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梦魇 夜已经深了,月亮被云层遮住,在树林中不时传来乌鸦报丧的不祥叫声。 无相仍被紧紧到绑在帐篷里的木桩上,虽然拜那种诡异的回复能力所赐身上的 伤都已经完全痊愈,但一直压抑着的疼痛感却终于爆发开来。 “我干嘛跟那女人说那么多呢?”无相也对自己感到奇怪,自己这一辈子恐怕 也没和女人说过那么多话,即便是自己的师伯龙吉公主无相也尽量避着不跟她说话, 除了太玄和花无邪以外,他从来没把心里话告诉过别人。 “也许是想起了过去吧?”一想到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无相的眼神中出现 了一丝忧伤。 这时,从帐篷外传来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雷斯大人,已经遵照您的意思把抓住那个小子的消息散发出去了,相信卡拉 那个女人不用多久就会赶来这里救人。” “做得好,你们现在赶快去埋伏好,等她一来,听我的命令一下就把她包围起 来。” “是。” 听到他们的对话,无相十分焦急,自己被绑着受那女人虐待倒不要紧,但是如 果因此而连累了卡拉就糟了。想到此,无相脑中不禁又浮现出在拉普城时卡拉意欲 自裁的情景。 “必须要赶快,在她来之前。”无相运气想震断缚住自己的绳子,但那绳子显 然是施过魔法的,任他怎样用力也挣之不断。 正无计可施之时,无相突然瞥见放在营帐中的烛火,顿时有了主意。 无相用尽全身力气,腰一挺,将缚住他的木桩拔出地面,然后拖着木桩一步步 艰难地向烛火移动。 他吃力地移到烛火边,把手放在火上。火烧着绳子,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和皮 肉烧焦的气味,无相紧咬着牙,忍住疼痛没吭一声。 良久,手上的绳子终于被烧断了,无相又解开脚上的绳子,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无相蹑手蹑脚地移动到帐篷门口,趁守营的骑士不注意,踢出两腿把他们撂倒, 本来还想穿上他们的衣服掩人耳目,不过考虑到自己的一头白发太有标志性而作罢。 他偷偷地趁着守卫换防的空隙溜过一个个帐篷,直到一个最大的帐篷前,他不 经意的往里一瞥,却瞥见艾琪娜正赤裸着上身跪在一个放在供桌上的太阳神像前。 她状似虔诚地跪着,用手中的鞭子抽打着自己的身体,在胸脯和肩背上留下一条条 鞭痕。 “她在干什么,有自虐狂吗?”无相奇怪道。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太阳神教风格独特的忏悔仪式,他们认为藉由对肉体的惩罚 可以加深自己对神的信仰。 “神啊,我没有怀疑过对您的信仰,请宽恕我吧。”艾琪娜祈祷着,仰头注视 着供桌上的神像,仿佛自己正置身于神的荣光照耀之下。 “痴线。”无相在心里觉得好笑。 “谁?”无相心情一放松,一时疏忽之下被艾琪娜发现了。 而听到艾琪娜的呼声后,大批骑士马上向这里赶来。 情急之下,无相也顾不得许多了,一个箭步闯入帐篷,在艾琪娜的惊呼声中把 她给制住。 无相扼着她的脖颈,对赶过来的圣灵骑士说道:“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掐死 她!” 虽然无相从来不愿做用人质来要挟的事情,但想到卡拉的安危,也只有硬着头 皮去做了。 艾琪娜很想大喊叫那些骑士不要管她,作为神的圣女她早已准备为神献出生命 这样的话,但不知怎么,喉咙里就像是哽了一块骨头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感 觉到自己的心在因为害怕而剧烈地颤抖个不停。 “请你不要乱来,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只求你不要伤害到圣女。”雷 斯出现在圣灵骑士们面前,对无相说道。 “给我准备一匹马,我要离开这里。” “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圣女。” “不,我虽然信得过你,但为了保证你们不会对卡拉不利,我要带她一起离开, 直到我知道卡拉安全为止。” 雷斯旁边的圣灵骑士愤怒地叫道:“你这个条件太过分了,我们不能答应你!” “那你们就等着你们的圣女和我一起陪葬吧。”无相冷冷地说着,扼住艾琪娜 的手力道又增加了几分,痛得她发出一声呻吟。 “好,我答应你。”雷斯说道。 “雷斯大人,万万不可啊,要是他食言怎么办?” “我相信我的眼光,卡拉。迪亚兹的同伴绝不会是这种人,如果出了事,一切 责任都由我来承担。”雷斯抬出了卡拉的名字,又以自己来担保对他的信任,除非 无相是个无耻的败类,否则就算想食言也很困难。 “是,大人。” 在雷斯的命令下,手下的骑士牵来了一匹马,无相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后, 抓着艾琪娜上马飞奔而去。 把艾琪娜扔在地上,无相也找了块干净的草地,用手枕着头躺下。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艾琪娜害怕地看着无相。 无相瞥了她一眼,说道:“在我得到卡拉安全的消息之后,我自然会放了你。” “啊!”艾琪娜刚要说话,却猛然发现自己的上身仍是赤裸着的,立刻尖叫了 一声,双手护住了胸前。 “不用怕,没人会对你那难看的身体有兴趣的。”见到艾琪娜的举动,无相冷 冰冰地说道。 “你——”艾琪娜涨红了脸,狠狠地瞪着无相。 看到艾琪娜又羞又怕地捂着前胸的样子,无相叹了口气,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 丢给了她:“拿去吧。” 