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岛 阿瑟·C·克拉克 1 约翰尼·克林顿睡得正香。一艘气垫飞船呼啸着划过夜空,冲向山谷,沿公路 滑翔。喧嚣声没有惊扰他,因为这种声音他已听惯了。但对21世纪的孩子来说,这 种声音曾颇具魔力:第一批这种飞船越洋过海,横穿大陆,从遥远的国家,运来奇 珍异宝。 不,这种熟悉的喧嚣声绝不会惊醒约翰尼,最多只是打扰了他的美梦而已。但 呼啸声要然而止,这倒反而使他不安起来。他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竖起 耳朵全神贯注倾听起来。飞船出了什么问题?这儿地处横贯大陆的21号高速公路的 中段,离最近的终点站少说也有400公里。这种大型飞船怎么会停在这儿呢? 当然,想弄个究竟还是有办法的,但约翰尼还是犹豫了一阵子。他不想在这寒 冷的冬夜去外面挨冻。然而,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往身上裹了条毛毯,轻轻打开窗 户,跳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圆月高悬,夜空晴朗;沉睡的大地在月光下美丽如画。在家屋南面,约翰尼无 法看到公路。但阳台绕屋而筑,一会儿他就蹑手蹑脚从阳台上绕到北边。在经过他 姨母和表兄妹的卧房时,他特别留神。他知道把他们吵醒会有什么后果。 在寒冬的月光下,屋里的人正在沉睡。约翰尼踞着脚尖从他们窗下走过时,并 没有惊醒他们——姨母和表兄妹他们本来对他就没有多少爱心。现在,他一下子就 把他们丢在脑后,因为,眼前看到的情景使他深信,他不是在做梦。 气垫飞船停在离高速公路几百码处的平地上,船上灯光闪烁。约翰尼判断,这 是一艘货船而不是客船,因为船上只有一个观察舱,并只占500英尺长的船身的一小 部分。约翰尼不由想到,飞船犹如一只巨型电熨斗——但也有区别,电熨斗上有一 个纵向的把手柄,飞船上有一个横向的船桥,在距船头约1/3处。船桥上方的红色 信号灯一明一灭地闪烁着。 约翰尼想,飞船一定出毛病了。他不知道飞船会停多久。有没有时间跑下去好 好看一下呢?他还没有机会在近处仔细观察过气垫船呢!这种船以时速300英里的速 度从头上一掠而过又能看清些什么呢? 他很快下了决心。10分钟之后,他已穿上了最暖和的衣服,轻轻地打开了屋子 的后门,走入严寒的夜色。当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将永远离开这个家。当然, 要是他真的知道他将一去不返,也绝不会感到难过的。 2 约翰尼越走近飞船,越感到这艘气垫飞船硕大无比。但与十余万吨的巨型运油 飞船和运粮飞船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那种巨型飞船有时从山谷上空呼啸而过, 那才厉害呢!这艘飞船最多大约两万吨级。船头上标着“巴西桑塔,安娜号”的字 样,但字母已有点褪色了。即使在月光下,约翰尼也感到,这是艘旧气垫船,需要 清除污垢,重新油漆一番。如果船里的引擎也这样陈旧,那么,在这儿紧急着陆也 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约翰尼沿着这巨型怪物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人。当然,这没有什么可大惊 小怪的,气垫货船一般都是自动控制的。这样大小的飞船十来个船员就足够了。如 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必定都在机房里修理引擎。 此刻,“桑塔·安娜号”不再喷气了,而是平静地停在巨大的平底浮箱上。这 种平底浮箱原来是在飞船降落到海面上使用的,它们与飞船船体一样长。约翰尼沿 着浮箱走时,感到面前犹如竖着一堵高墙。“高墙”上有几处地方还有梯子和扶手。 沿着梯子向上爬,在20英尺高处即可进入船体。 约翰尼看着船沿边的那些门沉思起来。当然,这些门可能都锁着。不过,爬上 去看看又怎么样?运气好的话,他还可以爬到船里面溜一圈呢!等船员发现他再把 他赶下来,他也早已一饱眼福了。这是一生中千载难逢的机会,失去这机会他真要 后悔一辈子了…… 他不再犹豫了,立即踏上最近的梯子向上爬。爬到15英尺高处,他又想到了一 个主意,就停了下来。 可是已经太迟了,不用他自己下决心,他已是“人在马上,不得不跑”了。平 滑的高墙突然颤动起来,他像一只苍蝇吸附在墙壁上。一阵吼叫声犹如无数个龙卷 风,震撼了宁静的夜空。“桑塔·安娜号”逐渐向上空升起。约翰尼低头一看,只 见大地、岩石和草丛逐渐下降。现在,他已无法下去了。飞船喷出的气流可以把他 像羽毛一样轻易吹走。唯一的出路是向上爬——在飞船升高飞行前,他得设法进入 船舱。可是,如果门关着怎么办呢?约翰尼不敢想下去了。 他真是吉星高照。船壳上有一个把手与金属门一样高。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门后出现了一条光线幽暗的走廊。约翰尼立即跨进“桑塔·安娜号”,关上了门, 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门外喷气流的声音听上去闷声闷气的不再那么吓人了。飞 船也开始前进,约翰尼向着未知的目的地飞去了。 开始,约翰尼有些害怕,后来一想,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他只要找到走上船桥 的路,向他们讲清发生的情况,他们就会让他在下一站下船。几小时之内,警察就 会把他送回家的。 家,他没有家,他不属于任何家。12年前,他才4岁,他父母亲因飞机失事双双 丧命。从此他就住到姨母家里。玛莎姨妈自己有子女,再加个吃饭的孩子她当然不 高兴,詹姆斯叔叔在时,约翰尼日子还过得去,可叔叔死后,约翰尼越来越感到, 自己只是这个家的外人。 情况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回去呢——至少,若没有人送他回去,他自己就不 必回去。这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越想越觉得,这一切均是命运安排。总之, 福运既至,顺其自然吧! 首先,他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在这么大的飞船中,当然不会有什么困难。但他 不知道“桑塔·安娜号”的结构,如果他到处乱撞的话,就有可能被哪个船员发现。 看来,最好找个货舱躲起来,船在飞行中没有人会到货舱去的。 约翰尼感到自己像个窃贼,开始在船内到处寻觅,不久就完全迷失了方向。他 好像沿着数里长的走廊和过道到处瞎闯,一会儿登上旋转楼梯,一会儿走下垂直的 梯子,路过的窗口和门上,写着一些他不懂的名字。走廊和过道内光线暗淡。有一 次,他路过的门上写着“主机房”的字样。他禁不住诱惑,冒险稍稍推开了一点金 属门。从门缝中看去,只见房内到处是轮机和压气机。一人粗的空气管道从天花板 悬下来穿过地板,尖厉的呼啸声在耳际震响。机房另一头的墙上布满了仪表和开关。 有三个人专注地检查着这些开关和仪表,根本没有注意到约翰尼正在偷看他们。何 况,他们离他约50英尺远,绝不会发现门已被推开了几英寸。 那几个人显然正在紧张地商量着什么——他们主要是用打手势的办法交流;房 内机声震耳欲聋,谈话根本无法听清。不久,约翰尼就发现,他们何止是在商量, 简直是在争论,因为他们都猛挥手臂,指着仪表,耸耸肩膀。最后,有个人高举双 臂,似乎在说:“我不干了!”然后就大步走出机房。约翰尼断定,“桑塔·安娜 号”可不是艘快乐的飞船。 不久,他就找到了藏身之所。那是一间小储藏室,约20平方米,里面塞满了货 物和行李包裹。约翰尼发现货物和行李标签上的地址都是澳大利亚,他放心了。他 将远离家乡,途中将无人打扰他。飞船将横越太平洋,直抵大洋彼岸。 约翰尼在货堆里扒出一小块地方,放心地坐了下来,背靠着一个大包裹。他刚 才既紧张,又兴奋;现在精神一松,顿时感到又累又倦。不久,他躺在坚硬的金属 地板上睡着了。 他醒来时,船已停下来了。因为四周寂静无声,船体亦无震动。约翰尼看了看 表,发现上船后己过了5小时了,在这段时间里,“桑塔·安娜号”至少已飞了100 0英里了——当然,如果中途没有着陆停靠过的话。也许,飞船此刻正停在太平洋沿 岸的一个港口里。不久,装完货物后就会飞向大海。 如果现在被人发现,他在历险亦将随之马上结束。最好还是呆在原地,等飞船 飞向大海后再说。那时,即使他被发现了,他们也绝不会为了放下一个愉乘飞船的 16岁的小孩而返航的。 现在,他感到饥渴交加。他得找到食物和水。“桑塔·安娜号”可能会在这儿 呆上几天,那他岂不要饿死在这储藏室里了吗? 他尽量不想吃的事,可怎么也做不到。现在正是他该吃早饭的时候。约翰尼给 自己鼓劲说,伟大的探险家要忍受比这艰苦得多的环境。 幸运的是,“桑塔·安娜号”在这个不知名的港口只停留了一小时。不久,约 翰尼感到地板又震动起来,喷气机尖厉的呼啸声又似乎从远处传来。他心中的一块 石头终于放卞了。他明显地感觉到飞船离开地面向上升空,然后飞速向前飞行。约 翰尼想,两小时之后,他将在海洋上空飞行——当然这得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他 计算无误;二是这是飞船在大陆上停靠的最后一个港口。 他耐着性子整整等了两个小时,就准备出去“自首”了。他走出储藏室去寻找 船员,心里忐忑不安。他还希望能找到点吃的东西。 可是,即使自己主动出来“投降”,似乎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从外面看, “桑塔·安娜号”只是艘大型货船;可一进入里面,就觉得大得不得了。他感到肚 子越来越饿,可还是碰不到一个人。 然而,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窗洞,这使他不胜欣喜。他第一次看到了飞船外面 的景色。尽管窗洞大小,视野不宽,但也足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极目远望,只见一 片灰蒙蒙的海面,波浪滔滔,无边无垠。一眼望去,看不见陆地——只有空荡荡的 海水。 约翰尼第一次见到大海。他生长在内陆地区——亚利桑那州沙漠中的溶液栽培 农场和俄克拉何马州的新植森林带。看到这无边无际的大海,既令他赏心悦目,又 感到有些害怕。他在窗洞口呆立着,久久地凝视着窗外,确信他正在远离生养他的 家乡,飞向一个他一无所知的陌生的国度。现在想改变主意,为时已晚矣! 他偶然发现了一只救生艇,这出乎意料地解决了。他的肚子问题。这是一艘全 封闭式的气艇,长25英尺;在它停放的地方,大船的壳体有一开口处,可像窗门一 样打开。气艇吊在两个小起重机之间,随时可吊出大船降落到海面上。 约翰尼立即爬进小船——他首先发现的是一个箱子,上面标有“备用配给食品” 的字样,他没有犹豫,就打开箱子,大吃起饼干和压缩肉来。一箱污水也足以使他 解渴了。吃饱喝足之后,他立即感到精神百倍。旅途中虽然食品不算丰富,但也足 以填饱肚子了。 这一发现也立即改变了约翰尼原来的打算。现在,他没有必要去“自首”了。 在整个飞行途中他可以一直躲起来——如果走运的话,飞船到达终点后,说不定他 还可以偷偷溜下船而不被发现呢!以后该怎么办,他当然还不知道,但澳大利亚是 个大地方,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他带了足够维持20小时的食品,回到了原先藏身的小储藏室。这种飞行最多持 续20小时。现在,约翰尼想好好休息一下了。他一会儿打盹,一会儿看看手表,想 估计一下“桑塔·安娜号”飞到哪儿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在夏威夷或太平洋中的什 么岛上停靠,但愿不要停留。他热切地希望开始新的生活,越快越好。 有那么一两次,他也想到了玛莎姨妈。他跑了,她会难过吗?他不相信她会难 过的。他也知道,他的表兄妹们得知他跑了,会高兴得欢呼雀跃的。等他有了钱后, 再去见他们,那时,看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脸色,也足以令人心满意足了。他还要 去看看原先的同学们,尤其是那些经常拿他出丑的同学,他们因他个子矮小而叫他 “小不点儿”。他将向他们显示一下,头脑和决心远比身材的高矮重要得多……想 到这一切,约翰尼心醉神往,不久就昏昏入睡了。 航行结束时,他还在睡觉。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把他惊醒。几秒钟之后,他感到 “桑塔·安娜号”正向大海直坠下去。接着灯光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 5 约翰尼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里的一张低矮的床上。房间非常清洁,四 周的墙壁雪白。一架电扇在他头顶上旋转着,光线透过窗帘洒入房间。房内家具陈 设简单:一把藤椅、一张小桌子、一只五斗橱和一只脸盆。即使没有闻到消毒剂的 气味,约翰尼也立即意识到,他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他从床上坐起来,立即痛得哇哇直叫,从头到脚,全身像着火了一样。他低头 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只见全身皮肤血红,大片大片的皮肤正在剥落。医生显然已 给他看过了,那些烤烧得最厉害的地方,已涂满了白色的油膏。 约翰尼不想再多动了,至少暂时不能动。他倒回床上躺下时,又不禁发出一阵 痛苦的呻吟。这时,门开了。一个高个子女人走进房间。她的手臂粗壮如枕木,整 个身材照此按比例放大。看上去她体重至少有250磅,但她并没有患肥胖症——她就 是身材高大。 “啊,年轻人,”她说。“这么大声嚷嚷干吗?晒脱了点皮,就这么大叫大嚷, 我可从未见过。” 正当约翰尼想发火时,大个子女人巧克力色的脸上露出了真诚开朗的笑容。