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之蕙走后的第三天,一个叫赵莹的女孩子来到了于秋田的办公室。 于秋田开始还不知道她是谁,直到她拿出了夏之蕙写的便条,于秋田才明白 这就是夏之蕙推荐来的那个人。 由于脑子里存有“农村姑娘”这样一个前提,所以看清楚面前的赵莹之后, 于秋田很有些意外。他万没想到,夏之蕙介绍来的女孩,竟然是个相当标致的美 女。她是北岛人,大约是那里湿润的空气和冬暖夏凉的气候,造就出了她苗条健 美的身材和细如白瓷的肌肤。她的弯眉细目、挺直的鼻梁和一双红润温软线条分 明的娇唇,还有那一头乌黑油亮的披肩发,处处都带着恰如其分的动人风韵。袅 袅婷婷地往那里一站,简直就是一道赏心悦目的瑰丽风景。无论怎么看,她都不 像是从农村出来的姑娘。 于秋田轻吁一口气,定了一下心,伸手礼让,请她就座。然后一本正经地说 :“欢迎赵小姐到我们半岛公司来工作。我们公司成立时间不长,规模也不大, 可能有些地方不能让赵小姐满意,希望你能谅解。” 说完了于秋田直骂自己荒唐,这番话怎么也不像是经理跟求职者对话的口气。 于秋田本来没想这么说的,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就变了味道。 赵莹有些拘谨地望望于秋田,笑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于秋田因此断定, 这的确是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大约从农村出来时间不长,单纯的很,怪不得夏 之蕙光怕她被人欺负了。 于秋田问了问她的情况,赵莹简单地说她是前年到中惠公司工作的,在这之 前,她在北岛大学上学。 她竟然是个大学生,这让于秋田大感意外,同时奇怪夏之蕙为什么没有介绍 这至关重要的条件。不过这样一来,就比较好安排她的活儿了。于秋田说,你就 先在办公室,做一些文秘工作。等会我跟马主任交待一下。行吗? 赵莹点点头,挺得体地回答说:“于总,我学历不算高,能力也有限,夏姨 有时可能高看我了。我干什么工作都行,有一点您可以放心,不管您让我干什么, 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去干好的。” 于秋田听到她对夏之蕙的称呼感到有些奇怪,“夏姨”,夏之蕙没那么老啊, 要这样的话,她该管自己叫叔叔的。 等办公室马主任把赵莹领走之后,于秋田燃上一只烟,仰到老板椅上陷入了 沉思。他实在弄不明白,夏之蕙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个妙龄女孩到自己身边来工 作。她的用意以常理来解释,似乎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这个夏之蕙,她身上的 谜团简直是越来越多了。 于秋田决然没有想到,让他震惊不已的许多事情都才是刚刚开始。 夏之蕙走后,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给于秋田打过一个电话来。从中于秋田知道 她最先到的温哥华,然后去了蒙特利尔,一星期后,她到了多伦多。给于秋田的 感觉,她不像在办理什么经营业务,倒像是在旅游。 夏之蕙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从加拿大西部滨海小城维森尔德打出来的。这之后 的十多天,她竟然音信全无,这让于秋田担心不已。 这天早上上班以后,赵莹来给于秋田送文件,放下以后她没有马上走,站在 那里迟疑着。 于秋田抬头看看她,问:“有事吗小赵?” 赵莹小心翼翼地问:“夏姨是不是有段时间没给你来电话了?” “你怎么知道?”于秋田有些奇怪。 “我从你的情绪上看出来的。我也有些担心她。” 于秋田坐直身子,伸手去拿桌上的香烟,一看不是自己经常抽的牌子。他问 赵莹:“你买的?” “嗯。我看你昨天到处找烟找不到。你本来不大抽烟的,这两天抽的好凶。” 于秋田勉强笑笑。把烟放到一边,对赵莹说,“你坐会儿,我问你点事。” 赵莹赶紧点头。规规矩矩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盯着于 秋田。 于秋田让她盯的有点不自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赵莹来公司以后,于秋田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她不光微机熟练,文笔好, 而且英语也相当不错,国外来的货单不用翻译就能看的很明白。她人很勤快,天 天提前上班打扫卫生;人缘也挺好,公司的几个领导对她都是赞不绝口。 于秋田想知道的一件事,就是赵莹跟夏之蕙的关系。他心里老是有个疙瘩解 不开。他觉得夏之蕙在出国之前匆匆忙忙把赵莹安排到半岛公司,好像有着很重 要的意义。也许这个谜底就在她跟赵莹的特殊关系上。 于秋田决定还是先从赵莹的家庭情况和她本人的经历问起,慢慢再过渡到那 个关键问题。 听了赵莹的介绍于秋田才知道,自己原来猜想的那些跟真实情况风马牛不相 及。 赵莹根本就不是农村出来的。于秋田被误导,主要是夏之蕙关于她父亲“打 工负伤”一说。夏之蕙是北岛东面的荣山县人,家就在县城居住。他父亲原是县 化工厂的副厂长,病逝的母亲原是邮电局职工。那家工厂后来破产了,父亲就到 北岛一家公司给人家跑业务,当然也就是给人家“打工”。四年前,他在指挥卸 货时,被叉车撞断了腿,治疗时又遇到庸医,结果留下了残疾。