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理头颅 在劫难深处,人类渴望拯救的触角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伸展。现在,他们已从大 地深处,转而求索深深的海洋。于是,阿列克行星最后的面纱,也将褪现她那古老 的容颜。 时光轮回──当一力制造了那场最初大地震的安娜,七年来一直为利克所深深 思念的安娜,当她终于从跌落深渊的噩梦当中醒来,她也终于揭开了这重面纱…… 安娜醒来了。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巨大的水晶厅堂里。那半球形的 晶莹构造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门窗的痕迹;柔和的光线闪烁着奇幻的色彩无所不 在,也没有光源可以寻觅。她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如何进入这里,这里又是何方? “你醒了?”一个仿佛那光线般缥缈而又柔和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谁在和我说话?”安娜惊恐发问。那虚无飘渺的声音令她感到奇异 的不安──那不象是人类的话声,或许自己已经落入了那些可怕的外星人手中,他 们将如何处置自己?安娜感到深深的恐惧。 “你不用害怕,杰妮。”“杰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杰妮,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只有爸爸、妈妈和大哥,才会对她温柔怜爱的昵称。安娜突然 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 “我是谁?除了爸爸和妈妈,你想一想,还有谁会这样叫你?” “大哥?不可能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大哥!他不是你这种声音。”在记忆深处, 安娜对于大哥奥克维的声音,仿佛昨天一样清晰,那是一种遥远而又刻骨铭心的悲 哀…… “我现在的声音你当然无法分辨,但是杰妮,我是奥克维,我真的是你的大哥!” “你不用再骗我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这些邪恶的外星人在搞什么鬼把戏!但 是如果你真是我大哥,那么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不错,是我炸掉了你们的金字塔, 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好了。反正,我也早想去见我真正的亲人了!” 想起自己的亲人,一种湿润的感觉涌上眼底,奇异的光线也映照了她晶莹的泪 光。 “不要激动,杰妮。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为我和爸爸妈妈报仇,但是你错了。 相对你的认知,我们的确早已失踪人间,但是我们并没有死。因为我现在的形 态,我已经无法用真身来印证自己。但是爸爸和妈妈也在这里,见到他们,你自然 会相信我。但是……,他们都很好,只是已经完全不认得你,甚至也并不认识我。 对此,我希望你能事先明白,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过激动。好了,他们已经到了, 等见过他们,我自然会告诉你一切根源……“随着话音的消落,浑然一体的大厅边 缘忽然异彩纷呈,两个虚幻般的人影就在那辉煌散去的瞬间成形,他们是一对奇装 异服的中年男女。冷峻的目光,刚毅的表情,胸前一枚闪闪发光的蓝宝石徽章,仿 佛代表他们奇特身份的标志。 安娜并不知道那徽章的含义,但是她绝对认得那两个配带它的人,他们正是她 魂牵梦引的爸爸和妈妈……在一瞬间,安娜突然惊呆了! 