他 无可奈何地勉强一笑算是回答,并顺从地让她给自己量体温和搭脉。 “现在,”她边说边拿出了体温表,“我要设法让你睡觉。等你醒来后,疼痛 就会消失了。但让你睡觉前,你得先告诉我你家的地址,这样我可打电话告诉你家 里的人。” 约翰尼尽管受着皮肤被太阳烤晒过后的折磨,听了高个子女人的话,不禁紧张 起来。既然已经过了种种折磨而大难不死,他就不想让下一班飞船把他遣送回家。 “我没有家,”他说。“也没有什么人需要我带什么口信。” 护士高高地扬起了眉毛,深为吃惊。 “哼!,她说,口气里显然表露出怀疑。“这么说,我马上让你睡觉。” “等一下,”约翰尼请求说。“请告诉我,我在哪儿?这儿是澳大利亚吗?” 护士一边把一种无色的药水倒入一只量杯,一边不慌不忙地回答他。 “是,而又不是。”她说。“这儿属于澳大利亚,但离澳洲大陆有100英里。你 现在在大堡礁的一个小岛上。你真幸运能到这儿来。好啦,把这个喝下去,味道不 怎么难吃。” 约翰尼做了个鬼脸,但护士说的确是真话,药水不怎么难吃,他一口咽下药水, 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高个子护士咯咯大笑,声如雷鸣。 “你应该知道。”她说。那药作用一定非常快,约翰尼勉强听到了护士的回答, 就又失去了知觉。 “我们这个地方叫‘海豚岛’。” 约翰尼第二次醒来时,感到手脚不怎么灵活,但被太阳烤得火辣辣的疼痛消失 了,有一半的皮肤也不再痛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像蛇一样脱了一层皮。 大个子护士告诉约翰尼,她叫泰西,是汤加岛人。当约翰尼狼吞虎咽地吃着丰 盛的早餐时,泰西见了显得很高兴。这顿早餐有鸡蛋、罐头肉和多种热带水果。吃 完早餐后,约翰尼感到精神饱满,就急于想起床到外面去看看海岛风光了。 “别急,”泰西护士说。“你有的是时间。”她带来了一大包衣服,从里面挑 着约翰尼合身的短裤和衬衫。“试试这几件,大小怎么样?再戴上这顶帽子。在你 皮肤晒黑之前,出去就戴好帽子。要不你又要回到这儿来了。你再来我可就不客气 了。” “我一定不忘记戴帽子,”约翰尼保证说。他知道,让护士生气绝不会有好事。 她把两个手指头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尖厉的口哨,听到口哨声,一个小姑娘马 上走进房间。 “这就是你的海豚孩子,安妮。”护士说。“把他带到办公室去——博士正在 等着。” 约翰尼跟着小姑娘走了。沿路都是压碎的珊瑚,在烈日下自得耀眼。他们在树 荫下转来转去。那些树看上去像橡树,就是叶子比橡树叶大好几倍。约翰尼不禁有 点失望:他一直以为热带岛屿应该到处是棕榈树。 这时小路到了尽头,前面是一大片空地。约翰尼发现面前是一群一层楼的水泥 房子;房子之间有遮荫的通道连接起来。有几间房子的窗户很大,透过窗户可以看 到在里面工作的人;有的房子没有窗户,看上去好像是机房,因为可以看到各种管 子和电缆通进了房子。 约翰尼跟着小向导走上台阶,进入主楼。他走过窗户时,发现里面的工作人员 以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这倒并不出乎约翰尼的意外,因为他来到这小岛的方式确 实有点古怪。有时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他偷偷乘上“桑塔·安娜号”, 又被海豚送到这小岛上一这一切太奇妙了,简直令人难以相信。这个岛真的像泰西 护士说的叫海豚岛吗?这种巧合也真太玄了! 他的小向导显然有些难为情,或许是出于敬畏。她把约翰尼带到写着“基思博 士——副主任”的门口,就离开了。约翰尼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有一 个声音说,“进来”。他推开门,走进一个有空调的大办公室。刚经受过外面的暑 热,一进房间他感到一阵清新的凉爽,惬意极了。 基思博士40多岁了,看上去像个大学教授。尽管他坐在写字台后面,但约翰尼 发现他各自特别高,甚至瘦长得有点难看,他也是约翰尼在这个小岛上看到的第一 个白人。 博士一挥手指了指一张椅子,用略带鼻音的声音说:“请坐,孩子。” 约翰尼不喜欢人家叫他“孩子”,也不喜欢博士的澳大利亚口音。他这可是第 一次与一个澳大利亚人交谈。但他很有礼貌他说了声“谢谢”,就坐了下来,等着 看博士下一步会怎么对待他。 情况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你最好告诉我们,”基思博士说,“‘桑塔·安娜 号’失事后——你的情况。” 约翰尼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博士——一切都完了!他原来有些打算,尽管还不十 分成熟。可这下一切打算都落空了!不过,他至少希望还可以假装一下,装作海员 失事后失去了记忆。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他乘上了“桑塔·安娜号”也就一定知道 他是从什么地方乘上去的。那么,毫无疑问,他们一定会立即把他遣送回家的。 他决定不能不作任何努力就乖乖就范。 “我从未听到过什么‘桑塔’——不管它叫什么名字。”他回答说,装出一副 天真无知的样子。 “放聪明些,孩子。你来到这小岛的方式颇为独特。很自然,我们与海岸警卫 团联系过,看看有没有什么船只失事。他们告诉我们气垫货船‘桑塔·安娜号’在 我们东面约100英里处失事沉入大海。船上船员已到达澳大利亚的布里斯班港。他们 也告诉我们,全体船员,包括船上的一只猫都安全抵港。 “这样,我们本来以为,你不会是‘桑塔·安娜号’上的人。可后来,我们突 然灵机一动,想到你可能偷偷乘上了那艘气垫飞船。接下去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我们核查了飞船沿途经过的地方,与各地的警方进行了联系。”博士停顿了一下, 从桌上拿起一只用南欧产的一种石南科植物的根制成的烟斗,仔细欣赏起来,好像 他第一次看到这烟斗似的。这时,约翰尼才意识到,基思博士是在作弄他,这使他 更不喜欢博士了。 “逃离家庭的孩子很多很多。你一定会感到吃惊吧?”博士继续用他那恼人的 鼻音说。“我们花了好几小时才弄清楚了你的身分——当然,我得告诉你,当我们 打电话告诉你的玛莎姨母时,她似乎并不感到高兴。因此,我不该责备你出逃离家 了。” 也许,基思博士不见得怎么坏。“我已经在这儿了,你准备把我怎么办?”约 翰尼问。使他感到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发抖了。失望和挫折几 乎使他流出眼泪。 “目前,我们还不能把你怎么样。”博士说。这话使约翰尼又立即产生了希望。 “我们的船在澳大利亚本土那边,明天才回来。一星期之后才会再开回大陆。所以, 你可以在这里再呆8天。” 8天!他的运气还没有走光。8天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完全可以在这8天中 让事情变得对自己有利。 接下来的半小时,约翰尼叙述了气垫飞船失事后漂落大海,遇到海豚,并由它 们护送上岛的经过。基思博士则边问边记录。约翰尼叙述的任何情况,似乎都没有 使基思博士感到意外。约翰尼讲完后,博士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这些都是海豚 的照片。约翰尼第一次知道,海豚竟然还有这么多种类。 “你还认得出护送你的海豚朋友吗?”博士问。 “我试试看吧,”约翰尼说,一边就翻起那些照片来。他很快确定了两三种海 豚。 基思博士对他挑出来的照片深感满意。 “对,”他说。“一定是其中的一种。”接着,他问了约翰尼一个十分奇怪的 问题。 “有没有海豚和你交谈?” 开始,约翰尼想,博士是在开他玩笑吧。但他发现,基思博士十分认真严肃, 绝无开玩笑的样子。 “他们发出各种叫声——吱吱声、嘘嘘声和哇哇声——可我什么也听不懂。” “有没有这样的声音?”博士问。他揿了一下写字台的一个按钮,从办公室边 上的扩音机里立即传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好像生了锈的门在铰链上发出的声音一 样。接下去发出的一连串声音,使约翰尼想到;日式的汽油引擎发动时发出的声音, 最后他听到“早上好,基思博士”的问候声,声音清晰,令人不容置疑。 这些话比人说得快得多,但却十分清楚。而且,约翰尼一听到这问候声,就知 道这不是鹦鹉学舌的模仿声,发出问候的动物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 “你感到意外吧,”博士咯咯笑出声来。“海豚也会讲话,你以前听说过吗?” 约翰尼摇了摇头。 “半个世纪以来,我们就知道,海豚有自己的语言,而且这种语言十分复杂。 我们一直在努力学习他们的语言——同时,我们也设法教会他们说简单的英语。我 们在这两方面都取得了不少进展。这得归功于卡赞教授发明制造的各种技术设备。 他从大陆回来后,你可以见到他。他很想听听你的经历。现在,我得找个人来照料 你。” 基思博士又按了一个旋钮,从内部通讯系统的扩音器里传来了回答声。 “这儿是学校,有什么事,博士?” “有没有年纪大一点的孩子现在有空?” “米克有空——他也乐意干点事。” “那好——叫他到我办公室来。” 约翰尼叹了口气。在这样偏远的小岛上,小孩子也逃不出学校的禁锢。 6 米克·诺鲁应该说是岛上的一个好向导,就是有一个缺点,喜欢吹牛。他说大 话时你千万别当真。譬如说,他说大个子护士泰西(岛上人叫她“两吨泰西”)离 开汤加,是因为家乡的大个子姑娘们讥笑她个子长得大小。约翰尼怎么也难以相信, 可米克却煞有介事地保证这完全是事实。“不相信你去问她自己。”米克说。浓密 卷曲的黑发下,露出一张绝对严肃认真的脸。 所幸的是,他说的其他事情很容易一一验证。但谈到正事时,米克却真的从不 含糊。基思博士把约翰尼交给米克后,他就带这个新来的小伙伴周游全岛。 小岛虽不大,却还是有许多地方值得一游的。事实上,过了好几天,约翰尼才 慢慢熟悉了岛上的路。约翰尼了解到的第一件事情是,海豚岛上有两种人:一种是 研究站里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一种是靠海上捕鱼为生的渔民。岛上发电站、自来 水厂、餐厅、洗衣房和有十头奶牛的小农场,以及其他生活服务业的工人,也都是 由渔民充当的。 “我们买来了奶牛,”米克解释说。“因为教授想挤海豚奶,我们一致反对他 那样做。这是小岛上唯一发生的一次反抗运动!” “你们到这儿几年了?”约翰尼问。“你是在这儿出生的吗?” “噢,不,我们是达恩利岛人,在北面的托里斯海峡。我们是5年前迁过来的, 那时我才12岁。这儿工资高,而且非常有趣!” “真的非常有趣吗?” “那还用说!叫我回达恩利岛,我才不去呢!就是澳大利亚,我也不去!你玩 过珊瑚礁就知道了!” 他们离开了大路,抄近路穿过小树林。这片小树林几乎占据了小岛的大部分。 树很密,但林中没有带刺的藤蔓,这出乎约翰尼的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热带森 林里尽是带刺的植物和缠人的藤蔓。岛上植物茂盛,但生长有序。 有些树在根部长出一小堆一小堆的枝杈,后来约翰尼才明白,原来这些也是树 根。但这些树根没有长入泥土,却长到地面上来了。 “这种树叫露兜树,”米克介绍说。“有人叫它们‘面包果树’,因为这种树 可以用来做面包。我吃过这种面包,难吃极了!注意!” 但已经太晚了。约翰尼右腿陷入了泥土里,深及膝盖。他挣扎着想把腿拔出来, 结果左腿也陷了进去,而且比右腿陷得更深。 “对不起,”米克说,但脸上没有一丝歉意。“我应该预先告诉你。这儿有一 个海燕窝——这些海鸟像兔子一样在地上做窝。有些地方到处都是,一走过去人就 会陷进去。” “谢谢你告诉我。”约翰尼一边从泥坑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讥 讽地说。 但一路上他还是好几次陷入了海燕窝,最后他们总算走出了树林,来到小岛东 边。他们走上沙滩,面前是无边无际的太平洋。真难相信,他竟然从地平线那边遥 远的地方,奇迹般地来到这个大洋中的偏远小岛。 这儿没有人迹。看来,这边经常受季风的袭击,所以岛上的建筑、码头等都在 另一边。沙滩上横躺着一根粗大的树干,天长日久的曝晒,使树干变得雪白。这是 过去飓风袭击小岛留下的痕迹。沙滩上还有一大堆一大堆的死珊瑚,显然是巨浪把 它们冲上来的,有的一堆足有好几吨重。但现在这儿却是一片宁静。 两个孩子开始沿着沙滩走起来;沙滩正处于树林和密布的珊瑚之间。米克在寻 找什么,不久他就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有什么大动物从海上爬上沙滩,在沙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就像坦克开过一样。 在这些轨迹的终端,远离水平面的地方,有一片平坦的沙子;米克就在这儿开始用 手挖起沙来。 约翰尼也帮他一起挖。大约挖了一英尺深,发现了好几十个蛋,大小和形状像 乒乓球。但蛋壳是软的,好像皮革制的,手捏上去可变形。米克脱下衬衫做了个袋, 并拼命往袋里装蛋。 “知道这是些什么蛋吗?” “我知道。”约翰尼马上说。这显然使米克大为失望。“是海龟蛋。我曾在电 视上看过一部电影,看到小海龟如何从蛋壳里孵出来,又怎样自己挖开沙滩爬出来。 你拿这么多蛋干什么? “煮来吃啊!与米一起炒来吃,味道好极了!” “嘿!”约翰尼说。“你总不会也要我吃吧。” “你还不知道呢,”米克回答说。“我们的厨师是顶呱呱的!” 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沙滩,绕到小岛的北面,再往西,回住地去。他们快到达 住地时,看见一个大水池,有一条小人工河把水池与大海连接起来。现在正好退潮, 人工河用闸门关闭了,水就留在水池里。涨潮时再把海水引进来。 “完了,”米克说。“你已环游了全岛。” 在水池里,有两条海豚在慢悠悠地沿着池边游着,与约翰尼在大洋深处看到的 海豚一样。他想走近池边仔细观察一下,但水池四周围上了铁丝网,无法接近。在 铁丝网上,挂着一块写着红色大字的牌子:“请保持安静——水下测音器正在工作。” 