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绿色夕阳映七彩(上) 一、大道朝天 投怀送抱的当然不会是嫦娥。 当王木从迷乱中醒来时,才发现身下压着的人,是微闭着双眼,泪在眸边的周 伶俐。 王木惊呆了。 天那!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他在内心的狂吼,化做了有气无力 的自言自语:“天那!我做什么……” “你做了你想做的事……”一个柔弱无力的声音响起,王木一惊。身下,周伶 俐正闭着眼睛,泪水缓缓自眼角滑落。她的声音十分衰弱,但听在王木的耳中,却 如同惊雷般响过。那声音里,分明有种冰冷的仇恨! “我……”一时间,王木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我不是不愿意……”周伶俐哽咽着,把头转向一边,避开了王木的视线, “可是,可是……”她啜泣着,“我是第一次……你疑点也不心疼我,你,……你 像个野兽!你……你强……强奸……”她一伸手,啪地给了王木一个耳光,失声痛 哭。 “我……我……”王木呆了,忽然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脸,“我是畜生!我 不是人!我该死!” 周伶俐挺起腰肢,拼命地拉住王木打着自己的两只手,凄然道:“别打了!别 打了!”忽然抱紧了王木,在他的怀中嘤嘤啜泣。王木茫然地停下手,也下意识地 平生第一次把一个女孩子揽于怀中,心中的酸甜苦辣,却是兼而有之,但却怎么也 记不起自己的第一次经历。 啜泣声忽然消失,周伶俐一把推开王木,王木一松手,“蓬!”周伶俐仰面摔 倒,惨兮兮地叫了起来。王木急忙伏身,“对不起,对不起……”伸出手去,却不 知该不该摸她的头。 “你下来。”周伶俐低声说,眼泪已经不再流淌。 “什么?”王木没明白。 “要死了你!还不下来还想干什么?”周伶俐娇嗔着,推推王木。王木呆了呆, 这才发觉自己依然骑坐于周伶俐身上,急忙站起来,刚想向旁边移开,却觉自己双 腿似乎被束缚了一般,稍一移动,居然再此跌倒。幸好他反应奇快,双臂一撑,已 经牢牢撑住,这才没有倒在周伶俐身上。他颇觉奇怪地侧头看去,大吃一惊,手一 撑,将身体移向一边,手忙脚乱一阵子,这才重新站起,周伶俐脸色早已是绯红一 片,扭转过头去没有看他。 原来方才一侧头,居然发觉自己的下衣褪至足踝处,难怪难以迈步。而自己的 小兄弟,却依然在昂首傲然。这么一来,即使他一点也回忆不起来自己方才是怎么 做的第一次,也不得不信,自己必定已经做过了某件事情。 他心里狂跳着,久久难以抑制。脑海中,竟然无法挥去的出现了六名女子的赤 裸身体。生理上的渴求,也顿时更为显著。偷眼四处打量一下,发觉远处的杜留和 五名女子都在出神地仰头观看着,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刚才的所作所为, 这才稍微安心,但心里却又是一跳,再也不敢多望,生怕发觉旁人看到自己正在偷 看女人的躯体。 在这个地方,他其实早已看过(非常清晰地看到过并且看的时间相当长。)女 人的裸体。事实上,由于除了他和哥哥王甲还穿着衣物外,其他的人都已经是身无 寸缕,在这种随时可见的情况下,他甚至都已经忘却了大家没有穿衣服。也一直没 有感到有任何的不安。在生理上,也就没有过多的渴求。 但那时是那时,在他发觉自己已经做过了某件可怕的事情后,感觉就再也不同, 只觉得一看到异性的裸体,甚至是一想到,就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像是得了心脏 病正在发作般。方才的那一眼偷看,更觉得自己是在做贼。 “喂!”一个低低的声音叫他。 王木急忙顺着声音扭过头去。是周伶俐在叫他。周伶俐的下身卷缩着,双臂也 微微地掩盖着上身,但那样以来,姿态反而更为撩人,王木慌忙闭上眼睛,想使自 己避开这种“恐惧”场面。但不闭上眼睛还好,一闭上眼睛,顿时发觉,眼前是昏 暗的,但在昏暗中却有个晶莹碧绿的裸体,不但让人心跳加速,而且更让人难以抑 制自己的冲动。他这才醒悟自己具备着灵法天目,可以不受睁眼闭眼的影响,骇然 之下,急急低头,不敢望她。 “喂。”周伶俐又低不可闻地叫了一声。 王木心慌意乱,颤声问:“你你……你在叫,叫我?” “恩。”周伶俐以鼻音发出了一个令人骨酥耳软的声音,“……地上,不舒服 ……,你,你把我扶起来。” 这一句话,王木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慌乱地应了一声,一手捂住自己的眼 睛,蹲了下来,一手去扶周伶俐。可是还未扶到,已经被一巴掌打开。“你往哪儿 摸呢!”王木松手睁眼,发觉自己方才的那一扶,竟是伸向对方雪玉般的乳峰,不 禁骇然一惊,惊呼一下,急急又掩住了自己的眼睛,突又想起对方让他扶起来的话,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耳边,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一只滑腻温柔的手,拉住了他的手,一个柔软的 身躯,也缓慢地自他手臂处滑过。王木虽是捂紧了眼睛,却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周伶俐拉着他的手,坐了起来,或许是因为用力的缘故,她将他的手拉进了自己 的怀中。丰满、光滑、富有弹性的软组织,自他手臂处轻轻擦过,……也因为她浑 身无力的缘故,她的身体又向下滑去,滑了一寸左右,她一用力,便将王木的手夹 在了胳肢窝下,娇喘细细,她那柔软的身形,两出别样的温暖,就压在了他的胳膊 上。王木知道,此刻自己的手臂,一定与对方的双乳接触着。他很想帮她一把,但 他既不敢动手,又生怕一拉之下,自己再控制不住,居然会将对方紧紧地拥抱于自 己怀中。他一点也不敢动,心跳的速度却更快了。那身躯稍微离开一些,又似乎力 量尚未恢复,又更为紧密地和他的手臂相贴。一松一紧间,他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 温软肉体的诱惑。他的心跳更快了,心情更激动了,心跳的声音,甚至在这充满了 噪音的空间中,也听得一清二楚。那身躯又在用力,忽然之间,已经完全地出现于 他的背部,两只手臂,环抱住他。娇喘之声在耳边,而那柔软的唇部,却碰触在他 的耳垂之上,麻酥酥的触电感觉,随着呼气,随着碰触,一波波涌遍全身。那两个 乳房,一个在后背,一个在前胸,就那样紧密而又恰到好处地贴合着他的身子,随 着呼吸的颤动,难以形容的快感,又自半边身子处散向全身。两只手像是有气无力 地一个搭在他的肩头,五指恰好垂触着他的心脏部位,另一手的手肘,触压于他的 大腿内侧,那只手轻轻触动着他的腰肋,喘息声更急促且若有若无地在耳边,气息 一次次送入他的耳中,湿润的舌尖,也不经意地触在他的耳垂上。那个身体像是调 整了一下姿态,却是连腰部也贴在了他的身侧——如果不是由于身上有衣物的原因, 那种肌肤感,怕是更为强烈难忍。之后,就是累了般地轻微地扭动了一下,又一下。 突然间,王木也急促地喘息起来。他的喘息,突然就无法抑制,他的身体,也无法 控制地颤动起来。那个身躯,稍稍离开了一些。静。 王木的身躯剧烈地一阵颤动,而后突然僵硬。 无可名状的快感,久久不散,他的思路,却为之停顿。他知道:他,射精了。 就那么有人——仅仅是有人在他身边扭动了几下。 快感渐渐消失,另一种感觉逐渐充斥。那是: ——负罪感! 很难想像,一个人在经历过肉体的愉悦后,他心理上的感受如何,但王木知道 自己的感受。 那种感觉,十分复杂,却绝非急迫得到时的不顾一切。