良久,仿佛从一场无尽的噩梦当中醒来,仿佛回到了悲哀降临以前的童年…… 仿佛从梦中惊醒见到了渴望而又可及的母亲胸怀,仿佛在户外跌倒的哭声换来 爸爸和妈妈无比焦急的怜爱和呼唤……穿越时空将她带到了从前──她的时间停止 进入轮回,她的心智消失返回稚子情怀:“爸爸!妈妈……!”她扑上去,象是一 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儿,拼命地拥抱他们,跨越了少女和青春的悲哀。 寂寞燃烧的胸怀,泪流满面的哭泣,让她不停的呼唤着他们,拥抱他们…… 直到被人推开,被人冷淡地推开,被爸爸和妈妈冷淡地推开。 他们觉得她非常可笑! “站长,这人的神经一定有问题。你是不是要我们将她带走?” 向着空空的四壁,那推开她的人在向最初的声音发问。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淡然陈述着它已经认定的事实,冷酷的事实! 安娜再次被惊呆了。她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实,甚至她自身的存在,连眼泪都 变得空虚,虽然她已经无法控制它的涌流,就像心头滴血的伤痕破裂。揭开它的, 竟是……! “不必了,我还有话要问她。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因为发现了异常危险 的信号,我决定暂缓实施重建能量塔计划,但是需要你们彻底清理并伪装爆炸的现 场,最好能够做到如同周边海域的原始地貌一样。”“是,站长!” “好了,你们去吧。”“遵命!”两人一转身,一阵耀眼的光华刺痛安娜的双 眼,被她呆滞泪光凝望着的他们,疏忽间已然消失不见,都没有再看她一眼……那 最初的声音也随即响起,迅速填补着她脑海深处的空白。她来不及确认自己的悲哀, 就已经被人带回了从前,她大哥的从前──奥克维驾驶着他的小型战机,从合众国 的东海岸上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高度,越过了阿米坚海防军严密布守的空中边 界,向着一望无际的迦米西大洋,横掠而去…… 但是他并没有完全躲过军方的视线,凭借极其先进的预警雷达,合众国的海防 战机迅即升空拦截。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还从未有过任何不服空中管制的人 造飞行物能够摆脱他们的拦截,奥克维当然也不例外…… 追踪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拉近双方的距离,奥克维感到一阵阵的焦躁──他原 本是和军方开一个玩笑,想通过非正常渠道的越界飞行,牵着海防战机的鼻子,让 他们和他一起飞跃迦米西大洋,从而制造一场轰动! 但是他年轻好胜的性格显然过高估计了自己战机的性能。他根本没有想到,所 谓的这架飞机的卓越机动能力,甚至超越军方目前最先进的雷霆99式战机,那纯粹 是制造商用来骗人的广告用语。在这个国家,军事技术优先一切是至上的原则,从 来没有人可以超越。 现在,他的飞机已经竭尽全力,但是身后越来越近的那几架雷霆99却还游刃有 余。奥克维感到深深的懊恼,想起不久前,自己向家人宣布决定时那信心十足的骄 傲,和妹妹小杰妮那充满崇拜的目光,他感到一种将要蒙羞的耻辱。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那里一定能让他摆脱困境,那就是刚斯奇 里海域上空。凭借那里自古以来的神秘,只要他有胆量进入,就一定可以甩掉海防 军的跟踪。因为即使他们,也从来不敢轻易涉足那里。 于是他猛然调转机身,突然从呼啸而至的雷霆99们侧翼反插下方。当99式战机 克服了漫长的惯性作用,终于掉头包抄,奥克维又在瞬间穿越了它们轨迹的弧线。 仿佛开弓的利箭,向着相反的方向,他驾机疾驰而去…… 这个小小的花招为他赢得了微弱的时间差,这已经足够,因为前方不远,正有 厚厚的云层在翻卷…… 钻进云层,相对隐蔽的飞行让他顺利抵达了刚斯奇里海域边缘。 在这里,尽管那些雷霆99又已经逼近,但是他知道,凭借自己最后的一跃,他 就将永远摆脱这些弃而不舍的追踪者,因为刚斯奇里是他们永远的禁区。而相对他 年轻激扬的意志,这世间还没有任何禁区可以阻挡他的冒险! 