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残酷的温柔 一、藏宝图。僻谷术 地下无时间。王甲和王木在地下已经有多久,两人心里其实都没有底。但室内 始终有充足的氧气,因此两人不至于耽心窒息。大震、小震时有时无,头顶的缝隙 却已经贴合的非常紧密了。但在一次小震之后,两个人居然在地室的一角探到了微 弱的气流,此时,已经仅剩了四份食物,水早已喝尽,水壶里所盛放的是两人的尿 液。 呼喊救命显然是无用的。王甲施“圆光术”后,童身的王木从王甲的掌中看到 了地面上的模糊景观: ──王庄依然如故。群坟上除了那条绵延数里的裂缝外,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 曾发生过的地震。 ──王铁嫂在床上躺着,象是昏迷不醒;身边,由于一群人守侯着,时不时地 有医生、走方郎中、巫婆神棍们出现。 ──没有人救援他。 “这不是地震!”听完王木的叙述后,王甲神色凛然。 “地上的人,不知有地震发生;不知咱们被埋在地底。如果测算不算失误的话, 咱们在地面之下十七到二十米以下。而且,罗盘指针失灵,地下很可能有个大的磁 场。” 王木苦笑着,“哥,咱们要真是在梦里,还是快点醒来吧。要是已经死了,也 得快点去见阎罗;当然,咱们若只是被困,还是……快点有人把我们救出去得好。” 然后王木又开始沉默。 在这段无法衡量的时间中,王木或是懒洋洋地一动不动,意志消沉、情绪低落 ;或是突然间制造出人吓人更吓他自己的令王甲头疼万分的恶作剧。 他总是很恐惧。但当他的恐惧达到难以抑制的极限时,便会点亮打火机,撕下 一页纸,呆呆地看着火舌跳跃,这才会慢慢地恢复正常。 王甲终于可以断定: ──只要王木能看见东西,就不会恐惧。对王木而言,最重要的,或许就是视 线! 因此,他开始劝王木。 “有一种气功,叫做‘天目眼’,它唯一的用处,就是能在黑暗中,看到模糊 的景观。我们最好还是试试。……无论是在梦里,亦或是已经死去,我们都应该振 奋,都不能在意志上先行崩溃。何况,我们仅仅是被困而已,还没有走到绝路上。” “即使是真地走到了绝路上,我们又何尝不可以向命运的极限挑战呢?‘生当 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自古以来,多少的英雄豪杰,将之奉为信条,面临死亡时, 又有多少的人都终于作到了!你、我,王家的王甲、王木,又为什么不去做做?!” “钟氏兄弟的故事,钟飞杰、钟飞雄──你是不是听说过?他们,也象我们一 样,被困在绝境中,但他们是否就认命了?不!他们奋起、他们抗争,他们勇于向 命运的极限挑战,生,他们是人杰;死,他们是鬼雄!我们,又为什么不向他们学 习呢?”(详见《时空梦。宇宙情》全文,目前仅敲进网上第一部。) “而且,我们被困入地下。地,为土;甲木破土而萌,长为雷天之树。从先天 上来说,我们已经占取了极大的优势。这,既然是命运对我们的考验,那么,战胜 命运,走出去,就会是一个崭新的人生!” “别人,未必能做到,但我们能、一定能!” “面临危险,面临绝望,精神意志力,是极其重要的!而在所有的气功、特意 功能中,精神意志力,是起着首要作用的!只要我们有着求生的信心,坚定的信念, 即使我们真地彻底绝望了,在没有真正绝望前,我们还是有机会战胜绝望的!── 而若是真正绝望后,我们也就不存在了。所以阿木,──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树立 必胜的信念,听我的话,我们先练习‘天目眼’,争取在一个时辰内成功!……” 可是这番话,却没有让王木振奋起来。他懒洋洋地摇着头,“哥,就算是会了 ‘天目眼’,又能怎么样?钟氏二兄弟被困在绝境中达十年之久,但他们有‘太岁 ’肉吃。而我们呢?──你也能呼唤出‘太岁’吗?” “你错了,阿木!我们呼唤不出太岁肉,但我们有我们的特长。万物滋生,离 不开土;在地下,到处都是土;有土、有空气,我们就可以练习‘僻谷术’。我们 先练‘天目眼’,再练‘僻谷术’。在能看、在不为食物、饮水忧虑的前提条件下, 我们再共同练习‘雷霆洗髓功’,使我们能拥有强大的、不可战胜的,能达到天人 合一的、与宇宙共鸣的功力、功法,那时,求生,将是唾手可得,不废吹灰之力!” 王木懒洋洋地摸摸王甲的额头,“哦,还没发烧。” 王甲气结道:“王木!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了,‘急病 乱投医’这句话你听说过吧?──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听我一句,试一试?!” 王木沉默了片刻,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好吧,就听你一次。试一试也损失不 了什么,大不了少瞌睡一会儿……” “在‘天目眼’的功法中,分为佛法天目、道法天目、慧法天目、灵法天目这 四大类别。我们习练的,上灵法天目。是‘灵龚门’密传的天目功法,又称‘暝目 天目’,其特点是只有闭上眼睛才可以看见,睁开了眼睛,反而什么也看不见。” “……其运行特点是,一气流刺激胸腹的547 个明穴、显穴、隐穴、脉络光穴、 血气截脉真穴等六类穴位。它与盲视又有所不同。习成后仍然是通过眼睛来视物, 而并非盲视者的经脉穴位刺激大脑,造成感光图象。” “功成之后,所视为蓝绿相间的光──象是黄昏时、夕阳下,以蓝绿色半透明 薄纱蒙在眼睛上的感觉。” “习练时,瞪大双眼,逼视黑暗,以意志力集中于双目正中的天目穴,想象那 里才是眼球所在,那里才能看到东西。普通习练时,对面应当有一面镜子,现在条 件有限,我只能以‘圆光术’呈现出镜像,让你先练,等你出功以后,再授功于我。” “好──现在,你开始想象胸腹间的穴位正逐渐地连成一束束网络镜像,渐渐 地趋于一致,各类穴位汇为一束网络,待六束网络形成后,明穴、隐穴、血气截脉 真穴三类网络聚为一束从左边进入眼球;显穴、气穴、脉络光穴三类网络聚为一束, 从右边进入眼球,并于眼球内聚会,聚合……它们正传输于双目正中的灵眼──天 目之中。” “其穴位名称是……”王甲清晰而缓慢地念出了547 个穴位的名称、气流走向, 并详细地说明了数穴汇为一穴时各名称的差别的原因。如丹田穴,便占取了十七个 穴位,即使其脐下三分的讲究,也有皮下三分、入体三分、血气三分、神经三分之 不同点,它同时又是显穴、气穴、真穴以及广为人知的明穴。 念完一遍后,王甲突见王木双眉间已散发出一点蓝绿色泽的荧光,微微一怔后, 立刻大喜,“闭上眼睛!” 王木闭上了眼睛,呆了呆,大喜道:“看见了!看见了!”情不自禁地睁开眼 睛。可是眼睛一睁开,反而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再闭上眼睛,又见到蓝绿色的光泽 充斥着室内,他兴高采烈地闭着眼睛四处打量,被困在室内这么久才第一次完全看 清了室内的景象,不禁东看看、西瞧瞧,兴致盎然。在室内走来走去,忽然发现室 内散出微弱气流之处竟是一条狭小裂缝,贴近裂缝向内看,竟可看到裂缝的彼断。 裂缝的对面,是条长长的甬道! “有救了!有救了!──这儿有条裂缝,挖一会儿就有条路!” “路?”王甲难以置信地应了一声,忙道:“别慌!你先帮我出功──你真练 成了?” 对王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练成这种功法,他实在是难以置相信。 王木喜悦万分,因能视物的缘故,又恢复了往日的豪气,大笑几声,充满了欢 娱,“王甲,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啊!来来来,快点说我怎么帮你!” ──他一恢复了视力,就又不再叫“哥”。 王甲不觉苦笑,可是仍为王木出功而高兴万分。 “……把手掌放到我的胸腹中间,先从双乳开始,凝气想象蓝绿色的光线已经 输入我的体内,我自己会调节气流的走向;然后,双掌下滑,左掌掌心按于明穴丹 田,输入功力;右掌掌心贴按于隐穴华盖,吸取气流,等我说声‘成了’之后,便 双掌齐击于我的太阳穴,喂──别太重了!” 王木当然明白王甲的意思,他笑嘻嘻地说:“咋?你还怕我来个隐性谋杀,让 你一半年后稀哩糊涂地死去或者变成个植物人?放心好啦,本人一向光明磊落,就 算要谋杀你,也会明着来。” 