他俩蹑手蹑脚地走过大水池后,米克解释说:“教授不喜欢有人在海豚附近谈 话,说这会把海豚弄糊涂的。有一天晚上,有个渔民喝醉了酒,来到这儿对海豚大 喊大叫,说了不少脏话。这事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那渔民被解雇了,下一班船 一到,就让他离开这儿了。” “教授这人怎么样?” “噢,他是个好人——可到星期天下午就不一样了。”星期天下午怎么回事?” “每星期天下午,他的妻子就打来电话,要他回家。可他不愿意回家。他说他 不喜欢莫斯科——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这样他们就会在电话里大吵大闹起来。过 几个月,他们又和好了,去雅尔塔之类的地方相会。” 约翰尼听了米克的话,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他急于了解卡赞教授,越详细越好。 这有助于他增加留在岛上的机会。米克的话使他吃了一惊。好在星期天刚过,卡赞 教授这几天的心情应该好起来了。 “他真的会说海豚的话吗?”约翰尼问。“那些怪叫声我想人是很难模仿的。” “他只会说几句。但他用电脑可以翻译录下来的海豚语言。然后,他可以录制 新的磁带,与海豚对话。这工作十分复杂,但对话是成功的。” 米克的话给约翰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更增强了他的好奇心。他一直对什 么事都感兴趣;他怎么也难以想象,人怎么能学会海豚语言。 “喂,”米克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怎么学会讲话的?” “我想,先是听我母亲说话,”约翰尼说。提到母亲,他有点惆怅,他勉强还 能记得自己的母亲。 “对。所以,教授捉了一条母海豚和它的小海豚,把它俩放人水池中。在小海 豚成长过程中,他一直监听它俩之间的对话。这样,他与小海豚一样渐渐学会了海 豚语言。” “这听起来好像太容易了。” “喔,不,这花了好几年的时间,而且,他现在还在学。但他已掌握了好几千 个单字了,并且,他已开始写海豚史了。 “历史?” “是的,海豚的历史。因为海豚不会写书,所以它们的记忆力特别强。它们能 告诉我们很久很久以前海洋里发生的事一至少,这是教授对我们说的。这当然是很 自然的。在人类创造文字之前,也把什么都记在脑子里。海豚也这样做。” 约翰尼边走边想着米克讲的这些事,深感惊讶。最后,他们来到了行政大楼, 完成了环游小岛一周的旅程。看到这么多房子,里面又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和复杂的 机器,约翰尼不禁想到了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 “谁付这么多钱?”他问。“这得花不少钱呢!” “与花在太空项目上的钱相比,这些钱不算太多,”米克说。“教授是15年之 前开始这项工作的,当时他只有6个助手。当研究工作开始取得进展时,那些财大气 粗的科学基金会就全力资助他。现在,我们每半年要把这地方清扫一次,迎接那些 老头子、老大婆——他们称自己为视察委员。我听教授说,在这以前日子过得有意 思多了。” 这话也许不错,约翰尼想。但就是现在,这儿的生活也还非常有趣——他希望 能分享这种生活。 7 “飞鱼号”水翼艇掀起阵阵浪花,从西面以每小时50海里的速度向小岛驶来。 从澳大利亚大陆到小岛,只需两小时。在接近海豚岛外的暗礁时,大艇收起了巨大 的水翼,成了一艘普通的气艇,并以每小时10海里的速度,结束了最后一段的航程。 约翰尼知道,水翼艇一出现,全岛的人都会拥到码头上。他出于好奇也一起跟 着来了,并站在沙滩上观望。只见那白色的水翼艇小心翼翼地在珊瑚礁之间缓缓驶 过,靠上码头。 卡赞教授穿着一套洁白的热带西装,戴着一顶宽边帽上了岸。他受到了大家热 烈的欢迎。来欢迎他的人包括技术人员、渔民、职员和儿童,反正岛上的人几乎都 来了。小岛上的这个小小的社会十分民主,人人平等。但约翰尼很快就发现,卡赞 教授与众不同。岛上的人尊敬他,喜欢他,也为他而感到自豪。 约翰尼也发现,如果来码头观看“飞鱼号”,你也得帮助搬运货物。他们用了 整整一小时的时间,把无数的箱子和包包从船上运到仓库。搬运工作刚结束,约翰 尼正在喝冷饮,扩音器里传来了呼唤他的声音,要他马上到科技大楼去。 约翰尼一到大楼,就被带进一个大房间,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电子设备。卡赞教 授和基思博士正坐在一张精致的控制台前,根本没有注意到约翰尼的到来。对此, 约翰尼倒并不介意。他对房间里的一切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一连串奇怪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不断重复,从扩音器里传出来。这声音像约 翰尼已听到过的海豚发出的叫声,但又有点细微的差异。这种声音的速度被放慢了, 这样人类不太灵敏的耳朵可以分辨声音中的各种细节。 但还不止这些。每次海豚发出的一连串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时,在电视屏幕 上同时显示出明暗的光线,看上去像幅地图。约翰尼当然看不懂这图案的意义,但 科学家们显然可以从中获得不少信息。卡赞教授和基思博士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屏幕, 偶尔调整一下控制旋钮,屏幕上的有些地方变得更为明亮,有些地方则更暗了。 卡赞教授忽然发现了约翰尼,就关掉了声音,把椅子转向约翰尼。但他没有关 掉电视图象,屏幕上明暗光线一直在有规律地交替着,令人昏昏欲睡。约翰尼还是 不时地转过头去看屏幕。 同时,他仔细观察了卡赞教授。教授很胖,满头白发,看上去有五十七八岁了。 他很和气,但不十分热情。他好像想与每一个人交朋友,但又希望能独自沉思默想。 后来,约翰尼还发现,教授心情好时,与他一起相处也是十分愉快的。但有时候, 他与你谈话时,好像心不在焉。这倒不是说他像大家想像中的那种“心不在焉的教 授”。他似乎能一心两用:一面处理日常事务,同时又在思考复杂的科学问题。因 此,他好像经常在倾听自己内心的独白,而其他人是不可能听到的。 “坐下,约翰尼。”教授说。“我在澳大利亚本上时,基思博士就用无线电话 向我报告了有关你的情况。我想,你一定知道,你是个十足的幸运儿!” “是的,先生。”约翰尼的回答充满了感情。 “海豚有时会把沉船遇难的人送到岸上,这种情况,人类知道已经好几个世纪 了。事实上,有关海豚的传说,至少可追溯到两千年以前。可人们以前从未认真对 待过,直到最近,它们才受到人类的重视。而你的情况又不一样。海豚不光光是把 你推到岸上而已;它们一路护送了你几百英里。 “更重要的是,它们直接把你护送到我们这个岛上。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呢?这正是我们想弄清楚的。我想,你自己对此大概也一无所知吧!” 连教授也问他这样的问题,约翰尼有点儿受宠若惊。 “是啊,”他慢条斯理他说,“可能它们知道你们这儿正在研究它们。不过, 我怎么也想不出它们怎么会知道呢?” “回答很简单,”基思博士插进来说。“我们放回大海的海豚一定告诉了海洋 深处的其他海豚。记得吗,约翰尼刚到这儿时,在照片上认出了几条海豚呢!” 卡赞教授点了点头。 “是的——这个信息对我们来说十分宝贵。这说明,我们正在研究的沿海的那 些海豚,与生活在海洋深处的它们的表兄弟表姊妹们讲的是同一种语言。这一点我 们以前是不了解的。” “但我们对他们这么做的动机还一无所知,”基思博士说。“那些大洋深处的 海豚从未和人类有过直接接触,它们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这似乎表明,它们有 求于我们——迫切需要我们的帮助。也许,拯救约翰尼是想表明:“我们帮助了你 们——现在你们该帮助我们了。” “这是十分可能的。”卡赞教授表示同意。但我们这样空谈绝不会找到答案。 唯一的办法是找到约翰尼的朋友——直接问它们。” “如果我们能找得到的话。“ “是的。不过,如果它们真的需要我们帮助的话,它们是不会游远的。在这个 房间里,我们也许就能与它们取得联系。” 卡赞教授打开了一个旋钮,房间里重又响起了声音。但约翰尼注意到,这次他 听到的不是一条海豚发出的声音,而是大海里的各种声音。 这是一片杂乱的混合声——嘘嘘声、吱吱声和隆隆声,其中夹杂着好像是啁啾 的鸟叫声,低沉含糊的呻吟声和无数海浪的沙沙声。 他们听着这令人神往的混杂的大海交响乐。过了一会儿,卡赞教授开了另一个 旋钮。 “这是西边的水下测音器,”他向约翰尼解释说。“我们再听听东边的声音。 这种水下测音器放在水下很深的地方,在暗礁群的外面。” 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改变了:海浪的沙沙声变弱了;海中那些不知名的生物发 出的呻吟声和吱吱声变强了。教授听了几分钟,就转向北边,最后转向南边。 “把录音带放到分析机上分析一下好吗?”他对基思博士说。“但我敢肯定, 在20英里之内,目前还没有大群海豚的活动。” “要是那样的活,我的理论就一下子破产了!” “不一定。20英里对海豚来说是很短的一段距离。要知道,它们是海中的猎人, 它们随食物而漂流,不可能老呆在一个地方。拯救约翰尼的那群海豚很快就把暗礁 附近的食物吃光了。” 卡赞教授站了起来,又继续说: “你一个人分析一下录音带吧,我得去水池了。跟我来吧,约翰尼。我给你介 绍一下我的几个好朋友。” 在走向海滩的路上,教授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他突然熟练地吹起了一连串 很响的口哨,使约翰尼大出意料。 看到约翰尼惊讶的表情,教授哈哈大笑。“没有人能讲流利的海豚语言,”教 授说。“但我能讲几句常用语,尚能差强人意。但我得经常练习。我的口音一定十 分可怕,只有熟悉我的海豚才能听懂我的话。有时,我想,那些海豚表示理解只是 出于礼貌而已。” 教授打开了进入水他的大门,进去后又小心地把门锁了起来。 “人人都想与苏西和斯普特尼克玩,但我绝不允许,”教授解释说:“至少, 在我教它们英语时不允许他们接近。” 苏西是条母海豚,身子光滑,重约300磅。它容易激动,见到教授和约翰尼走来, 身子跃出水面老高老高。斯普特尼克是它的儿子,才9个月大,它似乎性格内向,也 害羞。跟在它母亲后面。 “你好,苏西。”教授向她问好,音发得特别清晰,“你好,斯普特尼克。” 然后他噘起嘴,发出一连串复杂的口哨声。半中间大概出了错,他低声地骂了一句, 又重新开始。 苏西大概觉得教授很可笑,它哇哇叫了几声。这是海豚的大笑声。然后它向两 位来访者喷出一股水流,但它很礼貌,没有把水喷到他俩身上。过后,它游到教授 身边;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一塑料袋好吃的东西。 他拿了一片高高地举在手里。这时,苏西向后退了几码,然后纵身一跃,干净 利落地从教授手中抢走了那片东西,再重新潜入水下,几乎没有溅起任何水花。不 久,它又游出水面,十分清晰他说:“谢谢,教授。” 它显然还想要,但卡赞教授摇了摇头。 “不,苏西,”他边说边拍拍它的背。“快吃饭了。” 苏西哼了一声,表示大为不满,然后沿着他边优雅地游起来,像汽艇一样快。 它显然是想露一手。 斯普特尼克跟着母亲一起游。教授对约翰尼说: “你试试看能不能喂它——我怕它对我不太信任。” 约翰尼也拿了一片食物,这种食品发出一种鱼、油和化合物的混合气味。后来 他才知道,这相当于海豚吃的糖或巧克力。卡赞教授经过了数年潜心研究才制造出 这种食品。这种食品海豚爱吃极了,为了吃到这东西,要它们干什么都行。 约翰尼在水池边跪下来,高举着海豚巧克力。 “斯普特尼克,”他大声叫着。“快过来,斯普特尼克。” 那条幼豚把头伸出水面,心存疑虑地看了看约翰尼。它看看母亲,看看卡赞教 授,又看看约翰尼。尽管它很想吃,但不肯靠近约翰尼。接着,它哼了一声,潜入 水下游开了。但它没有游远,就像人在犹豫不决时不会走远一样。它只是无目的地 在附近闲逛。 约翰尼想,小海豚不敢过来也许是怕教授。他沿着水池走了50英尺,然后再停 下来叫唤斯普特尼克。 约翰尼的想法是对的。幼豚估量了一下新的情况,表示满意,便慢慢向约翰尼 游来,但似乎仍不放心。它伸出鼻子,张开嘴巴,露出一排小小的针一样尖的牙齿。 当它从约翰尼手中含走巧克力时,竟然没有碰到约翰尼的手指头。这才使约翰尼落 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不管怎么说,斯普特尼克终究是食肉动物。这等于用双手去 喂一只幼狮,约翰尼不能不担心会受伤害。 小海豚又回到池边,显然还想要。“不,斯普特尼克,”约翰尼记起卡赞教授 对苏西说的话。“不,斯普特尼克——快吃饭了。” 小海豚就在约翰尼身边,所以,约翰尼就伸出手去抚摸它。小海豚略略退缩了 一下,但没有离开,让约翰尼的手抚摸它的背。约翰尼发现,海豚的皮软得像橡皮, 且有弹性。鱼皮上都是有鳞的,但海豚皮一点也不像鱼皮。抚摸过海豚皮的人永远 也不会忘记,海豚是热血哺乳动物。 约翰尼真想与斯普特尼克玩一会儿,但卡赞教授已在向他打招呼了。他们离开 大水池之后,教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的感情受到了伤害。我从来没能接近过 斯普特尼克——而你第一次与它见面就做到了。看来你与海豚有缘。你在家时养过 宠物吗?” “没有,先生。”约翰尼说。“不过,我养过蜈蚣,那也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啊,”教授咯咯笑了。“那不能算宠物,是吗?” 他俩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卡赞教授又开口了。这次,他说话的语气完全变了, 他不再把约翰尼看作比他小40岁的孩子,而是像对一个同事一样,认真严肃他说: “我是个科学家,但也是个有迷信思想的俄国农民。尽管逻辑告诉我,我的想 法是毫无道理的,但我还是感到,是命运把你带到这儿来的。