他成功了──不顾身后不断传来的告诫,那奋不顾身的一跃,不但让他在阿米 坚合众国的海防雷达上永远消失了踪迹,也让他在刹那之间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意志 和感觉…… 跃入那神秘的空间,奥克维突然发现自己的飞机已经彻底失灵。 他所进入的,是一个巨大的无形漩涡,是一片白茫茫的虚无空间,是一无所见 之后也开始一无所知的心灵让他瞬间沉沦于存在的彼岸! “醒来时,我就站在你现在站的地方。和你一样,对一切都感到惊恐、神秘和 怀疑。”“……”安娜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神志已经逐渐清晰,她开始让自己相信 这些话语,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怀疑。但是她仍然还无法接受这一现实 ──毕竟,她还并没有亲眼见到他,那叙述者,奥克维,她的大哥…… 带着无尽的迷茫,奥克维从无意识中醒来,他随即听到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声音 :“年轻人,欢迎你进入大宇宙真理王国的领土。这里是太空真理之途阿列克行星 坐标站的海底中心,作为站长,我谨代表所有的真理卫士同仁,向你表达衷心的祝 贺。以你的资质,既然能来到这里,也必将成为一名出色的真理卫士,你愿意加入 我们的行列吗?”奥克维茫然点头,又立即摇头,他无法想象是谁在和他说话,也 根本不能懂得那些话语的含义。 “对不起,年轻人,我太性急了。但是我们真理卫士的行列的确急需你这样的 人才……好了,我先告诉你一些原委,再给你时间进行考虑。年轻人,你听好。” 那声音开始了一场漫长的陈述──“宇宙中无数星系的高级文明主体们都知道, 在浩瀚星空,有一条通往真理的道路,它无边无际无始无终,象大宇宙一样,已不 知存在多少万年……它,就是太空真理之途。真理之途维系着一个没有边界的王国, 那就是大宇宙真理王国。真理王国就如同大宇宙一样辽阔,并且宇宙间任何一种文 明的主体,都可以籍由自主地选择太空真理之途的行程,而成为它的子民。踏上真 理之途,就是真理过客,也就成为了真理王国的公民。在这条通往真理的道路上, 只要坚持不懈,就终有一天将会抵达大宇宙真理的圣殿,获得真理的启迪和永恒的 存在! 但是成为真理过客也并非绝无条件,那就是你的文明实力必须能够使你实现跨 越一个光速段的不间断的宇宙航行,不管你采用何种方式和手段。 一个光速段以人类的空间尺度来衡量,是十万光年的距离。只要你有能力跨越 它,你就有资格成为一个真理的过客,就可以申请踏上太空真理之途,去追寻大宇 宙的真理。 在追寻真理的道路上,作为一个真理过客,他还必须遵从真理的规则,也就是 外界所称之为的真理古训。它的核心内容主要有三点:第一,真理过客可以任意考 察所经天区的任何地点,但是他绝对不可以干涉其中的任何文明事物;第二、真理 过客所经天区的任何文明主体都可与真理过客进行任意交流,但是他绝不可以伤害 抑或阻碍真理过客的行程;第三、违背上述规则的真理过客将被逐出真理王国,违 反上述原则的文明主体将会受到真理的毁灭! 这些真理的规则,真理的古训,还从未被任何人真正打破!因为传说中,大宇 宙真理王国拥有一支无敌寰宇的太空游侠舰队,它的使命,就是永恒地维护太空真 理之途的存在与畅通,维护真理的古训。有史以来,他们一直都在成功地履行着他 们的使命,尽管宇宙间还从未有过任何人,声称自己曾经见到过他们的真面目…… 包括我们在内! 其实,和他们一样,我们也是太空真理之途的卫士,对外也简称为真理卫士。 但是和他们游侠寰宇的使命不同,我们只是固守一隅的卫士。在太空真理之途 上,从任何一个起点,在它的四面八方,每隔大约一个光速段的行程,也就是十万 光年左右的宇宙空间距离,都有一颗行星在一定意义之上直接隶属于大宇宙真理的 王国。 它们,就是在自身的距离之上遍布整个星空每个角落的,太空真理之途的宇宙 坐标中心站体系。你们人类所寓居的这颗行星,阿列克行星,它就是一颗这样的行 星。 在一定意义上,这些遍布整个星空的宇宙坐标中心行星,它们当中的每一颗都 是太空真理之途的起点,因为真理之途其实没有任何方向的界定。 