艾琪娜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无相的衣服穿在身上,无相的体温藉由衣服传来, 她感到身上的寒冷正被慢慢地驱散。 (不知卡拉她怎么样了?) (这个异教徒会对我不利吗?) 两个人都想着自己的事,一句话都不说。 沉寂了很久,艾琪娜终于忍不住出口问道:“你跟卡拉。迪亚兹是什么关系?”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跟她算是什么关系,”无相仰躺在地上,看着夜空中满天 的繁星:“她让我觉得很温暖,但是这种感觉却让我害怕。” 艾琪娜心中忽得涌起一阵强烈的妒意,咬着嘴唇说道:“她对你很好吧?” “她对每个人都一样,也许这就是她那么受人欢迎的原因吧,”无相脑中又浮 现出卡拉的倩影,“不过,她的那种性格很有可能会害了她。” “真是令人羡慕呢,”艾琪娜低下了头,“她真的有那么伟大吗?” “也许吧,”无相首次正眼看向艾琪娜:“其实,在她心里,也像普通人一样, 经常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矛盾和彷徨。” 一阵冷风吹来,艾琪娜不禁打了个寒战,蜷缩着用双手裹紧了身体。她忍不住 看了看无相,无相的表情仍然很平静,银色的月光挥洒下来,映照出他那如雕刻出 般的美丽脸容,但是他的身体却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这个异教徒居然把衣服给了我,却自己挨冻。)艾琪娜心中涌现了一股暖流, 但是下一刻她又想到了太阳神教的教义和自己圣女的身份,对无相的好感竟突然转 为憎恨,如果不是不想赤身裸体,她真的很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还给他。 经过大半夜的的折腾,艾琪娜也感到很疲倦,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艾琪娜醒来,察看了自己的衣服确定什么都没有发生后,这才放 心地站起来,迎着晨曦的阳光跪在草地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 这是太阳神教教徒每天必须进行的仪式,教会认为,信徒必须时时刻刻把神的 教诲挂在耳边,这样才能忠实于信仰而不会被黑暗所诱惑。 无相对艾琪娜的行为感到十分好笑:“你这样做,神就能听得到吗?你还不如 求他保佑有人来救你更好一点。” 艾琪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闭上眼睛祈祷。 “这么久都没有听到娜妲的声音,看来卡拉还没有来。”无相看着天空说道, 以他灵敏的感知能力,即便上睡着了也能听得到飞龙振翼的声音。 艾琪娜做完了祈祷,走过来对无相生气地叫道:“喂,你看着天空发什么呆啊? 既然卡拉那女人这么久都没有来,肯定是不管你了,你还扣着我干什么,还不快点 放我回去!” 无相看了一眼气呼呼的艾琪娜,然后把头转回去淡淡地说道:“她可不像你们 这些只会把希望寄托在不知躲在哪里的神身上的人,她用自己的双手拯救别人。” 艾琪娜一脸寒霜地别过头,在心里把卡拉的名字骂了几十遍。 “咳,咳。”无相咳嗽了几声,面颊微微泛红,没有真气护体的他抵受不住严 寒,有点感冒了。 无相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昏过去一样,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步 履蹒跚地走到一棵大树旁靠着坐下,又咳了几声,盍上双眼休养精神。 但才刚刚闭上眼睛,他就觉得头越来越重,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身体慢慢瘫软 下来,发出了轻微的鼻息声。 (他睡着了吗?还是故意装睡来试探我?)艾琪娜狐疑地走近无相,把手放在 他额头上。 “好烫,看来他是发烧了。” 这对艾琪娜来说是个天赐的逃跑良机她当然不可能放过。艾琪娜拔腿就跑,但 才刚跑出几十步,她忽得停下,犹豫不决了一会儿,转身走回无相身边。 “帮你挡挡风,算是对你给我衣服的报答吧。”艾琪娜如此说道,不知是说给 无相还是说给自己听。 “母亲,救救我,放我出去……” “不,不要碰我!……”无相迷迷糊糊地喊道,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表情极 为痛苦。 “他怎么了,做恶梦了吗?”艾琪娜疑惑地想,帮他抹去额上的汗珠。 忽然,无相的双眼倏地睁开,右手猛地掐住了艾琪娜雪白的脖子,从手臂上传 来的强大力道令她几乎窒息。 “放…放手…”艾琪娜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但是掐住她脖子的手上的力道却 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她的脖子掐断一般。 当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紧扼住她脖颈的手突然松开,她一下子倒 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对不起,”神智恢复清醒的无相脸上浮起一丝歉意:“但是,不要碰我的身 体。” 艾琪娜从地上爬起来,气愤地指着他骂道:“你是女的吗?碰一下你的身体就 要杀人!” 无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转身背对着她说道:“这个不用你管,总 之如果你想活命的话,最好听我的话。” “哼!”艾琪娜气得别过身再也不看他一眼。 无相看着远方的天空,心中浮起难以言喻的伤感。 “母亲,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