从快感中过去后,他竟 然有种深深的厌恶心理,甚至,他连看都不想再看对方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压抑了这种的情绪后,随之而来的,就是 负罪感。那种负罪的感觉,起初很淡,但随之就似爆炸般地迅速占领了他所有的思 想。而在负罪感的深处,却是“再度感受”与“极其厌恶”的反复变化。他的表情, 也随之而变,由僵硬,化为歉疚,再由歉疚,化为复杂的抽搐,最后,是茫然,是 空洞,是看破红尘、了无生趣的伤心与麻木…… 他并不知道,在这同时,仰首望天的杜留,目光锐利地望向周伶俐,而后表情 暧昧地笑了笑,向周伶俐一竖大拇指,再点点头。做完这番举止后,立刻重新扬头。 周伶俐在看到杜留手势后,眼睛眨了眨颇为调皮和娇艳地向杜留笑了笑。但在 杜留扬头“观看”后的第二秒,一颗豆大泪珠,却突然由她左眸中滚落。而后,她 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有几滴泪,无声地滑出。 而此刻,吴小慧的头却稍微低了些,稍微侧了些。她仿佛是没有看周伶俐。但 她的眼角,却分明有光芒一露既隐。她的头又重新仰起,谁也不会注意,她仰头望 “天”的目光深处,竟是一种深深的悲哀——闪灭的电火花下,她乌黑及腰的长发, 已经有一种银光闪动。 那个大圆球中,有景色。 看得久了,才能看出。而那景色,是虚幻的景象。是心理感受,也是一个人— —一个观众——的结局。 吴小慧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那是一条永无至尽的宽阔大路,曼向远方。 在那条道路上,起初行走着很多的人,但那条道路时时会张开巨口,伸出长舌, 每到此时,行人之中,就会推出一个,被推出的那个,一旦落入了巨口中,被长舌 卷进去,道路才会再度平坦。 太多的人,却一个个地灭亡。 她和她的姐妹们,担惊受怕,群力群策,终于让一个个的外人,都进入了巨口 中,这条大道上,终于只剩下了她和她的姐妹们。 然而大道朝天,永无休止,前面,依然有着无数的巨口长舌;后面,一条条长 舌上挣扎着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躯体,每一个躯体,都在向她伸出越来越近的章鱼般 触手,想把她们也拉进去。 又一个巨口出现了,又一条长舌伸缩着。 “不会有活路的,我们,不会有活路了……”她悲哀地说着,她的姐妹,茫然 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终于,一起叫嚷起来,“你骗我们!你骗我们!— —你能救我们的!——你快想办法!”可是,没有办法了。已经没有办法了。她知 道的。她知道,再怎么走,也不会有办法的。但她的姐妹们都不信,每一个人,都 在用着仇恨的眼光盯着她,就好像是她在把她们都推向死亡。 是的。还有一个办法。一个暂时的办法。 ——那么多的强人,那么多的聪明人,都没能保护自己最爱的人,没能保护自 己。唯有她,一个弱质女流,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同样是弱质女子、什么也干不 成的姐妹们的安全,她该感到满足了,该感到骄傲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女子五人团,就是她的生命。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就是她的最爱。无论 她们是否理解,她都在做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她始终都在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智慧, 来防范危险,来维持安全。谁也不够伟大,除了她。 可这时她还能做什么呢?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呀! 她是她们的大姐大,她不做,又能让谁做?! ——她纵身,跳了下去。 道路又平坦了,她在地狱,被折磨,但她不后悔。可是……当最后的神智被送 出时,她看到了什么?又一个巨口、又一条长舌。而这一次,这一次是什么?…… 你推我,我拉你,都进去了。……没有了她,事情竟是这样的简单……而在长舌吞 没她们的时候,天宇之间,就只有一句声嘶力竭的凄厉呼喊: ——我……恨……你…… 每一个人都这样喊。喊得最响亮最仇恨的,不是别人,是她的姐妹……是她保 护到最后,甚至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未换得的爱心的姐妹们。 那,是她的结局。 大道朝天。 那就是墓中人的结局。 她的结局。 二、逆乱关前 “出口,应该在这里。”韦依依指着前面。 不远处,是一面石壁,铭刻着各式文字的“墓之主阿丁”的字样。在她的身边, 是陈星、二狗、小刀、小铲、安莹莹六人,却少了老大。六人中,小铲站得最远, 只能隐约见到身影,有一会儿的功夫,甚至是消失了。安莹莹和陈星,在仰头观望 着,二狗和小刀,在东张西望。 韦依依的自言自语,没有人关注。倒是安莹莹的话,引起了陈星的兴趣。 “色彩变换,原理和三维图类同。恩。有字。是介绍此地的。”安莹莹边看边 说。陈星问“我看不到——说得是什么?” “大意是说人类历史上不可避免的轮回过程,文明不断在循环中发展,介绍说 这是上一界文明循环留下的遗迹,或者说这里面有上界文明的遗迹,大约就是这个 意思吧。” “还有什么?” “说‘文明程度已经很高,建造这处空间,是为了研讨并验证时间与空间的转 换过程。’可能是指上界文明吧……恩,认为时间和空间是可以相互分割、转换、 压缩、扩散、甚至逆转……恩,‘得掌握正确的用法’——只要掌握了,就可以很 容易……很容易……做到……‘所包容的固有特征’?……‘时间和空间都是力量 的源泉’。是‘不同的力源’。转换的根本……哦,‘心想的力量’,说‘思维力 是构成转换的本质条件’,也就是说‘我’为‘宇宙’,‘宇宙’为‘我’?其宗 旨是……是说‘其宗旨为:我即天、天即我’,这是‘天人合一观’——太老套了!” “怎么出去?” “……上面没说。”安莹莹摇摇头,揉着酸胀的后颈,她的神色,却兴奋极了。 “这个圆球体,好像是‘时空转换器’!——天哪!你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真可惜……”她又沮丧起来,“怎么使用没有说。” 陈星怒斥道:“废话!” “什么废话?”小铲忽然如同幽灵一般出现于陈星身边。陈星骇然一跳,“紧 张什么?”小铲问。陈星松了口气,“有收获?” “没有。”小铲说道:“不过,师傅的话里,表示这是个幽冥机关。” “——那也就是说,他的喃喃自语,是指的不能破除机关?”陈星瞪起了眼睛, “若是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于一人的手上,而这个人,却不肯给大伙以希望,我 们该怎么办?” 小铲淡然一笑:“你的眼睛,是不是太凶了点?怎么?看我不顺眼了?” 陈星立刻缓和面色,陪笑道:“铲哥,您看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有您在,哪儿 能轮到我说话?” 小铲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陈星。却并未说话。 原来,他们几个跌落下来后,很快就相继醒转。由于相距不远,很快就重新聚 集。但聚集之后,发现没有老大的踪影,几个人慌了神,一同找了片刻,远远的见 到了老大,还未上前,就发觉老大有点不对。 在这个墓中,老大始终是最为镇定的。但那个时候,他们看到的老大,却是哭 哭笑笑,宛若疯狂。几人悄然行近后,就听到老大的哭笑之中,夹杂着一些的自言 自语。