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弃绝者的忧伤 我对 上帝说:我岂是洋海,岂是大鱼,你竟防守我呢? 若说:我的床必安慰我,我的榻必解释我的苦情,你就用梦惊骇我,用异象恐 吓我,甚至我宁肯噎死,宁肯死亡,胜似留我这一身的骨头。 我厌弃性命,不愿永活。你任凭我罢,因我的日子都是虚空。 人算甚麽,你竟看他为大,将他放在心上? 每早鉴察他,时刻试验他? 你到何时才转眼不看我,才任凭我咽下唾沫呢? 鉴察人的主啊,我若有罪,於你何妨?为何以我当你的箭靶子,使我厌弃自己 的性命? 为何不赦免我的过犯,除掉我的罪孽?我现今要躺卧在尘土中;你要殷勤地寻 找我,我却不在了。 ——约伯记7章12~21节—— 这是一辆很小的巴士,至少对我来说是太小了,到了这,一切东西好像都被缩 小了,跟周围的人比起来我简直就像是头庞大的恐龙。我低著头假装没有看到四周 投过来好奇的眼光,我将身体缩起来,弯著腰,就好像这样能将自己变的矮小一些。 我想我被认出来只是迟早的事情,见过小薇家人後我们真的或许应该要找个隐密的 地方生活著。 巴士在山区里巅颇著。四周群山环绕,一片片的樱花林已然开始落叶,冬天已 至,我抓紧小薇的手问她冷是不冷?小薇说她可是很健康的,她是山里的孩子,她 跟她妈咪从小就住在山里,说道她妈妈时她脸色黯淡了下来。远远的我望到一群建 筑物在山下的那端,那是一个盆地,那建筑物是位在一个大城市的边缘地方,紧靠 著山…… 「那就是「东南科技学院」了,从我懂事开始我爸爸就在那儿当教授,我们家 就在学校的宿舍里面。」 小薇在说这话时语气中丝毫没有兴奋之情,甚至还带著一种畏惧,跟她以前思 乡的情况完全不同。 还有一点让我不懂,这个「东南科技学院」显然并不在山里,为何小薇刚刚说 她跟她妈妈从小就住在山里?又说从她懂事开始她爸爸就在「东南科技学院」当教 授?我没有问小薇这问题,因为这时小薇示意要我下车所以这话就吞了回去。我注 意到其实我们距离「东南科技学院」还有好一段距离,现在我们还在山里,就算剩 下的路都是下坡我想走路走到「东南科技学院」至少还要花上半小时吧!难道刚刚 那巴士没有停靠「东南科技学院」吗? 下车後小薇拉著我的手走到一个小溪边,她没有理会我就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 在溪边大石头上。这小溪我曾见过的,在小薇的梦里见过,想必这里是她平时最爱 来的地方了。我本以为她只是想先回到怀念的地方走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 是一点也没有见她有打算起身回家的意思,我感觉小薇想要拖延什麽,她似乎一直 试著不想回到她天天说她怀念的家?…… 「该走了吧!天色不早了。」 「六岁以前我常在这捉鱼捉虾的,以後逐年这的鱼虾都会少了些,你看,现在 几乎是什麽都没了。」 「那些鱼虾呢?」 「马上我们就可以看到你妈妈了。」我想小薇的妈妈一定是一个慈祥的、充满 爱心的人。 「污染……妈妈说污染总有一天会杀死全人类,她总是对的。」小薇的脸上有 种思念的神情。 「难啊!难啊!」小薇脸色越来越是阴沉。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想著这些日子的山居生活……今晚或许可以有个房间可 让我好好的睡上一觉。想到可以有张床让我好好睡觉我心情就好了起来,刚刚在巴 士上紧张的心情也逐渐的放松了,还有等等就可以见到小薇的家人……这让我感觉 到一种温暖,「爸妈」这名词对我简直遥远的像是历史名词。这时突然我想起了爸 爸,爸爸现在要是也能跟我们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天就要黑了……」我再次提醒小薇。 「等等,再等一会……我想要你再多陪我一下,一下下就好。」小薇呆望著溪 水喃喃的说著。 「我不是时时都在你的身边?未来我可有得是时间陪你,我只怕会陪到你烦, 呵!」 「……」小薇呆呆的看著小溪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突然我感觉我了解这一切了,我想我知道在山区里为何小薇一直在故意拖延著 不肯回到旧世界来,这是因为她预感到旧世界会有某种危机在等著我们,或者甚至 说她根本就知道一定会发生某种无法挽救的事情,所以能拖上一刻算是一刻。 有一个念头让我感到惭愧,小薇从认识我的第一天起她就在骗我……不,随即 我立刻斥责著自己,就算全世界都欺骗我,惟独只有小薇是不会的,小薇这样爱我 又怎可能骗我呢?但,问题是,这一切的一切要怎样解释?我感觉进到旧世界後小 薇制造的谜团简直要比爸爸当初制造的还要多上好几倍…… 或许我跟她当时应该在山里就这样生活著,根本就不要回到旧世界或是新世界 或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我怀念起这些时候在森林里的生活了……在山 区里时我就该体查出小薇希望永远逗留在那了,只是那时我一直以为她很想家,我 只是有些怀疑路不太对而已……接著我想到我脑子里的晶片,就算是我逃到哪迟早 都会有新世纪的追兵追踪而至,看来旧世界现在是我唯一的靠山了。 很悲哀,但是又怎样呢? 同样都是山区,但这里比起78区来说更多了些许清幽,或是说这里要比78 区更美上几分。或许是这儿海拔比较高,又或许是这潺潺的溪水,78区那只是森 林而没有任何溪或河流的,要到79区那才会有溪流的。水总是让人感觉到亲切, 或许是因为水本来就是孕育我们的母亲,我们身体大部分的构造都是水,水是一切 生命的泉源。不过我想真正我认为这里较美的原因是——无论是哪儿,只要是小薇 喜欢的地方那就绝对是我所喜欢的。 除了溪水声外四周剩下的只有鸟叫虫鸣了,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小薇却丝 毫没有打算要走的样子。其实还好,这里不像我们在森林里时,这溪的旁边不到廿 公尺处就是大马路,只要想走任何时候都可以轻松的顺著路走到山下的。