但是它所意味着的太空真理之途的无边无际,也并不代表真理之途的含义其实 只是一个神话,因为它的无始无终所代表着的永恒,因为它那从未阻断过的无尽航 程,因为它就如同真理一般存在着的本身……从来没有人对于它自身含义上的存在, 有过任何怀疑! 作为一个真理卫士,尽管对此我们也不明了它的真谛,但是自从接任那一天起, 我们就早已对自身的使命不再抱有任何怀疑。这其中当然有更换记忆的因素,但是 要想成为一个真理卫士,就必须舍弃原来的记忆,对此抉择,我们所有的真理卫士 都是出于自愿的选择。因为我们原本就对真理具有无尚的热爱和激情,即使为之而 献身,也在所不惜,何况记忆! 但是说来或许难以理解,我们这些号称真理的卫士,其实对于太空真理之途和 大宇宙真理王国的了解,并不比那些从我们这里才获得了真理过客身份的文明主体 更多。因为他们所知道的,已经是我们所能告知的全部,因为我们的祖先其实也并 非真理之途的开拓者。真理卫士只是秉承了他们前任一代一代地传承,它们之间并 非一定具有血缘关系,而他们那遥远之极的第一任真理卫士,也不过是那些伟大的 太空真理之途的开拓者所招募的真理志愿者。对于那些开拓者,我们只知道他们原 本是宇宙间最为古老的一种文明主体,他们的文明叫做初元文明,他们的主体叫做 初元文明主体,但是他们究竟来自何方,现在,又已经到了那里,一代一代的真理 卫士们,全都一无所知。 曾经有人猜测,说那些初元星人其实原本就是大宇宙真理的化身,开辟太空真 理之途,只不过是要在宇宙中昭示自身的存在和永恒。对此我们无从考证,或许这 世间唯一了解这真相的,只有那传说中的太空无敌游侠舰队。但是又从来没有人见 过他们的真面目,因为最有可能见到他们的人,就是那些妄图打破真理古训的野心 家。他们至今已经无从存在。因为真理的古训根本不可能被打破,任何人也都绝对 不能逃脱真理的毁灭!当真理卫士们的实力已然鞭长莫及,抑或根本不足于实施这 种毁灭,那无敌寰宇的游侠舰队,就必定现身护法。但是,即使那些因此而招致了 毁灭的野心家,他们即使在自身遭受无名毁灭的刹那,也都从来不能见到那些毁灭 者的真相,这是有史以来那些稀有的旁观者们流传至今的传言。 对此,我们这些普通的真理卫士们的实力,其实与那些真正的真理卫士,也就 是那些不可思议的太空游侠,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因而我们真正的使命,其实也不 过是太空真理之途每一站宇宙坐标中心的日常工作。但是我们始终认为,这一平凡 的自身使命,较之那些神奇的太空游侠,其在真理之途本身的真理意义之上也绝不 逊色!不错,正是因为他们那不平凡的使命,才根本维护了真理古训的尊严;但也 正是因为我们一点一滴的工作,才会有真理之途的畅通! 在太空真理之途上,每一颗宇宙坐标中心行星都建有一座宇宙坐标中心站,其 中也都有我们这些真理卫士的存在。只有从我们这里,那些浪迹星空的真理过客, 才能够得到他们必须的能量补给,才能够得知他们所选择的下一站坐标中心的具体 方位和详细的天区地图。作为不是代价的代价,他们也有义务向我们汇报,他们一 路之上所有的见闻和考察的结果,以作为大宇宙真理王国随时洞察整个宇宙的信息 来源,或是作为与之不同走向的真理过客们的前途信息。 除了这种非同寻常的时空驿站价值,相对于那些跋涉真理之途的真理过客,我 们所维系着的这些宇宙坐标中心站,还是他们随时随地的起点和终点。任何一种具 备了资格的文明主体,都可以从我们当中的任何一站申请踏上太空真理之途;同时 他也可以在此申请结束自己的真理行程,消除自己的真理过客身份;抑或是被我们 因其违反了真理的古训,而拒绝他的下一站行程。关于这最后一种情形,我们认定 它的信息来源是直接源自太空无敌游侠舰队,这是我们彼此间历史固有的联系,也 是唯一的联系。并且在我们一方,它从来都是绝对被动的联系! 我们这些宇宙坐标中心站,它有可能建立在太空真理之途的宇宙坐标中心行星 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在此不一而足。而在这里,在阿列克行星,它的中心站正是位 于你们的迦米西大洋刚斯奇里海域深处。在那里,在深深的洋底,我们拥有一座巨 大的标志性建筑。那是一座巨大的海底金字塔,它由浑然一体的水晶质地构筑,我 们一般称之为信息能量塔,因其所具有的能量之本质,又称之为纯粹能量塔。