大意是“不能破、不能破、哪怕死也不能破”之类。又过了片刻,苦笑的老 大,忽然身形一颤,像是发现了什么。未等几人有所行动,老大已经放步急奔,转 眼不知下落。 几人不及多想,紧追而出,追了一会儿,就见到了一面墙壁,横立前方,老大 却不知下落。又过了一会儿,远处突然就多了一个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远远望去,竟是王甲。而老大也于那同时像从地底冒出来般倏然出现,抱起王甲, 东张西望一番,再度拔步而奔,几人略一商量,小铲便追了出去,其他人留在原地。 小铲饶了一圈后找不到老大的下落,留在原地的人,却已经发现了头顶悬浮着的大 圆球,注意力开始被球体吸引。紧接着,墓之主阿。丁出现,留下几句话后就消失, 大伙惊了半晌,均暗自决定依照墓之主阿。丁的话去做——无论如何,那种的做法, 对他们自己,并无损失。 再之后,就发生了以上的叙述经过。 “嘘!”小刀忽然眼睛一亮,急急低声道:“——老大来了!” 远处,老大的身形,已经出现。 老大离开后,王甲陷入了沉思。 那篇“论文”,与其说是一篇论文,倒不如说是老大的全部学识。 “论文”分为五部分。第一部分,是序言,介绍君子门盗墓业的历史,无甚大 用,也不多,用句基本是诗词格式,每一字都应有注解,方可明白。第二部分,大 概是一种理论知识,很长,基本无法理解,但由于王甲此前曾见过这些人的工具和 做法,可以猜测出那是盗墓业的知识,许多词语,都必须详细注解,才能使行外人 明白基本涵义。第三部分相对简单,多是一些风水术语和阴阳五行命理易理等术语 知识,记忆起来,也相对容易得多,但纵然如此,王甲也觉得,这一部分可谓字字 珠玑,深奥难解。第四部分,纯为白话,却又夹杂着许多的当代科学名词,内容涉 及天文、地理、历史、宗教、物理、化学、生物遗传学、数学、以及许多难以说清 的现代科学系统理论知识。由于王甲本身的学历仅仅高中水平,所以许多名词虽然 仿佛曾经听闻过,却多不理解,要想明白,更非易事。最后,是总结部分,文白相 杂,逻辑性不强,漏洞百出,可谓蛇足,根本无用。 这样的长篇大论,莫说是弄明白,就是单纯的记忆,也十分困难。幸好王甲涉 猎甚多,记一些名词早已是习惯,加之老大在说话时,将手掌放于他脑后,以一种 近乎耳语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并对一些段落着重强调数次,他居然可以把那篇论文 记上个八九分。 “我采取了一种方法,可以使你牢记——待我走后,只要你一遍遍地回忆着我 说过的话,何时有心灵清静、万籁俱静的感觉时,就证明你已经将其全部记住,不 会遗忘。纵然你自己觉得一点也想不起来,也不要紧,回到地面上后,只要联系上 一个人,他自然有办法让你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这是老大的话。 而现在,王甲所做的,也正是全心全意的,把它记住。 老大缓步而行,目光警觉。 他已经把全部的知识,灌输到了王甲的脑子里。假以时日,当王甲融会贯通后, 就会成为当仁不让的盗墓业理论高手。经由他的指点,一些盗墓业人员的配合,可 谓天下绝无去不得的地方。甚至,日后回到了地面,许多的问题,他也须向这个王 甲请教。其原因十分简单——这个墓,已经将他的所知,发挥到了极限,论文中的 许多东西,即使他自己,也未能完全掌握,出去以后,更是最多可以回忆起三分之 一。而即使这三分之一,也只能悟明白其中的十分之七。那个时候,王甲将成为盗 墓业的活电脑、活辞海,任何已知的疑问,均可从中获取答案。这种说法大约无人 肯信,唯独他自己明白,那是真的。这个所谓的“墓”,本身就蕴涵了浩瀚如海的 学识,却只有通过特殊的途径,才能为人所知,而他,就是这个特殊的途径。通过 了他的口,再通过他的一项特异技能,他已经把这一切,像存储于电脑般,存进了 王甲的脑海中。 而他同时也明白,这之后,真正的危险,将接重而来,直到那个结局出现。 故老相传,“盗墓业”的出现,只是一个宗旨: ——由死神手中,抢得财富。由死亡世界,获取一切。 阴阳二界,息息相生。人虽死亡,鬼却出生。在阳间的学识、财富,被带入阴 间,代代累积,无失传之险。因此,谁若是能自阴间取得东西,其价值必然大得惊 人。“盗墓业”的宗师,就是这样的一位敢于向阴间挑战的圣灵。只不过,到了后 代,“盗墓业”也就真地成为了“盗墓业”,除了能盗取金钱外,再也盗不出任何 东西。与死亡世界的抗争,也演化为简单的不怕死尸。 可是老大相信这传说。 在这个“墓”中,他也终于验证了这传说。 ——“墓”如同计算机,蕴藏着大量的智慧。他的能力,只能选择其中的一小 部分。他的选择,就是“盗墓业”的“教科书”。他的“盗”,也正如连通了网络, 盗取存储于计算机内的文件一样。 ——但“墓”是会很快发觉的。很快采取行动的。很快就会拦截并消灭入侵者。 (若“墓”是计算机的话,他就是病毒。) ——所以,除非他死,才能给王甲,争取到一线生机。 他也只能是:做出牺牲。 而那无非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危险环节而已。 另一个导致危险的原因,无疑是人性的丑陋。是一意求生的人们。是——他的 弟子们。 也是强大的死亡世界所运用的另一种手段。 潜存的危险,正悄然逼近。老大能感觉到。是时候了。他想着,逐渐加快了脚 步。岩壁的那边,仰首的小铲低头,转头,仿佛突然发现了他般,快步迎来,“师 傅!” 老大颔首,“你们都在?”他脚步不停,走向岩壁。和小铲插身而过后,小铲 急忙紧紧跟随。众人闻声往来,一起注目迎接。老大走到石壁前,凝望片刻,问道 :“有什么发现?” 小铲指向头顶,“师傅,上面有个球体,电火花在岩壁上消失,球体似乎和这 里是连接的。透过球体,可以看到向上的路。看来是唯一的路。我们都认为,从这 里能够出去。” 老大仰首观望片刻,摇头道:“不对。电火花闪动,分明显示电能充足,谁敢 接近?”小铲道:“正因不敢接近,这才是唯一的生路。”老大道:“哦?为什么?” 小铲道:“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是破除各类大型机关的宗旨。想求生,就必须破除 机关。”老大淡然一笑:“你认为这里有机关?”小铲点头道:“正是。” 老大忽然笑了——这个不会笑的人,微笑的样子,也显得异常严肃——“不要 谈机关而色变。”他摇着头,“这根本就不是机关。只是普通的石壁,费点力气, 就已足够。” 话音一落,突然一脚踢出。“砰!”一声,石块翻飞,纷纷碎落。石壁上顿时 出现了一个大洞,洞的彼方,有耀眼光线射来。“看到了?”老大指着石壁,“它 仅是薄薄的一层,任何人均可一脚踢开。” 众人无不欣喜交加。 小铲却摇头。 “不。师傅。”他盯着石壁,缓缓道: “……您,已经——触动了机关!” 翻飞的石块,宛若穿花蝴蝶。 可是蝴蝶一般都是飞来飞去的,所以小铲的话音一落,那些的石块,也就又重 新飞回到了原处,被老大一脚踢开的洞,重新长合。 老大愕然。 “您,已经,引出了——‘幽冥机关’!” 小铲又说。 一股惊心的气息,顿时显现。 “你要负责任。”周伶俐依偎于王木的怀里,低声说。 王木想推开她,却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推开,而周伶俐向他怀中却又挤了挤,分 明是在暗示着:(我就要在你怀里。哼!看你也没办法我。)王木茫然地回答着: “是……我得负责任。”周伶俐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的嘲笑,“我知道你有能力保 护我,不过,我却没想到,你会在保护我之前,先索取代价。” 这番话,像在嘲笑,也像是在撒娇,还像是在埋怨。