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寻找我心所爱的 我夜间躺卧在床上,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他,却寻不见。 我说:我要起来,游行城中,在街市上,在宽阔处,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 他,却寻不见。 城中巡逻看守的人遇见我;我问他们:你们看见我心所爱的没有? 我刚离开他们就遇见我心所爱的。我拉住他,不容他走,领他入我母家,到怀 我者的内室。 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我指著羚羊或田野的母鹿嘱咐你们:不要惊动、不要叫 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新娘) 那从旷野上来、形状如烟柱、以没药和乳香并商人各样香粉薰的是谁呢? 看哪,是所罗门的轿;四围有六十个勇士,都是以色列中的勇士;手都持刀, 善於争战,腰间佩刀,防备夜间有惊慌。 所罗门王用黎巴嫩木为自己制造一乘华轿。 轿柱是用银做的,轿底是用金做的;坐垫是紫色的,其中所铺的乃耶路撒冷众 女子的爱情。 锡安的众女子啊,你们出去观看所罗门王!头戴冠冕,就是在他婚筵的日子、 心中喜乐的时候,他母亲给他戴上的。 ——雅歌 3章1~11节—— 连续有半个月小薇都没出现了,或许她正在忙碌著民众迁移的问题,搬迁两万 一千人外加一座核能电厂绝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理论上她出现与否对我并不重要, 这些年来我早已习惯独自一人工作了,她的出现只不过是像樱花般的短暂,让我生 活多了些颜色罢了。 樱花每年都会绽放著。我想起小薇的家乡,东部那儿我在学生时曾去玩过一次, 那有座山头上开了满满樱花。我去的时後正是花开时分,虽是花开却又是花落如雨, 樱花花开即是花落那时震撼住我。小薇呢?或许她在我这一生中同样的只绽放了这 麽一下,然後永远消失不再出现…… 这一切很重要吗?我这样独立工作也要有十年了,这十年里我一直是一个人工 作一个人居住的,如果我不自爱无法通过考核或许我还会在这再呆上十年。我问自 己——我寂寞吗?实话说我并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前是否曾寂寞过,也不知道我 现在是否寂寞,我只知道在认识小薇之前我从未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秋深了就要转冬,我的Z38维修状况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下文,在满地青枫落 叶中我看著Z47在那卖力的工作著。除了少了一台Z38外一切跟以前没有任何 不同,日子正慢慢的恢复正常中,那个可能是我爸爸的男人也彻彻底底完全消失的 无影无踪了……要不是有著那台可以让我洗掉身分晶片记忆的掌上电脑,要不是我 镇日的酗酒,我几乎跟分派组的那个女孩一样认为这一切只是我个人的幻想。 保安部或是「新世界共同组织」的其他任何部门看来都没有怀疑我,现在我是 个无聊而又快乐的酒鬼,在我卅五年生命中从没有像现在一样的无拘无束了。 已有两天我没任何兴致到PUB去了,这两天我一直思索著一件重要的事情, 一个我找不到问题的问题,这问题老是让我心慌。我感觉自己心底好像少了一样东 西,所以连续两天下班後我都直接回到家中,我怕酒精干扰了我的思绪,所以我滴 酒不沾的思考著。我从自己生命最原始的开始搜寻起,搜寻我的生命到底是失去了 哪个环节?我找不到任何答案。 是因为过度的自由吗?我不知道,或许因为过度的自由反而让我怀疑起生命的 本质……我想我的基因缺陷或许不只是一点,而是一箩筐的多,新世界里没有人会 像我一样多愁善感的。