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冷风啸鸣,沙尘飞扬。扎根隆托平原的枯草向着塞德尔山脉俯身,仿佛在朝拜 那群山之巅的亘古寒冰。闪亮的战舰星环从塞德尔山地升起划过整个夜空,壮观无 比。孤零零矗立在列车轨道旁的雅蓝要塞外壁上,犹如花瓣一样展开的金属电网泛 着幽蓝。雾蒙蒙的防弹窗上透出明亮的灯光。一只大手捂在了窗上,抹去了上面凝 结的水汽。 隆托,多美的夜色啊! 白痴,我可恨不得现在就回家。 别娘娘腔。这里有什么不好。多好吃的肥肠啊! 哎,容易满足的人。 嗯,味道确实好啊。哎,我说,最近脑子不好使。 怎么回事? 想了我一整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啥事? 上午过境的车。里面有个人,一定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女人? 男人。 通缉令看多了吧。同伴笑了起来。包了一嘴的饭菜吐词有些不清。 通缉令,对啊,还有搜捕令。一定。我去一下! 哎!还有肥肠没吃。 帮我看着! 餐厅里正吃晚餐的军士们看着急匆匆跑出去的伙计,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没人要的肥肠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细长车桥静谧的横跨峡谷。星光下时隐时现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山谷里小小的特 克聚落。圆顶居屋二楼的望台上透出灯光,仿佛灯塔给夜行人指引方向。二楼望台 内的灯光是通宵长明的。此刻,棕榈一家人都已入睡。客人们也呆在安排好的房间 内休息。小葱已经熟睡了。而忽然惊醒的刺藤却以为自己在发梦。 眼前的老头,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恶魔。他拆散了自己和百合,然后便消失无 踪。今天为何会突然如此清晰出现在我梦里? 刺藤,是我。辣根草继续夹着嗓音说话。 你?你到底是谁?刺藤感觉头盖骨仿佛被人打开了一样,浑身毛骨悚然。 我是辣根草。你赤身裸体的爬上的我飞车时,我应该还有胡子的。是的,你不 是在做梦。 你是芦苇? 是的。当我发现所有人都在到处找我时,我便化装,易容,剔掉胡子,染褐头 发,让脸颊丰满起来,还改变声音,并改名芦苇。还是让我回到那本来苍老的声音 吧。夹着嗓子说话好累人。辣根草说着话,声音变了,变回了那个令人憎恨的声音。 困惑,恐惧,愤怒,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刺藤在暖和的屋内忍不住的瑟 瑟颤抖。你是个高个子!刺藤说出这话时,怀疑自己快要疯了。 是的。辣根草从床沿站起身来,在屋内走了起来:我生来是个矮子。可却给自 己装了个假腿。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个大个子。然而,我不是。 百合呢?刺藤忍住身心的烦躁急切问道。 你必须答应我不激动。否则,我什么也不会说。并且,我要确定你是清醒的。 我恨死你了。如果你真的就是那个拿电棍打我的干瘦老头。现在。你至少应该 知道我是清醒的了。 是的。或者,应该先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说。 不。我们现在就说。百合在哪里?和我一起的朋友。还有板栗,那个留在小屋 子里的,也是我的朋友。 百合被我卖给了。 什么?刺藤呼一下从床面扑到地板上,双手一把就抓住了辣根草的衣领子。 以他的力道当然奈何不了辣根草,但是由于心中隐含着深深的愧疚,辣根草并 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忍耐着这外星小伙子突然爆发的雷霆之怒。被紧揪住的的衣领 勒住了脖子两侧的血脉,有些透不过气来的辣根草咳嗽起来。 棕榈夫妇的卧房内,一直有些不安的妻子,隐约听到了刺藤的叫声。她推了下 丈夫,担心的问:听到什么没有? 人家在说话,睡觉了。 那个辣根草有点怪怪的。 啊,女人的直觉。棕榈嘟囔着。 你知道什么? 他美容过。不过他说要恢复原来的样子。也许明天你就能看到一个不怪的人了。 睡。 妻子看着昏昏睡去的丈夫,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有点放不下心来。 小儿子的屋内。激动过后的刺藤感到不妥,他松开了手。一路上的林林总总奇 特的混淆在一起于眼前重现。很难说辣根草一直在彻头彻尾的欺骗。至少,他把自 己带到这里来是看不出有什么恶意的。他还在路上收留了小葱。可是,这个家伙毕 竟是个人贩子。而且,现在他表面怯弱,是否又隐藏着什么新的阴谋呢? 得了自由的辣根草咳嗽着,坐到了床头,他撑在枕头边的手碰到了刺藤放在那 里的小机械宠物,于是,他把它拿出来,打开了电源。这至少可以缓解下气氛。果 然,唧唧叫着的小筷子人在床上一跑,刺藤的注意力便被分散了。他也坐到了床边, 隔在了跑开的小筷子人和辣根草中间。现在真是麻烦,既要防着他,又要得到他的 帮助。叫什么事。他摸着偎到自己大腿边的小筷子人,再次开口了。 卖给谁了? 一个很有钱的人。 你必须帮助我把她找回来。 很难。现在,我们相隔遥远。从津卡玛来到特克星不容易。回去更难。