首先,你来的方式特 别奇怪,真像是希腊神话和传说中的故事一样。而现在,斯普特尼克竟然会吃你手 中的食物。这些可能都纯粹是巧合,但聪明人就会充分利用这种巧合。” 他讲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约翰尼一时怎么也猜不透。但教授接着一直没有 再说什么,直到他们快进入科技大楼时,教授又开口了,而且还轻轻笑了起来。 “我想,你并不急于回家吧”!” 约翰尼的心怦怦直跳。 “对,先生。”他急忙说。“我愿意呆在这儿,越久越好。我想多多了解你的 那些海豚。” “不是我的海豚,”教授认真地纠正说。”每条海豚都是一个独立的人,它们 所享有的自由比我们陆地上的人要广泛得多。它们不属于任何人;我也希望,即使 在将来也不属于任何人。我希望能帮助它们。这不仅出于科学研究的需要,而且,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特殊的荣幸。永远别把它们看作动物;在它们自己的语言里, 它们称自己是‘海洋人’。这样叫它们最恰当不过了。因此,今后我们谈到它们时, 就应该用‘他、她、或他们’。” 约翰尼第一次看到教授如此生气勃勃。当然,他完全理解教授的感情,因为, 他把自己的事业和生命与‘海洋人’联系在一起,因此,他希望能报答他们。 8 海豚岛的四周为珊瑚礁所包围,这是一个神奇的王国。即使穷尽人之一生,也 难历尽其美景。约翰尼做梦也没有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美丽奇妙的地方,任何陆 地上的田野和森林都不能与之相比。 涨潮时,珊瑚礁都沉没在水下,环岛只剩下一条白色狭长的沙滩。但几小时之 后,其变化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其实涨潮和退潮之间,水位仅差三英尺。海水退到 数英里之外。事实上,有些地方海水退得完全看不见了,极目所至,是一片珊瑚礁 的大平原,一直延伸到远处与地平线相接。 这是去探索珊瑚礁的最佳时刻。所需全部装备只是一双结实牢固的鞋子、一顶 宽边帽和一副脸罩。其中最最重要的是鞋子,因为珊瑚尖利而又脆薄,很容易划开 脚上的皮肤,伤口往往会感染,要好几个星期才能痊愈。 约翰尼第一次去珊瑚礁时,米克做他的向导。因为他从未到过这种地方,所以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十分新奇的——甚至还有点可怕。开始约翰尼小心翼翼的,后来 慢慢习惯了,才稍稍放大胆子。珊瑚礁上面有一些小东西,看上去似乎不会伤人, 但若不小心,则会致人于死地。 两个孩子从小岛西边的沙滩径直向外走去;那儿,露出海面的珊瑚只有半英里 宽。他们先穿过满是碎片的死珊瑚区——无数个世纪以来,暴风雨在这儿留下了破 碎的珊瑚片,使这一区域显得死气沉沉,人迹罕至。实际上,整个小岛就是由这种 碎珊瑚片累积而成的,天长日久,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泥土,继而长出了野草, 最终长出树木。 他俩很快穿过死珊瑚区。约翰尼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分无比奇妙的石化了 的树林。色彩斑斓的石头树枝,伸手可摘;巨大的蘑菇,坚硬可踏。这些珊瑚尽管 形似植物,实际却是动物创造的。约翰尼弯腰仔细观察,就看到珊瑚表面上有成千 上万的小孔。每个小孔中是一个单独的珊瑚虫——这是一种像海葵一样的生物。小 孔实际上就是由珊瑚虫的分泌物石灰构成的环形座。珊瑚虫死后,环形座留下来了, 新一代的珊瑚虫再在上面构筑新的环形座。这样,珊瑚逐年成长,绵延不断。约翰 尼眼前看到的一切——那一望无际、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的平坦的高地,都是比手指 甲还小的生物创造出来的。 沿澳洲大陆海岸,这种珊瑚礁绵延数千英里,取名“大堡礁”。这儿的珊瑚礁, 只是整个大堡礁的极小一部分。卡赞教授曾经说,珊瑚礁是地球上动物最宏伟的创 造物。这句话约翰尼现在总算有体会了。 不久,约翰尼就发现,除了珊蝴虫外,珊瑚礁上还有其他生物。突然,在离约 翰尼几英尺的前方,冲上一股水流,令人猝不及防。 “那是什么玩意儿?” 看到约翰尼的莫名惊诧,米克哈哈大笑。 “是蛤蜊,”米克简单地回答说。“它听到你走近了才喷水。” 很快,约翰尼就看到了一只正在喷水的蛤蜊。那家伙有一英尺长,垂直嵌在珊 蝴里,上面只露出张开的嘴唇。蛤蜊的身子有一半露在壳的外面,犹如一块彩色的 丝绒,上面缀满绿宝石和蓝宝石。米克在它身旁的岩石上蹬了蹬脚,它立即惊恐万 状,把身子缩了进去,关闭了外壳——它向上喷出的水柱差点射到约翰尼的脸上。 “这不过是个小家伙,”米克轻蔑他说。“在深水下你才能看到那些大家伙— —它们可长到四五英尺长。我爷爷说,他在库克敦的采珠船上工作时,曾见到过有 12英尺长的蛤蜊。但大家都知道爷爷喜欢说大话,所以我不相信他的话。” 约翰尼也很难相信有五英尺长的蛤蜊。但后来他发现,这一次米克说的倒是实 话。珊瑚礁上,什么新鲜事儿都会有。 他俩又往前走了几百码,一路上受惊的蛤蜊不时地向上喷射着水柱。最后他们 终于来到了一个岩石围成的小水池边上。池水清澈见底,只见鱼儿在池底游弋,犹 如在空中飞翔。 这些鱼儿,色彩缤纷,身上有条状的、圆圈的或圆点的各种花纹,好像哪个疯 狂的画家把各种颜色胡乱倒在调色板上,即使色彩最漂亮的蝴蝶,也比不上这些在 珊瑚丛中穿梭游动的色彩斑斓的鱼儿。 在水池内还有不少其他生物。米克用手指给约翰尼看两条很长的触须从一个小 小的岩洞中伸出来,并不断地晃来晃去,好像在探索洞外的世界。 “这是彩色螯虾,”米克说。“回来时我们把它们抓起来。这种螯虾肉非常好 吃——用火一烤,再涂上黄油,味道美极了!” 不到5分钟,米克就告诉约翰尼20多种生物:有花黑斑纹的贝壳类;有伸出五条 手臂的星鱼,它缓缓地沿着池底爬行,寻觅猎物;螃蟹躲藏在硬壳内;还有一个家 伙,像个大刺蛾,当米克用脚踩上去时,它喷出一股紫色的墨水。 约翰尼第一次看到章鱼。这是条幼章鱼,只几英尺长,在阴影中探头缩脑,行 动诡秘。只有像米克这样的老手才能发现它。米克故意吓它一下,它就逃到明亮处, 以十分优美的姿势从珊瑚上方游过,同时,原来的灰色,变成了鲜艳的粉红色。使 约翰尼感到惊讶的是,这小家伙十分漂亮。当然,他如果碰到个大章鱼的话,肯定 会改变看法的。 他可以在小池边玩上一整天,但米克却急干赶路。他俩就继续向远处的大海走 去。他们在珊瑚丛中曲折穿行,以免踏破那些易碎的珊瑚。 有一次,米克停下来拾起一只有斑点的贝壳,它像个松果球。“看看这个,” 他把贝壳举到约翰尼面前说。 有一个黑色的尖尖的钧子,形如镰刀,从壳的一端向约翰尼刺来。因为握在米 克手里,当然刺不到约翰尼。 “这是有毒的。”米克说。“给它刺伤就会得病,弄不好还会丧命!” 米克把贝壳放口岩石上。约翰尼看了看它,不禁沉思起来——这么小的东西, 看上去又那么漂亮,竟然能使人丧命!他当然不会马上忘记米克给他上的这一课。 同时,他也得知,在珊瑚礁上探险,只要你遵循两条属于常识范围内的原则, 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一、脚踏下去之前先要仔细观察;二、别碰任何你不熟悉的 东西或生物。 他们终于走到了珊瑚礁的尽头,凝视着缓缓起伏的大海。潮水继续在向外退去, 水正从珊瑚丛中流出来,注入岩石孔中;有一些大而深的水池,与大海相通;水中 游来游去的鱼比刚才约翰尼看到的要大得多了。 “来吧,”米克边说边戴好了面罩,接着他就纵身跃入水池,池中几乎没有掀 起多少水花。他也不回头看看约翰尼是否跟着跳了下来。 约翰尼略微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不能做胆小鬼,也从珊瑚上跃入水中。当水 淹没了他的脸罩时,他就不再害怕了。现在,他看水下的世界,比在池边看到的更 为美丽。他自己也像条鱼,在一个巨大的水族馆中游弋,通过面罩上的窗孔,水下 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跟在米克后面,沿着池壁,在珊瑚峭壁中慢慢向外游去,逐渐接近大海。开 始,池水仅两三英尺深,然后,池底突然垂直下降,深不可测。约翰尼一下子到了 水深达20英尺的地方。他发现已游出了珊瑚礁,正向大海方向游去。 他一时不禁有些害怕起来。他停下来,看了看在水下已呆了多少时间,又回头 看看离珊瑚礁已有多远。然后又向前看了看,向下看了看。 他无法估算看下去有多深——大概至少有百来英尺深吧。这是一个又长又深的 斜坡,与他刚刚离开的水清见底、色彩艳丽的水池相比完全是一个不同的世界。他 看到了一个蓝色的、幽暗的神秘世界。在深水处,一些大动物在游来游去,样子庄 重而又优美。 “那是些什么东西?”他低声问自己的同伴。 “是石斑鱼。”米克说。“注意。”接着,米克潜入水下,迅捷如离弦之箭, 优美如游弋之鱼,令约翰尼不胜惊讶。 米克逐渐接近那些游动的庞然大物,而他自己变得越来越小了。它停止下潜, 游动在石斑鱼的上方。此时他大约已下潜50英尺了。他想伸手去碰一下那条大鱼, 但那鱼尾巴一甩逃开了。 米克似乎不急于回上边来。但约翰尼在这整个过程中已回到水面上呼吸了十余 次。最后,米克终于慢慢向上游来,还向石斑鱼挥手告别。约翰尼这才算放下心来。 “那些鱼有多大?”米克把头伸出水面,吸了几口气之后,约翰尼问。 “噢,只有80至100英磅重。在北面,那边的石斑鱼才大呢。在凯恩斯湾外,我 爷爷钓到过一条800磅重的石斑鱼呢!” “你当然不相信他的话,是吗?”约翰尼笑着问。 “不,这一次我相信了。”米克也笑着说。“他给我看了照片!” 在他们往回向珊瑚礁游去时,约翰尼又一次看了看深蓝色的水下世界。那儿有 珊瑚石,有珊瑚构成的平台,有那些游来游去的大鱼。这个奇异的世界犹如在另一 个星球上,然而,这恰恰是在他所生活的行星——地球上!对约翰尼来说,这完全 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他感到又好奇,又害怕。 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驱散害怕情绪,唯一的办法是,将来有一天,他一定要 跟米克一起沿着峭壁潜下去,探索那神秘莫测的蓝色世界。 11 约翰尼第一次夜游珊瑚礁的经历,使他终身难忘。潮水已退,天上无月,但天 空万里无云,星光灿烂。这时,米克和约翰尼从海滩出发,手里拿着防水电筒、鱼 叉、脸罩、手套和袋袋——袋袋是用来装抓住的螫虾的。珊瑚礁中的许多生物只有 到夜间才出来活动。米克想拾一些珍贵而美丽的贝类生物——这些贝类白天从来不 出来活动。他把这些贝壳卖给澳洲大陆上的收藏者,赚了不少钱——这实际上是非 法交易,因为,这个岛上的动物受昆士兰渔业法案的保护。 他俩嘎吱作响走过露出水面的珊瑚礁,他们手电筒射出的光圈照在前方——与 黑暗中广宽无垠的珊瑚礁相比,这光圈显得十分渺小。夜色浓重,才走了100多码就 看不见海岛了。幸运的是,无线电天线杆上的红色信号灯,成了他们辨别方向的标 志,否则,他们一定会迷路的。他们也不可能依靠星星辨别方向,因为在他们走到 珊瑚礁边缘和回岛的过程中,天上的星星早就改变了位置,运行了相当大一段距离 了。 不过,约翰尼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在易碎的珊瑚间拾路而行,因而也没有时间抬 头看看天上的星星。但有一次他抬头一看,一种奇怪的现象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形如金字塔的巨大光团从西方地平线上出现,直向他们头顶上飞来。光团 不亮,但十分清晰,有人会以为是远方城市的灯光。但在西边100英里之内根本就没 有城市——有的只是茫茫大海。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约翰尼终于忍不住问。在他仰望天空之际,米克已走 到前面去了;他一时弄不清楚是什么使他的同伴显得如此惊讶。 “噢,”他说,“只要夜空晴朗,没有月亮,每天晚上你都能看到。我想,这 是在外空间运行的什么东西。你在自己家乡看得到吗?” “这我没有注意过。可是,我们那儿,夜晚不可能这么晴朗。” 这时,两个孩子都停下来,关灭电筒,凝视着夜空奇景——很少有人能领略这 一奇异的大自然景象,因为城市的灯光和烟雾,使夜空中的光亮变得暗淡微弱了。 这种现象叫“黄道光”,一般在日出前或日落后出现。在世界上大部分地方,看起 来光线微弱甚至根本看不见,因此很少有人注意到它。但天文学家长期来对黄道光 的来源曾困惑不解,直到不久前才解开这一谜团——后来这道光线是由聚集在太阳 周围的尘埃组成的晕。 不久,米克就抓到了第一只螫虾。当时,那家伙正在一个浅水池底爬行。米克 用电筒光一照,它在亮光中竟举足无措,乖乖地被米克抓起来放进袋里。袋里的同 伙很快就多起来。约翰尼觉得,这种捕捉螯虾的方法未免有点缺德,但后来吃起来 感到味道不错,也就不再为螯虾抱怨叫屈了。 在珊瑚礁上还有不少人在抓鱼捕蟹,电筒光柱纵横闪烁,亮光下成千上万的小 蟹在爬行。这些小蟹一感觉到米克和约翰尼走近,立即匆匆爬开,但也有的竟然停 下来,舞动蟹钳,向来者作威胁挑战状。约翰尼不知道这些小家伙到底是勇敢呢, 以愚蠢而如此自不量力,耀武扬威。 有一种腹足动物,贝壳花纹美丽,光滑明亮,叫宝贝,此外还有一种叫鸡心螺, 都在珊瑚上到处爬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行动缓慢的软体动物,还是珊瑚上 一些比它们更小的动物的死敌。约翰尼脚下的世界尽管奇妙可爱,却是个生存竞争, 弱肉强食的战场。每时每刻,在他的周围都发生着争斗、埋伏、暗杀和谋杀,真可 谓是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这时,他俩快到珊瑚礁的外沿,正在浅水中跋涉前行。水中充满了磷光,一步 踩下去,磷光四迸,好像踏碎了水中的星星。即使他们站在水中,稍稍一动也会使 水面上溅起点点星光。但若用电筒光一照,则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发出这种磷光 生物是透明的,且小得连肉眼都看不见。 