但无论如何,在做了那种 的事情以后,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的时,说任何话似乎都不应该引起男人的 厌恶。王木心里直抱屈,他很想说:“不是这样!我根本不知道我会……”但却苦 也说不出口来。周伶俐仿佛察觉了王木的心意,轻轻地以鼻音哼了一声,娇嗔道: “你看不看上我,至少你们男人是不吃亏的!你何必再痛苦!”王木急道:“不是 的!”周伶俐又哼了一声,“那就是说你觉得我配不上你?怕我日后纠缠你?哼! 现在又不是古代,讲求一个三从四德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别以为你占有 了我我就一定会纠缠着你要嫁给你,本小姐还不愁嫁不出去!”说着话,却在王木 的怀里挤得更紧了。这亦喜亦怒却又隐隐透露出爱意的话语和举止,使王木愈加又 喜又忧,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何应付。半晌,他才愧然道:“我……对不起……” “对不起?哼!‘对不起’是最虚伪的名词了!一句对不起能带来什么?能干 什么?” “我……” “我我我我你就知道我!”周伶俐恼了,一扭身,离开了王木的怀抱,啪啪啪 几下,打开了王木的手臂。“别碰我!” 王木慌忙背过手去,向后稍微退缩了一下。周伶俐又叫了起来,“你想摔死我 呀!”原来她上半身虽然离开了王木的怀抱,但腰部却依然靠在王木的怀中,王木 向后一退,她的身体就一倒。王木连忙向前又稍微移动一点,以便于撑着她不使她 倒,但心里却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更不知道周伶俐心里究竟是不愿意他碰 她呢还是在发小姐脾气。也就在他手足无措时,周伶俐一侧身,已经扑进了王木的 怀中,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王木呆呆地试探着把周伶俐揽于怀中,见周伶俐配合 地向他怀里更卷缩了一下,也只好将手揽紧了周伶俐,他也终于能够肯定:这美丽 的少女,并不厌恶他,也不痛恨他;甚至,已经爱上了他! 哭了一阵子,周伶俐抬起头来,擦干泪,娇柔而喂带哭音地说:“你是个特意 功能者,我也有些。他们都在看——”指指头顶,“你也看到了吧?”在她哭泣时, 王木已经不住地紧张地打量着周围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俩,但其他人看来都被球体内 的景观吸引了视线,始终没有人向他望来,他这才安心许多。此刻一见对方不再哭 闹,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也这才明白,为何人们常说女人有三大绝招:一哭二闹三 上吊,方才的那一阵子哭闹,他当真感觉到头大如鼓、度日如年,根本不知该如何 应付,假如再威胁着要去死,那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在问你呢!”周伶俐又开始娇嗔。 “他们也看到那个巨大的球体了?”王木开始逐渐平静。 “对。这和你有关。——我们碰触到你的肌肤后,就都能看到头顶的圆球了。 而且,我还可以看到羊皮上的地图,不过,你说的那些小白点,我还是看不到。” 周伶俐说着,又依偎于王木的怀中。 仿佛是她的话提醒了王木,也仿佛是因为王木的神智忽然清醒,王木的特意功 能,已经发挥出来。他突然一凛: ——奇怪! (周伶俐似乎是陷入了困境!她的做法,是被迫的!) 这样的事实,令他心里极不舒服,他的神情,逐渐冷漠,沉思片刻,说道: “……这和我功法有关系。恩……”他迟疑了一下,问:“我可以吻你吗?” “吻……吻我?”周伶俐怔了怔,忽然红晕满脸,真的害羞了。 王木点了点头,“我知道有些的女性,宁肯和人做爱,也不愿意随便接吻。认 为吻是爱的表示。” 周伶俐垂下来头,羞怯地小声道:“你说得对。我是……” “我还知道,你的行动,是迫于无奈。”王木轻声地叹息一声。 “你……”周伶俐的身躯一僵,忽然惊惶了,“你……知道?” 王木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五女一男一眼,说道:“你放心好了。她们现在已经 真的不再注意你了。”周伶俐松了一口气。王木问:“你们不是‘同盟’吗?” “是啊。”周伶俐稍有警觉之色,继尔苦笑一下,“哎!我倒忘了,听说有特 意功能的人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的。”她失望地叹息一下,低声说:“你既然是已 经知道了,就不必再负责任了。毕竟,这是一种有目的的交换。” “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的。”王木看着周伶俐的眼睛,“告 诉我,她们为何要胁迫你?” 在他的眼睛中,分明有着痛苦之色。周伶俐心里一动。 “你有事情瞒着我!”王木立刻说。周伶俐一惊。 “但我不会去探查你的思维。”王木严肃地接道:“那样的做法很不道德,而 我,是绝不会去违背我做人的宗旨的!” 周伶俐垂着头,心绪一时乱了,竟无法回答。 “我相信,人性本善,因此,无论你怎么利用我,我都是不会介意的。毕竟, 你有着你自身的无奈。”王木推开了周伶俐,“其实,我完全可以甩手不管,因为 ——我已经知道,你对我是完全无爱意的。”他摇了摇头,毅然接道:“但我决不 能那样做!你,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又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根据你的处境,我向 你郑重承诺,只要有一线的生机,我就会让给你!” (他是个傻瓜、神经病!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呢?太奇怪了!)周伶俐呆呆地 想着,一股别样的情绪,却越来越多的,像晨间的雾气般,在心头慢慢上升着。 王木眼中的痛苦之色,却更为浓厚了。“我必须吻你。请原谅。”他盯着周伶 俐垂首不语的脸庞,美丽女子的姣艳红唇,分外令人为之动心。他压抑着心中的涟 漪,迅速使自己冷静,“无论你是否同意,我都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你才能 学会看图。” 周伶俐目光中的茫然,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她疑惑地看着王木。王木解释, “这份地图,可以看做是一份‘通行证’。只有学会了看图的方法,才能知晓所处 的方位,才能避开凶险。”他看着周伶俐眼中的疑惑不解,接道:“时间长了,我 的特意功能也逐渐开发。如果早些有现在的水平,我或许早就脱身出去了。而此刻 才知道……却必须……”他凄然一叹:“——把希望,让给你啦……” 在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掩盖不住的苍凉与悲伤,“其实,严格地说来,是你 害了我和大家。如果没有你和我的这一段,我必然可以带着人走出去。但现在……” 长叹一声,良久才道:“只有……有限的几个人了。” 周伶俐的目光中,现出了嘲讽之色,“——和童身有关?” 王木没有回答。 周伶俐的表情变了几变,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愤怒,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们……我们……”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有话 想说出口,但过了片刻,却终于咬着嘴唇,不再多言。 