只是我感 觉小薇不走的原因似乎是在等待著某件事情的发生,这事情已经出乎她意料的延误 了…… 突然间我听到四周有轻微的脚步声接近,相当轻微,不过因为这些日子的逃亡 我已经养成了随时警觉的习惯,所以就算是只小野兔接近我我也会立即发现。从混 杂的脚步声来判断来的应该有不少人,但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互相交谈的声音,显 然这是群有组织的人,我想不需要猜测也知道他们正在寻找我们。我冲向前拉著小 薇想要找个地方掩蔽,但小薇挣扎了一下拒绝了我的动作,她没理我,依旧是静静 的看著那永远流不完的溪水。 我心开始下沉——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著的吗?既然是小薇要的那我就只有接 受了。 我看到一个持著枪的男人从溪边的林子里冒了出来,那是个次种人的男人,然 後是两个……大致计算一下,现在大约有四十馀人持著枪出现在我们的周围,我们 整个都被包围了。他们都穿著一致的衣服,衣服上面有著黄绿斑的条纹,我猜想他 们就是旧世界里的军人吧!跟小薇一样的军人。 在他们的身後有两个没穿制服的人,一男一女,因为昏暗所以我无法看清他们 的容貌,但这两人明显的并非是军人。 「是你通知他们的?爸……」 小薇说话时并没抬头,就像是背後长了眼睛一样,她是怎样知道她爸爸也在其 中?她的语气平静和缓,对於这些军人的出现她丝毫没有任何惊讶的意味,小薇仍 低著头看著她的溪水。我怀疑在这样暗的环境下她到底能在溪水中看到些什麽?照 她说的,这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她爸爸了,也就是我没见过面的岳父,并且这些军人 是他给带来的。他为何要这样做呢?还有小薇是何时通知他我们要来的?最後一个 问题就是——小薇是怎样知道她父亲一定会告密的? 「我不希望你跟基因人在一起,你知道基因人的,我们是为你好……」小薇爸 爸身边那女子说著。那女人的声音里带著颤抖,她像是极为害怕的样子。 「你跟妈妈还是在怕他是吧!你们就算怎样的躲也还是脱离不了他的,你只是 假装不受他控制了对不对?」小薇的声音里有种尖锐,一种凄厉……她接著说:「 我已经有著他的孩子了,他还希望我怎麽做?难道他管我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小薇不停的说著「他」,这「他」又是谁呢?是谁在安排这一切?我感觉到痛, 不是头痛,而是来自心底的痛,小薇跟我在一起原来是有计划的,我相信她跟我相 爱只是一个任务。这让我想起了爸爸,爸爸当初编了无数谎言,起初他说出是我爸 爸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想利用我…… 「不是这样的,他其实一直关心著你,你不知道你失踪後我们有多担心,只有 他能帮我们找到你,这时我除了听他的又能怎样?」小薇爸爸绝望的喊道:「难道 我奋斗这样久为了什麽?你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低头的……」 那对男女慢慢的接近了我们,我无法判断出次种人的年龄,但这女人显然比我 在小薇梦中所见的女子要老上许多,我可以肯定这女人绝非是那女子。那这个小薇 所称呼的妈妈又是谁?从容貌上来看她跟小薇真的非常相似,要是能年轻个数十岁 她们俩或许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应该就是小薇的母亲没错,那麽……那麽那 梦中的女子又是谁呢? 我听到小薇开始啜泣,我不知道她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她爸爸……我完全没法搞 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麽事情,但我确定的是我被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小薇并非 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单纯。我感觉一切都要清楚了,虽然至今我仍不知道任何事情, 但是很快我就会知道许多我并不想知道的事情了。 一个看来像是这夥军人里的首领走过来说道:「这位先生,我们奉命带你去见 一个人,我奉命非必要不得伤害你,希望你能合作。」 这人的语气似乎是只要我跟他去。我望了一下小薇,小薇仍是背著我望著溪水, 好像我不管怎样决定都与她无关似的。突然间小薇开始遥远了起来,看著她的背影, 她的身形越来越远……但我怎舍得?舍得离开她?我们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长相厮 守?我但愿当时我被那「超能者」杀了反乾净多了。 「我要跟我的妻子一起……」我想想此去生死难卜,何必呢?於是我改口说道 :「算了,只要你们不为难她,去哪我都跟你们去吧!」 「不!」小薇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身边,她尖叫著说:「就算是刀山油锅我们 也都在一起,我不去他哪都不准去,我只准他听我的。」 那军人一脸为难的样子,他说道:「可是命令是……」 「小薇,你不要逞强好不好?你自己知道谁也救不了他的……甚至你也没有办 法。」小薇的父亲声音里带著一种颤抖,他继续的说著:「或许他们不会为难他的, 跟我们一起回家好吗?你有多久没回家里看过了?」 小薇大笑著说道:「家?我家在哪?不,我已经没有家了,妈咪她已经不要我 了,她不要我了……」她转过头对著那军人说:「凡事有我担待,你该知道我是谁 吧!你敢违抗他吗?要是今天你不让我去我告上一状你知道他到时会怎样对你?你 最好先思考一下他是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我看到那军人在发抖,这个「他」到底是谁?小薇凭什麽认为自己可以让这个 「他」乖乖听话?还有,小薇又是谁? ------ 卧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