它既 是我们本身存在的统一标志,也是我们与那些真理过客们相互沟通的场所。真理过 客们从中获取他们所必需的信息和能量,我们则从中收集自己的消息来源。 另外,作为我们预防万一的手段,它还具有一种神奇的纯粹能量运转机制,从 中可以形成一种不可逾越的至力屏障,我们一般称之为纯粹能量闭锁空间,又叫扭 曲时空陷阱。它一般都有一个独特的密码,对此,除了我们自身之外,只有那些来 自上一站坐标中心的真理过客们,才能自那里得知,以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因此, 每当有真理过客来临,唯有在他们提供了正确的密码之后,我们才会打开闭锁空间, 接纳他们的到来。在此,这一纯粹能量闭锁空间也还有它另外一重功用,那就是用 来排除不具备真理过客身份或是不具备成为真理过客资格的文明主体对我们的无谓 打扰。 现在,或许你已经明白了自己莫名进入此地的根源。那就是因为纯粹能量闭锁 空间的缘故。依赖于它可以制造扭曲时空陷阱的神奇机制,我们在你们人类中间制 造了对于刚斯奇里海域的恐怖,它让你们无能也不敢踏入我们在此的领土,也保障 了我们自身的安宁和对于真理古训的恪守。其实,在这里,你们有史以来的那些失 踪者,他们都是在落入了我们的扭曲时空陷阱之后,或是被我们更换记忆后送至了 他乡,或是已经自愿成为了大宇宙真理王国太空真理之途的真理卫士,就如同我一 样。 说来你也许并不会相信,我本人身为这里的站长,其实原本也是阿列克行星固 有的居民。与你们现在的人类不同,我原本是你们的历史之迷中,那已然神秘消逝 了数万年的阿列克早期文明──大西洲文明的后裔。 关于大西洲文明,相信在你所学过的历史教科书中,也有关于它的传说和记载。 名为传说,其实它与事实相差不远。相对于你们人类崛起于阿列克行星大地之 上的岁月,我们大西洲文明,实际上是一个早在史前时期就已高度发达的文明。在 那时,你们人类还只是最初的原始人群。因为文明的差距,我们在当时的存在也造 就了你们很多关于神灵和图腾传说。后来,孤悬于大海深处的我们连同我们的大西 洲一起,毁灭了! 那其实是一场寓意双关的浩劫,它既有自然的原因,也植根于我们自身的文明 和历史……在那时,因为欲望的沉沦和因为欲望的战争连绵不断,我们的历史其实 早已失去了文明的方向。因此,即使没有后来那可怕的自然效应,我们其实也早已 注定毁灭的结局,但是那场巨大的地壳变动,它加速催化了这一毁灭的进程…… 后来,我们当中一些稀有的幸存者,有的成为了你们人类在一定意义上的文明 远祖,有的便因为偶然的因素来到了这里。在这里,我们有的人自愿成为了真理卫 士,就像我;也有的人因为不愿成为真理卫士,而被我们如同对待你们当中的那些 人一样,更换记忆后,送到了他乡定居。 所谓的他乡,它既包含你们地上的人类社会,也包括我们自己的海底混合文明 主体世界。近一个多世纪以来,因为你们人类文明不断获得飞跃,信息和交通手段 的不断进步使整个行星不同地域间的距离,在一定意义之上已经缩短犹如一个村落, 因而我们已经更多的将那些误入这里,而又不愿成为一个真理卫士的人类成员,遣 送到我们自己的海底混合文明主体世界。 所谓的海底混合文明主体世界,是指在阿列克行星的大海深处,那些由我们真 理卫士直接管辖的各类文明主体的聚居群落。他们的成分构成较为复杂,除了误入 这里的人类成员之外,还有你们人类至今无知的阿列克行星地下世界的居民,关于 他们的秘密,我稍后再告诉你。至于海底混合文明主体世界为数更多的其他居民, 则全都是一些经历了真理之途的漫长漂泊后,至此因为种种原因最终半途而废的真 理过客。这些混合文明主体世界的居民,他们因为不愿成为真理卫士,又不想抑或 不被我们允许到外界定居,因而便常年生活在深深的海洋,而他们不断繁衍的后代, 却在很大程度上,已经逐渐成为我们这些真理卫士的最大来源…… 年轻人,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希望你并没有将它当成一个虚构的传说。因为 真理相对于存在本身和生命自我的价值,它绝不是一个传说!为了让你有更加真切 的感知,我会给你几天时间,详细了解我们海底中心的一切。等到你的所见所闻, 让你对于我的陈述,再也没有任何怀疑,我将再次提请你回答我最初的邀请──是 否愿意加入我们真理卫士的行列?