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极道天狗 菊池雄三独自坐在银座丸之内警署的讯问室中,以双手捧着咖啡谨慎地啜饮。 桌上的烟灰皿内残留数枚滤嘴,其中一枚还没有完全熄灭,烟雾在强烈灯光下显得 苍白。 菊池喝着第五口咖啡时,猿渡刑事开门进来。猿渡那高胖的身体令讯问室仿佛 突然缩小了。 猿渡把手上的档案用力丢在桌面上,然后拉开木椅坐到菊池对面。 “好了。现在告诉我那是怎样一回事。”猿渡摆出轻松的神情翻阅档案文件。 “七个人中弹入院。四名是‘稻谷会’干部。全部你都认识吧?‘稻谷四天王’。 森山宽、神田辉浩、横道升、林义郎。他们是怎么受伤的?” 菊池擦擦唇上的髭须,从西服口袋掏出香烟。猿渡替他点燃。 “说出来恐怕你也不会相信。”菊池顿了一顿,深吸一口烟。“这全部是一个 人干的。” 猿渡宽厚的背项用力靠在椅背上。这宗三小时前发生的案件令他苦恼不已。在 日本,即使是黑道斗争,这样子大规模的枪击也是极罕见的事。 ——一个人干的?这不是荷里活电影! 逞凶用的两柄中国大陆制“五四式”自动手枪遗留在现场——“稻谷会”位于 西银座的办公室。两柄手枪弹匣内的十六颗七点六二亳米子弹用得一枚不剩。 受创的七人当时都带着“家伙”,而且是比“五四式”精良得多的欧洲货。横 道和森山更在西服底下穿了防弹背心。他们却毫无反击的机会。 奇怪的却是,没有任何一人受到致命攻击。但是全部都要住院三个月以上。 “你说什么?”猿渡把档案阖上。“一个人?” 菊池点点头。“一个高大的男人——可恶,从没有见过像他这样阴森的家伙… …”他的语气变得有点激动。 “慢慢说。”猿渡拍拍菊池放在桌上的手掌。“由最初开始说起。” “大约是……晚上八时半,我到‘稻谷会’找神田——”菊池顿止。“原因可 以不说吧?” 猿渡点点头。 菊池继续。“那家办公室没有什么保安可言,街上的人只要随便推开玻璃门便 能进去——假如他们够胆的话。我进内找到了神田——共余在场的六个人我也全部 认识。就在闲聊时,我听到玻璃门打开的声音。” 菊池把眼睛瞪得大大,双手在空中划出夸张的手势。“我看见那家伙就在正门 大步走进来。长长的头发,一脸都是胡子,还架着浅黑色的墨镜。全身都包裹在黑 色长雨衣内,连手掌也戴着黑手套。那家伙就像个影子。 那大概只是一、两秒钟吧,我却感觉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很慢。我知道那‘影 子’到来干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就是没有人能及时反应过来。那家伙就像会使魔 法一般。 当他的黑色手套上爆出第一点火花时,我才知道他已经拔枪了。我听到呼叫声 ——但不知是谁。我怔住了,完全无法作出任何反应。我就他妈的那样子坐在沙发 上,扭着头颈,呆呆地看着那‘影子’。 他双手同时发出火花——不知怎的,我总是觉得先看见火花才听到枪声。这次 我懂得反应了。我转头瞧向林义郎。他两肩血淋淋地倒下来。那真是神准得见鬼。 双手同时开枪,两弹都准确命中肩头同一位置。畜牲。 真奇怪。‘阵内组’从哪儿请来这种高手?” “‘阵内组’?”猿渡问。 菊池这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咀。“这是我的……猜测吧了。但准是阵内那家伙没 错。你应该知道他们近几星期以来的活动吧?‘阵内组’在新宿和涉谷一带都占了 不少地盘。现在又想沾手银座呢……阵内和稻谷一向有积怨,他先向稻谷‘开刀’ 也是理所当然。” “继续说那‘影子’的事吧。”猿渡说。 “……刚才说到哪里?对了,是看见林倒下来。当我再别转头时,那‘影子’ 却从刚才的位置消失了。怎可能有这样快速的动作呢?