越往前走,水就越深了。在黑暗中,约翰尼听到前方海浪冲击礁石发出的雷鸣 般的轰响。他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脚步。尽管白天他游玩过这个地区不下十余次了, 但晚上在狭长的电筒光柱的照射下,这儿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知道随时 都可能掉进深水潭中去。 即使有了思想准备,但当约翰尼发现自己脚下的珊瑚突然消失而站在一个深水 潭的边沿时,还是吃惊不小。水潭幽暗神秘,尽管潭水清澈,但电筒光照在潭中很 快在水下消失。 “这儿肯定可以抓到螯虾。”米克说完,立即跳下水去,让约翰尼一个人留在 岸上。这么离陆地有半英里,四周的珊瑚礁笼罩在浓重的夜色中。 当然,约翰尼不一定要跟米克一样跳下去;只要他高兴,他可以在岸上等米克。 这个深水潭看上去挺可怕的,而且很容易联想到童话中各种妖怪藏身的那种水潭。 当然,约翰尼知道,这种想法是可笑的,也许他白天在这个深水潭中早已潜游 过,并熟悉潭中的各种生物。事实是,不是他怕那些小生物,而是那些小生物怕他。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手电筒。他把电筒浸入水中,再打亮电筒,确认一切正常。 然后他戴上脸罩,深呼吸了几下,就跳入潭中去追赶米克了。 在水下,电筒光显得很强,但只能照见长长狭狭的一条珊瑚和沙子,光柱外是 一片黑暗。这是约翰尼第一次夜间潜游,开始不禁有点害怕。黑暗中一切都显得那 么神秘、那么可怕,使人不由得不时回头看看有什么东西跟踪上来。 几分钟后,约翰尼渐渐恢复了镇静。几码前面,米克的电筒光在一明一灭,他 感到自己并非孤单一人在水下。他开始探洞觅宝,自得其乐。受惊的鱼儿在他面前 乱窜。一次,他看到一条花纹漂亮的海鳝,它从岩洞中突然探出身子向他猛咬一口, 并在水中扭动它那蛇一样的身子。海鳝牙齿虽然尖利,但咬了并不碍事。约翰尼知 道,不去打扰海鳝的话,它绝不会主动进攻——约翰尼第一次夜间潜游,可不想多 惹麻烦。 潭里不仅有各种各样陌生的生物,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每次米克的鱼叉 碰到岩石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听起来要比在陆地上响得多,约翰尼也听得到几码 外海浪冲击珊瑚礁边沿的声音——这种声音,有时他可以从水中感觉到。 突然,他听到一种新的声响,就像小冰雹打在地面上的劈啪声;声音不大却十 分清晰,而且好像近在身边。与此同时,他发现了电筒照射出来的光芒好像笼罩上 了一阵雾气。 原来,成千上万小如沙拉的小生物被灯光吸引过来,向电筒的镜片撞击,就像 飞蛾扑火一样。不久,就把电筒光完全遮在了。那些没有挤入光圈的小生物,撞在 约翰尼身上,弄得他痒痒的。它们游得很快,看不清是什么样子。不过,约翰尼感 到,这些生物小如米粒,形状像虾。所谓“虾米”,是否就是这类小生物呢? 但这些生物要比海洋中的浮游生物要大,而且也更活跃。众所周知,浮游生物 是大海中大部分鱼类的主要食物。约翰尼不得不关掉电筒。不久,那些小生物四散 而去,那种奇怪的劈啪声听不到了,也感觉不到了。在约翰尼等着那些“雾气”消 散时,他想,电筒光会不会把鲨鱼这样危险的生物吸引过来呢?要是在白天,他也 不怕,可现在是夜晚,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米克浮上水面,爬上岸去,约翰尼总算松了一口气,也赶紧跟着往上爬。但这 次夜间潜游的经历对他来说是十分宝贵的,使他看到了千姿百态的大海的又一神奇 的侧面。夜晚改变了天空的景色,也改变了水下的世界。要是人们只在白天探索大 海的话,那他们绝不会真正了解大海! 事实上,大海只有极小一部分才有白天,大部分处于永恒的黑暗之中。阳光只 能照入海下数百英尺,再往下光线就全被大海吸收了。大海深处没有任何光线—— 只有一些可怕的生物发出幽冷的磷光,这些可怕的生物生活在没有阳光、没有春夏 秋冬的世界里。 “你抓到了些什么?”大家都爬上岸后,约翰尼问米克。 “六只螯虾,两只雪斑宝贝,三只蜘蛛贝,还有一只涡螺,这我也第一次见到。 收获不小。不过,有一只大螯虾,我没抓到。我看到它的触须,可刚游过去它就把 身子缩回洞里了。” 他们开始往回走,天线上的那盏红灯成了他们辨别方向的灯塔。在夜色中,那 灯光似乎有数英里之遥,而且,约翰尼发现,在他们涉过水的路上,水比来时深多 了。对此,约翰尼也有点担心。如果潮水赶上他们的活,这儿离岸还这么远,那就 不是什么好玩的了。 结果一切顺利,米克对这次夜探珊瑚礁作了周密的计划。而且,米克也想借此 考验一下他的新朋友。应该说,约翰尼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试。 有的人永远也不放在夜间潜游,他们的神经就是受不了。除了椭圆形的电筒光 柱,四周一片漆黑,他们就会感到黑暗中有各种莫可名状的可怕的动物乃至妖怪在 等待他们。约翰尼一定和所有第一次作夜间潜游的人一样害怕过,但他终于克服了 自己的恐惧心理。 不久,他就可离开这些安全的、与大海隔绝的水潭到珊瑚礁外的广阔的大海中 去邀游——在那儿,大海一望无际,无遮无拦,大海深处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一切 都将无法预料。 12 两星期之后,岛上的人看到教授开始把计划付诸实施了。但在此期间,众说纷 坛,莫衷一是。因为当海豚要求人类援助的消息透露出去之后,人人都想对此发表 高见。 当然,研究站的科学家们是同情海豚的,这是可以预料的。基思博士下面几句 话,实际上概括了站里科学家的观点。他说:“即使证明虎鲸比海豚具有更高的智 慧,我也站在海豚一边。他们是善良的人。我们交朋友,总不应该仅仅看他是否聪 明吧。”约翰尼听到他的这番高论,心里暗暗吃惊。约翰尼不喜欢基思博士对自己 总是以保护人自居。他感到博士感情冷漠,缺少人情味。但他也一定有一些优良的 品质,所以卡赞教授才会让他当助手。至于教授的一言一行,约翰尼至今还找不出 一点暇疵可以指责。 那些渔民则感到矛盾。他们也喜欢海豚,但也知道它们是渔民们在海上的竞争 对手。希尔施博士提出的论点,对他们来说更是有亲身的体会。有时,海豚撕破渔 民的网,偷走他们捕到的鱼。因此,他们有些话使卡赞教授很不高兴。如果虎鲸能 控制海豚的繁殖,对渔民来说当然是件大好事。 约翰尼以极大的兴趣,听着人们议论纷纷。但他自己的主意早就定了,不管事 实如何,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如果有人救了你的命,这就使你永远站在他一 边,任其他人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你的立场。 这时,约翰尼的潜游技术已相当不错了。当然,他自己也知道,他永远不可能 赶上米克。现在,他已熟练地掌握了使用脚蹼、脸罩和水下呼吸管进行潜游的技巧, 并可以在水下呆相当长一段时间——这在几周前,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野外的空 气清新,他人也长得高大强壮了。不仅如此,潜游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他 也能在水下优闲自得地活动,一口气可呆在水下好长时间。这跟他初学时的情景是 不可同日而语了。现在,只要他高兴,在水下呆上整整一分钟也不感到怎么费力。 当然,潜游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游戏而已,何况,这种技巧本身也值得一学。但 一天下午,卡赞教授把他叫去后,他才意识到,他的这种爱好竟然还能派上大用场。 教授看上去很疲惫,但兴致很高。这说明,尽管他夜以继日地不断工作,但工 作进展顺利。“约翰尼,”他说,“我交给你一件工作,相信你会喜欢的。先看看 这个。” 教授把桌子上一个东西往约翰尼身边推过去。约翰尼一看,发现这装置像个做 加法的机械。上面有25个按钮,每排5个,共5排。这是一个仅三英寸大小的方盒子, 盒子底像是海绵或橡皮做的,上面还有带子和扣子。显然,这是用来戴在手臂上的, 看上去颇像一只大手表。 有些按钮上是空白的,但大部分按钮上都用大写字母刻上一个词。他把这些按 扭看了一遍,就了解这个装置的用途了。 按钮上分别刻着下面这些词,不,是,上,下,朋友,右,左,快,慢,停, 去,跟我来,来,危险和救命!在盒面上,这些按钮位置安排得相当合乎逻辑。例 如,“上”在顶上一排,“下”在底下一排。“左”在左边,“右”在右边。“不” 和“是”,“停”和“走”各遥遥相对,这样使用时就不致按错按钮。 “在这个装置里有许多电子元件,”教授解释说,“里面的电池可用50小时。 你按一个按钮时,你只能听到轻轻的嗡嗡声,其他什么也听不到。但海豚会听到按 钮上标志的话,当然是海豚的语言——至少,我们希望他们能听懂。我们想要了解 的是,他们听懂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 “你也许感到奇怪,为什么有些按钮没有标上词,这些按钮暂时空在那里,等 我们发现需要增加什么词之后再补充进去。现在,我要你使用这个装置——我们叫 它‘1型通话器’,戴上它在游泳和潜泳中练习使用,一定要用得十分熟练,闭着眼 睛也能按下所要的按钮,使这个装置就像你身上的一个器官一样。练熟后再来找我, 我们就执行下一步计划。” 约翰尼接到任务十分激动。那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睡,坐在自己房间里练习, 并努力记住各个按钮的位置。一吃过早饭,他就去找教授。这位科学家显得很高兴, 但又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拿上脚蹼和脸罩,到水池那边等我。” “我可以把米克一起带去吗?” “当然可以。但叫他不要大声叫嚷,以免妨碍我们的工作。” 米克对通话器很感兴趣,但他想不到教授竟把这任务交给一个新来者而不是交 给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不明白教授为什么要你去做试验。”米克说。 “这道理很简单,”约翰尼沾沾自喜地回答说,“海豚喜欢我。” ” “这样看来,海豚并不像教授说的那么聪明。”米克反驳说。在一般情况下, 孩子之间的这种争论发展到后来就会打起来,但米克和约翰尼不会,米克个子高大, 身强力壮,两个约翰尼也不是他的对手。 无独有偶,与此同时,卡赞教授和基思博士在去水池的路上,也正谈着同一个 话题。他俩手里还提着各种沉重的仪器设备。 “斯普特尼克对约翰尼的行为,”教授说,“是与历史上的记载相符的。野海 豚若与人类交朋友,往往找小孩子为伴。” “约翰尼尽管年纪不小了,但个子长得特别小。”基思博士说。“我想,它们 与小孩子更合得来。大人个子高,而且它们也许认为大人对它们有威胁性。小孩子 的个子与年轻的海豚大小差不多。” “完全正确,”教授说。“在海滨浴场,与游泳的人交朋友的海豚,也许是失 去幼豚的雌海豚,所以小孩子正是最合适的交友对象。” “噢,我们的海豚该来了,”基思博士说。“看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 “可你看看米克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恐怕伤了他的感情。但斯普特尼克怕 他,这一点也是确定无疑的。有一次,我让他在池里游泳,连苏西也显得很不高兴。 你可以让他帮助你做点事,叫他帮助搬搬这些摄影器材也行。” 一会儿,两个孩子就赶了上来。卡赞教授对他俩一一作了吩咐。“到了池边, 要求大家肃静,”他说。“即使谈一句话也会妨碍实验的进行。基思博士和米克在 池东边背太阳处架设摄影机。我到他的西边。你,约翰尼,下水游到池中间。我想, 苏西和斯普特尼克会跟上来的。但不管他们跟不跟你,我不叫你去别处,就呆在那 池中间。都懂了吗?” “懂了,先生,”约翰尼回答。他为自己深感骄做。 教授手里拿着一堆白色的大卡片,卡片上写的词与通话器按钮上的词是一致的。 “我把这些卡片轮流举起来,”教授说。“你就按卡片上的词按下相应的按钮。 注意,不得有任何差错。如果我同时举起两张卡片,你就先按上面一张卡片上的词, 接着马上按下面一涨。清楚了吗?” 约翰尼点了点头。 “最后,我要作一次戏剧性的实验。我们先打出‘危险’信号,然后再打出 ‘救命’信号。两个信号之间应相隔几秒钟。当你打出‘救命’信号后,你要拼命 拍水,装作好像要沉下去的样子,并真的慢慢向下沉。现在,把我说的话给我重复 一遍。” 约翰尼重复完毕时,他们已走到了铁丝网边。大家立即停止了谈话。但这时却 响起了劈劈啪啪的溅水声。原来,苏西和斯普特尼克在热烈欢迎他们的到来。 卡赞教授给苏西吃海豚巧克力,但斯普特尼克像往常一样不为所动。这时,约 翰尼悄悄下水,向池中间游去。 两条海豚立即跟了上去,但保持了大约20英尺的距离。约翰尼在水下回头一看, 只见海豚轻划尾片,光滑的身子一曲一弯上下起伏,在水下悠悠游来,动作之优美 令人叹为观止。 约翰尼游到池中央,一边看着海豚,一边看着站在岸上的教授。等待他举起卡 片。教授举起的第一张卡片是“朋友”。 海豚显然听懂了,他们变得异常激动。连约翰尼也听到了通话器发出的清晰的 嗡嗡声。当然,他知道,他只能听到低频声,那些超声波他是听不到的,而正是超 声波传达了海豚的绝大部分信息。 “朋友”的卡片一上一下,约翰尼随之不断地按动按钮。使约翰尼感到欣慰的 是,两条海豚开始向他游来。它们在离他5英尺处停下,用那聪明的黑眼睛看着约翰 尼。约翰尼感到,它们似乎理解了这次实验的目的,并正在等待下一个信号。 教授举起了“左”字,其结果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苏西立即往自己的左边游去, 而斯普特尼克却往自己的右边游去。教授用14种语言大骂自己是“白痴”——他能 流利他讲14种语言。这时他意识到,如果下达什么命令,不能有丝毫含糊。斯普特 尼克听到“左”的信号,以为是向约翰尼左边游;而苏西的自我意识较强,就以为 是向自己的左边游去。 