“”就这样,我留在了自己失踪后到来的这个世 界,并且对它有了越来越真切也越来越震撼的了解。从那些以至诚心灵虔诚服务于 真理事业的真理卫士们那里,我逐渐加深了自己对于真理的感知。 年轻激扬的心灵,渴望冒险渴望崇高渴望成为英雄的壮志,已经渐渐融入了他 们那庞大的真理王国和神秘无尽的真理之途──那是一种多么波澜壮阔的事业和存 在,我被它深深折服了!“虚无飘渺的声音显得更加遥远,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激 情展开了一个神秘而又辽阔的世界。安娜受到它的感染,她想象着自己所在的这个 世界和它如此浩瀚的存在和本质,想到……也不禁感到一种深深的向往和留恋。 “因此,如果你是我,几天后,当那站长再次询问你,愿不愿加入他们的真理 卫士行列,你该如何回答?”“我愿意,……!”响应着那虚无飘渺的询问,安娜 忘记了她所有的悲哀和怀疑,一声“大哥”的亲切呼唤几乎脱口而出……但是她终 于忍住。因为她想亲眼见到他,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见到他!到那时…… “我不愿意!”这才是安娜的询问者在当时,他自己的回答:“不知道可不可 以,我更想成为一个真理的过客!?”聆听了他的回答,那最初询问他的声音陷入 了长久的沉默。良久,奥克维才听到他的回声:“年轻人,你的回答并不令我感到 意外。我的沉默是在为我们本身而感到悲哀,但在一定意义上,这悲哀也将属于你 们。不错,拥有一颗年轻激扬的心灵,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探险的激情,这是作为 一个文明的主体,他最为宝贵和骄傲的财富!我知道,虽然我们这一代真理卫士几 乎都已陷入暮年,而海底混合文明主体世界那些新生的血液们,也已经厌倦了他们 现在的生活,他们有很多人正如你一样,宁愿成为一个浪迹星空的真理过客,也决 不愿象我们一样,终生蜗居于不见天日的大海深处,为了他人那波澜壮阔的真理航 程耗尽终生……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每个人都只想成为真理的过客,而没有人愿意承担 这平凡的真理卫士的职责,那么,还有谁,还能拥有那畅通无阻的、无边无际的真 理航程?到那时,太空真理之途也将成为古老的遗迹,世间将再也没有任何一种渴 望真理的文明,还能拥有它那无尽的希望!年轻人,你理解我的悲哀了吗?成为一 个真理的过客,可以只凭借一种向往真理向往无尽向往永恒和未知的激情,但是成 为一个真理的卫士,他却必须要为此而敬献自己终生,他是何等难能可贵!也许你 们现在的一代,已经都没有足够的勇气,来真实理解和感受这种崇高,我不会怪你! 尤其,因为我曾想赋予你的使命,它的艰难较之一般真理卫士们的一生,更有 天渊之别的沉重……其实我早已应该料到,以你现在的年轻和无可厚非的激扬性情, 又怎么可能接受它?因为它除了需要你所不能理解的巨大勇气,还更要克服一种无 可言喻的极端恐惧!“”极端恐惧?那是什么意思?我能不能知道你的所指?“奥克维急切问道。 “已经没有必要,因为你根本不想成为一个真理卫士……!” “但是你所谓的极端恐惧,它到底是指什么?如果你能告诉我,或许……”下 面的话刚要出口,奥克维又感到一丝迟疑,但是他突然感到一种被他人和自己同时 加以轻蔑的愤怒。于是他昂然说道:“我答应你,现在就加入你们的行列!请告诉 我自己的使命!”“年轻人,请不要冲动,我可以再给你几天的时间来考虑……” “你的激将法已经生效了,我不想再兜圈子!我以我们家族的荣誉起誓,不管 我是出于什么原因答应你,都将谨守承诺,绝不食言!现在,请你告诉我自己的使 命!” “很好,年轻人,我并没有看错你!请到这儿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和你 对话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来看一看吧,我的存在本身就将是你的使命!”一阵耀 眼的光波突然淹没了奥克维的身躯,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他升腾大厅的深处。