说归说,做归做,在王木的辅助下,王甲果然很快就出功了。“你真是个天才!” 王甲夸赞着王木,“这功法我足足练习了大半年,都没练成,可你一会儿就好了。 由此可见──在气功方面,无论是何种功法,你都能迅速掌握!……我看,不如你 也练练‘圆光术’,免得只能你看,我却看不到。怎么样?”##注:圆光术施术者 本人无法看到景象,只有别人可以看到;一般来说,施术者以墙壁、水、镜子等物 体显现,无法从掌心显示,本文系夸张。 “何必呢?”王木却连连摇头,“当师傅的,总得留上一手吧?你多留上几手, 拣点有用的让我学就行了。总而言之,咱家出一个神经兮兮的奇才也就足够了,我 可不想变得象你一样,走到哪儿都有人围着请示未来命运吉凶祸福的,听你胡吹乱 侃,欺骗小丫头的芳心……” 对弟弟的言辞刻薄,王甲早已习惯,但象这样的顽逆不化,他还真是一点办法 都没有。他叹口气,“阿木,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得……”想了想,终于忍住了欲说 的话。 “天目眼”既然已经练成,他当然要仔细地观察这间狭室。闭着眼睛游览片刻, 发现狭室果然是人工所建,壁面平整,看来曾经下过不少的苦功。他看了片刻,突 见王木走到了室角,竟用橡胶棒又敲又捶的,看来是想挖掘,奇道:“阿木,你做 什么?” “能顺这条缝挖出去,外面就有条路!” 王木专心致志地挖着,口中还发出了吭唷吭唷的声音。王甲看了片刻,再游目 观察狭室,当看到自己的公文包时,不禁一怔。 ──包里,居然散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光线,竟似紫色的光! 他大奇之下,拉开公文包的拉链,紫光登时大盛,忍不住睁开眼睛,仍有亮光, 却是微弱的红光。然而那色泽不知怎的竟让王甲联想到鲜血,心里也不禁一阵胆寒。 好在红光至多只能照亮方寸之地,还算恐怖中的幸运。而散发着红光的,却是那张 羊皮纸。 ──羊皮纸? (是“藏宝图”!) 这是一份所谓的“藏宝图”。在大葬山一带,这种所谓的“藏宝图”几乎隔上 一些年就会冒出来一段时间,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闹剧的,谁也说不清楚, 关于“藏宝图”甚至有了十数种传说,大多都是谁谁谁得到了藏宝图要么是灾难连 连,要么是发现了宝藏成了大富翁,即使文革时期一切牛鬼蛇神都被“有史以来最 伟大的神”压制地抬不起头时,这种藏宝图也出现过一两回。距离这次王甲遇到的 “卖藏宝图”最近的时间是五年前,当时王甲的父亲还在,曾说过一句,“又开始 骗人了”,就拉着王甲从集会中离开。但也就在那个时候,王甲就对这种“藏宝图” 有了兴趣。 这也是他为何在立交桥前一听到“藏宝图”就用“冥币”“购买”的一个原因。 买图时卖者按例又涨了价,号称价值十亿两黄金,买这份藏宝图时,他耗去了 三千万冥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倘若真有一份可以找到十亿两黄金或白银的藏宝图,耗上 三千万去买,一点也不为过。 买图时,好奇是一方面,恶作剧是另一方面。对这张图,他其实也并不在意。 但此刻,王甲却忽然心里一动: ──这张“藏宝图”,莫非真地不同凡响? 羊皮纸上,血红色的光泽,丝丝络络,时粗时细,错综复杂,竟宛若人体的毛 细血管一样。但若以“地图”的目的来观察时,却发现有的地方宛若通道,有的地 方象高山,有的象峡谷,有的似水潭,纹络的汇聚中心处,却是一团浓浓的红光, 红光的正中,是白光,不知应认为是“藏宝图”中的宝物呢还是些其他的什么。 王甲又看了片刻,发现红光于羊皮纸的边缘处,都有不规则的断纹,象是起点, 顺着各条断纹而行,可见到都向羊皮纸的中心处汇聚并最终集中于正中,隐通白光 所在。 ──如果那是出口的话…… 王甲兴奋了,大声叫道:“阿木!快来看!” “马上就要挖通了!──你在干什么?咋不来帮忙?”王木头也不回,奋力挖 掘着,“……我的西装可比你的贵得多!”王甲兴奋地叫:“先别忙着挖!来!看 看这张‘藏宝图’!帮我一下,让我用‘请神法’问一下!” “藏宝图?──见你的大头鬼去吧!”王木回过头,“你要能请来‘神’呀, 我都能变成‘神’他爹!”眼睛闭久了也不舒服,他睁开眼睛,“咦?怎么睁开眼 也能看……不对!是你手里的……”忍不住凑到王甲身边,“这好象……是张地图? ──是那张‘藏宝图’?……怪了!怎么倒象是咱们的电子地形图?恩……我们的 位置在……”伸手点在一条断纹的起点位置,“……对,在这里。这两个小白点代 表了咱们。” “两个‘小白点’?──我怎么看不见?”王甲怔怔。 “明明有的嘛!”王木不理会王甲,继续看图,忽然惊讶道:“你看──这个 位置也有人,一、二、三……六个!咦?这里也有了!一二三……十八个!……我 们只要这样走……恩,这样,对,就这样,这样,在这里拐……对,就能够见到他 们了。你看你看──正中,正中,对,就是这里,好象是个出口,我们可以从哪儿 出去。……别慌别慌,这团红光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还有个好象是溪流的东西 环绕着?──是个城池?……不明白,越想越糊涂……”他不停地自言自语着,手 指随红色纹络而移动,视线随光束方位而跳跃转移,看上去好象真地有所谓的“小 白点”一样。 王甲却怎么看怎么糊涂,他瞪大了眼睛,瞧来瞧去,怎么也瞧不到王木所说的 那些小白点在哪里,刚想追问,王木又开始发表高见了。 “……不行。这只是一张平面图,不能准确地反映出空间构型。可以想象,如 果按照这些线路来走,必然要连呼上当──与事实出入的太大了!”他愁眉苦脸了 片刻,喃喃自语道:“王甲你也真没脑子,不买就不买算了,买了还不买上两张, 把剖视图也买来……现在好了,拿着这张地图,和没拿有什么区别?” 王甲终于有些相信了。他疑惑地问:“阿木,你真能肯定这是张地图?” 王木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不是地图是什么?我们可以试着走走,看‘小 白点’是否移动。”他闭上了眼睛,刚走出一步,忽又折回,大喜道:“对了!是 这样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你明白什么?”王甲满头雾水。 “闭上眼,紫光红点!”王木象是发现了新大陆。 王甲更糊涂了。 好象是遇到了这样笨的人除了叹气外别的什么也没办法般,王木连连叹了几口 气,才用一种“英雄寂寞、知己难逢”的语气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 …咳!好吧,本少爷就解释给你听!” 王甲象个老老实实的小学生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王木。 “……你看,睁开眼睛,看‘白点’,红线为平面构造图;闭上眼睛,看‘红 点’,紫线为立体构造。毋庸质疑,立体图比平面图困难得多,但最难的,却是比 例!──这是一张没有标明比例尺的地图,而判断比例的唯一方法是,先走上一段 的路程。要走上一段路程的话,就只有先打开这道溢口,先挖通它!”演讲的时候, 当然要带手势,王木的手势,十分简单,他只有两种手势: ──劈! ──斩! 他的手掌,在这时就象是变成了一把刀。 一把所向披靡、当者立斩的的必杀之刀! 王甲却依然。 “真地?……你真地认为这是张地图?真地看到‘小红点’、‘小白点’了?” 他问。 王木得意的锐气,立刻消散。 “奇怪。你居然看不到白点红点,我这个徒弟,可是你一手传出来的。就算是 青出于蓝而盛于蓝吧,也不该这么快吧。”兄弟俩相互泼凉水的事,已经不止一次, 但一般来说都是王木泼王甲的凉水,被王甲泼凉水的时候,还真不多。王木沮丧地 摇着头,忽然高兴了,“──看不到白点红点,总能看出红光紫光吧?” 这倒的确可以看出。王甲心中一动,睁开眼睛闭上眼睛看个没完没了,发现王 木至少在红光紫光的纹络不同处说得不错。那么──也许他真能看到白点红点?可 是即使可以看到,一张普通的羊皮纸怎么会变成电子地图?居然还能显示出他们的 位置来? 王木走到裂缝前,再次咚咚有声地又挖又踹又捣的,看样子是不把缝隙打通势 不罢休。 王甲对着那张羊皮纸干瞪眼。 