那时我的心里这样问。我当 时已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有捱子弹的危险。也许是因为那‘影子’的魔法吧。 再次听到枪声时,才知道‘影子’闪到了一根柱子后。柱子把他的身体遮住了, 我只瞧见从两边伸出的手臂。这次又是双手同时扳机。”菊池把手臂平伸出两侧, 模仿“影子”的动作。 “双手这样分开来,真不明白他是怎样瞄准的。也许他根本不用眼睛瞄准吧— —当时我有这种感觉:手枪便是他身体的延伸。在那种双臂分开的情形下,他同时 打中那两个小子——叫安室和小野。” 猿渡翻看档案:安室文男,左大腿中弹;小野耕助,右肩中弹。“你肯定两人 是同时中枪的吗?” 菊池用力点头。“我看得真切,他双手同时扳机。两边也同时发出惨叫声。 站在角落办公桌后的森山拔出枪——‘PPK’ ,是德国货呢。可是他根本没有 用的机会——‘影子’逮住了他的动作。‘影子’左手连开了三枪,打在胸口同一 处。快得就像一枪。现在想起来,‘影子’是第一次瞄准胸部打——似乎他看出森 山穿了防弹衣。” 猿渡从档案看到了:三弹几乎全击中同一点。假如只是一枪,森山的防弹背心 仍挡得了;可是连续三弹打在同一部位,却隔着防弹衣击碎了森山的胸骨和两根肋 骨。但是并没有致命。 ——难道那“影子”连防弹背心的抵受力也计算在内? “第一个反击的是横道——那时已有五个人倒下来。横道那柄‘格洛克十七’ 倒不是烂货,却两枪都只打中空气。‘影子’早已经向后跳跃闪到地上了。这次我 看见了他的动作, 才明白为什么他的身体能移动得那么快, ”菊池吞了吞唾液。 “真的不敢相信,但是我亲眼看见的……” “那是什么方法?” “是打向森山的最后一枪。他藉助了那一枪的后座力向后闪!” 猿渡从没听过有这种战斗法。看来“影子”不会是普通的黑道杀手。 “‘影子’俯卧在地毯上,又是双手连环扳机。”菊池再次伸手模仿那开枪的 动作,还用嘴巴发出“咻咻”的声音。“横道握着‘格洛克’的手爆了开来——恐 怕以后也废掉了。接着是左肩和两边大腿。我分不清哪一个部位先中弹。” 猿渡知道横道升是“稻谷会”的头号杀手,东京黑道上响当当的名字,最少牵 涉了十四宗仇杀案,不过最后都由“稻谷会”一些混混儿顶罪。 最初听闻横道的手腿废掉了时,猿渡也深感痛快。但现在他知道这次事件引起 的影响非同小可。 “接着才最可怕。”菊池喝了一口咖啡说。“‘影子’左手向着地上放了一枪 ——原来又是借助发射的反作用力,向后翻身站了起来。这时他举起右手的“五四 式”——左手垂了下来,他知道那柄枪已用光了子弹。 他把“五四式”的枪口指向我!我的身体死挺挺的,一根手指也动不了。我想 自己要吃子弹了,但也许不用死吧——其他的人都没有被杀。 可是他的枪正指向我的头! 我正面瞧见那枪口冒出的火花。然后右耳感到一道很尖锐的风——听不到风声, 因为被枪声盖过了。” 菊池说得满头冷汗。 “接着我听到的是背后神田发出的呼叫声。原来那臭家伙一直躲在我后面,拿 我作盾牌。该死!当我回头时,他两边的肩膀也中弹了。这次因为是近距离,我看 见是右肩先中枪。他的血溅到我的脸上。 神田倒下来时仍握住那柄‘乌玆’冲锋枪——大概是从脚旁那张茶几底下取出 来的吧。我看见他右鬓处沾了一大滩血。原来最初掠过我脸侧的那一弹把他的右耳 打掉了。真的准得要命。” “‘影子’怎样离开?” “我看不见。”菊池说。“我听见地毯发出沉重东西掉下的声音,才回头看过 去。是‘影子’遗下的手枪。我只看见玻璃大门前后一摇一晃。好像听到门外有汽 车发动声,但不太肯定。 我看看四周呻吟的那些人,当场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和长裤都被 冷汗湿透了。他妈的,恐怕今晚睡觉也会梦见他。” 一时间猿渡和菊池都沉默了。