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区的婚礼 那年,SARS瘟疫席卷全球,到处是恐慌。 据传,这场瘟疫是某人吃野味由自然疫源地传染到人类,这不免有些嘲讽意味。 新闻里每天通报死亡数字。白衣天使一夜间光辉起来,医生和护士自然是躲不 过这场瘟疫的,我们自然战斗在最前沿。 我们关注着新闻,也担心自己发烧被隔离。那时许多医生和护士倒下,需要新 的人员补充一线,更需要组建专门医院收治病人。 在最危险的时候,我们开赴一线,大巴车载我们来到新建的SARS专科医院,地 面上的锯末还没清除干净,我们把呼吸机移到病房,安排每一张床位,等待病人来。 要命的是陪病人来的医生和护士都和病人在同一救护车车厢内,病人来我们这,她 们也成了我们的病人。当时抢救病人做气管切开,就会倒下一大片。不得已,调来 防化装备,凡是气管插管的医生穿的都跟防化兵一样,而我们也是穿的密不透风, 给人的感觉就是恐怖。这种病发病机制也不复杂,病毒入侵机体,造成机体免疫反 应,病毒和免疫反应一起攻击肺部,导致损伤,肺纤维化,ARDS,呼吸衰竭。所以 上来就给大量激素,激素的副作用也是很大的:股骨头坏死,血糖紊乱......我们 是必须要到一线的,这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纯粹是职业。我也并不觉得有多么高尚, 纯粹是以技术性心态去一线的,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下医嘱而已。 全国上下掀起学习白衣天使的热潮,各种慰问信雪片一样飞来,报社居然突发 奇想,给未婚的医护人员免费介绍对象。如此种种。 何邵华本来是要办婚礼的,由于进来就不能出去,婚礼的事儿就泡汤了。但是 报纸觉得这是个题材,安排这对新人在红区举行婚礼。 那天来了几个记者和电台的主播。我们这里按危险程度分三个级别,绿区,黄 区,红区,绿区最安全。在绿区边上拉了一条线,她的未婚妻站在外面,带着口罩, 手捧鲜花,而新郎和我们在线这边,随着“新郎新娘对拜”,闪光灯一闪一闪,历 史就定格了。 我站在人群里,望着这对新人。心中也涌起久违的温馨。 不幸的是,一周后,何绍华在一次抢救病人的过程中感染SARS,抢救无效身亡。 我想那准新娘的痛苦不比我失去丁舰小多少。 这里人人自危,但我们已经麻木了死亡。 我查房去看护送病人中被感染的翟医生,她自己一间病房,每次我们来,她都 扭过头去背向我么说话,并且要求我们站在上风向,尽量减少我们被她感染的机会。 我很感动。从她身上,我相信人性会战胜这场灾难。 由于不能互相串门,防止交叉感染,电话就被打爆了。家人的担心和问候,同 事之间的交流,都是通过电话。我每天给家里报平安,消除她们不安的情绪。 直面死亡吧,死亡也会让你重生,或许是在另外的世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