无论他怎么努力,也看不到王木所说的什么小白点小红点的,也不知睁眼闭眼 看了多久,一阵阵晕眩的饥饿感海浪般一重重袭来,他无力地收起羊皮纸,感觉在 这片刻的时间象是过去了足有一万年那么长,不但饥饿无比,还衰弱到了极限。 “阿……阿木……练练‘僻谷术’吧。”他自己也能察觉出自己声音的衰弱无 力来。明知道有不妥,却已无任何兴趣和精力去追究到底哪里不妥了。 “……怎么了?”王木头也不回的继续干着。 “我……恐怕……是……顶不住了……”王甲苦笑。 “──不会吧?”王木奇怪地回回头,“怎么我觉得全身上下精力充沛、内气 循环不息,真象是小说电影里的武林高手、气功大师──你吃得不比我少呀!”说 话中再继续用力挖掘,突然“哐!”一声,碎土纷飞,居然一脚踹开了一个大洞, 露出了狭室彼方的甬道。 洞穴的外面,是条在灵法天目西呈现出幽蓝惨绿色泽的长长的甬道,正曼向遥 远的彼方;在这种冷色调下,那条甬道,竟如同通向了无极宇宙般冷漠而幽远。 王木仿佛震惊了。他呆呆地闭着眼睛打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竟涌上了 心头;这条路──这条费尽心力才打通的路的出现,竟然无法让他有一丝的欢愉之 感。看到了这条路,就仿佛看到了不得不走的人生,就仿佛要离开扎根已久的故乡, 漂泊到永远不知明天会怎样的远方去一样。失落与伤感,竟是现在的全部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木才回过头来。 现在,他已经基本适应了这种闭上眼睛“看”的蓝绿色色泽,他回过头看到哥 哥的刹那,心中一凛。(在地下有多久了?哥哥怎么变得这么瘦?……我呢?是不 是也瘦得可怕了?) 他走到了王甲的身边,“王甲!王甲!──你怎么了?瞌睡了吗?” 王甲吃力地睁开眼睛,又吃力闭上眼睛打量着王木,好半晌才意识到是王木在 叫他。 他苦笑一下,饥饿与干渴,让他头晕目眩的,真想就此睡去,再不醒来。但被 王木一叫,他立刻清楚地意识到,此刻,只要屈服于睡魔,就只有走向死神这一条 路。他费力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 “阿木。在先天上,你比我更适宜做灵学之事,在这样的地下,如果我代表了 甲木,你是乙木,你就比我更适合这里的环境。所以你的特异功能,在这里非常容 易被诱发。而我……却不行。只有借助于你。” “……虽然我懂得多一些。但理论终归是理论,正伊如一个大科学家,可以设 计出无数的新发明,却不一定能自己亲手制作一样。我可以创造,你却可以制造。 我是老师,你是最好的学生。我必须告诉你面包的制作方法,而只有你制造出来后, 我才可以品尝到。如果你不制造,我就只能对着一堆理论数据而一筹莫展,所以, 你一定要练!练成后,再传功于我。否则……” 他说得很慢,断断续续,但他坚持着,终于说完了。 王木呆了一下,总算听明白了王甲的意思。“……你身体不行,先别说话!快 ──先喝点水,吃点东西!我真的一点都不饿不渴!” 喝下了两份“水”,吃下了两份食物,王甲这才恢复了一点的精神。 王木在王甲吃喝时一直在沉思,现在见王甲精神好了些,就问: “你的说法,当然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你是在舍近求远。”他“望” 着王甲,皱者眉头,“你既然懂这、懂那的,也该知道‘千里户庭’术或者是‘乾 坤大挪移’;要么,‘千里取物’和‘六丁六甲五行遁法’也行。这些法术,你只 要知道,咱们一旦练成了,好一点立刻就能出去,次一点的也可以从地面上取下一 大堆食物和饮水来。总比练什么不吃不喝的僻谷术要强得太多了吧?” 王甲摇摇头。 “在这个世界上,真与假,都是基本相等的。法与术,是隶属于‘假’的范畴 之中,也因此在它的门类下,假,更多些。在物质世界里,凡特异之处,都源自于 信息。‘功法’的本身,只相当于一台输入终端或是接收器。它只是在显示或是截 留一部分的残存信息。但你所说的‘千里户庭’、‘乾坤大挪移’、‘千里取物’、 ‘六丁六甲五行遁法’等等诸如此类的功法,却已经不单单是信息,而是由‘有机 ’类物质存在并占取大量比例特殊方法。必须要符合‘有机’类物质的规则。” “……你可以把影像等‘电、磁、声、气、光、力’之类的信息予以传送,但 无法把现实物质传递。否则的话,这世界上只要开上一门‘法术’课程就足够了。 何必要什么高新科技?” “……而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诱导别人的意识产生错觉以骗人钱财,是要真 的东西。所以,唯一实用的,就是气功方面的以转化能量和减缓新沉代谢来维持生 命需求的‘僻谷术’,毕竟,它是把人体的生命力,转换为意志力,再借意志力的 存在与效用,促使一些近在眼前、近在咫尺、近在能力范围内的生命能源,再度转 换入人体,为人体提供出最低的、最基本的养生标准。” “──那为什么不习练一种让影象传于地面,通知人们救援的法术?”王木问。 “你所说的,我早已想过。但问题是,这存在着另一种难点:即──谁来接收? 如果没有电视,要电视台,有什么用处?这世上沽名钓誉的人多,叶公好龙的人多, 有真才实学的人少,信这些练这些的人少。就算是有,也存在着一个功率是否够大、 频率是否一致的问题。而在目前,最迫切的,还是食物与水。固然,现在我们还有 两份食物和水,但是,真呀到需要能源以应付现实时,没有了事物和水该怎么办? ──要知道,做有些事,需要的是‘气’,而有些事,需要的却只能是‘力’!” “也就是说,除了习练‘僻谷术’外,没有其他的路了?” 王甲点点头,“从目前来说,──是的。” 二、黑暗世界中的暗黑 黑暗持续着。 黑暗一开始,吴小慧就拉过、悄悄地拉过──冷默默、余冰、杨洋、关雯,用 最低的声音,发布命令: “从现在开始,无论再苦、再累,我们的背包都不能离身!任何人的帮助,都 必须拒绝!除了我们五个外,拒绝向任何人提供食品、饮水!无论做任何事,都不 能远离!” “我们绝不要给人任何机会!” “只要事态不危急自身,绝不可出头!严禁参与任何麻烦争执!对任何人都要 客客气气!” “如果在沿途中被男人们触摸,只要不危及安全,不危急贞操名节,都要尽量 忍耐,但要提出警告!每个人的手头上,都要有防身之物。发针、钥匙、水壶、背 包、碎石头,什么都可以!” “如果大家都在,尖叫声就可以吓退对方!大家远离时,如过知道是三剑客, 象平时打闹一样徉做不知即可,叫骂两句就吓得他们差不多了。” “但要确定是外人,要立刻呼救!” “──都听明白了没有?” 韦依依仍和朱倩、安莹莹相会。她悄悄地说:“……是谁,想必你们也能猜出 来。他敢动我,未必就会放过你们。男人们都是一样,希望贞女烈妇名门闺秀是婊 子,希望婊子是贞女。我们是最漂亮有型的三个。在平时,他们连见咱们的笑都难, 所以到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我们三个。” “……我是已经无所谓了。但你们呢?如果我们不能合作,让他们有机可趁, 即使将来把他们绳之以法,对我们又有什么用?传了出去,我们还怎么做人?…… 所以,我们必须随时准备着反抗、呼救、搏斗,再所不惜!真到于事无补了,…… 那也……没办法的事了。” “──不过,只要有机会抢到那把刀,我们就好办了!” “大家之所以都不敢、不愿锄头,只不过是因为那把刀子。一旦有了刀,扔给 杜留,什么事都好办。‘一刀在手、胆气万分’的‘杜留刀’,已经从上学时就有 名了很多。以前咱们出去玩时,遇到过劫匪,杜留有了刀后,不是大发神威,一下 子制住他们了?只要杜留有了刀,就算是对方来了使个二十个,也不怕!” 周伶俐立刻奔到了许芳芳身边,和许芳芳一起依偎在杜留身畔,娇声细语、嘘 寒问暖,既充满着柔情,又不令许芳芳反感;说话时,不着痕迹地喊着“芳姐;队 长”,似乎对两人充满了尊敬之意。 仝蓉却一点也不明白这些潜在的变化。她悉心照料着伤势颇重的阿丁,把他小 心翼翼地揽在怀里,身边,黄紫兰仔细地查看着阿丁的伤势,上药包扎。 张大为拉开李军和严开心,异常严肃,“是你们谁?” “不是我。”两人一起抗议。 张大为松了口气,“咱们三个人平时的名声不怎么样,是容易被误解。”他叹 了口气,加重了语气,“但我相信──我们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哦,刚 才咱们也太胆怯了些。”自嘲地干笑了两声,“──有点辜负了‘剑客’的名字。 ……我看,我们一定要洗脱这种嫌疑,以后,只要发现不对,要立刻发扬剑客风范, 全力营救!也好让她们知道:我们不是那种人,我们是英雄!” 他嘻嘻笑了两声,有意缓和一下气氛,“你们想呀,在小说故事里,美女都是 爱英雄的,咱们一当英雄,就肯定可以搏得她们敬仰,虽死无憾──呸呸呸!乌鸦 嘴!……不死也能当英雄的,对不对?总而言之,她们立刻会爱上咱们的。也不会 再对咱们冷言冷语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严开心、李军诺诺应是,却全无往常的“豪气”。 这个时候,黄紫兰忽然移到了陈星的身边。 陈星正在皱眉抽烟。他看看黑影中摸索过来的黄紫兰,目中带出疑问之色。如 果在平时,这烟头的微弱红光是起不到一点作用的。但在这空旷、黑暗的不见五指 的奇特地方,他抽烟时的一明一灭,仿佛就可以照亮一尺以内。烟头的红光,呈现 出他阴沉的面容,看上去正宛如一头随时要扑向谁的恶狼。 黄紫兰却非常严肃。 “陈星。我知道你对阿丁没一点好感。但是,他现在受伤了,需要人照料。你 能不能帮帮仝蓉和我?” “帮你们?”陈星怔怔。 “对。帮我们照顾阿丁!”黄紫兰更严肃了。“说实话,如果我们当真遇到了 什么危险,现在也只有你才能帮我们。有你在我们的身边,我们才会安心。”她露 出了笑容,也不管陈星是否可以看见,依然露着可称之为是妩媚的笑容,“我相信, 无论何时,你都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对吗?” 这当然是在“与虎谋皮”。但这也是无奈中的无奈。是最有用的一招。“兔子 不吃窝边草”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一个不准备暴露自己的坏人,即使要选择,也会 选择一些不容易暴露的对象来下手。从这个意义上出发,留在恶人的身边,往往会 更加安全。──当然,最好是在这个恶人开始彻底暴露前离开。 陈星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过了很久,才皱着眉头喷出了一大口烟雾,淡淡地说, “一般说来,我可以照料一下。但到了自顾不暇说,我可能会让任何人都失望的。 当然,只要有我在,有危险时,我最先救的,是你们──这一点你们放心吧。” 他顿了顿,又接了一根烟,“不过,我也不能为了你们几个而忽略了大家。我 毕竟是个带队的。芳芳呢,你们也知道,一向是不大拿主意的;杜留现在还受着伤, 大概没人扶着他,自己都不会走。阿丁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只剩下了我。我得负起 把大家带出出路的责任来。” 他长长的喷出一口烟雾,直喷到黄紫兰的脸上去,冷酷的眼睛在烟头的红光暗 淡下来时也隐藏下去。 “你们如果愿意照料阿丁,就请便。想背的话背,想扶的话扶。指望我来帮这 个忙,是不可能的。至于其他的嘛……你是个聪明人……”说着话,一只手已经有 意无意地放到了黄紫兰的腿上。 黄紫兰静静地看着黑暗中隐藏在烟雾背后的那双邪恶而冷酷的眼睛,嘴教浮现 出了丝不以为然的冷笑。她抓住了那只按在自己腿上的手,却把那只手拉向自己的 胸部。“谢谢你。由你来保护我们,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她的声音冷静、刚毅, 而又充满着一种柔情蜜意,只听这声音,就知道她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掌已贴在了温暖的乳峰上,陈星却没有借机而动。他静静地又喷出一口烟雾, 缓慢而不容质疑地把手腕一番,挣脱了黄紫兰的手,顺势在黄紫兰的肩上拍了拍, “我知道了。好,放心吧。” 两个聪明人,两个测人无算观行辨心的人,已经在这番简单的对话与举止中达 成了协议。 黄紫兰:如果需要,随时找我。 陈星:既然如此,我决不动仝蓉。 黑暗,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黑暗中,陈星熄灭了烟头,也枕着背包躺下。 人群相互分散着,却又相距不太远,以杜留为中心,呈扇形分散着。他是扇柄。 ──是被孤立的一个。 一片寂静中,严开心响起了有节奏的鼾声,李军咯咯吱吱如老鼠啃东西地磨着 牙,女孩子们有的在说着梦话,有的发出了诱人遐想的呻吟声。睡梦中的人,的确 是千姿万态、各不相同。陈星始终没有睡,黑暗中,他瞪大两只眼聆听着寂静中的 诸种声音,最令他吃惊的是:韦依依居然也有鼾声。 ──身为第一名花的韦依依,居然有着不亚于严开心的鼾声! ──在经历了蹂躏之后,她居然还能熟睡? 他忽然泛起了一丝厌恶之感。 (幸亏韦依依嫁的人不是我!) 他一向最讨厌的事物之一,就是:鼾声! 寂静在持续着,仿佛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着了。远远的,仿佛传来了一种隐约的 声音。那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象是有人在走路,在奔跑,也象是有人在拍打 着什么,甚至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救命”声。 陈星感觉自己站起起来,离开了躺着的地方,感觉中自己走在一条长长的黑暗 的走廊中,两边都是石室,一个个石室象是一张张大开的准备随时吞噬进去的人的 大口。仿佛前面出现了光,一个人影忽然晃进了一间石室里,“救命!”那人发出 了凄惨的叫声。他拔腿跑了过去,路无始无终的,他怎么也跑不到跟前,他越来越 恐惧,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就在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刹那,忽然间 他就出现在了石室的门口,光在晃动着,石室里有幽暗的人影在挣扎着在晃动着, 然后有个头像突然扩大到了他的眼前,他赫然看到了他自己! 一个激灵,陈星腾地直直坐起。 一身的冷汗。 寂静。 仿佛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了。 恐惧开始出现在他的心田,他几乎立刻想跳起来。 远远的,仿佛真的有一种奇怪的声音。 他的头皮已经发麻,感觉中头发都已经炸起。 严开心的鼾声又响了起来。……呼……陈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镇静下来。 可是头脑中那条长长的甬道怎么也驱之不去,甬道两边的石室固执地占据着他 的脑海。他越是不想想那些甬道那些石室,那些甬道和石室越是明显地盘踞在他的 脑海。 ……这些甬道的两边,都有大大小小的分布整齐的石室。 ……梯道圆滑,绝不是自然形成的。 ……是谁在这山腹中兴建出了这样浩大的工程? ……当年,是谁在这些石室里居住过;或者说,这些石室是准备让谁居住的? 居住着的人,现在都在哪里?是些什么样的人?是人不是?这里果然只有他们 十八个人吗?朱倩脚下的那只奇怪的陌生的鞋子,是谁的?那个人在哪里?(“禁 止入内”这四个字有多少年代了?为什么要禁止入内?这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有 没有比人更可怕的东西存在着?如果有,那会是什么?是鬼?不,这太荒唐!哪里 有什么鬼呀!……真的有鬼吗?) 寒意。 一阵浓浓的寒意。 轻轻的啜泣声,惊醒了杜留。他移到了落泪的仝蓉与黄紫兰身边。阿丁的呼吸 声很粗重。 “阿丁,你怎么了?” “他……发,发烧了。”仝蓉抱紧了爱戴,以体温来温暖这具滚烫的身体,强 忍着泣声。黄紫兰轻声道:“我没带退烧药,原以为上山只需带点云南白摇、创可 贴、红花油之类的药就足够了。──杜留,你伤得怎么样了?” “还行,好多了。”杜留摸了摸阿丁的额头,滚烫的额头,分明烧得不轻。 “他现在是昏迷着还是睡着?” “可能是昏迷着。”黄紫兰有些凄然,“我们带得衣服都不多,给他全盖上了, 也不够……” “越来越冷了,不能再歇下去了。必须快点找出路。”杜留说着额,脱下了外 衣,罩到颤个不休的仝蓉身上,“仝蓉,你身子单薄,小心着凉。”停了一下问: “兰兰,你冷吗?” “我没事儿,能挺住。芳芳呢?” “困了,正在睡。