在大公身后,阿尔杜尔被警察押着走过,他的手上戴着一付捏亮的手拷。 “薇罗尼卡!”阿尔杜尔大声叫喊着,一柯,你是我的妻子!你有义务为我做 保。” 柯转过头去,他让她生厌。 ※ ※ ※ 柯住进了医院,在一个单间病房里睡了10个小时。 待她醒过来时,她感到精力充沛。 米洛达尔局长的全息图像是第一个来访者。 米洛达尔小心地坐到椅子上,说道: “我给你带来了报纸,是你自己读还是简略地给你讲讲?” “简略说说吧!” “据报道,在沃尔夫冈·久·沃尔夫大公精心准备扮演世界征服者角色的国家, 昨天发生了政变。大公的宝座被推翻了,大公被宣布为一个普通的刑事犯。银河系 中心承认新政府为合法政府,并且在火星上抓获了久·沃尔夫和追随他的一批刑事 犯罪团伙成员,随即把他们投入了监狱,没收了‘圣苏西’号飞船,我自己补充一 点——和一大群内宠。” “收藏家怎么样了?教授怎么样?”柯问道。 “我们没来得及把他抢救过来,他牺牲了。” “太可惜了!他是为了我而牺牲的。” “我知道。不过,他牺牲并不是因为你,而是由于自己不小心,他给两个坏蛋 打开了门。” “这两个坏蛋穿着跟我和院长一样的衣服。” “柯,你别争辩了,”局长答道,“他开门之前应该好好看清楚,大公和阿尔 杜尔长得根本不像你和院长。” “想着什么就看见什么,”柯说道。这些天来,她长大了许多,也学聪明了很 多,“要知道阿尔杜尔还把我看成薇罗尼卡哩。” “那就应该更加小心谨慎,你和院长怎么能认为你们的房间不会被窃听呢?” 柯无言以对,局长说的没有错。 “至于阿尔托宁太太,已经决定不对她采取诉讼行动,因为她也是讹诈的牺牲 品,不过她自己苏醒过来之后,提出了辞去儿童岛院长职务的请求。辞呈已被接受, 我们可以原谅阿尔托宁太太,但是未必能委托她监护不明来历的孩子们,对吗,柯? 柯拉?” “对。” “因此她决定保留自己衰老的肌体。” “大概,她是对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柯拉。” “您为什么叫我柯拉,局长?我的名字叫柯。” “你说错了,而我向来说话算话,负责到底。” “您相说……” “我想说的是,你的名字叫柯拉,你姓奥尔瓦特。你的祖先是19世纪被流放到 沃洛格达的波兰人,你出生在大古斯利亚尔城郊的一个小村子里。现在你的亲祖母 阿纳斯塔西娅·塔杰乌舍芙娜·奥尔瓦特还住在那里。只待你的第一件案子录取证 词一结束,医生又允许你外出,你就可以去那里休假看望老祖母。” “那么我的父母在哪里?” “他们俩都是地质学家,你妈妈的名字叫阿利娜·乌达洛娃,是大古斯利亚尔 人。你的父亲名叫马克西姆呗尔瓦特。夫妻俩外出考察没有消息,详情正在调查。 你的母亲一时糊涂,外出考察还带了一个男孩子在身边。” “他们出什么事了?他们在哪里?我想找到他们。” “别着急。寻找他们的事情由我来办。终究会找到的,因为我的直接责任就是 关心我的外勤侦探。” “这又是什么人——您的外勤侦探?”柯拉警觉地问。 “就是你啊,我的小不点。你是未来的银河系警察局的外勤侦探,你已经通过 了最初的考验。” “可是如果我不愿意呢?” “你会愿意的,”局长胸有成竹地答道,“我对你已经有了更多的了解,比你 自己对自己的了解还要多。我还知道,你天生就是当侦探的料,你的内心深处渴望 过充满冒险和奇遇的生活。如果你窥视一下自己的内心,你就会理解我的话有多么 正确了。” “我不知道……” “那么请你回顾一下近几天的经历,你回想一下,侦破有关薇罗尼卡和收藏家 久·库夫里耶的案件,对于你是何等有意思。” “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柯拉承认道,“就是说,我可以不回儿童 岛了?” “你先飞回去看望奶奶,老祖母已经得知你还在人世,正在烤馅饼等你回家哩。 她感到无比幸福。” “噢,我也是!谢谢您!”于是,柯拉按捺不住地跳了起来,拥抱了局长,但 是她的双手穿透了他虚拟的身体。 “别抱着我,把肝脏穿透了,”局长说道,“我感到痒酥酥的。立即着手写报 告和分析。你的好朋友薇罗尼卡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你应该把一切情况都对她解释 清楚,帮助她成为银河系最富有的女人。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父亲的人……” “然后呢?” “好好休息,再返回莫斯科,你该上大学了。” “可是您刚刚亲口说过,我将成为一名侦探。” “为了成为一名银河系警察局的侦探,我的姑娘,你应该学习,学习,再学习。 明白了吗?” 柯拉还想表示不同意见,但是局长已经散形消失在空气中。甚至连他的微笑也 没有留下。 “我的妈妈叫阿利娜,”柯拉大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而爸爸叫马克西姆。我 要找到他们。” 她走到敞开的窗户跟前。 火星上的白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黑皮苍蝇飞过来,渐近渐低,看得见她把 细细的小手指按到小小的嘴边,给柯拉丢了一个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