在那 里,半空中有一颗头颅,一颗没有身躯的头颅,苍白的头颅,就如同死人的面孔… … 头颅悬浮在诡异的光线丛中,大睁着空洞的双眼,正空空地凝望着他的到来, 仿佛死神的面具。 “这就是我……”那苍白的嘴唇仿佛也在开合:“我已经这样存在了一万八千 多年,即将彻底腐朽……”那虚无飘渺的声音还从来不曾象现在一样,令奥克维感 到深深的寒冷…… 寒冷彻入骨髓,他已经说不出话语。 一种巨大的恐惧突然入主了安娜的灵魂,她瘫倒在地上。从那平静而恐怖的陈 述,她已经预想到了大哥那时的将来和他现在……! “在最初的恐惧过后,我被他彻底折服了。这是一种令我从来都无法想象的挑 战,我没有向它低头!折服我的,是那头颅的主人,不是恐惧!你知道,杰妮,世 间从来没有任何一种恐惧可以征服你的大哥!”“大哥──!”安娜已经泪流满面, 她终于哭喊着,叫出了自己最深处的呼唤,隔着遥远的时空,和生与死般的距离, 她的灵魂都在颤栗──她情愿将自己的身躯都给他! “哭吧,杰妮,我可怜的妹妹。我知道这很难为你。还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儿, 还需要爸妈的抚育和安慰,但是已经失去所有的亲人。从那时起,二十多年了,我 知道你是怎么过的!现在,虽然我们终于能够相见,但是……如果还能流泪,我也 会……”“大哥……”泪水,积蓄了一生的眼泪……回到了彻底的童年,淹没所有 的往事和现在。悲哀却如同海洋,只随泪水的奔涌而深深,深深… …奇异的感情也在心底涌动着超越亲情的爱与哀愁──造成这一切的根源的, 是海底中心的超级人工智能体系,它由一台巨型光量子电脑和一个身为文明主体的 人的大脑,通过生物场电光波模拟的神经元网络相互连结,由人的大脑直接操纵光 量子电脑来控制海底中心的一切。那与电脑相连接的人,或者说那以自身赤裸裸的 头颅来作为电脑中枢指令系统的人,他就是太空真理之途阿列克行星宇宙坐标中心 站的站长。 二十多年以前,在奥克维抵达这海底中心以前,它的站长还在由那古老的史前 文明主体的大西洲人的后裔承担。但是当奥克维偶然来到他的身边,他那生物本质 已将彻底腐朽的大脑,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多年来都无从寻觅的满意传人!他当然没 有放过这个勇敢、自信、无畏而又激扬的年轻人,但那也是完全出于奥克维自己的 选择。因为彼此直面相向后,他又给了这个年轻人一次自主选择的机会,但是他根 本没有选择! 一个老人就此终于安心死去,卸下了相对于自身已经无法承受的沉重;一个年 轻人从此选择了不是死亡的死亡,担起那被人卸下的沉重,告别了年轻的生命和他 的今生。后来,他的双亲追随他的足迹,也来到他的身边,他们最终做出了类似的 抉择。其实,他们并不懂得什么真理,只是要陪伴自己那已经永远孤独的孩子! “就这样,我成了这里的站长。爸妈最终也留在了这里。杰妮,你怪不怪我们 这样狠心抛弃你?这些年来,爸妈对此已经没有记忆,他们当然没有感觉。但是我 无时不在挂念着你的孤苦和无依!成为这里的站长,为了保证他的大脑一切正常, 他也是这里唯一无需清除原来记忆的人,这也是他最大的悲哀!杰妮,你能明白大 哥的心情吗?”更加奔涌的泪水代替了她的心声,安娜已经说不出话语。
泪水迷朦了她的视线,无法抑制的情感也如泪光般迷乱! “好了,亲爱的妹妹,我的小杰妮,别再哭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说, 如果我不是你的大哥,将来,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嫁给我!现在,你真的长大了, 冰清玉洁,让人心碎,我好欢喜。不知现在,你还想不想嫁给大哥? 其实,大哥这个样子,正好为你解开了心结。现在,即使他真的不是大哥,小 杰妮也绝不能再嫁给他了!这多好,不然,那个叫利克的,一定和我拼命!我好害 怕,你知道,大哥已经老了……。对了,告诉你一个在你内心深处的秘密,杰妮, 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我却知道,你内心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正是利克! 我已经看过你的信笺,而且在昏迷中,你也一直都在呼唤他的名字……因为使 命的缘故,我们对于地上的一切,其实也有一定的了解。因此,我也很清楚利克这 个人,我觉得他的确有资格做我的……?“”哥哥……!“安娜终于喊了出来:” 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他!你不要再提他了,如果他真的爱我,就应该……但是他…… 他一点儿都比不上你!