因为家庭经济经 济条件不好,赵莹在初中毕业后就考了乐丘的卫生学校,为的是毕业后尽快找个 工作,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因此,赵莹几年后就成了乐丘芙蓉小区卫生室的护士, 并在那里遇到了夏之蕙。 夏之蕙是赵莹倾其毕生都无法报答的恩人。先是赵莹在工作不久就得了重病, 内分泌系统的机能紊乱造成了一系列严重症状,跑了省内很多家大医院都无能为 力。后来,夏之蕙带她去了军区总医院,她的病就是在那里治好的。而且据那里 的医生说,最后的正确诊断,竟然是夏之蕙做出的,医院只不过提供了对症治疗 而已。赵莹身体痊愈后,夏之蕙又做出一个重要决定,她要赵莹辞职复习功课, 准备考大学深造。这个期间赵莹的生活费,还有大学的学费,全部由她来负担。 这以后的事情赵莹没有详细说,于秋田也差不多能猜出个大概。但有一件事 他才搞清楚,赵莹根本没有什么“姑姑”是夏之蕙的朋友。只是她在军区总医院 住院期间,那里有一个军医是夏之蕙的同学,叫赵玉婷,她老家也是荣山的,可 巧跟赵莹的父亲赵玉山同排“玉”字辈,夏之蕙就让赵莹管她叫“姑”,说也许 三百年前是一家呢。 据赵莹讲,中惠公司前一段裁员是真的,但是并没有裁到赵莹的岗位。她是 “夏老板”的人,谁敢裁她呢?那么夏之蕙想法把赵莹调到乐丘来,应该是为了 更好地照顾她。可这里有个疑问,那就是于秋田明明跟夏之蕙商量好的,他们以 后要去北岛市买房子定居,那赵莹怎么办,难道再把她调回去? 有这个必要来回 折腾吗? 问了半天,于秋田心头的谜团更重了。显然,夏之蕙对于赵莹,有着慈母般 的怜爱,可这种怜爱的基础是什么呢?是想收为养女?可人家不是孤儿,人家还 有父亲呢?再说夏之蕙不过四十出头,虽然年龄偏大,但生育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对赵莹这么好,简直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她已经确定自己不能生育了? 越想越糊涂,于秋田干脆不想了,他就让赵莹回去工作。不料赵莹刚出去不 一会,又敲门进来了。她神色慌张地告诉于秋田,中惠公司的“CEO ”周长发来 了,在前台求见于秋田。 于秋田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周长发的到来让赵莹这么紧张,但是他马上意会 过来了,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冰水里。 周长发是跟夏之蕙一起去的加拿大,为什么只是他自己回来了?夏之蕙呢? 于秋田声音颤抖地刚说了“快请进”几个字,面色凝重的周长发就大步走了 进来。 没有例行的寒暄,周长发还在跟于秋田握手的时候就把最重要的话说了出来。 “对不起于总。我最近才知道您和夏之蕙小姐之间的关系。我很抱歉,夏小 姐在加拿大出了事故,她坠海了。没有找到尸体,但是,可以肯定已经遇难。” 片刻的沉寂,赵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于秋田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紧握着周长发的手不放,不相信似的一个劲摇头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谁,是夏之蕙吗?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于总你冷静些。我路上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让你尽快知道真情。在维 尔森德的海滨,她自己开了一艘摩托艇出海兜风,是那种很小的快艇,只能坐一 个人的。谁也不知道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一艘路过的渔船发现了漂在海上的小艇, 报告了海岸警卫队。他们拖回小艇的时候,上面只有夏小姐的手袋。” “那不能说明她一定是遇难了,也许她还在海上漂浮,也许她被别的船只救 起来了呢!”于秋田叫喊着,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涨了起来。 “我们当然都想到了这些。但事实是,那天海上风浪比较大,路过的船只很 少,甚至说,整个下午就只有那一条渔船路过出事地点附近。从渔船发现空艇到 海岸警卫队赶到,有五个多小时,没有人能在冰冷的海水中坚持那么久,况且, 夏小姐还不会游泳。” “为什么是她一个人,她出海干什么,你们呢,你们在哪?”于秋田抓住周 长发的衣袖不依不饶。 倒是赵莹已经镇静下来,她拉开于秋田,并对周长发表示了歉意,请他在沙 发上坐下,并给他倒了茶。 于秋田颓然跌坐到椅子上,无力地长出一口气。 “对不起周总,对不起。我,我太不冷静了,请你原谅。” 周长发很大度地挥挥手:“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跟夏小姐合作快五年了,我 很尊敬她,出了这样的意外我心情很悲痛。但是现实就是如此。往往有些事情, 就是很难用常理解释通的。” 周长发跟于秋田说,夏之蕙这次出事,出乎他们所有人的理解能力。夏之蕙 本来是个很稳重很安娴的女士,谁也闹不清她怎么会突然的心血来潮,在同行几 个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租了一条快艇,到天气状况不好的海面上去兜风。 她甚至连救生衣都没穿。 周长发的话里有话,于秋田能听出来,显然,周长发怀疑夏之蕙是自杀!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