不过,这或许是因为他们从未遇见过自己父母,或许,或许 是他们从未跟一位可爱的次种人女子这样深入交谈过。 打开虚拟实境器後我放松了身体,我让自己悠游在樱花的花海中,一个我去过 并且怀念的地方。我想这几天的低潮或许是前些日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的我太 紧张了,也或许是饮酒过量,又或许是那些该死的大麻弄乱了我的中枢神经…… 樱花如雨般飘落,我站在树下就任由那些花儿飘落在我身上,感觉自己已经完 全融入了这花海之中。我靠在古老的树干上,这树已不知多少年岁,我闭著眼用感 觉去触摸这一切,感觉自己的生命就如同这树一般古老。拈起一朵落花,我一瓣瓣 撕碎著…… 小薇站在我的面前,贴的是这样的近,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她呼吸里的气味。如 此易碎的女孩啊!就像樱花一样美的太短暂了,软弱的让人如此著迷,我拥抱著她。 她又瘦了许多,瘦弱的如此的惹人爱怜。我只想拥著她拥上一生一世。 她嘴型翁动的说著:「我爱你,我好爱你。」 我的心顿时就像樱花一样的一片片碎了,我感觉到自己开始流泪。 我想吻她她却了避开来,我生气的问她这些时候去哪了?为何又瘦了呢?虽然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但我却知道她完全了解我的意思。 她说因为她想我,她没法阻止自己想我所以选择避开我,又因为想著我而越来 越瘦了…… 傻孩子啊!我吻著她的泪水,她的泪水如同露水般沾湿了我的衣裳。 梦醒了。取下虚拟实境器後我仍流著泪水,我放任著思念,让感觉继续在我胸 口回荡,疲累的不想起身。我想我早就知道我失去的那个环节就是小薇,只是我不 想也不敢去面对这个无解的问题。 是小薇那又怎样呢?我又能改变些什麽?我跟她之间有任何的可能吗?我穿上 外套决定到最近的一间PUB里去喝到醉死为止。穿外套时我才发现自己衬衫胸口 整片都是湿的。我刚刚哭的有这样严重吗?还是这是小薇刚刚的眼泪?要是我自己 的眼泪怎会只湿在胸口? 呵!我想到哪去了,我猜我真的是急需要一些酒精来让自己正常点。 晚上十二点街上几乎没有任何行人,爱热闹人的这时大概都已经在PUB里鬼 混著了吧!不爱热闹的自然也不会在这样晚出来乱跑。我在想,在我一生中我到底 能掌控多少属於自己的命运?於是我将车子转到手控试著感觉一下。自己控制方向 盘到底是踏实一些,虽然我明知道辅助控制系统仍是真正的控制者,但我就是喜欢 这种自我欺骗的感觉。 绿灯已经开始闪烁警告著……我决心闯过去,我将加速器采到底……没意外的 辅助控制系统在十字路口前「叽」一声尖叫著帮我煞住了车子。我喜欢这把戏,我 早知道辅助控制系统不会让我过关的,但在最後一秒紧急煞车的感觉总是会让我有 种像做爱高潮式的兴奋。我想像地面或许拖著长长轮胎摩擦痕迹,像蛇一样扭曲著, 一百公里时速在三公尺内煞住……嘿! 後面有辆车显然因为我的紧急煞车而进入了标准车距安全距离,我看著後视镜 微笑著,幻想後面车子那驾驶被吓的一脸苍白的样子,一个安全的小玩笑有时能让 人纾解身心不是吗? 我突然注意到为何我车上的安全灯没有警示我有车子太接近我?这时我发现雷 达上显示我车後不该有其他任何车子存在,於是我再看了一眼後视镜确定了一下… …真他妈的该死,那一定是辆可以躲避雷达的特殊车子,但有谁会无聊到开著这种 安全部才有的车子在街上乱逛呢? 我随意的在路上閒逛著,这时我已经丝毫没有要去PUB的兴趣了,而那辆车 始终跟著我。虽说所有私用车型外观完全一样,但我只需要计算在我车後有几辆车, 然後再跟雷达做个比较就知道了。我车後的车子总要比我雷达上的数量要多上一台, 那不知道哪来的车子就像是影子一样紧盯著我。 我决定先回家再说,再逛下去就要让人起疑了。 