我求你,哥哥,我也要和电脑连在一起……我要陪着你,永远都陪伴 你……!哥哥,让我陪你吧,是我炸毁了你们的能量塔,我……我也不想再要这身 体!“”杰妮,你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不要这样,大哥现在的使命,并不象你小时 候玩的过家家,这一次,他绝不会答应你!别傻了,你是无心之过,我们不会怪你。 何况,你是我的妹妹,就即使有什么太空无敌游侠舰队来为难你,大哥也会为 你抵罪!
现在,你已经是爸妈和我们整个家族,在人间唯一的血脉,如果你真 的爱我们,真的想挽回自己的过失,就要听大哥的话,可以吗?“”嗯!“安娜低 下头,晶莹的泪滴顺着美丽的面颊仍在流淌。她感到异样的苦涩,内心充满了微妙 和痛苦的情感。在一瞬间,她仿佛突然明白了:自己从前,为什么竟会同时爱上利 克和列文?因为他们那坚韧无畏的品质,都很象自己的大哥,而大哥才是自己从儿 时起真正的偶像!只因为他那时的遥远,和自己仿佛淡忘但却其实刻骨的思念,为 了寻求替代,才会有……至于后来,在昏迷中,她为什么只呼唤利克的名字,那也 许是因为较之列文的冷峻,利克那和大哥相仿的高大身材,和他对自己犹如兄长般 的热情与关爱,让自己在情感的深处,更加以他为大哥的替身的缘故。但是,他们, 其实根本都无法与自己大哥相比!大哥至今都不曾令她失望,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 汉,一个永远都比她还强的男人……! “杰妮,我很高兴你能认识利克,不管你们之间还会不会有更深一步的发展。 总之,你既认识利克,也认识列文,并且因为他们的缘故,在我们克里祖国, 你还有一定的知名度,这对于我将要赋予你的使命,有很大帮助。顺便告诉你,其 实现在,利克和列文,他们也都已经失踪了,但是就像你一样,我相信他们很快也 会回到人间,因而我相信你们不久一定可以再见面……“”哥哥,我绝不离开你的!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永远陪着你。就象爸妈一样,我绝不离开!“安娜 忽然止住泪水,她抬起头,望着虚空的四壁,坚定说道。 “杰妮,你答应过我听话,你知道大哥最讨厌不守诺言的人! 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难道你真的不想挽回自己的过失吗?你知不知道因 为你的盲目,已经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损失!你知不知道因此,我们现在面临着什么 样的危险!“安娜低下头,泪水再次涌出眼底,打湿柔嫩的面颊,仿佛绵延的疼痛, 柔软而又尖锐。她随即听到了一声充满怜爱的叹息:”杰妮,原谅大哥好吗?我的 话太重了,那不是你的错。只是既然已经这样,我们就不可能回避。别再哭了,我 已经说过,大哥不会怪你,你真的不要自责!我们已经欠你太多,没有办法补偿, 再让你难过,大哥的心里,也……“”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哥哥!虽然我们是 兄妹,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懂我的心吗……?我爱你!哥哥──!“安娜的心都在 哭泣。她说不出话语,却感到一阵阵强烈的渴望和空虚。说不清为什么,仿佛昔日 离别时,一步一步远离了那两个正在令她心碎的男人。 但是有一种力量,一种远比那时还要强大的力量,也在心头割裂着她所有的幻 想!在灵魂的交战中,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