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为什么不把我也在津卡玛卖掉? 你大概是想离女朋友近一点。带你来,是个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的选择。至于, 卖掉你,不是没试过。你太昂贵,没卖掉。 所以,带我到这里来另找买主。 原来也许有这打算。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一开始,我把问题想的太 简单。把一切当成神对我的眷顾。虽然,我们长的很像,可是当初我并没有把你们 当人。而是当成了货物。于是,发生了这些事情。 那板栗呢? 你是说那个留在岛上的?是的。我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你把他丢在里面,就那么活活的饿死了!难道你连同伙也没有嘛?刺藤又激动 起来。已经跟他好久的小筷子人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情绪,也跟着激动的来回 摇起小脑袋。 不。他一定不会饿死。他被发现了。否则,津卡玛近卫军也不会到处找我。 你说板栗在近卫军手里? 很可能。 哪他会怎么样?刺藤不安的问。 只有近卫军知道了。那是一个邪恶的组织。辣根草按着自己的思路说道。 我的天啦!哪百合呢?你把她卖给谁了?至少你应该告诉我这个。 一个叫狐套的有钱人。 就这? 或者,她又被转卖了。 慢,你是说,我记得在你得到手机的地方,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好像看见过 一个很像百合的人! 可能就是她。 你就那么把我拽走了! 你会吵醒所有人的。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对不起你。所以,我会尽力帮你找回 百合的。 现在就开始帮我! 你原谅我了? 原谅了。 不告诉小葱可以吗? 可以。 一切都听我的? 行。 我将资助你回到津卡玛星。而以后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虽然,我知道自己 的罪错。但是,我毕竟老了。千辛万苦回到家乡,我再也不愿离开了。希望你能理 解我。 我能。刺藤不知为什么眼眶突然一热,声音便有些哽咽。 在想家了?时空隧道终端控制在津卡玛近卫军手里。回去的机会可能很渺茫。 刺藤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 不。我已经原谅你。如果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这个世界太大了。我一直觉得 每天过得枯燥乏味,觉得生活空间太小,总是在不断的重复上课,下课,吃饱了, 又饿,睡着了,又醒。可现在只稍微大了一点,事情就不受控制了。三个人都难得 保全!他双手用力的撑在床面上,头越垂越低,直到下巴贴在了脖子上。小筷子人 趴在他腿边,小眼睛转来转去的。 刺藤,你是好样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 我绝不会放弃。刺藤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辣根草。 辣根草看着这双坚毅又挂着泪水的眼睛,恍惚间又似回到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他笑了。 告诉我那个冰乌苔大人的情况。 好的。 圆顶居屋望台内透出的光,把这一片山谷映的格外富有生趣。山民们大都睡了。 后山风口上的风车悠悠的转着,星光在那巨大的叶片上来回跳跃。南坡上的太阳能 转换器冰冷的静卧着,等待着次日阳光的照临。一束强烈的光束忽然射到了转换器 的面板上,转换装置立刻便有了反应。一艘雅蓝军舰轰鸣着从天而降。光束正是从 它那里射出的。 三艘战舰,六艘护卫艇被派来执行拘捕刺藤的任务。目标人物的重要显而易见。 山谷里的聚落被完全包围。舰载登陆艇出动,每个居屋都有一艘登陆艇专程拜访。 从舰艇上射出的无数光柱把整个山谷都照的雪亮。负责监视的护卫艇高悬空中,对 山谷做不间断生物扫描。 山民们都被这突然的震撼惊醒了。棕榈家门前不大的空地上,一艘登陆艇已经 派出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身着防弹抗电作战服,带着蜂式战盔的雅蓝士兵成搜索 队形候在了棕榈家的前后两扇门前。士兵的左臂上固定着通用的单兵飞弹槽。右臂 上是军用电击手套组件。它不单可以接触攻击,发射的高压电流还可以击倒5 毫麦 内的无防具人员。为了在近战中克制敌人的防具,组件上还配有低能离子射线枪。 小腿上则常规性的配有单兵匕首。腰部束有标准的50联装备用飞弹夹,和右臂组件 的备用电池两枚,应急药包,捕俘装具等各类标准用具器械。战力强劲。 什么事?棕榈打开房门。 六名战士鱼贯而入,立刻两个人一组分散搜索。棕榈面对这罕见的事情,慌了。 这时,一个军官走了进来。在他的头盔和作战服上都有明显的军官标志。 你不必害怕。我们奉命搜捕人犯。军官沉稳的语气缓解了棕榈紧张的心情。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雅蓝士兵,辣根草不由得面部抽搐了一下。