在这短暂的宁静中,两人似乎暂时处于平等地位, 像是一对朋友在讨论一项听来的异闻。 猿渡醒觉了,恢复刑事的架子。“你完全看不见那凶徒的特征吗?” “看见个鬼。”菊池这才发现手上的香烟已燃尽了,根本没吸过几口,余下了 一截长长的灰烬。他把残烟抛进烟灰皿。“就像有一团黑暗一直从头顶落在他身上。 他走到哪里,那团黑暗也在。” 猿渡再次沉默。他打量着菊池的神情。这家伙虽专干走私勾当,但看来所说的 全是真话。 已经是三个月以来的第五宗枪击案了。新宿分署那边也正在头痛。因为没有弄 出人命,故此一直以为是外行人下的手。 ——既然动用了手枪,为什么不索性把他们干掉,而偏要避过要害呢?这超越 了黑道的一般常识。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猿渡问。 菊池默想了一会儿,然后叹息。 “那家伙大概是‘天狗’吧。”(注:“天狗”是日本民间神话中的一种妖怪, 红脸长鼻,具有飞行能力,出没于深山。也被视为武神之一种。) ★ ★ ★ 新宿歌舞伎町一间“秘密会所”内里,一个高级的传统日式设计房间。榻榻米 和纸门板。精致的插花。一幅镶着木框的横匾以草书写着“人情义理”四个大字。 这是阵内胜丹组长的私人专用客房。 康哲夫盘膝坐在榻榻米中央,接连地把温热的清酒灌进喉里。一名穿着斑斓和 服、涂着厚厚化妆的年青艺妓跪在他身后,细心地把他的长发梳理成马尾辫。 过去康哲夫一直戒绝所有会令人上瘾的事物——包括酒。但现在他已无法控制 自己。久违了的酒精火辣感,徘徊在食道和胃部,使康哲夫暂时忘却少许精神上的 痛苦。 他仍在想着新宿街头的火红身影。还有天桥上那张有如剪影手艺品的侧面。确 实是媞莉亚——她仍活着! ——她会原谅我现在所干的一切吗?…… 纸门板外传来一浪又一浪的喧叫声。“阵内组”廿多名兄弟正聚集在外头一座 小型舞台前,观赏俄罗斯女郎的脱衣舞表演。 纸门敞开。进来的是身穿黑色和服的阵内胜舟。那副打扮甚具帮会头子的气派。 艺妓连忙放下梳子,诚惶诚恐地朝阵内鞠躬。 阵内挥手示意她继续工作,然后盘腿坐到康哲夫跟前。 “龙。 ” 阵内叫着康哲夫的化名。康哲夫一直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阵内。 “阵内组”的人只知道他是中国人,故此就替他取名“龙”。他们估计康哲夫是非 法入境者。 “现在甲州街道以南已是我们‘阵内组’的天下啦。”阵内兴奋地说。“目黑 那一带也渐渐到手——‘东山组’已同意臣服了。还有你昨晚干了那漂亮的一票, 银座那边的人现在一定吃不下咽。谁想到‘稻谷四天王’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废人?” 阵内吩咐艺妓拿来酒杯。他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透明的清酒。“龙,咱们快要统 一东京了!这可是空前的霸业啊。跟我携手完成它吧!我愿把‘阵内组’最大的分 支交给你。叫‘黄龙会’或是‘龙组’好吗?哈哈……不,假如你愿意,我俩就行 ‘六分杯’结义之礼,从此分享天下……” “统一东京吗?……”康哲夫想起从前遇过的那些朔国人(参阅《幻国之刃》)。 “你以为这种光景能长久维持吗?” 阵内略怔,然后微笑摇头。“龙兄,你知道我们日本帮会中人何以叫‘极道’? 就是说我们都是走上了‘极端之道’的人。我们说穿了都是正道的社会制度下的失 败者。假如不想庸碌、平凡、乏味地过完一生,就要有走‘极道’的胆量。 阵内凝视杯中酒——里面有他自己的细小倒影。“‘极道’还有另一个意义, 就是一旦走上便没有回头。既走上了‘极道’就要有随时丧命的觉悟。所谓‘极道’ 者,就是在难料何日终结的有生之年,喝最好的酒;”阵内一口气把酒喝干。