下一个词就不会产生歧义了——“下”。两条海豚尾巴一甩,一直潜到池底。 它们耐心地呆在底下,直到约翰尼发出“上”的信号才游上来。约翰尼感到奇怪的 是,如果他不发出“上”的信号,它们会在池底呆多久。 海豚们显然很喜欢这一新的游戏。海豚是最喜欢玩耍的动物,即使没有其它生 物与它们玩,它们自己也会想出种种花招玩耍。苏西和斯普特尼克也许也已意识到, 它们现在正做的,不光是游戏,而且这是与人类建立伙伴关系的开始,这种伙伴关 系将对双方都大有稗益。 接着教授同时出示了两张卡片——“快去”。约翰尼先后按了两个按钮。第二 个按钮一按下去,嗡嗡声还未完全消失,苏西和斯普特尼克像箭一样游出去。在它 们飞速潜游时,听从了“左”、“右”的命令(这次显然是指他们自己的“左边” 或“右边”),然后又“慢”下来,最后就“停”下来。 教授显得兴高采烈,连轻易不露感情的基思博士也一边拍鬼影,一边满面笑容; 米克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在池边像他部落的祖先那样狂舞起来。但当教授举起 “危险”的卡片时,大家立即严肃起来。 约翰尼按下了“危险”按钮,心里在想,这一下苏西和斯普特尼克会怎么反应 呢? 它们对着约翰尼大笑,因为它们知道,它们是玩游戏,它们是不会受骗上当的。 事实上,海豚的反应要比人类灵敏得多,它俩又熟悉池内的每一个地方。要是真有 什么危险的话,他们肯定比人类迟钝的感觉先发现。 接着,卡赞教授出示了“无危险”的卡片。这一下他犯了一个小小的技术性错 误。 约翰尼刚按下按钮,两条海豚像发疯似地沿着池边狂游起来,还不时地跃出水 面6英尺之高,好像受到惊吓似的。它们飞速向约翰尼猛冲,并好像要冲到他身上似 的。约翰尼不禁怕它们会意外撞伤他。它们就这样发疯似地猛冲猛撞了好几分钟。 然后,苏西从水中探出头来,向教授发出了粗鲁的哼哼声。这时,在场的人才知道, 海豚们因教授犯了错误而大大被逗乐了。 还有一个信号需要试验的是“救命”。不知它们会当作开玩笑呢,还是会认真 对待。教授挥动“救命”的卡片,约翰尼按下了“救命”的按钮,并开始拍水。 两条海豚迅如流星在水下向约翰尼游来。约翰尼感到被轻轻一抬。推向水面。 即使他想往下沉,也没有办法。两条海豚举着他,让他的头露出水面。当有海豚受 伤时,其它海豚也这样抬着它在水面上游。海豚们知道,不管这“救命”的信号是 真是假,它们可不敢贸然行事。 教授挥手让约翰尼上岸,约翰尼开始向岸边游来。两条海豚玩耍的劲头深深地 感染了约翰尼。他心血来潮,一会儿潜向池底,在水下打圈;一会儿又浮到水面上 仰泳。他甚至学海豚游水的动作,两腿和双脚一并,身子一上一下在水中屈伸。但 其速度仅及海豚的1/10。 苏西和斯普特尼克一直跟他游到池边,有时还轻轻和他擦身而过表示亲呢。对 苏西和斯普特尼克来说,约翰尼下次下水根本就不必按“朋友”的按钮了。 约翰尼一爬上岸,卡赞教授就热烈拥抱了他,好像找回了长期失踪的儿子一样。 连基思博士也想用那骨瘦如柴的手臂拥抱他,这使约翰尼颇为尬尴,他灵活地向旁 边一闪,避开了博士的亲呢动作。他们一离开水池,两位科学家就像放学回家的学 生一样,兴奋地交谈起来。 “真太捧了,简直难以令人置信!”基思博士说。“是啊,它们的反应往往比 我们要快。” “是的,这我也注意到了。”卡赞教授回答说。“不知道它们是否比我们更聪 明。但它们的反应显然比我们人类要快!” “我下次也可以用这小玩意儿吗,教授?”米克问,他的情绪显然有点儿忧伤。 “当然可以。”卡赞教授立即答应说。“现在,我们已知道,它们愿意与约翰 尼合作,我们还得知道,它们是否愿意和其他人合作。我想,经过训练的海豚,可 以为海洋研究开辟新的领域——譬如说,打捞业——啊,可以做成百上千种不同的 工作。”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充满热情他说:“我刚想到有两个词可加进通话器中。 我们必须马上加进去。” “哪两个词?”基思博士问。 “‘请’和‘谢谢’,”教授回答说。 13 100多年来,海豚岛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本来,约翰尼上岛后不久就会听到 这一传说,可实际上是约翰尼自己亲自发现了这个神秘的历史故事。 岛上的森林覆盖了全岛1/3的地区。那天,约翰尼走上穿越森林的一条捷径。 虽说是捷径,路也不凸。他一离开小路,就很快迷失了方向。四周是浓密的露兜树 和各种热带乔木、灌木和藤本植物。脚下是松软的沙土,加之短尾鹱在沙土上挖得 到处都是窟窿,约翰尼在泥深及膝的沙土中踉跄前进。 其实,他离开住地和朋友们仅几百英尺,但却在林中迷了路,这种感觉令人奇 怪。因为,一方面,他感到似乎身处大森林深,远离文明世界数千英里之遥,一种 孤寂神秘的气氛在周围弥漫,各种野兽就可能隐伏在四周;同时,他也意识到,这 儿的野兽都没有什么危险,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向任何方向前进,5分钟之内就可走 出森林。当然,他这次穿越森林是有目的地的。小岛大不,因此他也没有什么可担 心的。 突然,约翰尼发现他盲目闯入的一片林区有点异样。这儿的树比其他地方小, 也没有其他地方密。他环顾四周,才知道,这儿原来一定是块林间空地。但这块林 间空地已长久不用了,所以长满了树木和野草。再过几年,这里就会树大草密,和 周围树林连成一片了。 约翰尼想,在无线电和飞机使大堡礁和文明世界接触之前,谁住在这儿呢?是 罪犯?是海盗?他脑子里闪过各种浪漫的想法,同时,他在树根周围到处乱捅,想 找出点什么遗迹。 不久,他就感到大失所望,怀疑自己只是胡思乱想而已。突然,他发现一块被 烟火熏黑的石头,一半被树叶和泥土覆盖着。他想,这儿一定是烤火的地方,就加 倍用力挖掘起来。不多一会儿,他就找到了几块锈铁片,一只没有柄的茶缸和一只 断匙。 他没有再找到其他东西。这些发现算不上有什么价值,当然也不会使约翰尼欣 喜若狂。但这足以证明,很久很久以前,文明社会的人就到过这儿,而不是原始野 蛮人。海豚岛远离大陆,谁会到这儿来野餐呢?来者必定有其目的。 约翰尼拾起断匙作为纪念,就离开了林间空地。5分钟之后,他又回到了海滩边。 他去找米克。他发现米克正在教室里上数学课。电视屏幕上显示出米克正在做第二 级第三盘磁带上的练习。米克一做完练习,就关掉教学机。约翰尼给他看了断匙, 并告诉他发现断匙的地点。 出乎约翰尼意料之外的是,米克显得很不自在。 “但愿你没有拾起这把断匙。你最好还是把它放回原处吧!” “为什么?”约翰尼问,感到不胜惊诧。 米克显得很尬尴。他用大光脚来回摩擦着光滑的塑料地板,没有直接回答约翰 尼的问题。 “当然,”他说,“我并不真的相信有鬼,但我一个人晚上是绝不会到那儿去 的。” 约翰尼感到有点恼火,但他知道他只能让米克用自己的方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 讲清楚。米克开始把约翰尼带到通讯中心,给布里斯班博物馆挂了电话,并与昆士 兰历史分馆的助理馆长讲了几句话。 几秒钟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这是一只小铁箱,也可能是小水 箱,4英尺见方,2英尺深,放在一个玻璃柜内。旁边还放着2只粗糙的桨。 “你看那是什么东西?”米克问。 “我看像只水箱,”约翰尼说。 “对,”米克说,“但也是一只船。130年前,这只船从这个小岛出发——里面 乘了三个人。” “三个人!——这么小的东西里乘三个人?” “是的,其中一个是婴孩。两个大人,一个是英国妇女,名叫玛丽·沃森,还 有一个是她的中国厨师。他的名字我忘了——好像叫“阿”什么的。 米克开始叙述这个神奇的故事,它把约翰尼带到了一个遥远的年代。然而,那 也仅仅是1881年——离现在还不到一个半世纪。那时,已有了电话和蒸汽机;艾伯 特、爱因斯坦也已诞生。但在大堡礁,食人部落还驾着独木舟穿梭游弋。 尽管如此,年轻的英国军官沃森在海豚岛上建起了自己的家。他是采集海参做 买卖的;这种生物,模样丑陋,在珊瑚池里懒洋洋地到处爬。中国人把海参视为珍 品,并认为有药用价值。他们高价收购干海参。 小岛周围的海参很快被采集光了,年轻的军官只能离家到远处去采集。有时, 他坐上小船,一去就是几星期,由妻子照料家。他家中还有一个新生的婴孩和两个 中国佣人。 丈夫离开小岛后,原始部落的野蛮人上岛了。他们杀死了一个中国人,又把另 一个中国人打成重伤。最后,玛丽·沃森用来复枪和左轮枪赶走了野蛮人。她知道, 他们必然会回来的——而她丈夫的船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情况异常危急,但玛丽·沃森是个勇敢而又足智多谋的女人。她决定逃离海豚 岛,那只小铁箱是用来煮海参的。她把婴孩、中国人和自己安置在水箱里,希望能 被定期经过大堡礁的航船发现。 她在水箱中装上食物和水,划离了小岛。中国人伤势很重,帮不了她多少忙, 婴孩才四个月,不时需要照料。唯一幸运的是,大海平静如镜;要不,划不了10分 钟水箱就会翻身沉没的。 第二天,他们上了附近的一个珊瑚岛,在上面呆了两天,希望能看到船只通过。 但一艘船也没看到。他们只得重新上路,最后到达了离海豚岛约42英里远的一个小 岛。 在这个小岛上,他们发现有一艘蒸汽机船从旁边经过。玛丽·沃森拼命挥动头 巾,但船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这时,淡水已喝光了,岛上又没有淡水。他们在岛上又勉强维持了4天,希望老 天下雨,或有船只经过。可是雨没有下、,船也没有来,他们终于慢慢渴死了。 三个月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一艘驶经小岛的汽船派人上岸寻找食物。结果, 食物没有找到,却发现了那个中国厨师的尸体和藏在灌木丛中铁箱。玛丽·沃森蛤 缩在铁箱里,怀里抱着婴孩。她身旁放着一本航海日志,共八天,一直记到她生命 最后一息。 “我在博物馆里看到过这本航海日志,”米克神情庄重他说。“共有十几张纸, 是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大部分字迹还看得清。最后一句话我永远也忘不了。这句 话是这样写的:“没有水——快渴死了。” 两个孩子好久好久没说一句话。然后,约翰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断匙。出于对 玛丽·沃森这个勇敢的鬼魂的尊敬,他一定得把断匙放回原处,尽管这样做是愚蠢 的。现在,他完全可以理解米克和岛上的人对玛丽·沃森的深情怀念。他不知道, 在月光朦胧的夜晚,岛上的人有多少次看到过玛丽·沃森划着水箱出海…… 这时另一个思想困扰着他,他转向米克,不知如何发问才好。但米克未等他开 口,自己回答了约翰尼头脑中想到的问题。 “这件事一直使我感到很难过,”他说。“尽管这是好久好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我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我祖父的祖父和其他人一起吃了中国人。” 14 现在,约翰尼和米克每天都去和两条海豚一起游泳。一方面他们想法弄清楚海 豚到底有多聪明;另一方面,尽量与海豚搞熟,以取得他们的合作。现在它们也能 容忍米克和它们在一起了;米克使用通话器他们也能服从。但两条海豚对米克仍然 不太友好。有时,它们甚至会吓吓他——它们突然向他冲来,龇牙咧嘴,在快要撞 到他时,又猛然从旁边一滑而过。对约翰尼,它们从不吓他,而是轻轻咬他的脚蹼 或擦擦他的身子,希望他能呵它们的痒,或抚摸它们光滑的身子。 苏西和斯普特尼克的偏见使米克大为沮丧,他不明白为什么它俩喜欢“小个子 白脸皮”的约翰尼——这是米克对他白种小伙伴的印象。像人一样,海豚也有其性 格,它们的好恶也不一定有多少理由。后来,米克的机遇来了,但来的方式出乎任 何人的意料之外。 两个孩子尽管有时候也吵吵闹闹,但两人友谊日增,形影不离。事实上,米克 是约翰尼第一位真正的朋友。其实这道理十分简单,尽管约翰尼自己也难以说清楚。 约翰尼幼年父母双亡后,就不大愿意流露自己的真情。现在,他己与过去彻底决裂, 过去的经历不再对他能产生多大的影响了。 而且,米克这孩子人人都钦佩。像岛上其他居民一样,他身强力壮——这是他 们的部族在与大海世世代代的斗争中练成的好体格。他机警聪明,见多识广——都 是那些约翰尼闻所未闻的事情。至于他的缺点则无足轻重——他鲁莽,好说大话, 还经常捉弄别人——有时这种做法给他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他自己充当了约翰尼的保护人,像一个大个子保护一个小个子朋友似的,充满 手足之情。这个岛上的孩子,待人热情亲切。他有四个兄弟,三个姊妹,几十个叔 叔伯伯、婶婶阿姨。看到这位离家出走的孤儿,来到世界的另一方,他能理解他的 小伙伴所感受的寂寞。 约翰尼自从掌握了潜游的基本技巧后,一直缠着米克,要他带自己到珊瑚礁外 的大海中潜游,以便在深水与大鱼之间考验一下自己新学到的技术。但米克却并不 着急。在一些小事情上,米克往往操之过急,但在大事情上,他却显得十分耐心。 他懂得,在小水池或珊瑚礁附近潜游,与到大海深处去探索,完全是两码事。浩瀚 的大海潜伏着无数的危机,急流和风暴随时都可能发生、鲨鱼会突然袭击——即使 对经验最丰富的潜游者来说,大海也充满了危险。 约翰尼终于意外地获得了探索大海的机会,这要归功于苏西和斯普特尼克。卡 赞教授决定,把苏西和斯普特尼克放回大海,让其自己谋生。他驯养海豚从不超过 一年,他认为这样做对它们未免太残酷了。因为海豚也是社会动物,它们需要和同 类交往。他放回大海的海豚大都不愿远离小岛,它们生活在小岛附近的海域,而且 可以通过水下扩音器随时把它们唤回来。他相信,苏西和斯普特尼克也不例外。 然而,它俩不愿离去。水池的闸门打开后,他俩沿着通向大海的水道游了不远 就往回猛游,好像害怕被关在水池门外似的。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米克不满他说。“它们习惯了我们喂它们吃,就变 得懒惰起来,不想自己抓鱼吃了。” 米克的话可能有些道理,但情况并非完全如此。当卡赞教授让约翰尼下水向外 游时,他连通话器也没有使用,两条海豚就跟着他游到海里去了。 