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沙仑的玫瑰花 我是沙仑的玫瑰花,是谷中的百合花。 (新郎) 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荆棘内。 (新娘) 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尝他果 子的滋味,觉得甘甜。 他带我入筵宴所,以爱为旗在我以上。 求你们给我葡萄乾增补我力,给我苹果畅快我心,因我思爱成病。 他的左手在我头下;他的右手将我抱住。 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我指著羚羊或田野的母鹿嘱咐你们:不要惊动、不要叫 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新娘) 听啊!是我良人的声音;看哪!他蹿山越岭而来。 我的良人好像羚羊,或像小鹿。他站在我们墙壁後,从窗户往里观看,从窗棂 往里窥探。 我良人对我说:(新郎) 我的佳偶,我的美人,起来,与我同去! 因为冬天已往,雨水止住过去了。 地上百花开放,百鸟鸣叫的时候已经来到;斑鸠的声音在我们境内也听见了。 无花果树的果子渐渐成熟;葡萄树开花放香。我的佳偶,我的美人,起来,与 我同去! 我的鸽子啊,你在磐石穴中,在陡巖的隐密处。求你容我得见你的面貌,得听 你的声音;因为你的声音柔和,你的面貌秀美。 要给我们擒拿狐狸,就是毁坏葡萄园的小狐狸,因为我们的葡萄正在开花。 (新娘) 良人属我,我也属他;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 我的良人哪,求你等到天起凉风、日影飞去的时候,你要转回,好像羚羊,或 像小鹿在比特山上。 ——雅歌 2章1~17节—— 整整一周我没再见到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了,我走遍了市内所有的PUB, 丝毫没有他的踪迹,他就像是整个完美的汽化了一样。 我也曾到他住的大楼去试过,本来就没预期能见到他,一切的结果也如同预期。 偶然我会看到一两位像是保安部的人进出大楼,这让我的精神处於极度紧张之中, 但我依然无法放弃这种无意义又极端危险的守候。当然,或许这些被我怀疑的家伙 根本不是保安部的人,谁都能理解不是带墨镜的都就一定得是危险人物,但又有谁 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每晚我都喝的酩酊大醉。每次当我想要砸掉那台掌上电脑时都会被这理由阻止 了——我需要酒精,没有酒精我没办法渡过这种无止境的恐惧生活,我已经搞不清 楚我是怎样陷在这样一个无法脱离的泥沼中。 我後悔把自己弄到这种绝境吗?是的,我是後悔,想当时我的日子虽然单调, 但是却过的安稳舒适。可是奇怪的我却无法停止梦见那男人,每晚梦中那男人不断 的提醒我:「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你父亲是怎样一个人?」我问到小薇。 小薇每隔一两天总会来78区的工地这跟我閒聊著。因著我对「父亲」这个抽 象名词的陌生,我想我问这问题不过是想弄清楚为何我心中总是想著这可能是我父 亲的男人吧! 「怎会问到我爸爸?他啊!整天装著一脸很酷的样子,其实一回到家遇到我妈 妈时就乖的像是只小绵羊。」 是的,就是这个「爸爸」的词句打动了我。虽然我无法从那男人身上实际感受 到什麽血统延续的关系,当时他说他是我父亲时我也没多大感动,问题是,这思绪 不知怎的慢慢在我内心里发酵蔓延起来。尤其在小薇提到「爸爸」这两个字时,这 情绪简直是升到了沸点,让我整个头像是核子分裂般的痛了起来。直到现在之前我 感觉的只是这男人是我父亲,「父亲」是个名词,代表了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某种无 可奈何的血缘关系,但是「爸爸」就不同了,这是个动词,是代表了相互动态的密 切关系。 我开始有些忌妒起小薇了,忌妒她提起她爸爸时满足的笑容,忌妒她有一个像 是小绵羊的爸爸。 