难道说,手机的 秘密真的的被盯上了!搜捕的士兵并没有理会他。但是,辣根草的目光无法看见战 盔目镜后的人。所以,他无法揣摩对方的意图。蜂式战盔功能强大,不单可以识别 装具的使用者,还可以处理大量的资讯,飞弹的目标锁定,发射的大部分动作都可 以在头盔内完成,左手只简单的控制发射而已。至于调阅文字,图片和连续影像档 案更是基本功能。所以,进来的士兵很快就确定床上坐着的年轻人就是要搜捕的对 象刺藤。 2 小队报告,发现刺藤。完毕。 带回来。 找到搜捕对象的情报立刻实时共享传遍了整个山谷。各搜捕小队则按搜捕条例, 继续控制现场,以防识别有误。 因为听不见雅蓝士兵在说什么。辣根草急的是满头大汗。蜂式战盔有多种传声 模式。稍加训练即可轻松操作,模式间转变,或多模式同时使用非常方便。 刺藤,跟我们走。雅蓝士兵冲着刺藤说道。通过过滤的声音总有那么些许的金 属味道。 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刺藤听懂了。可是,后面的雅蓝话,他听不懂,所以坐在 床上没动。 见对方不动。两个士兵就挤进了卧室,过来拉刺藤。 你们干啥要带走他?辣根草上前来企图阻挡。结果被推到在地上。 放开我!怎么回事?刺藤挣扎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机械宠物抓着刺藤的 裤子,吊在了他屁股后头。 不!你们不能带走刺藤哥哥!小葱也喊着跑过来了。 我们出不去,来个翻译好吗?抓着刺藤的士兵跟上面的军官通话。 翻译过来了。有什么情况? 一个老头,一个孩子拦着不让走。真是没办法。 刺藤的状况好吗? 很好。就是有点激动。 别性急伤着他。 是,长官。两个抓着刺藤的士兵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笑了。战盔的设计妙处 极多,戴头盔的人互相可见目镜后的面孔也算是此中一绝。近来古怪的命令太多了。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能平安的服完兵役,顺利回家,天天这样到处抓尊贵的人犯 都行。谁想当英雄尽管自己去当好了。只要别拉着咱给你垫背就好。 翻译一下来,又带来一个同伴。这小小的地下一层就有了8 名全副武装的雅蓝 战士。加上棕榈的妻子,孩子们,和辣根草3 人一共15个人挤在一起,简直快转不 过身了。 别紧张,刺藤。你必须跟我们走。否则,这些人都会收到伤害的。包括这个小 妹妹。翻译的话一时使屋内的气氛好紧张。 为什么要抓我? 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要把你带走是肯定的。 看着这些空着双手穿戴怪异的战士,刺藤又一次顺从了命运的安排。他不知道 这磨难何时是个尽头。本来刚刚知道一点真相,正准备实实在在的做点努力的。事 情却又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他长出了一口气,用请求的口吻说:让我和大家说个 再见好吗?说完话,我就跟你们走。 可以。先放开他吧。 得了自由的刺藤伸手就把在裤子上爬的小筷子人抓起来了:你都快把我裤子扒 下来了。小机械宠物笑了。刺藤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决定把它送给小葱做个纪念。 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自己还会回到这个山谷里来。 小筷子人我送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它。刺藤蹲在小葱面前,把小机械宠物 交到了小葱的手上。 不嘛!小葱一手拿着小筷子人,一手把刺藤的头抱住了。 别这样,小葱。我会回来的。 小葱,别这样。辣根草这会儿心里可是难受极了。这些人为什么要抓走刺藤呢? 他过来抱住了小葱。 你多保重。我走了。刺藤站起身,走出了卧室。他冲棕榈的妻子和孩子们笑着。 顺着台阶上到了餐厅。站在棕榈脚边大腹便便的黑狗仰着头看着他。刺藤在棕榈面 前站住了,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个,而后便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黑狗的头。2 小队的 士兵前后左右围着他,走向停在空地上的登陆艇。刺骨的寒意让只身穿睡衣的刺藤 双唇发紫。 辣根草紧握着小葱的手腕,来到门口。小葱这会儿抱着小筷子人只知道一个劲 儿的哭。登上飞船的一瞬间,刺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棕榈家门口站着的人,他 全看清了。身边的士兵没人催促他。但是,每个士兵却都像钉子一样在他身边不挪 动半步。让人觉得,只要刺藤不动,他们就能一直这么定在那里。犹豫不前是毫无 意义的。身穿睡衣的刺藤抬脚走进了暖和许多的登陆艇。 仿佛来时程序的倒放。雅蓝军迅捷有序的收回了派出的部队。登陆艇回归母舰, 探射灯光全灭,4 艘护卫艇先导出发向北方的基地返航,3 艘战舰随后跟进,2 艘 护卫艇殿后。舰队呼啸着掠过夜空转眼消失无踪。 复归平静的山谷里,聚落民居内的人们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