此后,池里没有海豚了,约翰尼和米克也不再去池里游泳了。这时卡赞教授又 有了新的计划,但他到底想干什么谁也不知道。每天上午,米克和约翰尼第一次课 一结束,就去和两条海豚相会,一直游到珊瑚礁边。他们一般都带上米克的冲浪板, 上面可以放上他们要用的东西,抓到什么鱼也可放上去。 关于这块冲浪板,米克讲了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一次,他坐在这块冲浪 板上,正好一条鼬鲨试图吃掉他用鱼叉抓到的一条80英磅重的稣鱼。当时,他把鱼 吊在冲浪板尾部。“在大堡礁你若想保命,”米克说,“就把抓到的鱼统统丢到海 澳大利亚的鲨鱼是全世界最坏的——每年都要吞掉三四位潜游者。” 知道这一点太重要了。不知道鲨鱼什么时候会吃掉米克的泡沫玻璃钢冲浪板…… 但有苏西和斯普特尼克的保护,就不会受鲨鱼攻击。事实上,他们从未见到过 鲨鱼。由于有苏西和斯普特尼克做伴,他们感到十分安全。这种安全感,很少有深 海潜游者能体会到。有时候,艾纳和佩奇也来做伴。有一次甚至有50多条海豚伴他 俩一起游泳。结果,好事反而变成坏事,由于水里海豚济济,能见度几乎等于零。 但约翰尼不想在通话器上按“去”的按钮,惟恐伤了它们的感情。 在岛周围珊瑚礁的浅水潭里,约翰尼已潜游过无数次了,但在深海里潜游,还 是有点胆颤心惊。有时水清得出奇,人好像漂在空中一样,没有任何依托,往下只 能看见40英尺下面犬牙交错的珊瑚礁,而在他自己和珊瑚礁之间,则是一片空白。 他不得不时时提醒自己是在水里,人是掉不下去的。 在环绕小岛的珊瑚礁边缘,有些地方的珊瑚壁垂直沉底。沿着这种珊瑚壁慢慢 下潜,简直妙不可言。生活在裂缝和壁凹处的各种各样的鱼,色彩斑驳,美不胜收。 它们一受惊吓,就到处乱窜,蔚为奇观。潜游结束后,约翰尼常常去研究所的阅览 室查阅参考书,想了解那些生活在珊瑚礁里的鱼类的名称。可是,这些鱼大部分没 有俗名,有的只是拉丁文的学名。约翰尼根本不知道怎么发这些音。 海里到处是巨大的孤立的岩石,从海底突然升起的尖峰直插水面。这种情景使 约翰尼想到了亚利桑那州西北部科罗拉多河的大峡谷。但是这些岩石和尖峰不是由 于风化造成的,而是逐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它们是无数珊瑚动物的尸体累积而 成的。只有上面一层浅浅的珊瑚还是活的,下面的都变成了石灰石,有好几吨重, 10至20英尺高。有时候,暴风雨或阵雨过后,水下能见度极底,在潜游中突然碰上 这些石头的怪物,令人不寒而栗。 这种珊瑚石中往往有不少岩洞,洞里寄居着各种生物。在不知道洞里到底有些 什么生物之前,最好不要贸然进洞。里面可能有海鳝,老是伸出令人憎恶的头来想 咬人;也可能住着一家鱿鱼,它们友好却十分危险,那突出的脊椎骨,样子像一簇 火鸡的羽毛,尖而有毒。如果是个大岩洞,里面往往有石斑鱼。有些石斑鱼比约翰 尼个子还大。但约翰尼知道,这些鱼再大也没有危险,人一接近它便匆匆逃开了。 在很短的时间里,约翰尼就能认出各种鱼类,并知道到哪儿去找它们。石斑鱼 一般都在自己居住的岩洞附近活动,从不游远。约翰尼很快和其中几条交了朋友。 有一条鱼,下唇还嵌着一条鱼钧,鱼钩上的线还吊在外面。尽管人类给它吃了这么 大的苦头,它对约翰尼依然十分友好,甚至让约翰尼靠近去抚摩它的身子。 石斑鱼、海鳝和鱿鱼是水下的“常住居民”,约翰尼开始熟悉它们、爱上它们 了。但有时从深海处也会游来一些不速之客。这也是珊瑚礁的引人之处,每次下海 潜游,都会有不同的经历,发现新鲜的东西。有些海域即使已潜游过几十次,你自 以为已了如指掌,但每次仍然会有新的发现。 鲨鱼常来珊瑚礁觅食潜游。约翰尼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与鲨鱼遭遇的情景。那 天,他和米克比平时早一小时出海,因为他们想单独潜游,不希望苏西和斯普特尼 克做伴,约翰尼根本没有发现鲨鱼从何处游来,只是它突然出现在前面。鲨鱼那流 线型的身子是灰色的,显得特别光滑,犹如一枚鱼雷。它慢慢地、毫无声息地向约 翰尼游来,姿态优雅,令人惊叹,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优美的鱼类竟然会有什么 危险。当鲨鱼离约翰尼仅20英尺时,他开始寻找米克。当他见到他的朋友已游到自 己的上方,镇静地估计着形势,同时,随时准备发射水下鱼枪。 大部分鲨鱼接近人都是出于好奇心,这条鲨鱼也不例外。它瞪着眼睛,用冷酷 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约翰尼一番——这种眼光与海豚友善机智的眼光截然不同— —然后,在离约翰尼约10米左右处向一边游开了。约翰尼清清楚楚地看到引水鱼在 鲨鱼的鼻尖下游着,而鲫鱼却爬上鲨鱼背——它用吸盘吸附在鲨鱼背上,由鲨鱼带 着它到处潜游——它是海洋中专门“免费搭乘便车”的动物。 潜游者碰到鲨鱼,唯一的办法是保持警惕,不去惹它,希望鲨鱼也不会理睬自 己。如果你直面鲨鱼,它们就会游开。但如果你害怕而想逃跑——如果真有什么笨 蛋在遇到鲨鱼时想逃跑的话,那他也不值得同情,因为他这样做实在太愚蠢了。鲨 鱼可以毫不费力地一小时游30英里,通常是赤身潜游者速度的三倍。 但比鲨鱼更令人害怕的是一群群的稣,它们成群成群地在珊瑚礁边漫游。约翰 尼第一次发现他四周全是银色的海中“长矛”,它们的眼光充满敌意,突出的下颌 似乎随时准备进攻。令约翰尼欣慰的是,此时冲浪板正好浮在他的头顶上。这些稣 并不大,最多也只有3英尺长。但它们成群结队,成千上百,在约翰尼周围形成了一 堵环形的围墙。这些稣作螺旋形游近约翰尼,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这堵墙随之 也越围越紧,使约翰尼连海水都看不见,只见四周净是闪闪发光的银灰色的稣。他 挥舞手臂,大声叫喊,试图赶跑它们,但这对稣毫无影响,它们照样悠然自得地仔 细观察着约翰尼。突然间,它们又一下子消失在蓝色的海水中。 约翰尼浮到海面上,抓住了冲浪板,与扶在冲浪板另一头的米克紧急交谈了一 番。他还常常沉下身子看看这些海洋中的“狼群”有否回来。 “没什么关系,”米克要约翰尼不必担心。“稣是胆小鬼,你打死一个,其他 的就会全跑光的。” 听了米克的话,约翰尼放心了。第二次他再遇到稣时,就相当镇静了。尽管如 此,当这些银灰色的捕猎者游近他时,他总感到挺不自在,它们像来自异星世界的 宇宙舰队。也许,有一天,其中一条稣会冒险前来咬你一口,其它稣就会蜂拥而上…… 探索珊瑚礁的一大难处是:地域太大。大部分地区并不适于潜游,远在地平线 处的区域更是无人敢问津。约翰尼常常希望能探索那些未知的领域,但他必须保存 力量,因为游回来还有根长一段距离。他常帮助米克推着冲浪板游回来,冲浪板上 至少放了100磅抓到的鱼,漫长的游程是十分累人的。约翰尼想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办 法呢?他想到做一个像套马用的挽具套在海豚身上。 米克对约翰尼的想法不抱多少希望,尽管他也认为如果能成功的话,这主意确 实不错。“但这很难,”他说,“海豚的身子是流线型的,且十分光滑,你无法把 挽具固定在它们身上。” “我想可以做一样橡皮颈圈套在海豚鳍肢的前面,橡皮圈要做得大,做得牢, 就可以固定住。我们不要空谈了,立即行动吧——当然,人们可能会笑话我们。” 主意虽定,但难以付诸实施。人人都要刨根问底:他们要海绵橡皮、挽具用的 橡皮带、尼龙绳、各种奇形怪状的塑料板等东西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不得不如实相 告。所以计划一开始执行就无法保密。当约翰尼第一次把做好的挽具套在苏西身上 时,成群的人跑来观看,使约翰尼感到十分尴尬。 他不理会人群中发出的嘲笑和建议,径自把挽具套到苏西身上。苏西对约翰尼 是完全信任的,所以顺从地让约翰尼摆弄。它知道,约翰尼是绝不会伤害它的。它 认为,这是一种新的游戏,它乐于一试。 挽具套在海豚身子的前部,在鳍肢和背鳍上固定下来。约翰尼用带子把挽具缚 住,并十分小心不让带子遮住长在海豚头后部的喷水孔——海豚浮到海面上来时, 就靠这个孔呼吸,一潜到水下孔就关闭。 约翰尼在挽具上缚了两条尼龙绳,并用力拉了几下试试是否缚牢。当一切似乎 都固定就位后,他把两条尼龙绳的另一端缚在米克的冲浪板上,然后自己就爬了上 去。 苏西从岸边游出去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苏西是十分聪明的,没等约 翰尼发令,它就领会了约翰尼的意图。 约翰尼让苏西拖着他游了百来码,就按了下通话器上“左”和“右”的按钮, 苏西都毫无差错地迅速执行了。这时,冲浪板向前运动的速度已远远超过约翰尼游 泳的速度,但对海豚来说几乎没有花多少力气。 他们向大海深处径直游去。约翰尼嘴里自言自语地咕哝着:“让他们好好瞧瞧!” 他按下了“快”的按钮,冲浪板略微一跳,立即像箭一样向前飞驰。约翰尼在冲浪 板上往后略退了一下,使冲浪板在水面上保持平衡,苏西此时已全速前进。约翰尼 感到又兴奋、又自豪。他不知道这样前进最高速度会有多快。苏西全速前进时,时 速至少可达30英里。现在,即使拖了冲浪板,又有挽具的束缚,但也可能有15至20 英里的时速。人平躺在水上,能这样快前进,也是难能可贵的了。 突然“劈啪”一声,冲浪板斜向一边,约翰尼被抛了出去。当他浮出水面时, 发现挽具并没有损坏,只是从苏西身上弹了出来,就像瓶塞子弹出来一样。 初次试验,这类小小的技术问题本在意料之中。游回去的路程可不短,许多人 也许还会笑话他,但约翰尼感到非常满意。他获得了驾驭大海的新本领,用这个办 法,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宽广无垠的珊瑚礁区悠然漫游。同时,他还发明了一项新 的运动,将来有一天,成千上万的人将从这项新的运动中获得无限的乐趣,对海豚 而言,也将其乐无穷。 15卡赞教授听说了约翰尼的新发明很高兴。这与他原来 计划要做的事完全一致。这些计划目前还未成熟,但正在逐步形成。几周之后,他 就可向咨询委员会提交完善的计划了。 卡赞教授不像有些科学家,譬如说那些搞纯理论的数学家;这种科学家不乐意 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在实践中获得应用,以为这样做会贬低他们研究的理论意义。 尽管卡赞教授也愿意研究一辈子海豚语言,但他意识到,应用他研究成果的时的白 色石块,形状有点像蛋,但只有一颗豆那么大。 “这是什么?”约翰尼不屑一顾,随便问了一下。 “你不知道吗?”米克回答说。“这是珍珠,而且是一颗上好的珍珠!” 约翰尼对此并不太感兴趣,但他不想扫米克的兴——当然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寡 见少闻。 “你从哪儿搞到的?”他问。 “不是我搞到的,是佩吉在80英寻深的海底找到的。没有潜游者敢下海这么深, 那太危险了,即使有现代化设备也不行。但亨利叔叔在一次浅水潜游中,把银唇牡 蛎拿给佩吉、苏西和艾纳看过后,他们一下子就捞上了几百只。教授说,单是这些 就足以支付这次航行的费用了。” “什么——这颗珍珠?” “不,别傻了——是那些贝壳。贝壳至今仍是制造纽扣和刀柄的最佳材料。尽 管现在有牡蛎养殖场,但不可能供应全部原料。教授相信,只要有几百条经过训练 的海豚,就可开办一个很像样的小型珍珠贝工厂。” “有没有找到沉船?” “找到了20条左右,大部分都在航海图上标出来过。但在格拉德斯通港外,我 们与拖网鱼船合作,进行了一次捕鱼实验。我们把两群金枪鱼赶入网中。” “我想,渔民一定高兴极了。” “不,不像你想的那么高兴。他们不相信是海豚帮了他们的忙——他们说,这 是由于他们自己的电控场和声音诱导的结果。但我们清楚地知道,这是苏西他们的 功劳。如果我们能多训练几条海豚,就能证明这一点。到那时,我们想把鱼群赶往 哪儿就赶往哪儿。” 约翰尼猛然想起了卡赞教授第一次见到他时说的话。“它们所享有的自由比我 们陆地上的人要广泛得多。它们不属于任何人。我也希望,即使在将来也不属于任 何人。” 那么,海豚是否知道他们将会失去自由呢?教授自己是否也知道,尽管他的所 作所为均出于好意,是否会因为他的工作而使它们失去广泛的自由呢? 只有时间才能回答这些问题。但海豚也不见得像人们想象的享有那么广泛的自 由。约翰尼没有忘记关于一条虎鲸肚内有20条海豚的事实。 有所得必有所失。要自由就必得作出牺牲。也许,海豚为了自身的安全,宁愿 与人类作交易,牺牲部分自由。这种交易在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有先例。当然,这种 交易有时往往是不平等的。 卡赞教授当然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也许想得更深远。目前,他还不必 为此担忧,因为一切尚处于实验阶段。这种决定要在将来才能作出。他模模糊糊地 意识到,人类和海豚之间,将来应签订一个条约,但这是遥远的未来的事。如果海 豚真的会与人类签约的话,这种事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不可能看到了。但为什么不可 能呢?它们的嘴非常灵巧,它们用嘴搜集成百只银唇贝并含在嘴里送了上来。教会 海豚写字,或至少教会他们画画,是教授下一步的长期计划。 另一个计划也许需要更长的时间,甚至需要几百年,那就是写一部海洋的历史。 教授一直认为,海豚的记忆力好得惊人,现在,他对这一点已深信不疑了。在人类 历史上,人类在发明文字和书写之前,就是通过大脑的记忆把历史传下来的。吟游 诗人脑子里记着成千上万行的诗句,并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他们吟唱的歌曲都是 史前时期关于神、英雄和战争的传说,其中事实和想象掺杂在一起。但不管怎么说, 一些事实被保留下来了,这些事实需要我们把它们挖掘出来,就像19世纪德国考古 学家海因里希·谢里曼(1822一1890)曾在希腊发掘特洛伊遗址,证实了荷马史诗 中关于特洛伊城的故事一样。 海豚也有它们自己的“吟游诗人”,尽管卡赞教授至今尚未找到。艾纳能讲述 其中一些故事的大概情节,那是它年轻时从祖辈那儿听来的。