大伙都累了……咳!……是我连累了大家,还不知道能不能 出去呢。这黄……” 黄紫兰急忙一捅杜留,“叫我兰兰就可以了。” 她接得十分巧妙,杜留募然一呆,忙道,“哦……好的。” 可是一丝不祥的预感,已经突然涌现,压抑着三人的心田。 三人都回味着来时所看到的“黄泉道”三个字,沉默着。 过了片刻,杜留打破沉寂,“电池都已经耗尽了,只有有限的几个打火机,可 是能用多久谁心里也没个数。看不见路,难……”黄紫兰接道:“不能只用打火机 照明的。可以用纸张……对了,来的时候大家带得扑克牌不少,可以撕成一条条的。 必要的时候烧背包、衣服,没有光倒还不是最主要的。就怕被困的时间长了还找不 到出路,大家的食物的水……” “水该没问题吧?食物你们女孩子普遍带的多,大家匀一匀,省着点用。既然 有路,……不会没出口吧?……别那么悲观,或者很快就出去了。”但杜留自己也 知道,越说他的声音里越没有信心。 身边,阿丁忽然发出了呓语:“地震!地震!……快走!……裂,裂开了!… …雨,血雨,都是血,……血……昏昏睡去。” 梦呓,惊醒了沉睡的人们。绷紧了的神经,再次感受到了压力,却都只敢相互 询问,“怎么了?什么血?”“地震?又地震了?”“什么裂开了?” “杜留──”许芳芳点亮了打火机,周伶俐茫然整眼,眨眨眼,揉揉眼,从许 芳芳的腿上抬起头,坐了起来。 “我在这儿。”杜留移向许芳芳。;人们都移了过来,火光下,每个人的容颜 都显得十分憔悴,都有着一种难以压抑的麻木与无奈。 “九点了。”“九点了?夜深了吧。”“是天亮了吧。” 一阵窃窃私语声。 “同学们!同事们!我们曾一起长大,一起走向工作岗位!数年来的友谊,是 牢不可破的!是久经考验的!我们,是一群年轻人,是朝气蓬勃、积极向上、不畏 困难的,是经得起任何挫折与打击的!……对了──我们是光荣的共青团员!是伟 大的党的后备军!是新一代的中国人!” “我们是充满了乐观的!我们坚信着──我们很快就出去了!马上就出去了! 是的,我们是一个群体,一个团结的、充满着友爱的群体,充满着自信、充满了活 力!人定胜天!我们经受过这样的,那样的考验,今天,我们将经受环境给予我们 的考验!朋友们!兄弟们!姐妹们!让我们肩并着肩,手拉着手,共同努力,携手 互助!让我们找出通路,顺利走出!做新一带的,因偶然而成必然的探险家!── 当我们走出去时,将会造成多么大的社会效应?!” “现在,我们的手中,没有照明工具,只有有限的几只打火机,黑暗,是我们 的最大的敌人,但是,我们是可以克服的!” “请各位同学,整理好纸张;整理好自己的包裹,然后,我们前进!出发!─ ─走!” 微光之下,杜留倚着许芳芳,挥动着手臂,象是在面对着数千万的听众般慷慨 陈词,斗志昂扬。人们静静地听着,默然准备着。片刻后,吴小慧送上了两副扑克 牌,严开心也找出了一副,吴小慧把扑克牌折成四条,取粗一张中的一条引燃, “来!团结起来力量大,走!拉起手,唱起歌,曙光就在前方!──走!”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她的相貌明媚清新,“马尾巴”一束随着她的说话而摇荡 着,火光照耀下,象极了革命者的“红卫兵”。 然而这无疑都是一堆堆的套话、废话!黄紫兰厌恶地暗暗冷笑着,抬高了声音, “队长,我刚才已经数过了,这里一共有七条甬道,呈辐射状。目前方位难辨,分 不清东西南北,我们该走哪一条?” 人群立刻沉默。 沉默了片刻,张大为说道:“要不,各探一条?……时限为半个小时,十八个 人里有两个是受了伤的,留下两人照料,其余的每两人一组,大致察看后就返回。 ──怎么样?” “不行!人员太分散了!”陈星面色阴沉地跨出一步。“一旦出现问题,谁负 责?这里有没有什么凶猛的动物之类?大伙一起走!这样才安全些。七条甬道,一 条条地走。每一条都走上一小会儿,然后再做出决定。就这样吧。” “我同意。毕竟──这么人多点。”许芳芳说。 “那就这样吧。”杜留做总结性发言。 一起走。但是,先走哪一条? 两张被撕成四条的扑克拍很快就烧尽了。杜留再取出一张,扯成四条,接着燃 了一条,微光照耀下,他仰头看着那条从“天”而降的滑道。 滑道口,正指着其中的一条甬道。 那正是韦依依出事的地点。 “……从这里开始,逆时针转:我们共十八个人,各伸一手,手指的个数随意 出,然后,按所出的手指的总数相除于七后的余数来决定。──哦,是决定先走哪 一条。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是冥冥中的天意,也是代表了大家共同的意愿。” “大家有没有异议?……好,我数一二三后大家一起伸手,伸出以后不许改变。” 杜留说完后,等待着看有否不同的意见。没人说话。只有阿丁的梦呓: “下……下……下……” 群体的命运,当然由群体的意志来决定。 (但是,如果一个安全通道,安全门很小的大广场突然起火时,群体的意志都 是要求生,群体的命运果然就会因大家都跑向“安全门”而安全了吗?再倘若当大 家都跑到了的时候,才发现本该是安全门的地方安全门其实早已废弃了,群体的命 运又会如何?如果根本就没有门呢?) ──群体的意志,果真就可以正确地决定了群体的命运吗? 因为有火光,所以黑暗只能称为昏暗。 黑暗世界中的昏暗,让人们有了“群体意志”的选择机会。而群体的选择,却 是那条正对着滑道的,韦依依出事的甬道。 人们再次忽略了无关大局的阿丁。 昏迷中阿丁,左手握拳,大拇指藏在拳心,象个无力保护自己的婴儿一样。右 手也握拳,大拇指却竖立着指向地面,象个早已看破红尘、欲生于土归于土的垂暮 老人准备留下最后的遗言一般。 没有人提出异议或疑议,甚至包括韦依依──尽管每个人都隐觉不妥。 人们开始向第一条甬道走去。 杀气弥漫着。 杀机已浮现。 老大忽然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他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对这五名弟子的个性,他再清楚不过。他们都是黑道上的人。在黑道上,当需 要摒弃亲情时,亲爹亲娘也敢一刀杀了,而他,仅仅是他们的师傅而已。是他们的 老大。黑道上的人,当然都应有不同寻常的本领。而对于君子门盗墓业的人来说, 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无疑就是“武功”。 “武功”是“武术”的另一层次,它的作用就是杀人。 以“武功”而言,他当然有把握杀了这五个弟子。但问题是:如果五名弟子决 意要叛乱时,单是难知深浅的小铲一个人,就足以把他击为重伤,甚至可以和他共 亡! 如果小铲和独眼联手,再有小刀辅助,他活下去的希望就只有百分之一。 如果他看错了人,二狗并非盲目愚忠,小胖也并非心怯胆小,一旦五人联手来 对付他,唯一的结局当然是必然的:他死! 幸亏这墓里有了生“气”,有了人。 ──很多、很多、很多的人! 而在没有食物与饮水的绝境中,很多的人,其实也就代表着一种涵义: ──绝境,不绝! 杀气已盛,可是这股杀气,却已经转向了“生气”所在。 老大的声音更冷酷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到那些人!──找到他们!” 通路就在前方。但为了王甲,王木却只能奈下性子来练“僻谷术”。“僻谷术” 当然也有佛家、道家等多种区别。他练的自然也只能是王甲知道的“灵龚门”秘传 的“灵法僻谷术”。 这是种可以在极其短暂时间里练成的法术。 可是王木却练来练去,怎么也练不成功。几个小时过去了,王甲只能叹口气, 吐露实情。“算了,别练了。看来是练不成了。”他苦笑着,“在‘灵法僻谷’的 习练阶段之最初,必须饮用大量的水。练成之前,一个人往往要喝下去半吨水而外 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我以为……你的特异功能在这里经开发后可以不受这种限制, 可以超越这一关的,但现在……” “喝半吨的水?”王木惊讶道:“这可能吗?!” “典籍上是那么说的……”王甲有点心虚地辩驳着。王木恍然大悟:“天!原 来这些所谓的功法其实你一点也没个底儿的!”王甲更心虚了,呐呐道:“平时谁 能练成啊?