王木的面色,也变了几变,似乎是也有话要说,然而沉寂片刻,终于只能是惨 然一笑,“是。是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 特意功能,并非万能的。他已经知道周伶俐是被胁迫来引诱他的,他也已经看 了出来,在目前的墓中,所有的人,都已经吃过了人,也包括了这位和他有过了第 一次的女孩子。但他并没有看出来,其实自己并没有过“第一次”,也根本没有看 出来,周伶俐是被谁胁迫的。 如果一定要查探的话,虽然是从未尝试过,他依然相信自己能够探查他人的内 心世界,但正如他所的,“探查他人心意乃是不道德的行为”,在他的这种自我约 束准则下,他不肯去探查周伶俐的内心世界。 他注重道德约束或者说是太善良的人,总是太容易吃亏的人。这一点他不是不 知道,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后果,他更是心知肚明。但他无悔。 无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他都无悔。 他仰首,泪在眸中打着转,又缩回了眼中。 “你已经……”他又望向周伶俐,平静下来,声音中的沉痛,却是无法涤除, “……这里,绝不可出现任何有异于人间的事情。绝不可接触任何此地的物品。但 你……已经喝过了水、吃过……人……”这个“人”字,是那样的艰难才能说出, 但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按说,已经出不去了。不过,你会出去的!……出去 的第一步,就是必须学会看图。要想看图,就必须……” 停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 笑容惨淡。 ——毕竟,对王木而言,最难接受的残酷事实,就是吃人。 “盘膝而坐。瞑目宁思。想像。”惨笑之后,王木开始传功。“想像着抬头所 见。想像着有条通往外界的道路。而你,正在路上。咫尺天涯,跨越艰难。但您终 于做到了逆时而行,你终于做到了跨越时间;一步步地回忆往事吧……你没有进入 山洞,而是直接下山……”他盘膝而坐,指导周伶俐。 周伶俐依言而坐,开始进入思维的想像空间。 “……在你的面前,是一处广漠的空间。有碧蓝的光线,宛若深海水色。在冷 色调的背后,是星光灿烂的宇宙……。现在,你看到了南极……在白茫茫的大陆架 之下,在接近极点的磁力异常处,你看到了一块漆黑的石碑……。你已经进入了黑 碑,……你看到了地球……你看到了月亮……好,你从黑碑中出来了……从月球背 面的黑碑中出来了……你看到了黑碑尖锥状的建筑物,闪动着幽绿的光泽……你已 经升到了黑碑的顶部……你已经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太极图……你看到了太阳……你 看到了你……你看到了白光……” 王木的声音,和缓、清晰、细小,周伶俐静静盘坐,冥思不已。当她终于看到 了白光时,感觉到,一只冰冷的唇,吻在了她的唇上。 刹那间—— 彩光四射,七彩阳光! 刹那间—— 彩光万丈、七彩阳光! 刹那间—— (惨绿!白色的太阳,吞噬了七彩的阳光。那太阳,忽然间就变成了阴冷的惨 绿!而在惨绿的太阳之中,却有一张无比冷酷的面容!) 她尖叫一声、惊叫一声、惨叫一声——长长的一声尖叫,颤音变了三变。 睁眼。 ——“砰!”王木摔倒。 (一口黑血,狂喷而出。) (王甲的卦,开始应验。) 叫声惊动了杜留等人。六人一齐低头,望向盘坐的周伶俐。周伶俐一跃而起, 居然身轻如燕。“把地图拿来!”她急切地说。 ——在她的眉心,浮现出一种幽绿的色泽。 “一、二、三……八个小白点,位置在城池之外,一入城池,就可回归——他 没有骗人!”周伶俐欣然道。 “那就是说,我们能够出去了?”杜留温柔地揽过周伶俐,轻吻一下她的脸庞, “辛苦你了。” “没什么。这是应该做的。”周伶俐心满意足地依偎于杜留的怀中,仰头看着 头顶的圆球,“恩……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条路。”杜留说。“平坦、宽阔、坚实。路的尽头,是一面墙壁。 墙壁前,停放着我们的旅游车,墙外,就是我们的世界。坐上车、冲破墙,我们就 能够出去、回去。” “我看到了一个古代的兵器库。”吴小慧淡淡说。 “那里面全是刀枪剑戟、弓箭利器。”关雯接着说,“在库房正中,是一个圆 柱体,上面弹跳着一个圆球,圆球每弹跳一次,库房就震动一下,电弧光也随即闪 现。” 余冰的脸一红,“我看到了一群人,他们……”不再多言。杨洋道:“我看到 了张大为,他手持宝剑,正和一个魔鬼交战。” “你呢?”周伶俐问冷默默。 “我……”冷默默的神情,如痴如醉,“……地震,后来是……” 众人这才开始望向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王木。他显然已经昏迷。 杜留微笑着走近,“他显然已经失去了功法。奇怪的是,特异气息倒还未散。 仍有利用价值。”蹲下身去,手指按压了几出穴道,眉头突然一皱,“——奇怪! 他的功法,好奇怪!” “怎么解释?”杜留回首望向周伶俐。 “他没有功法。但有功法之气,大概是别人的施赠。但更多的,是他借用了自 然的趋势,以顺应时势,达到目的。再加上这张地图——它是墓内‘死穴神’化生 出来的——才那么奇怪。” 杜留问:“什么是‘死穴神’?” 周伶俐摇摇头:“不知道。这个知识他没有灌输到我的脑子里。”她说着话, 已经手持地图,前后左右各走一步,确认图上的位置,而后说道:“这是东,”指 了指右边,“应该向东走。那里有老大等七个人和两个小白点,大约是指得韦依依 和安莹莹肚子里的胎儿。出口的方位,就在那里。”当先向前走去,“我们走吧。” “——等等。”杜留一把拉住了她。 “什么事?” “有一件事。”杜留把她手里的地图接到自己的手中,“有一件很麻烦的事。” 周伶俐道:“什么?”一只手伸向地图,“没有地图我们找不到方位的。” “那没有关系。”杜留笑了。“不过,王木总会醒来的。如果他醒来并真地醒 来后,就有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周伶俐说着,募然间明白了杜留的意图。 但是,她不敢相信。 ——在这种地方,在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是……? “你是依靠‘责任’来束缚王木的。”她已经被拥进了杜留的怀里。“可你却 是个处女。”她已经被紧紧地抱在怀里。“他若是发现了之后呢?会有什么后果?” 那个嘴唇,已经在她的唇角。 她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栗起来,“不!杜留!”她挣扎了一下,但迅速发觉, 自己的双臂已经被束紧,根本无法活动,“杜留!杜留!”她拼命地来回摆着头, 避开试图亲吻她的那张嘴,“——王木的特异功能已经没有了!他不可能发现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忽然间,她已经被放倒于地上。“一旦他发现了后,他 还肯合作吗?”忽然间,那个身躯,已经压在了她的身躯之上。 “杜留!不要!”周伶俐挣扎着,用尽了一切的力气挣扎着,拒绝着他的进入, 急叫起来。 “不要什么?”忽然间,一掌就掴在了她的脸上。“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和他真地来上一次;一个……你知道了!”那个声音,募然间变得冷酷无 情,冰冷的眼睛,盯着她惊惧的双眸,直望到她的心里去。“——你!没有选择的 余地!” “——不!” 千钧一发之即,周伶俐身体一扭,一挺腰身,把杜留晃了下去,她毫不犹豫, 双膝一卷,猛然双脚一伸,杜留疼叫一声,被踢飞。 