“抱 最好的女人;”他一手把艺妓拉入自己怀中。“赌最大的注码。看见敌人就想方设 法把他干掉或降服,看见利益就毫不犹疑地伸手去夺取。然后尽量死得好看一点。 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啊! 不要说东京,只要给我机会,就是全日本我也会尝试把它吞下来。就是粉身碎 骨也不后悔。‘后悔’对我们而言是不适用的。” 康哲夫对于这些说话没有丝毫兴趣。他深深了解黑道那华丽的表象背后藏着多 少丑陋的勾当。“我要找的人怎么样?” “放心吧。”阵内的脸色显得有点不自然。他原本以为康哲夫在酒和女人包围 下很快会忘记过去,沉醉于权力和享受,而成为他豢养的猛虎。“那幅肖像已分发 给各区的兄弟。只要她在东京,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三个月前阵内请来了一个优秀画师,按康哲夫的描述绘出媞莉亚的样貌,再印 制副本分发,下令各兄弟尽力搜寻。 最初阵内的确真心想协助康哲夫;但在发现了他的惊人能耐后,已暗中命令停 止寻找媞莉亚。 “现在当务之急是……”阵内转过话题。“……真正的决战快要来临了。‘稻 谷会’虽然失去了四名大将,但人数仍比我们多,我们必须拟定周详的……” 纸门板外传来“阵内组”干部柳川的声音。阵内停止了谈话,呼叫柳川进内。 “组长,外头突然来了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求见组长和一位……” 柳川顿一顿,视线转向康哲夫。“……姓‘康’的中国人……” ——女人? 康哲夫霍然站起。 “她着我带了两封信来……”柳川把手上两个白信封平排在榻榻米上,恭敬地 推向阵内。左边的一个写着“阵内组长谨呈”,是工整秀丽的汉字;另一个则以英 文写上“交康哲夫”。两个都写有英文名字的下款:“娜塔莎”。 “康……哲夫。”阵内以他仅仅懂得的英语拚读出信封上的名字。他转头瞧向 康哲夫。“是你吗?” 康哲夫没有理会他,迅速从榻榻米抓起信封撕开。内里只有一帧即拍即有照片。 照片拍摄的是一个女人在一片广阔无际的草地上站立的情景。拍摄距离颇远, 女人的影象并不清晰。 但康哲夫仍一眼辨别出照片中人。 媞莉亚! 康哲夫整个人被抽空了。血液奔腾涌向脑部和内脏,四肢感到发麻。 阵内感觉现在才看见了康哲夫的真正面目——那副软弱而充满情感的表情。他 明白了康哲夫何以坚拒杀死敌对帮会的人。 阵内点头示意柳川把那个叫娜塔莎的女人带进来——反正已无法阻止康哲夫与 她见面。 随着柳川进内的,正是康哲夫三个月前在电影院外看见的那个美女。棕色的长 发束起了,令原已出众的脸部轮廓更明显。康哲夫这次才真正看清这个女郎的面目。 阵内自小在卖春店里混,才捞得今天的地位。挑选过无数女人的他,也从没见 过这般奇特的美女。她的五官若独立来看都嫌有所不足:眼睛衬托在瘦长的脸上显 得太大了点;嘴唇过于丰厚;鼻梁也高得有些超乎标准。但这些拚合起来却有一种 慑人的魅力。曲线极佳的身体密藏在黑色晚装内,反而散发出诱人的神秘感。阵内 嗅到一股说不出品牌却浓淡极之适宜的香水味。 最奇异的还是那双眼睛。那种刚强而且仿佛具有透视力的眼神,不应属于女性 拥有。 康哲夫没有欣赏眼前美女的心情。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问:“媞 莉亚仍……活着吧?” 娜塔莎展露出暧昧的微笑。“可以这样说。她仍在人间。但是假如你永远也不 能再见她一面,她对于你而言也就等如死了。”她以英语回答。阵内听不懂。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够阻止我找她!”一股怒气迅速自康哲夫腹下升起。 他用力把那帧照片摔在榻榻米上。