你以为这是学生学课,什么都是现成摆着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虚虚实 实的,谁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反正现在是什么办法也没有,按着典 籍上记载的,练成了总比练不成好……” 王木啼笑皆非地看着王甲,“要不是真练成了‘天目眼’,恐怕这种功法其实 你也是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吧?……幸亏是总算练成了一种,不然……”他悻悻地 哼了一声,大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算啦。我看咱们还是先顺着这条路走 走看吧。说不定很快就能出去了。”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一侧壁前,摸出一把家 里的钥匙,在土壁上刻下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王甲王木到此一游。 王甲也站了起来。两人回视着这狭室良久,终于相对一叹。“走吧。”王甲说 着,当先跨入了室外的甬道。王木紧紧跟随着。 绝无疑问,这甬道必然是人工兴建的。高两米,宽一米五,两人可以并肩而行。 走了片刻,就感觉是走在一条长廊中。但长廊的彼方会是什么?长廊究竟会通向何 方?两人却都没有答案。 笔直的甬道,仿佛没有个尽头。两人走了半个小时,这才到了一个拐弯处。 拿出“地图”后,王木观察片刻,不觉皱起了眉头。 “半个小时,以咱俩的速度,至少也得算五里吧?在图上却只有不到一厘米。 这样算来,地图所代表的范围,也太大了吧?有数百平方公里?……奇怪!” “怎么了?”王甲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一听到王木说奇怪,心里也不禁紧张。 “王甲!忸怩发现了没有?图上的线路和第一次观察的不太一样了,好象…… 好象是这些路会动!” 王甲大奇,仔细观察片刻,果然觉察出有些线路的粗细、长短、位置,和最初 所看到的,已经有所不同。 “怪了,这些‘小白点’怎么总在原地打转转?……奇怪,怎么忽然间速度快 得惊人?响是坐上了汽车在跑?……正在向下一层移动;恩,那六个小白点正向他 们接近,路是跳动的!跳着接近的!”王木越来越惊奇,王甲却依然。 依然看不到任何的“小白点”“小红点”。 三、温柔如水的夜 第一条甬道: 周伶俐、许芳芳一左一右,扶着杜留,走在最前面。三大名花次之,三剑客、 五人团再次之。接着,是黄紫兰和仝蓉轮流连背带扶地结伴帮着几乎是昏迷状态的 阿丁。在她们的后面,远远的跟随着抽着烟走在最后面的陈星。 当火光照到了突然消失的石室前方时,大家看到了一条依然斜斜向下的石道和 人工石阶。在石阶旁是陡立的石壁。 “怎么办?” “拐回去走第二条。” 第二条甬道: 两旁的石室都很大,没有室门;甬道向前延伸了四百余米后,面前是深不见底 的陡峭悬崖;阵阵的阴风,寒冷刺骨。扔下一颗碎石,久久不见回音。 第三条甬道: 石室分布极不均匀,甬道干燥而寒冷,仿佛在甬道的下方是冰窟。走了大约一 百余米,遇到了石壁,没有任何的洞穴缝隙,敲打辨别也没有中空的声音。 第四条甬道: 路面崎岖不平,从开始便斜斜向下,甬道仅延伸数十米就断裂,脚下的岩石松 动,因为没有手电的关系,不可能看到彼方。 第五条甬道: 崎岖狭小漫长,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石室也是相距很远才有一个,而且仅仅是 稍微凹陷,地面有时平整有时棱碎,象是工作的人完全是在应付差事。 第六条甬道: 走了仅仅二十米,便是一个凹陷进去的极小极小的石室。 第七条甬道: 刚进去时,两边石室对称排列,分布均匀,结构严密,象是刻意兴建的集体宿 舍;但走了内部久,石室便开始歪曲扭斜,凌乱无比,越走越乱,象是一个做事极 不认真、有头无尾的人干的,甬道也越走越狭窄,越走越低矮,到了最后,就只有 一个拳头大小的孔穴。 所有的甬道都已走过了,只有第一条或许能走。 在此期间,人们走走停停,个个手足发软,腰酸腿疼,偶尔也会帮帮许芳芳、 周伶俐以及仝蓉、黄紫兰。唯有陈星始终袖手旁观,保持着最佳体能。 他的自私与无情,已经深深地烙入人们脑海,不可磨灭。 也因此在做最后休息时,人们围聚在一起,女孩子们都更为警惕,相互拥着, 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可怕的是生死困境。 更可怕的是在生死困境中居然还有这种人。 “我没有水了。你还有吗?”“我也没有了……”“我还有一点,你喝吧。” “给,喝一口就够了,谢谢。”“还有吃的吗?我都快饿死了。”“都吃完了…… 哦,还有两块饼干,你吃吧,给你。”“我的表又到九点了。不知道是过了十二个 小时还是一整天。”“应该是半天吧?才走了七条路。”“谁知道呢?咱们没灯, 走得慢,走走停停的,歇的时间也长,也可能是一整天。”“是不是表坏了?你看 我的表……”“……也是九点呀,没有错呀!”“不是,是看表上的指北阵。它失 灵了。”“咳!不是早就失灵了嘛!”“──我的意思是有磁场。”“有磁场?可 走时不该错呀。你等一等,让我测一测脉搏。”“怎么样?”“时间不错……”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出,陈星静静地听着,把手伸进了背包。 水壶早就空了。两片面包,半包牛肉干,一根火腿肠。哦,还有一件湿衣服。 嘴唇干裂,嗓子似乎要冒火。他掏出湿衣服,捂在嘴上,深深地吸吮片刻,把湿衣 服小心地放进塑料袋里,扎紧袋口,站了起来。 ──准则五:男子汉大丈夫,可以让人爱、让人恨、让人惧、让人厌,但绝不 可让人怜。 他擦亮了打火机,走到累得滩在地上、与黄紫兰相互依偎着、却依然把昏迷的 阿丁放到自己腿上枕着的仝蓉身边,“他怎么样了?” 仝蓉连摇头的力量都几乎没有了。陈星摸摸阿丁滚烫的额头,皱了皱眉头,再 探探阿丁的鼻息,“给他喝水了吗?──得喝点水。” “水……喝干了。最后一滴都给他了。”仝蓉异常衰弱,声音嘶哑,显然自己 一口都没舍得喝。 “哪位有水?”陈星大声问:“借光—阿丁快不行了。” 但没人回答。 陈星沉默片刻,“杜留!──阿丁快不行了!”杜留也沉默着,过了片刻,才 静静问:“请问,哪位还剩下的有水?只要一点就行,大家看一下,好吗?──给 阿丁润一下。” 沉默。 沉默如同无际的黑暗。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回答。就俨如这黑暗笼罩般,沉没似乎已经笼罩了所有的 人。 陈星的呼吸声忽然粗重了。他静静地摸出了自己带的最后的一支烟,深深地吞 吸着无形的烟雾,烟头的红光灼现中,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但那眯成一条线的 眼中,分明有着什么在闪动。 仝蓉惨然一笑:“……算啦。大家带得都不多。” 沉默持续着,阿丁的身体在颤抖。 仝蓉挣扎着坐了起来,把阿丁放在自己腿上,抱着阿丁。伤心、伤感,慢慢地 涌现;凄凉,惨冷,点点地聚集。 [ 温柔如水的夜/ 给你如水的温柔//爱/ 你。] 仝蓉的脑海中,不觉浮现出那首她非常熟悉的情诗。她抱着阿丁的头,眼泪, 一滴滴泌出眼眶,一滴滴坠落,却突然一呆。 ──泪? (泪水?泪= 水!) 她连忙把面庞凑到阿丁唇边,想再滴些眼泪。可是该死的眼泪却不再出现。她 使劲掐了自己一下,依然没有泪。 “陈星──”她低叫一声。 “怎么?” “……你,你打我几下吧。” 陈星怔怔,“打你?我打你?我打你干什么?” “我……怕疼;想流点泪……”仝蓉委屈地说着,话音未落,泪已流出,喜极 而泣,“好了!流了!流了!”但几滴泪一落,却怎么也再流不出眼泪来,只好又 说道:“不行。你还得打我。” “打你?”陈星茫然了。“──只为了流几滴泪?” “求求你,打得越重越好!真的!我不怪你……求求你了!你打我几下吧…… 没有泪,就没有水……”仝蓉急切地说着。 人群突然安静。连喘息声都静止。 泣音忽然响起,一片哭泣声传来。仝蓉急了,“别哭!大家都别哭……求求你 们了!……把泪……麻烦你们……把泪……”一个人突然冲出,裂帛之音同时传来。 显然是有人想拉而未能拉住。黑暗中,一个人冲到,把一个矿泉水瓶子塞到仝蓉手 中,掩面而退。 瓶子里只有一点点的水。 仝蓉摇晃了一下,又惊又喜,“谢谢!”慌忙扭开瓶盖,把瓶子凑到阿丁唇边。 可是突然间手中一空,瓶子被人夺走了! “谁?!”