周伶俐一个翻身,一跃而起,夺步便想逃跑。 但也就在这刹那,杜留也已一跃而起,一指点在自己的心脏处。 一股剧痛,倏然间由周伶俐心口处蔓延开来,她只觉眼前一黑,“扑通!”便 已摔倒。 “拦住她!”杜留一挥手。 没有人动。 “拦住她!”杜留暴喝。 关雯、杨洋、余冰三人同是一颤,忍不住迈了一步,“别去!”吴小慧低叫一 声,三人同时停下。 周伶俐知觉恢复。 “哦。”杜留豁然回首,瞪向吴小慧,“你在说话?”他的两只眼睛,简直已 似快刀,简直已经要劈开吴小慧。 “不错。”吴小慧冷冷道:“你不过是想要而已,说那么动听做什么?我不允 许你碰我的姐妹。” “——你?”杜留手一动,短刀已现。 “你若动她,只会更加糟糕!”吴小慧鄙夷地望着短刀,“她既然已经是王木 的人,你想利用王木,就不该打她的主意。”她淡淡地扫了周伶俐一眼,“除非, 她不愿意做王木的人。” 杜留冷笑:“她根本就没有和王木发生,怎么能叫做是王木的人?吴小慧,你 的经验也太少了吧!” 这一句话,点醒了周伶俐,吴小慧的那一眼,也使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挺 身而起,一个箭步,冲到了王木的身边。 杜留冷哼一声,跨出一步。 吴小慧头一扬,一脚飞起,踢向杜留。 “你干什么?”杜留闪身避开。 “争取时间!”吴小慧连跨两步,连踢两脚,杜留猝然不防,连连退避,惊讶 道:“咦?你居然也会武术?” “不回。但我已经学会如何把力气和速度有效率结合。”吴小慧迅速回答,身 形闪跃,居然拦住了杜留。杜留头疼万分,一时却也顾忌,不敢随便把刀劈出。吴 小慧突然一头撞来,杜留一闪,一掌劈下。但吴小慧手臂一格,居然轻松挡住杜留 的掌刀,再一晃,竟闪身而进,将杜留拦腰抱紧。这个时候,她的“结合”两字, 才刚刚出口。其她四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起扑到,一人两手,拉住杜留的四肢。 “妈的!”杜留大怒,“松开!”手臂一振,两腿飞踢,四儿女一起飞出。 “当!”一声,他的短刀也已落地。但随之重心全失,“扑通”一声,被吴小慧仰 面按倒地上。 “——别动!”吴小慧的手中,已经多了那柄短刀,横肘一压,刀锋逼紧了杜 留的左颈,她压紧了杜留,冷笑。 刀气森寒,杜留哪敢再动。“你……”他急道。 “……不要——!”其她四女,一起惊呆,一起急叫。 < 三、火魔肆虐 ——小铲的目光,是责备;其他人的目光,是仇恨。 老大凛然一惊。 ——果然是这样! “幽冥机关?”老大淡然,“小铲,你怎么会这样看?” 小铲道:“上面有路。” 老大一怔:“上面有路?” “正是。”小铲沉声:“我记得,师傅曾经说过,‘幽冥机关’通常出现于所 有的机关之后,接近于正中心、最重要处。此墓既然凶险隐伏,杀气盎然,又始终 未见殉葬品。可以想见,这仅仅是一种建筑,用以供奉神灵而别无他用。进墓之人, 成为供品,有死无生;对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生路!既然如此,‘幽冥机关’ 存在于此,就大为可能。” “就这样?”老大不置可否。 “有补充。”小铲昂首:“我们曾四处寻找师傅,发现,无论是怎样行走,最 终的会合处,都在此地。再想到王甲、王木二人的说法,就更可证明:此处,是唯 一的生路。然而,此墓的离奇与可怕,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知识范畴,纵然是师傅, 怕也难卜吉凶。是以,弟子们都不敢贸然行动,现在,弟子们想知道——如果这当 真是‘幽冥机关’,我们,是该退?亦或该进?” 老大沉吟片刻,“如果是,当然应退。” 他摇了摇头,“不过,它是否幽冥机关,还在两可。你们岂能一心认定?” 小铲后退一步,“请师傅判断。但最好是不要妄自触动。” 这样的口气,哪一点像是在和师傅说话?老大皱皱眉,不悦地走近石壁,仔细 观望片刻,以手轻轻叩击数下,陡然大喝一声: “阿丁——出来!” 巨吼声中,七彩光泽暴现,石壁倏然消失。 眼前,出现了一条由各色光束组就的路,路的彼方,是个球体;路“口”,巍 然伫立着一名满身彩光的赤裸男子。 彩光耀眼,那人的冷笑眩目已极。 老大沉喝一声,舌尖伸出。 一缕的血丝,突然射出——血丝于半空募然炸为血雾——血雾于原来石壁处骤 然扩散为血雨——瞬息之间,一片凄风苦雨夜竹林的急骤声音响起——一片暴雨打 窗的声音响起。 “血咒大法?”彩光中发出了阴阴的冷笑,笑声陡变,成为幽幽细音。“—— 难不倒我!” 光源立刻消失,那面石壁突然出现。 而那刻满了“墓之主阿丁”的石壁,却突然出现了光芒万丈的四个大字。 幽 幽冥 幽冥机 幽冥机关 冥机关 机关 关 那四个大字,由远而近,由小而大,由暗转明,挟着一股雷霆之势,四次剧烈 震动后,突然静止,七彩的四个大字,映照于人们的眼中,令人产生出天宇间唯独 这四个大字的奇异感觉,异常的惊心气息,随之而来。接着,恐怖的犹如鬼哭狼嚎 的声音,似梵音藏歌、似初民们祈祷、似出猎前的单调鼓音夹杂着狂吼乱叫、似无 数个地狱中的幽灵惨叫怪吼妄图冲破牢笼主宰尘世。而这同时,脚下的地面也开始 震动,头顶的圆球开始弹动,电弧光暴现暴灭,炸雷般的巨响通通不停,一股股烈 焰,也冲天而起,浓重的甲烷气息,席卷向每一寸空间。 “——幽冥机关!”老大呻吟一声,狂吼: “退——A ——A ——A ——A ——A ……” 熊熊烈焰,勃然而起,这奇怪的地域,顿时一片通明! 五月二十五日,第五层墓穴,基本清理干净。 这一天午夜时分,一辆外观残破的红色桑塔纳驶到了王庄工地,车内钻出了两 名毫无特色的中年人,悄悄到达老教授的“屋”外。老教授还没有休息,两人和老 教授密谈了近一个小时,然后回到汽车停放处。 车内,又钻出一名身高接近一米九、满面黄胡须的红种人,他看上去只有五十 岁左右,体格健壮,双目闪闪生辉,乍一望去,像个非洲的大猩猩。 他何时离开的,无人知晓。直到二十六日上午九时,小丁才从老教授的口中知 晓:美国考古专家瓦伦德教授,已经来过且不久将正式到达。 “他的华语讲得非常出色。”老教授对小丁说:“他对这里,很感兴趣。而且, 他有他的到来办法,没有人能阻止。最重要的是——”老教授向小丁解释:“他的 确是个专家。他对我们有好处。” “——有很大的好处。” 局势急转而下。先是杜留淫心大发,意图不轨,周伶俐不得不寻机逃跑;接着 吴小慧忽然一反常态,竟然阻止杜留,与他搏斗以拖延时间;再下来,竟是吴小慧 挟制住了杜留,生杀大权,居然到了吴小慧的手中。 看到了这一切,“女子五人团”的其他几人,已经被惊呆。周伶俐也为之一呆。 ——她为何要帮我?她为何居然敢得罪杜留? 这是周伶俐惊呆后的直接反应。 她也因此没有继续做下去。——做她准备做的事情。 “你敢杀我?”杜留已经自吃惊中冷静。 “你想迫我杀你?”吴小慧的回答也很有意思。但她的神情,分明十分冷静, 而那冷静中蕴涵的杀机,却显然更具备威胁力。 杜留忽然间有了强烈的恐惧心。 “只有我会开车!”他脱口而出。 “那又怎么样?”吴小慧冷笑。“未必就真的有车。未必你能带我们逃生。生 死险境,均在未知,你居然色心大起,把我们看做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这里你就能随心所欲?告诉你!杜留——有我在,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说了 算!周伶俐是我的姐妹,谁也别想勉强我们!” “我……我发誓……,我……再也不……”杜留立刻道。 “让我放开你?”吴小慧嗤笑一声,“我不会笨到信人发誓的程度!你不过是 怕我杀了你而已。只要我放了你,你立刻就能占上风,那个时候,死的只怕是我了。” “你要我怎么样做?”杜留终于急了。 “我要你怎么做?”