“但是我必须确定她是否真的仍然生存!那场火 灾……她确实……假如她没有被烧死,一定会回来找我!我不明白……” 康哲夫的表情顿又化为悲哀,声音变得哽咽。他双手掩住脸庞,仿佛完全陷入 了迷乱状熊。 “她失去了一切记忆。”娜塔莎冷酷地说。“她忘记了你的存在。” “不!”康哲夫悲嚎,用力抓住头发。 “康先生,冷静下来。”面对疯兽般的康哲夫,娜塔莎毫不动容。“我们能够 治好她。我们拥有比你想像范围以外更巨大的力量。我们能够把妮莉亚从地狱中带 回来,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仍然生存,这是毫无疑问的事。你曾在新宿街头亲眼看 见她,不是吗?” 康哲夫左掌猛力拍在榻榻米上,把一只酒杯击碎。瓷片一半陷入了榻榻米,一 半插进了掌心。鲜血自掌沿冒出。 康哲夫那凶暴的眼神再次出现,直视娜塔莎。“我要见她。” “那是有条件的。”娜塔莎毫不畏惧地回视康哲夫。“你听过一则希腊神话吗? 为了寻找被毒蛇咬死的爱妻尤丽黛,乐师奥菲斯走上地狱之旅,以动人的竖琴和歌 唱感动了冥王海地士,获准把尤丽黛从冥界带回人间。 就如冥王一样,我们也很欣赏你那弹奏绝妙‘乐曲’的能力——只是你用的不 是琴。你只要答应为我们完成三项任务,你也可以像奥菲斯一样再次拥抱爱人。” 康哲夫的眼神软化了。他已猜到了答案。但他不得不问。“是什么任务?” “杀人。” 康哲夫跪下来,双手十指把榻榻米抓破。他垂下头。 阵内看见眼泪从下垂的长发间滴落。 “我们知道你过去的一切经历。”娜塔莎说。“怎么样?康哲夫先生,你愿意 再次为你所爱的女人而杀人吗?我指的是任何我们指定的目标——即使那是小孩和 孕妇;对于世界和平举足轻重的领袖;甚至你所认识的人——除了媞莉亚和你自己。 你愿意答允吗?” 康哲夫蓦然站立起来。哭泣已停止。 娜塔莎露出胜利的笑容。 阵内胜舟虽然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已隐约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龙兄!”阵内呐喊。“你不能就这样离开!”他转向娜塔莎。“我不知道你 是什么人,但别小觑‘阵内组’,即使你是女人——” 娜塔莎截住他的话,以日语说:“组长,你忘了我送给你的信封啊。” 阵内忍住怒气,从部下手上接过信封,用力撕了开来。看见里面的照片和几页 文件,他的脸色顿变苍白。 “组长。”娜塔莎的声音对阵内而言尤如铁锤的重击。“这些东西足够使你被 判五次死刑。我们还有更多。” 阵内的双手许久没有像此刻般强烈颤抖了。他在苦思,眼前的女人怎么得到这 些罪证?她是谁? 娜塔莎站起来。“组长,你是无法跟我对抗的。康哲夫,我们走吧。”她步向 纸门。 数名“阵内组”部下把出口拦住。娜塔莎转头瞧着阵内胜舟。 阵内突然把盘坐的姿式变成下跪,向康哲夫深深叩首。 “龙兄——不,康兄,请不要舍‘阵内组’而去!我阵内胜舟一人宁可上绞刑 台或是人间蒸发,也不能放下‘阵内组’二千兄弟不理。请留下来领导他们吧!如 今大战争在即,假如失去了你,‘阵内组’将难逃全灭的命运!” 康哲夫垂头凝视阵内的背项。他第一次对这个极道老大感到敬佩。 康哲夫的视线转移,落在榻榻米上遗留的那帧照片上。表情连同记忆一起失去 了的媞莉亚,孤寂地站在草原上。照片中的天很蓝,草原很翠绿。看来是一片十分 遥远的地方。但是为了到达这片草原,康哲夫决心付出一切代价。 ------------------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 苗子扫描,苗子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