冲了个热水澡後总算让我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刚刚我一直有想要有呕吐的感 觉,前些日子里的那些恶梦又再度出现了,这回恶梦离真实似乎已经不到一线一间。 我连上了网路查了我所有的电脑,那些历史档依旧没有任何人查阅过,上次查阅的 人是我自己。 他们到底是谁呢?大概是安全部的人吧!除了安全部还有谁呢?经过了这段日 子我已了解了许多事情,但显然我了解的比起我不了解的简直是不成比例。我到底 有多少线索呢? 真的是安全部的人吗?安全部的人会用这种愚蠢的手法来跟踪我?他们只需要 追踪我的身分晶片就可以轻易的掌握我的行踪了。那麽会是偷改中央资料库资料的 那个不知名的组织吗?嗯!或许是的,不过他们既然追踪我就该知道我爸爸跟我的 关系,他们为何不嚐试直接跟我联络呢?跟踪我目的何在?当然也有可能是次种人 在跟踪我,经过这些日子了解我发现次种人并不像我原先想像中那种原始部落的样 子,他们也掌握有可观的科技能力,问题是次种人没有任何动机需要跟踪像我这样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除非小薇骗我……但不知怎的,我就是相信小薇她对我绝对 是诚实的。 我努力回忆著过去这些日子是否有著相同状况,依稀中好像我夜间驾车总不会 是孤独著的,那就是说跟踪也非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换句话说,要是他们真的要 对我怎样随时都可下手,那为何不下手呢?是因为没必要?还是因为没证据? 无论如何,起码我猜想短时间内我不会有任何危险。这个推论令我安心不少, 我想我只能被动著看著事情发展了,这一切都不是我所能掌控的,我能做的只是玩 些没意义的紧急煞车游戏罢了。 小薇突然的出现在废墟的一片断墙上,她坐在那两脚晃啊晃著,依旧像是个顽 皮的孩子。可是她瘦了,瘦了好多好多,她憔悴的样子跟虚拟实境时是完全一样的。 「昨夜我梦到你,」小薇低著头说著:「就这样没来由突然的梦到你,然後我 就过来看看。」 「这些日子在忙是吧!怎突然瘦了这样多?」一阵心痛升了起来。 「嗯!是很忙,好忙好忙。」 小薇抬著头望著她家乡的那片山脉,我也跟著望著,那山脉依旧翠绿,我想像 著那片樱花树的位置。我试图想冲散僵硬的气氛…… 「跟那个陈文还好吧!」说著我忍不住加了一句:「他没多帮你忙吗?这许多 事情都只靠你一个人在忙?」 「我家乡附近有座山,那儿有许多樱花树,每到一、二月冬末春初之时就会绽 放著。花开了随即就谢了,落花满天,很美很美的,美到你想都想像不到。」小薇 好像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我去过你家乡,去的地方或许跟你家很近,我去时樱花正开著,是美到无法 想像。」随著小薇我也沉浸在落花满天的想像中。 「嗯!樱花正开,昨晚梦中也是樱花正开,正开著又谢了,唉!……」小薇突 然笑了起来,又恢复了往日那调皮的样子,她说:「陈文?那个傻瓜?那是我老爸 喜欢他,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 「喔!原来是你老爸要嫁他?我还当是你呢!」 小微笑的差点从墙上摔下来,她说:「陈文可是个老好人,你别看他傻呼呼的, 他可是个核子工程专家,是我老爸最得意的门生。我爸常说他老实,不过事实上他 也真是老实,这阵子都是他在忙我可是閒著没啥事情。」 大概是小薇自知说溜了嘴,刚刚她还说自己好忙好忙…… 她瞧著我理直气壮的说:「我妈说,女人有撒谎的权利的,你必须保障我的权 利。」 「那麽那许多一千万个的保证都是假的了?」 「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但是只要是真的就永远不会变了。」 她叹了口气低头沉思著。 ------ 卧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