仝蓉惊叫! 急、悲、愤、怒──叫! 亮光四起,瓶子在陈星的手中。他一仰头,就把瓶子里的几滴水灌进了自己的 嘴里,一扔瓶子,冷笑: “──只有这些吗?谁还有水?!” “陈星!你干什么!” “陈星!你还是不是人!” “畜生!” 人群霍然而起,张大为喝骂一声,箭步冲向陈星,尚未冲到,已经一拳挥出。 陈星不屑地冷笑一声,一脚飞出,狠狠地踹在张大为小腹上,脚势不停,砰砰砰接 连三脚,张大为惭呼一声,滚倒在地。 “杂种!”“狗日的!” 严开心、李军怒吼着,暴跳如雷,冲向陈星。 “滚开!” 陈星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退两步,身一侧,就闪开了严开心,这同时一个扫 趟腿,扫倒李军。再反手一肘,击退严开心,跨一步,一脚踏在正欲翻身爬起的张 大为头上,稳如泰山地把张大为踩得只能破口大骂。 仝蓉惊呆了。 陈星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柄森冷闪亮的短刀。 冲过来的女孩子们恐惧地止步,火光灭了。昏暗漆黑中,传出了陈星冷酷的笑 声。 “谁他妈的想撕破脸皮?!为一口水值得不值得?丁大大是你老子还是你情人? 他妈的一个要死不活的人了就算是把水喝光了又能怎么样?!拖累得大家都跟着死 吗?!” “──聪明的都别动!在这地方谁想早死就说一声!” “陈星!──你!”仝蓉尖叫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扑向陈星。对这个恶 魔般的人,她已经恨到了极点!但她还没有扑到,便觉胸口一疼,连发生了什么都 没明白过来,就咚咚咚连退几步,晕倒在阿丁的身边。 火光再亮。 陈星一手高举着打火机,一手持短刀竖于眉心,他左脚踩着张大为,右腿蹦直, 容貌凶残、目光恶毒冷酷。他缓缓地看着周围的黑暗,冷酷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这个时候,应该通力合作才能走出去!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谁他妈的都 在玩儿心眼儿!老子看够了!受够了!这世上我原以为我才是个魔鬼,没想到,你 们一个个都是!” “陈星!”杜留面寒如水,缓缓而坚定地站起。 “闭上你的鸟嘴!”陈星短刀一指杜留,“给我坐下!” 杜留静静地凝视着陈星,目光犹如锥子般似乎要扎向陈星的眼睛深处,却忽然 点了点头,坐下。 陈星冷笑。 “吴小慧!──你至少还有一瓶水,连几滴水都不愿给一个要死的人,你以为 你是人?你还算个人?!” “韦依依、朱倩、安莹莹!你们每个人都有半瓶水,拿出来!周伶俐,你没有 水,还有两个梨!取出来!许芳芳!你这位生活委员,至少还有三个苹果两个梨半 瓶水!未免太聪明了点吧?!” “操他妈的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就都学得这么顾自己,以后还想怎么样?! ──识趣的,都快点拿出来!听到没有?!一个个慢慢上前,放到地上!别惹老子 发火!多杀几个和少杀几个老子一点也不在乎!出去后怎么样出去后再说!──现 在,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听命令!快点!谁动作慢了,老子先拿谁来开刀!” 他一脚踢开张大为,冷笑着望向惊呆了的李军和严开心。 “他妈的你们三个废物除了会自作多情饶着女孩子瞎转悠让人当猴耍外还会干 什么?──充英雄?老子充英雄的时候你们连鸟都不是!去!──把东西拿出来放 地上,谁敢不听话你们就奸了她!有老子撑着!” 张大为滚了两滚,却难以站起;李军、严开心呐呐地相互看看,再不知所措地 看着惊恐万分的一众女子。 四、给你如水的温柔 “陈星!你太猖狂了!” 吴小慧突然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没有人会坐视蓉蓉受苦!但要水 的是你!──你真的以为,这么多的人会怕你一个?!”一回头,转望身边的冷默 默,“把水拿出来!”冷默默急忙从背包中摸出了两个矿泉水的水瓶,跨出一步, 放在了面前的地上。“陈星!”吴小慧挑战似的冷笑着,“水就在这里,想要的话, 就自己来拿!──你敢吗?” 陈星阴阴地一笑,好整以暇,火光映向三大名花,“你们!” 三人忙取出水瓶,果然都有小半瓶的水。她们一取出来,周伶俐也急忙摸出了 一只梨,呐呐道,“我……我……只有……” “有多少拿多少!”陈星冷笑着望向许芳芳。 许芳芳面色不变,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网兜,里面果然有三个苹果两只梨,把水 瓶拿出来后,砰地一声摔到地上,居然是个空瓶。 “很好。动作齐整麻利,大家还是兄弟姐妹嘛。”陈星象是在赞许,可是他的 面色,却更为冷酷了。转头看看静静坐着,掐着仝蓉人中的黄紫兰,“你──把你 的军用水壶拿出来!把所有的水都灌进去!” 黄紫兰站了起来,淡淡问:“──然后呢?” 陈星冷哼一声,沉声道:“然后?当然是把水壶让仝蓉背上!以后,所有的食 品、饮水,都由她来分发、一律平等!” 黄紫兰若有所思地看看陈星,点了点头,“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只能 遵命。”陈星抛出了一只打火机,黄紫兰伸手接过,点亮。她举着打火机走到了目 中尽是怨毒与愤怒的一众女子身边,毫不在意她们的眼光,打开地上的水瓶瓶盖, 灌到自己携带的大号军用水壶里。灌满了以后,还剩下大约一两水。 “把水给仝蓉喝!”陈星的神色严冷,“再取一瓶盖,给阿丁润一润。” 黄紫兰一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星。 陈星冷笑着,收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刚启封的烟──是“大葬山烟”,好 象就是许芳芳曾拿过的,后来被当作判断谁强暴了韦依依的证据的烟,不知怎么到 了他的手中。他点上一支,徐徐喷出一口烟雾。 “在这个世界上,既然有着不止一两个人,就会分出很多种人。现在,还没到 绝路上去,老子还知道照顾人!” 他的声音,逐渐动情,“一个人,要死要活;另一个人,惨到乞求人打她,狠 狠地打,──就只为流上几滴眼泪。居然……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除了表示同 情──除了表示同情外,再不肯付出一点点的实际行动!”他扬起了头,惭笑两声。 “是!我不是人!可是你们呢?你们哪一个又比我强?!你们之间,又有谁可以真 正称之为人?!” 黄紫兰的眼睛不绝湿润了。 取水、装水时,她已经看到,关雯的衣衫被扯破了。距离关雯最近的,是吴小 慧。 是她和仝蓉,救了关雯。关雯终于泛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为了仝蓉,她冲了出 来。但吴小慧却拉住了她。 若说吴小慧是极端自私的人,那么杜留和许芳芳又该怎么说才好? 始终与许芳芳同舟共济的杜留,不可能不知道许芳芳身边还剩下了什么。他们 可以不念阿丁。但是,他们又怎么能够坐视几乎已经绝望了的仝蓉伤心欲绝?他们 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忘记了仝蓉和她对杜留的照顾?假设有“知恩图报” 这四个字的话,他们是否根本就不认识这四个字,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涵 义? 她简直不愿、不敢、不想、也不能再思索下去了。 她几乎是做梦般移到了仝蓉的身边。仝蓉这什么也迷迷糊糊地醒来了。黄紫兰 把水瓶送到仝蓉唇边,“……是……水?……我,不喝,……给……”仝蓉的嘴唇 只沾到了水,就急切地摇着头。黄紫兰的泪终于滴落了。 她把水壶在仝蓉面前晃了晃,哽咽着,“你先喝,这儿有水……有一壶水呢… …” “一壶水?”仝蓉的目中泛出了光采,“一……壶……水?”她艰难地说着。 “是。有一壶水!”黄紫兰抱过仝蓉,流着泪,不容反抗地把水灌进了仝蓉的嘴里。 陈星笑了。他向地上一坐,轻轻松松地拍拍手。 “很好。