「我没爸爸,在我们那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的,我想大概是出於没有必 要吧!知道了也没又太多的意义。」我想我的声音里带著一种凄凉。 「对不起,我提到我爸爸时我不应该这样高兴的……我知道你们的状况,略有 耳闻。」 这不意外,我相信新人类与次种人间一定彼此刺探著对方。我不知道这种刺探 是出於恶意还是为了增进彼此了解,这其中或许又灌了不少互相污蔑的种子在内。 「我不太能理解,你爸爸身为「新亚洲政府」的首长,那一定是很累很繁重的 工作,怎在家里却是另一个样子?」我刻意将「伪」这个字拿掉,这字的意思是说 我们才是正统,我相信旧世界一定也称我们「伪」。 「首长?我爸爸?呵!他只是个很普通的大学教授啊!你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她用讶异的眼光看著我。 「刘七辉是不是?你叫做刘薇薇,同时你也是这里的领导,这区共有两万一千 人。我有哪里说错了吗?」我大致能理解小薇的否认,这种事情是机密的,她防著 我也是应该。 「除了姓名跟这地区的人数外其他都错了。我不知道你从哪来的资料,但是实 在是错的离谱……」她侧头想了一想继续说道:「我是来这担任实习班长的,我不 过是个士校刚毕业的普通人罢了!那天你看到的都是我的夥伴们,我可不是哪个地 区的领导人,我才19岁耶!」 「「新世界共同组织」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我喃喃自语说著,突然我 精神一振,说道:「那天他们都听你的,就像你说的你不过19岁,他们为何要服 从你?你如果不是领导那又是什麽?」 「你说的可真对极了,学校教官都说要我们防著基因人,因为你们聪明绝顶, 这果真是的。我是领导人没错,问题是我一共只领导了八个人,而不是两万一千人, 这里面有很大的差异的哦!」她用著捉狭的口气继续说道:「我现在的身分是新亚 洲政府第8军团254师搜索连第2排第3班中士班长。我总共带领有班兵八个人, 我们这一个班共有九人,他们当然要听我的话啊!」 她说话的样子像足了孩子,别说是一个拥有两万一前人口地区的领导了,我甚 至觉得她这个班长的职位也有些问题,不过她刚刚已经说她是实习的了。 她意犹未尽的继续嘲笑的说道:「需要我的保证吗?」小薇两手一摊,大笑的 说道:「我给你一千万个保证。」 我想到刚刚自己说的「「新世界共同组织」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问 题是,最近我一直发现在我四周不断发生著无数的错误,从中央资料库的资料被窜 改开始一直到我洗掉身分晶片记忆来欺骗体检。这许多错误是从哪来的呢?是有一 股力量想要破坏新世界共同组织的基础结构吗?资料的错误足以导致决策的错误, 是有阴谋人士在暗地里想要瓦解掉新「世界共同组织」? 或许爸爸也是这些阴谋分子的其中之一。我该怎麽办呢?举发他还是协助他? 我就算是举发又有谁会相信我呢?我相信要是我真的去举发那大家的眼光绝对会像 是分派组那个女孩子,或许我的基因缺陷又会被加上一条——妄想…… 协助?天啊!这念头让我感到害怕,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爸爸?潜意识中我刚刚竟然称呼那个男人为爸爸?我苦笑了一下…… 小薇背靠著树踢著地上乾枯的树枝好像有话要说,她抬起头看著我,又低下头 继续踢著那树枝,好像想藉著树枝跟我说些什麽重要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但是我一直感觉你是个好人。」小薇低著头说著: 「这关系到机密,我是个军人应该要保密的,但是我一直认为不该……嗯!不该不 告诉你。」小薇像是努力的寻找适当的措词好表达她的意思。 「如果对你不好那就不要说吧!我绝对相信你的。」 我被小薇的话感动了,她不应该这样信赖我的,就像是我根本不应该在这跟她 閒聊,这一切都是不对的,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陷在这种就是想跟她说话的情绪 里。 「问题是我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她欲言又止。 