吴小慧冷笑一声,“这不是我要你怎么做的事,而是……” 她突然一怔,眉宇间顿时现出无比的煞气,短刀一压,已经紧逼于杜留的颈间,只 须稍微用力,定可使杜留血光四溅,头颅分家。怒道:“敢情你觉得我压在你身上 很性感不是?” 杜留骇然大惊,“别!别动手!我不是……” “不是?不是你怎么还敢不老实?!” “我……我……”杜留连连苦笑。 “你怎么样?” “我……”杜留无奈道:“我练的功法,没办法控制。你知道……不,你不知 道,一遇到危险,它就,它就……没办法——我控制不了,不是我想做……只有那 样做了以后,我才能功力大进,度过危险,……我……” “哦?”吴小慧煞气更甚。 “有危险!很快就会有危险了!我有预感!一出现这种情况,就是有危险并且 我目前的能力无法应付的表示!”杜留更急了。 吴小慧霍然仰头,怒道:“周伶俐!你傻站着干什么?——我不可能保护你一 生,是和杜留还是王木,快选择!” ——是和杜留还是王木? (但为什么一定要选?一定要做?) 若是刚和杜留相遇,为了防范吴小慧五人对她的威胁,周伶俐绝不会有任何的 犹豫,必定会十分顺从、甚至主动地和杜留;若是刚和王木相遇在溪涧的时候,被 王木选上,她不知道有多么乐意,甚至会感谢万分;若是杜留未被制约,情势十分 紧急,她也不能再多加选择,唯有尽快与昏迷的王木进行。但现在,周伶俐却不知 该如何选择。 ——第一次和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谁最有好处,这是她的观念。 (吴小慧的态度怎样,难以确定,对方的做法,无非是有着更深一层的涵义, 只是目前难以推究而已。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聪明如吴小慧,是绝不会无条件 地帮助一个人的,决不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 (如此一来,杜留的威胁,还是比吴小慧的威胁要大一些。而王木此人,只不 过是个愚蠢的自以为是正义化身的人,只不过是如何更有效率的利用的问题。但是, 此时此刻,吴小慧显然是希望自己选择王木,一旦自己选择的不合她意,就很有可 能会立刻动手。那样一来,杜留死,她也难以活着……) 选择是如此的艰难,周伶俐患得患失,难以决定。 吴小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做人,竟如此的艰难! 她终于,第一次认识到。 (不!何必决定!时机一去不复返!)周伶俐突然就有了决定。她飞身而起, 脚未站稳,便快步向前冲滑而出。她的选择,无疑是: ——谁也不选,迅速逃跑! 余冰、杨洋、关雯、冷默默,四个人都是一呆。 吴小慧一惊。 杜留毫不迟疑,手一探,就捉住了吴小慧的手腕,迅速一抬一扭,双脚飞速一 旋,腰一挺,另一只手借势一按一压,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眨眼间,因为周伶俐的逃跑,局势逆转。 刀到了杜留的手中,吴小慧被杜留反制。 也就在这同时,眼前募然大亮,熊熊的火光,自头顶募然映照而下。余冰惊呼 道:“——天!” 周伶俐奔势一滞。 余冰、杨洋、关雯、冷默默均是仰头齐惊。 ——透明的圆球体上方,是圆弧形的穹顶。穹顶上,倒立着几个人。烈火,正 自他们周围的土地,自上而下地喷射出来。奇异的是,那些人似乎可以随意行走跳 跃着,完全违背了地球引力。火焰射向球体不远处停缩,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 唤一般,又落回到顶端。 ——何谓天?何谓地?何谓上?何谓下? (正中的圆球,向她们落了数米,又上升了数米,上下左右迅速地弹跳着,保 持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而那球体一弹一缩间,头顶、四周、脚下,所有的土壁或是 石壁,都在震动着。) (周伶俐发觉,她奔去的方向,弧形的壁上正“钉”着一个人,那人仿佛是穿 了一双太空鞋般的,在失重的空间行走。正在壁上跳跃着,似乎在奔跑着。那是个 很瘦、瘦到了几乎是个骷髅的人。那个人,还穿着衣服。不用问,那必然是王甲无 疑。) 火焰忽然消失了。 周伶俐想到了应该快跑;余冰、杨洋、关雯、冷默默想到了应该回头看看吴小 慧如何吩咐,以便下一步的行动;吴小慧想反抗,想呼救。 可是她们都晚了一步。 杜留大喝一声,左掌一拍。 击中自己的小腹。 一股奇异的力量,由自己的腹部传出,电一般的蔓延向四肢。 谁也动弹不得。谁也无法发出声音。 只除了杜留。 杜留微笑着望着吴小慧。狞笑。 “你让我改变了主意。” 他笑嘻嘻地扳转吴小慧,温温柔柔地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平,抚摸着吴小慧的两 条腿,陡然间就掰成了个钝角。 “现在,我要你。”他慢悠悠地浮了上去,容颜狰狞而可怖。 “要你们每一个。” 慢悠悠地找准了位置,“当然,应该由你开始——谁让你是她们的大姐大呢?” 募然间就炮弹出膛般进入。 “退!” 老大狂吼。立刻后退。他双足一弹,已经倒飞数米,脚步不停,再倒退数步。 突然间脚下一震,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倒地的同时,小铲也退到了他身边, 竟比他退得还要略远一些,也摔倒。紧跟着是陈星,只和他相差一尺,也倒。 震动已经停止。 小刀飞步赶到。停下。一个悲凄的女音在叫:“救命——”另一个声音同时响 起,“滚!别拉我!”砰砰两声之后,二狗狼狈赶到。 烈焰冲天而起,隐约中,只见韦依依在前面翻滚呻吟,安莹莹瘫软如泥。 老大“腾”地坐起。 “小刀!二狗!——把她们抱回来!” 熊熊的火光中,老大的表情,显得异样的愤怒骇人,头顶的明火蓝光映照而下, 更显得他宛如厉鬼恶魔。 小刀嘎然一惊,急忙抬步,迟疑一下,才迈出了第二步,迅速跑过去。二狗却 又惊又怒,脸上的表情既委屈又愤慨,怒叫道:“为什么?——你不……” “砰!——砰!” 未见老大行动,已经站起,未见老大抬步,便到二狗身前,未见老大举掌,已 有“砰砰”两声响起。二狗摇晃两下,通通通连连后退,“通!”仰面摔倒。“去!” 老大怒火万丈,大吼。 二狗挣扎而起,嘴角血迹斑斑,他的神情,却更为愤怒委屈了,“你知不知道 我……” 老大一脚踢出。 二狗惨叫一声,“当!”飞掠出去,落到陈星身侧。 陈星已经站起。他目光一挑,头突然一歪,而后宛若刚醒觉一般,放慢动作, 把目光由二狗身上收回,“呀”了一声,再望向老大。 小刀已经把安莹莹抱回。红蓝交织的光线下,但见安莹莹已经像是怀胎七八个 月的孕妇一样。 老大哼了一声,身形倏现倏隐,已经把也似行将临产的韦依依抱回。 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老大双臂平端,韦依依宛如 没有重量般,在他的臂弯中已经昏迷。他也就用那深沉的目光盯着小铲、小刀、陈 星三人,深沉说道: “黑道无情,但有义!凡吾君子门人,无不格守君子风范。自古虎毒尚且不食 子,你二人——”他看了一眼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狗,再接望小刀,“身为君子门 之人,身为吾之弟子,却在危难之时,弃自己子孙于不顾,定非吾道中人!性命危 急,愈显吾君子气度,才为吾君子门宗旨。你二人,却于此刻暴露小人之态!……” 他顿了一顿,颇为沉重地接道: “小刀尚且知道悔改,而你——” 又望向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狗,“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假惺惺!”