先生们女士们,有谁想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就请动手吧。不想取 的话,可以拿我来出气。” 突然把短刀扔了出去,一言不发的杜留看也不看,就仿佛早有默契地接过了短 刀。 陈星忽然放声大笑。大笑声突然停止,沉声道: “杜留!‘阿丁拳、陈星脚、许芳芳的微笑杜留的刀’──这句话,已经流传 了多年!现在,刀已经到了你的手中,该由你来控制局势了!‘一刀在手、胆气万 分’的杜留,你该有胆气发布任何命令了!” “任何事,你都可以看着办,但是,如果你也有了私心杂念,无视群体,就别 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要变,我会变得比你们任何一个都要凶残!都要狠毒!” 杜留接刀。 他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这柄短刀。刀光寒寒,他轻轻地抚摸着刀刃,眉宇间突然 闪现出比刀光还要凌厉的锋芒! “严开心,去打陈星两个耳光!” 严开心一怔。 “怎么?──不听命令?”杜留一冷。 严开心吓了一跳,呐呐地走到了陈星的身边,恐惧地看着陈星,伸了伸手,却 又缩了回去。 “妈的,打人都不会?!”陈星怒了。 严开心骇然挥掌,轻轻地擅了两下。轻得简直可以和情人调笑相比。但他的表 情,却仿佛已经面对了洪水猛兽。 “真他妈没用!”陈星暴叫一声,一把推开严开心,“啪啪”两声,左右开弓, 给了自己两耳光。一丝血迹,立刻从嘴角缓缓渗出。 所有的人都呆了。 除了杜留。 “很好。”杜留说。“……这两巴掌,是为了向诸位强行索取食水,是为了打 散过去的一切恩怨。从现在开始,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谁也不准再提! 无论何时我们可以出去,大家都是个团结的群体!山洞里,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行 为,都将不复存在!” “好了……各位,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出发!像上山一样,手拉着手,肩并着 肩,充满着欢声与笑语!” “三剑客,轮流背着阿丁!陈星,在前面开路!仝蓉,走在中间。黄紫兰,你 负责照顾仝蓉!各位相互照顾,不容许再有私心!” “好!──出发!” 局势,演变到这种程度,黄紫兰忽然难以分辨出陈星的为人来。这样的一个人, 以令人发指的手段,强暴了韦依依,却在军心最乱时以武力,促使人们再度形成统 一的群体。他究竟是个恶魔,还是个圣人?他为什么可以置一切危险于不顾,果断 地把刀扔给杜留?杜留一向习练武术和刀技,阿丁、陈星、杜留,这三个人,一个 比一个强,“一刀在手、胆气万分”的杜留,一旦握刀于手,对付一个陈星,是毫 无问题的。他难道不怕杜留突然出手,顺应时势,把他杀了?此时此刻,杜留一旦 决定动手,还有谁会反对? 陈星不牺触犯众怒,当真是善心大发吗?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动机?他为何会坚 信杜留要为他开脱? 人心所向是杜留,但杜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默默地任其所为的许芳芳,是否真的无足轻重? 只出入于上流社会的三大名花,在这样的环境里果然毫无作为吗?韦依依甘心 被陈星强暴后而不做报复吗? 吴小慧甘心让大局始终控制在别人的手里吗? ──如果黑暗继续持续下去,如果被困的时日逐渐延长,又会演化出什么样的 事情来? 但她的耽心,显然是多余的。 因为随着道路的继续向下,他们/ 她们,突然遇到了另一群人! ──遇到了一群更凶狠、残暴的人! 因此,也就演化出了一起起令人从不敢想象的事件。 能走的通道,似乎只有第一条。 人们向第一条甬道走去。 这是韦依依出事的那条甬道。 到了石室消失的地方,出现了石阶。石阶斜斜向下,一级一级的,宛若楼梯, 却比楼梯要难走得多了。陈星在前面开路,对火光,他十分地节省。一张纸条燃烧 完后,并不急于接着燃烧第二张。石阶无疑是人工所建的,却也在利用着自然地势。 平整是平整,高度却参差不齐。他一手扶着壁,侧着身,先探一步,踩实了后,再 落第二步。一副扑克牌,在他的时燃时灭里,已经燃烧了大半副,道路,似乎曲折 着向下,呈螺旋状,因此很难确定究竟已经下了多少米。 石阶仿佛没有休止,即使是“平地”时,也仍然是斜斜向下。最艰难的是三剑 客,他们轮流背着阿丁,所耗费的体力,几乎是别人的数倍。所以首先提出休息的 是他们。 “一点了。我们走了将近四个小时。”安莹莹说。 “休息上半个小时,然后出发。”杜留说。 休息以后,再开始走。 石阶渐平,路面也渐渐崎岖,陈星燃火的间隔缩短了,人们越走越慢,一个都 累得手足酸软,那一双腿,简直已经不是长在自己的身上,倒象是腰的下面是两根 直直的木头棍子想打个弯都十分困难。 “快到头儿了!”陈星大声鼓励着大家,“你们看──泥土已经出现了” “放……放下我,……把我放下来……”阿丁忽然清醒了。 麻木的人们,首次出现了喜悦之情。 “先……吃……吃点……”杜留喘着气,“喝……喝点,我们休息……休息一 会儿……” 每人两瓶盖的水,之后再每人一瓶盖的水。 一壶水,只剩下了小半壶。 “如果……没有水了……怎么办?”李军终于在女子五人团的暗示下,鼓起勇 气,问出了这句人人想问的话。 杜留沉默了。 过了也不知多久,才沙哑而低沉地说:“……请大家不要难为情。在这种特殊 环境里,就不必再顾虑世俗了。……如果,有谁要小便,就请……” 他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每一个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有水,喝什么? ──喝尿。 但是,如果尿也喝光了呢?又该喝什么? 泥土地,依然在向下。泥土干燥,却不扬尘。 阿丁已经可以单独行走,杜留也一瘸一拐得不需要人搀扶了。队伍的负荷减轻 了,人们的心里也越来越欢愉。是的。每个人都坚信着,这是曙光前的最后的黑暗。 水已经空了。水果也充分地发扬了“谁是最可爱的人”的高尚情操。食物,也 相互谦让着,没有争吵与不服,甚至,每个女孩子都会留下一些让出来──尽管只 是小小的、小小小小的一小口,甚至是小半口。 睡一觉后,醒来。 继续向前、向下。 阿丁可以不用扶着东西了。一阵歌声突然响起,清脆而动听,男子汉们为之愕 然。许芳芳欢乐而神秘地说道,“兄弟们,你们排好队,我们送给你们一件礼物!”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依然有着男性所无法取代的女性娇柔魅力。 六名男子汉,默默地排好了队,不知那是件什么样的大礼物。然而,每个人, 都不会拒绝礼物的──应得的礼物。 黑暗中,一个个温柔的拥抱,一个个温柔的轻吻。 每个男子汉都怔了、痴了、醉了! ──换一个环境,又有谁可以博得十二位如花似玉的女士的拥抱和轻吻? 吻在脸上,甜在心间。 惟独陈星的心里充满了苦涩。 ──几乎每一个拥抱,都是象征性的;几乎每一个轻吻,都是一触即退。有一 个人,吻在了他的颈间,却狠狠地咬了一口。 但他忍住了那疼痛。 他知道那是谁,也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行行复行行,王木越来越迷惑了。 “王甲,这地图不对劲儿。根本就没有比例可言!──你看,刚才咱们走了最 多有十分钟,图上代表咱们的两个小白点、小红点,却已经到这里……至少有十厘 米!” 王甲依着壁面喘息着,他累得简直一步也不想走了。 “阿木……我怎么,看,看不到?” “可图上真的的确有的呀!”王木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到现在了王甲还是看不 到小白点小红点的。突然,王木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叫道: “看──王甲!那六个小白点和那十八个小白点马上就凑到一块儿去了!…… 快了,只差一‘墙’──假如那是墙的话—只差一墙之隔了!”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