为何我感觉她在说这话时的腔调像是想要哭泣?她到底要说些什麽?又是个怎 样的秘密?是有关军事上的吗?难道既将有战争要发生了? 小薇紧盯著我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我们这个班在这只剩下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後就得移防离开这里,而且我的实习也结束必须回学校里,我已经考上了 军官班。我们这个班目前的任务只是来暂时协助居民搬迁的。」 「是这件事情啊!这个我早知道了,我是指我们知道你们正在迁移中,三个月 後你们将会迁移到那个地方。」我用手指著北方的第79区说到。 我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件事情。当然,如果早在我偷进入市政府管理局资料 库前听到这消息,绝对会让我大吃一惊的,吃惊於这看来空芜的地方竟然有著两万 一千人,并且他们还在搬家。但现在听来不过就是这样了。 「喔!你们已经知道了?」 小薇的口气里虽然带著惊讶,但是却也怪异的带著一种失望的口吻,难道我们 知道这事情会让她如此失望吗? 「你有女朋友吗?还是你已经结婚了?」小薇回复刚刚低著头的样子继续踢著 树枝,我在想那树枝是不是跟她有仇呢? 「都没有,结婚至少要再等二十年吧!婚姻这玩意可是要很慎重的,老实说我 还没认真的打算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你呢?你结婚没?有没男朋友?」我照样的反 问著。 「我?嘻!我才十九岁耶!当然还没结婚。那你有想过要生小孩吗?我听说基 因人生孩子好像不一定需要结婚是吧。」她显然逃避了我问她有关她有没有男朋友 的问题试著想用其他的话题来带开我。 「生孩子?……我不知道……为什麽人一定要生小孩呢?或许再等个二三十年 後我会考虑看看。」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人为何要生小孩?或许只是为了公益。男人拿出精子,而 女人捐出卵子,然後这结果在哪呢?这将会是你一个你一辈子都不会有答案的疑问, 你甚至不知道你捐赠的精子或卵子会不会因为不合格而被销毁。虽然我爸爸突然莫 名其妙的从这世界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冒出来,但这更让我怀疑所谓生育的意义, 生育只是为了自己生命的延续吗? 「可是小孩很可爱啊!我爱小孩,我将来要生上一打,至少一打。」小薇又开 始嘟著小嘴了,她这种表情总是让我心动。 「呵!那你有男朋友吗?在没有男朋友的状况下想要生孩子可是很困难的。」 我将问题缩小了些,我不知道我为何要问这问题,但这问题似乎对我很重要。 「有,就是轰掉你那个笨蛋机器人头的那人,他叫陈文,他还恐吓说要杀你, 你该还记得吗?他看起来不太喜欢你的样子哦!」小薇大笑的说著,就像是在说一 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 「喔!我还记得他,看起来很壮的样子,我猜他会是个好男人的。」 我突然感觉有点醋意。我想到那晚本来该属於我的那个女人,那个有漂亮屁股 後来却没上手的女人,当另一个男人在摸她浑圆的屁股时我也曾出现了这种酸意。 只是现在这感觉是这样强烈,胜过我这一辈子所有妒意的总和,这不只是酸意,还 夹杂著愤怒。 「很壮,嗯!他可是我们里面身体最强壮的了,你想你打的过他吗?你看起来 也很壮。」小薇带著挑衅的眼神看著我。 「可以吧!」我不了解为何我要打他,这问题让我感到不解,我问道:「不过 我为何要打他呢?这又不是比赛。」 「就算是为了我呢?」她语气中挑衅的意味越来越浓。 「为你?为你我不是更不应该打他了?」 小薇的笑容突然僵住,就像是画里的朝阳一样永远的冻结在那,上不去也下不 来。她抬头望著远方的山脉,突然掉下眼泪…… 「你知道,我好想家,我家住在东部那儿,我爱那的山,那的山真的好美好美。 我想回家了,我累了,我好想回家……」 树枝在小薇不断踢弄下终於折断了。 ------ 卧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