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话中拐弯抹角的讥讽 直到这个时候,贝妲才注意到了裘娣。裘娣的面貌平庸,还有个狮子鼻,虽是 金发却毫不起眼。她的座位在贝妲的斜对面,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现在裘娣正哭得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伤心地拼命咬着一块湿透了的手帕。她不停地抽泣着,直到脸 庞都涨得通红。她的抗放射衣搭在肩上,已经皱得不成样子。透明的面罩扎到了点 心里面,她也根本视若无睹。 裘娣的身边早已站了三个女孩,在那里试图安慰她。她们不停地轮流拍着她的 肩膀,抚着她的头发,还胡乱说些安慰的话,可是显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贝妲走过去加入她们的阵容。她轻声地问:“怎么回事?” 一个女孩回过头来,轻轻耸了耸肩,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然后她也感到 这个动作不足以说明问题,于是将贝妲拉到一边去,对她说:“我猜她今天很不好 过,她在担心她先生。” “他在执行太空巡逻任务吗?” “是的。” 于是贝妲友善地向裘娣伸出手,对她说:“裘娣,你何不回家去休息呢?” 相对于刚才那些软弱无力的空洞安慰,贝妲这句话显得有效多了。 裘娣抬起头来,恨恨地说:“这个星期我已经请过一次假了……” “那么你就再请一次。如果你硬要待在这里,你可知道,下个星期你还得请三 次假呢。所以说你现在回家,就等于是一种爱国的行为——你们几位,有没有和她 在同一个部门的?好,那么请你帮她打一下卡——裘娣,你最好先到洗手间去一下, 把脸洗洗干净,重新化化妆。去啊!走!” 然后贝妲又走回自己的座位,再度拿起菜单,觉得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心情却 更加沮丧。这些情绪是会传染的,在这种令人精神崩溃的日子里,只要一个女孩开 始哭泣,就会使得整个部门都人心惶惶。 贝妲终于硬着头皮,决定了要吃什么菜。她按下手边的一个按钮,再将菜单放 回原处。 坐在贝坦对面的是一位高个子的黑发少女,她对贝妲说:“我们除了哭泣之外, 只怕不能做什么了,对不对?” 那少女在说话的时候,过分丰满的嘴唇几乎没有嚅动。贝妲注意到,少女的嘴 唇是最新潮化妆术的杰作,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贝坦垂着眼睑,咀嚼着对方话中拐弯抹角的讥讽,同时无聊地看着午餐自动运 送的过程——桌面上的瓷砖部分先向下沉,然后带着食物又升上来。她小心翼翼地 撕开餐具的包装纸,轻轻搅拌着面前的食物,直到原本热腾腾的菜肴全都变凉了。 此时贝妲才开口说:“贺拉,你想不到任何别的事可做吗?” “哦,当然,”贺拉答道,“我可以!”她熟练地随手做了一个小动作,就将 手中的香烟弹进了壁槽中。香烟刚进入那个垃圾处理槽,就被一阵小小的闪光吞噬 了。 “比如说,”贺拉合起了保养得很好的两只纤纤玉手,放在下巴底下,对贝妲 说,“我认为我们可以和那个骡达成一个非常好的协议,赶紧结束这些荒谬的事。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当骡要来接管此地时,我可没有……嗯……没有管道能及时逃 走。” 贝妲光润的额头并没有因此皱起来,她的声音轻柔而冷淡:“你的兄弟或是你 的先生,没有一个在星舰上服役吧,对不对?” “没有,然而,让别人的兄弟或丈夫去牺牲生命,我更看不出有任何意义。” “如果我们投降的话,牺牲一定会更大的。” “基地已经投降了,可是却安然无事。你看看我们———男人们都去参战了, 而敌人却是整个银河。” 贝妲耸耸肩,用甜美的声音说:“恐怕只有前者令你烦恼吧。”说完,她继续 吃着大盘子里的蔬菜。 四周突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坐在附近的女孩们,没有一 个想对贝妲的嘲讽加任何的评语。 贝妲终于吃完了,随手按下另一个按钮,餐桌就自动收拾干净,她赶紧离开了 餐厅。 坐在贝妲隔壁的隔壁那个女孩,此时忽然用欲盖弥彰的耳语问贺拉:“她是谁 啊?” 贺拉灵动的嘴唇翘起来,爱理不理地说:“她是我们协调官的侄媳妇,你难道 不知道吗?” “是吗?”问话的女孩赶快转过头去,刚好赶上瞥见贝妲最后一眼。她转回头 又问,“她在这里做什么呢?” “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配员,你难道不明白这年头流行爱国吗?这样做有多民主 啊,真是令我恶心。” “算了,贺拉。”坐在贺拉旁边的女孩说:“她从来也没有拿她叔叔来压我们, 你就别再说了好吗?” 贺拉白了女孩一眼,根本不理会她的话,然后又点燃了另一根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