卡赞教授翻译了这些 故事后,深信这些海豚传说中所传达的信息不仅非常丰富,而且不可能在其他任何 地方获得。其年代之久远可追溯到人类的神话和传说时期,其中的一些故事显然是 有关冰川期的传说——而最后的一次冰川期发生在1.7万年之前。 其中有一个故事非同寻常,连卡赞教授对自己的翻译都怀疑起来。所以他把录 音带交给基思博士,请他独立分析翻译。 基思博士在翻译海豚语言方面当然比卡赞教授差远了,因此他花了几乎一个月 的时间,才弄清了故事的大概。他很不情愿与卡赞教授核对译文,但在卡赞教授一 而再、再而三的催逼下,他讲述了他翻译出来的海豚故事。 “这是个古老的传说。”基思教授开始叙述说。“艾纳把这个故事反复讲了好 几遍。这个传说似乎给海豚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因为传说中所讲述的事可说是 前无先例的。 “就我理解,故事是这样的:一天夜里,一群海豚在一个大岛外围游弋。突然, 天空变得像白天一样明亮。‘太阳从天上掉了下来。’这句话我相信自己译得完全 正确。‘大阳’落在水里,又浮了上来。最后,天空又变成了黑夜。但一个硕大无 比的东西浮在海上——有128条海豚长。我说得对吗?” 卡赞教授点了点头。 “除了数字,你讲的其他部分我全都同意。我翻译出的数字是256,即有256条 海豚长。但这并不重要。不管怎么说,那东西很木,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教授发现,海豚的数学是二进制的。这一点也是容易理解的,因为它们只有两 个“手指”,即两个鳍肢。它们的1,10,100,1000,10000相当人类十进制数学中 的1,2,4,8,16。所以,对它们来说,128和256正好是整约数,只是表示一个近 似值,而不是确切的量度。 “海豚们惊恐万状,不敢接近那庞然大物。”基思博士继续说。“那大怪物躺 在水上,发出奇怪的声音。艾纳还模仿了这种声音。我听上去好像是电动机或气压 机开动的声音。” 卡赞教授点头表示同意,但没有打断基思博士的叙述。 “后来,发生了大爆炸,海水都热得沸腾起来。在方圆1024米或甚至2048米的 范围内,一切生物都被烧死。 那家伙很快沉了下去,以后就再也没有爆炸了。 “那些侥幸逃生而且又未受伤的海豚,不久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好多年过去了, 大家都不敢游近那个区域。但因后来没发生什么事,有些好奇心特别强的海豚就游 回去探查一番。它们发现‘那地方有许多岩洞’躺在海底,就钻到洞里觅鱼。后来, 这些海豚也莫名其妙地死了。从此之后,没有海豚敢去那儿。我想,这个故事是一 种警告,其喻意在于警世。” “这个警告已重复了几千年了。”教授表示同意。“可是警告什么呢?” 基思博士在椅子里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我想不出什么道理,”他说。 “如果说这个传说有事实依据的话——看来海豚自己想象出这样的故事是不大可能 的——那么,几千年之前,有一艘宇宙飞船在海洋的某处降落。后来,它的核引擎 发生了爆炸,四周海域受到了放射线的污染。这个理论未免有点荒诞,但我想不出 其他更好的解释。” “为什么是荒诞的呢?”卡赞教授问。“现在,我们确信在宇宙中有许多智慧 生物。因此,我们完全可以理解,其他智慧生物也可能造出宇宙飞船。事实上,如 果说他们以前从未到过地球,这倒反而令人难以理解了。 “有些科学家认为,在过去,确曾有过天外来客。但他们是在千百万年前来访 的,所以今天我们无法找到他们来访的遗迹。但这一次,我们也许可以找到点什么 证据了。” “我们对此怎么办?” “目前无能为力。我询问过艾纳,它不知道这一切发生在哪儿。我们得找到海 豚中的‘吟游诗人’,并把整篇史诗录下来。我们希望它们能讲述得更详细些。只 要我们知道一个大致的区域,我们就可以用盖革计数器探测出飞船的遗骸——即使 过了1万年也能找到。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虎鲸也许把这个重要的信息吞掉了。这样我们就永远无法获得事实真相了。” 16 海豚岛上的人从未怀着如此复杂的感情欢迎来访的客人。除了出海的人外,岛 上的每一个人都来到池边。那大型的运输直升飞机从南方飞来。它是从澳大利亚东 南部塔斯马尼亚岛的鲸鱼研究站飞来的。 直升飞机在水池上方盘旋,螺旋桨刮起的风,在水池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然后, 直升机肚子下的两扇门开了,一张特大的吊货网慢慢下降,当降到水面时,水上突 然掀起浪花和泡沫——这时,只见网兜空了。 原来空荡荡的水池现在可热闹了。这是小岛上迄今为止最庞大、最凶猛的游客。 此时它正沿着水池疾游,以探寻新的环境。 然而,约翰尼第一次看到虎鲸,却有点失望。这条虎鲸比他想象的要小,尽管 比海豚大多了。运输直升飞机离开后,他们就不必扯着嗓子高声说话了。约翰尼便 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米克。 “这是条雌虎鲸,”米克说。“只有雄虎鲸的一半大。这样我们才养得起,它 一天才吃5000公斤鱼。 尽管对虎鲸心存偏见,约翰尼不得不承认,这条雌虎鲸非常好看。虎鲸身子的 颜色黑白相间——背黑肚白,两只眼睛后又各有一大块白斑——十分引人注目。因 而,它很快获得了一个雅号:雪妹。 雪妹周游全池后,开始观察起它周围的世界来。它把硕大的头伸出水面,用机 智聪慧的眼光看着人群,然后懒洋洋地张开大嘴巴。 看到雪妹嘴里可怕的钉子一样的牙齿,人群中发出低低的赞叹声。也许雪妹知 道它这样做对观众所产生的印象,因此又打了一次哈欠,嘴也张得更大,好让人们 把它那一口可怕尖利的牙齿看得更清楚。海豚的牙齿很小,形状像针。这些牙齿只 用来抓鱼,一抓到立即一口囫囵吞下。但虎鲸的牙齿功能是与鲨鱼一样的,它们一 口咬下去,就能把海豹、海豚或人咬穿。 虎鲸运到海豚岛上了。现在大家都想看看教授将对虎鲸做些什么实验了。开始 三天,没有人去打扰雪妹,只是让它熟悉新的环境,并从长途旅行的兴奋中慢慢恢 复平静。雪妹已被抓住好几个月了,对与人类接触已非常习惯,所以它很快在新的 “家”安顿了下来,给它鱼,不管死活,它都照吃不误,且一定吃个精光。 给虎鲸喂食的任务交给了米克一家。这工作一般由他父亲乔·诺鲁和他的叔叔、 “飞鱼号”船长斯蒂芬来完成。他们接受这一工作原先只是为了增加点收入,但很 快就爱上了这工作。雪妹非常聪明——这一点并不使大家感到意外,但它也非常温 和善良——这有点不符合虎鲸的本质。米克特别喜欢雪妹,米克一走近水池,雪妹 也显得特别高兴——如果米克不给它吃什么就离开的话,它也会显出失望的样子。 当卡赞教授确信雪妹已完全安于新的环境了,并且对新的生活也显出满意的样 子,就开始了他第一阶段的实验。教授通过水下扩音器用磁带放了海豚语言中一些 简单的短语,以便看看雪妹的反应。 开始,声音很响。雪妹在池内到处乱窜,寻找声音发出的地方。很显然,虎鲸 往往把海豚发出的声响与食物联系在一起,以为有人给它送吃的来了。 只过了几分钟,雪妹马上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了,因为水池里根本没有海豚。此 后,它就仔细倾听教授在水里放出的声音,但已不愿去追踪那些声音了。卡赞教授 原来希望,雪妹在听到海豚的谈话后,会用虎鲸自己的语言作出反应。可是,它始 终不吭一声,致使教授的计划落空了。 当后来教授使用虎鲸语言的磁带录音时,取得了一点小小的进展。他通过“奥 斯卡”计算机的储存系统,找出虎鲸语言中表示“海豚”的词汇。当然,“奥斯卡” 是绝不会出错的,虎鲸语言中意思是“海豚”的词语很多。有不少鱼类的名词,在 虎鲸语言中和海豚语言中几乎完全一致。也许,它们两种语言出于古代同一种语源, 就像英语和德语,或法语和意大利语一样。卡赞教授希望这种推断是正确的,因为 这将大大方便他的工作。 尽管雪妹显得很不愿配合,卡赞教授也并不怎么失望,因为他另有打算。一旦 实施下一步计划,不管雪妹愿不愿意配合都无所谓了。在虎鲸到达海豚岛两星期之 后,来了一组印度的义务技术人员,并开始在池边安装了各种电子设备。准备工作 一结束,池里的水就被抽干。雪妹怒火冲天,却无能为力,只得无可奈何地躺在池 底。 接着有10个人,拿了坚牢的绳子,把一个木头架子套在雪妹的头上使之固定。 架子是按虎鲸头部的形状作成的。雪妹当然很不高兴,连米克也为它感到难过,因 为他也参与了这项工作。他用水管给雪妹周身浇水,以免虎鲸的皮肤在阳光下被晒 干。 “没有人会伤害你的,老大姊。”米克向雪妹保证说。“工作很快就会结束, 到时你马上又可以在池里游来游去了。” 这时,一个技术人员手中拿了一个十字架那样的东西定近雪妹。那东西有点像 带有针头的皮下注射器,也有点像钻头。他小心翼翼地选择了虎鲸头后部的一个部 位,把针头抵上去,并按下按钮。随着一阵低低而尖厉的嘎嘎声,针头穿透脑壳, 深深地扎人雪妹的脑子,就像一把火烫的刀插入白脱油一样毫不费力。 这使米克大为震惊,也深感痛苦。其实,雪妹自己毫无感觉。任何有点生理常 识的人都知道,脑子是没有感觉的,你可以把头脑切开,但却不会感到疼痛或难过。 这种生理结构确实有点奇怪,米克和一般人都不了解这一奇怪的生理现象。 技术人员在米克头上钻了10个洞,并用电线把洞连接起来,电线的另一头都通 向一一只扁平的、流线型的盒子里,盒子则被固定在虎鲸的头上。整个手术不到一 小时就完成了。接着水又重新放入池内,雪妹又哧呼哧呼在池里来回游弋,刚才的 手术对它似乎毫无影响。但米克似乎感到,雪妹看他时,眼光里流露出一种感情受 到伤害的表情,似乎在说,它被它所信任的朋友愚弄了。 第二天,萨哈博士从新德里赶到了海豚岛。他是海豚研究所咨询委员会的成员, 也是卡赞教授的一位老朋友。他也是世界上人脑科学的权威——人脑,这是人类身 上最复杂的器管。 这位生理学家看着雪妹在池里来回游弋说:“我最后一次使用这种仪器,是在 一只大象身上。实验完成时,我可以精确地控制大象的鼻子打字。” “在这儿,我们倒不需要这么高超的技巧,”卡赞教授说。“我们只要求能控 制雪妹的活动,并教会它不要吃海豚。” “如果我手下的人把电极安置在正确的位置上,我保证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我 先得描绘出虎鲸的脑电图。” 描绘脑电图是个细活,得有耐心,慢慢来,而且技术性很强。萨哈博士在那些 仪器前面丫坐就是好几小时,观察着雪妹在池中的行动:它一会儿潜游,一会儿浮 上来晒太阳,一会儿懒洋洋地沿着池边游弋,一会儿又吃米克喂它的鱼。在此期间, 它脑子不停得发射出脑电波,就像轨道中的人造卫星不停得射无线电波一样。固定 在它头上的盒子,实际上是一个无线电发射台。探测器探测到的脑电波被记录在磁 带上,这样,萨哈博士就可以研究虎鲸动作与这些脑电波运动方式之间的关系。 最后,博士终于完成了各项准备工作,就开始实施他的第一步方案。这一次, 他不是接收雪妹的脑电波,而是向雪妹的头脑里输入电波。 试验结果既令人神往,又使人感到毛骨悚然——这几乎像是魔术,而不像是科 学。萨哈博士只要旋一个旋钮或关一个开关,就能使这庞然大物乖乖地朝左游或朝 右游,转圈或作“8”字形游弋,回使她听在水面上一动也不动。总之,萨哈博士想 叫它干什么,它就乖乖地干什么,每天任何违抗的余地。与之相比约翰尼用通话器 控制苏西和斯普特尼克的行动,尽管当时还令人感到神气,现在看来,真是小巫见 大巫了。 但约翰尼并不介意。苏西和斯普特尼克是他的朋友,他愿意让它们有自己选择 的自由如果她们不原因服从他——这种情况也是经常发生的——那是它们的权利。 但雪妹没有选择的自由。输入它头脑里的电流,使它成了一个机器人:它不可能有 自己的意志,只能服从萨哈博士给它发出的命令。 约翰尼越想越感到不安。是否用同样的方法可以控制人的行动呢?人们告诉他, 在实验室里,这种实验已在人身上做过好多次了。这是个科学工具,可以为人类服 务;但若用于罪恶的目的,则像原子能一样危险。 当然,卡赞教授使用这一工具完全出于好意,这一点应该是没有疑问的——至 少是为了海豚的利益。但使约翰尼感到困感的是,不知教授将如何使用这一工具。 这时,实验进入下一个阶段,一条人造海豚运到了小岛上;这条人造海豚与真海豚 一样大,是由电动机驱动的。 这是20年前由海军研究实验室中的一位科学家制作的。他想研究海豚游水的原 理和机制。根据计算,海豚的肌肉不可能使它们有超l小时10英里的游速——但事实 上,他们却可以毫不费力地达到上述时速的2倍。 所以,这位科学家就制作了这个海豚模型,里面装置了各种仪器,以研究海豚 游动中的生理机制。他的研究未能获得成功,但这条精心制作的海豚模型保留了下 来,因为人人都不忍心毁掉它,尽管它的制作者因计划失败而不再需要它了。实验 室里的技术人员还常常清洗模型,公开展览。卡赞教授听说过海豚模型展览的事, 就把它借来了。 当模型放入水池中后,观看的人若事先不知道,都会以为这是条真海豚。但实 验结果却使人们大失所望。雪妹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个大型的机械玩具,理都不愿理 它。 “我就担心出现这种情况,”卡赞教授说,但并不像其他人显得那么失望。想 所有的科学家一样,他早就知道,大部分的科学实验是失败的。虽然他这么在公众 面前出了洋相,也并不为之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有一次,伟大的达尔文还在菜 园子里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喇叭,以便观察声音对作物生长的影响呢!)“虎鲸也许 听到了电动机的声音,因此知道那是条假海豚。看来,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用真 海豚来当鱼饵了。” “你要招募志愿人员了,是吗?”萨哈教授开玩笑他说。 这个玩笑在教授身上产生了意外的反响。卡赞教授认真地考虑了萨哈博士的建 议,然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对,我只得这么做。”他说。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