陈星忽然冷笑,“老大,说一千道一万,错的再多,也不该在此 时杀了你的亲传弟子!区区一点小事,就妄动杀机,岂能不令所有子弟为之心凉? 老大,有辱君子门风范的,不是别人,是你!” “什么?”老大一怔。 他望向二狗。烈焰中,但见一缕的黑血,正自二狗嘴角渗出。小铲直勾勾地望 着老大,缓缓蹲下身去,把一只手探入二狗的腰背下,扶起二狗。二狗的身体被扶 正了,他的头颅,却突然软软一垂,再也不动。小铲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老大,一松 手。二狗砰然倒下,头向侧一扭,就此不动。 “老大,他……死了。”小铲低低地说。 小刀的眼睛,突然迸现粗刀锋般的寒茫,扫向老大。 “什么……?他——死……了?” 老大惊问。 这瞬间,他似乎业已惊呆。 这瞬间,烈焰突然消失,四周一片昏暗。 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紧了他。 六只眼睛——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 惨叫。凄厉的惨叫。吴小慧惨叫着,身体急剧地扭动着,想挣扎,想逃避,想 反抗……但杜留却更加疯狂了。他的动作,简直已经不是个人,而是高速运转的火 花塞。 这个时候,周伶俐突然能动了。 但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令她每向外挪动一点,均是那样的困难。而吴 小慧的声声惨叫,却令她魂飞魄散,骇得手足发软。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别人做爱。 就在不久前,张大为和严开心,还在那溪涧中,与关雯、杨洋,“喜结良缘”。但 那个时候,她和其他的女孩子们,感觉都是一样的,只觉得那必然是非常愉快的。 是一种享受。也许,如果没有以后的变故,如果被困在溪涧一直见不到别人到一定 的时间,也许大家都会要求和张大为、严开心共结良缘。她也不是未曾听闻过强暴 的可怖。但现在看来——那显然超越了一切的刑罚! 不。不能! 突然间,周伶俐恐惧地想起了初入绝境时韦依依的哭诉:他不是人……他是魔 鬼……一次又一次…… 突然间,她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即使必将面临,也不能把第一次,给他! ——我,是王木的! 她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很轻松,越退越容易了……)再退一步。一股奇 异的力量,突然传来,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无形的手抓紧了一般,要被拖走,急急 稳定身体,“扑通”一下,跌在了依旧昏迷的王木身边。 来不及了。她想。 她抓紧了王木的皮带,她颤抖着迅速解开皮带,褪下下衣。 谢天谢地,王木还是坚强的!不用再费事了! 她一把抓住这可贵的坚强,伏下身去,对准,用力。 一股的剧痛,登时传来。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而昏迷了的王木,也是身体一颤。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稍微起来一下,调整一下位置,又猛然伏坐了下去。 她和王木,同时发出了一声的惨叫。 但她不知道目的是否已经达到,她只能是强忍着疼痛,继续向下、向上,一次、 两次……“不!”初醒的王木,在惨叫,在试图把她推下去。“我……”她也在惨 叫,忽然,撕裂肌肤的剧痛,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向外扩散。她惨叫只半声,意识 已经迷离。(……真痛苦。为什么……人们要……做……)她想。 惨叫声突然中断了。 “是时候了。杜留。……她是你的了。”吴小慧低低地说着。 杜留一怔,停止。 他看到,吴小慧的脸上,丝毫没有痛苦之色。 “你……”他不禁一呆。 “去吧。得到了她,才能得到一切。并进一步控制住王木——如果他还有用的 话。不过,你得让她快乐才行……”吴小慧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但她的表情, 却分明告诉杜留,这一切,都原本只是个计划。 杜留茫然地离开了吴小慧的身体,望着不远处已经昏迷了的那两个人。 ——不管怎么说,吴小慧说得的确是不错。不是吗? 他快步而去,扯开周伶俐。 ——管她是谁,只有满足了,才能使心神清醒,才能应付下一刻的危险! 那边开始了。 冷汗,自吴小慧身上渗出。她咬紧了牙,尽力不使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杜留!我发誓!一定要让你,得到最残酷的报应! ——我发誓!当你没有利用的价值时,千刀万剐!分吃了你! 她想。 神智终于迷离。 静寂。 静寂了也不知道多久,老大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深深的绝望。这片刻,他像是 忽然间老了十多岁般,满头的乌发,竟然有一半变为花白。 一声雷鸣般巨响突然传来,烈焰熊熊,冲天而起。这一次的火柱,竟高达三木 多,比上次强一倍。巨响传出的同时,脚下已经是剧烈的一震,大家站立不稳,同 时摔倒。 老大直跌而下,若依照正常的摔倒之势,他必然要压住韦依依。但他却于倒地 的刹那间,松开韦依依,身子也似弹簧一样,生生挑起,“叮叮”连退两步,在摇 晃两下,宛如天神亦似,在剧烈的震动中,竟依然挺立。 剧震消失。 “他死了?”老大问。他看着一动不动的二狗,迟迟疑疑的,竟不敢前去察看。 小铲、小刀、陈星、一同翻身而起,老大长叹一声,终于迈出一步,想察看二狗的 生死状况。 但也就在此时,又一声巨响传来,一股的烈焰,忽然自身侧地底,直冲而起。 火柱的直径,竟达一米,高度至少也有四米。随着烈焰,无数的火花,纷纷洒落, 其状绚烂却可怕,灼人气息,席卷而来。 老大急喝一声,左脚一伸一挑,韦依依应声而起,飞至半空。老大伸臂一携, 倒踩七星步,连走数步,突然历斥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丝。 血丝于半空化为血珠,凛冽的寒气,自血珠内募然散出,寒气之重,竟连烈焰 也为之一顿。 老大连退数步。 小刀挟起安莹莹,倒退几步,避开火焰。 烈焰势头更劲,成为熊熊烈火。 这样的时刻老大居然还有闲心。“二狗怎么会死去?”他喝问。 小铲、陈星、各自展开身形,闪避烈火。陈星吼道:“你出手太重,谁会不死?!” 老大大叫:“不可能——”话音一滞,身后,烈火已经冲天而起,一面火墙顿时出 现,阻隔去路。炙热蒸烤着皮肤,汗水刚出,就被烤干。老大连进数步,叫道: “接住!”抛出韦依依。小铲伸手接过,急叫:“不能退了!”拔足奔返石壁处。 小刀、陈星紧紧跟随。 老大转目四望,但觉炙热无比,呼吸困难,方知火势惊人之至,竟无法分辨何 处火势稍弱些。他迅速后退两步,才吸半口气,一片火焰已经席卷而来。他一个空 翻,再连连空翻,避开追逐而来的烈火,刹那间超越了小铲等人。一站稳,就见面 前正是那散发着七彩光泽的“幽明机关”字样的石壁。回过头,二十余米外,正是 伸缩不停,扑退无定,却越逼越近,越来越强的火势。 头顶,那圆球体依然在放射着电光,静电劈啪,犹如雨点。 “只有一条路了!”小铲急叫:“——破机关!” “不!不能破!”老大暴喝:“远离石壁!” “远离石壁?怎么远离?网棉衣只有一件!让谁穿?火势太凶猛,绝非虚幻机 关!是地火!”小铲几乎已经疯狂,嘶声大叫:“破!不破不行了!——即使穿上 网棉衣,也冲不出火海了!”奔到石壁前,伸掌按向石壁。 “别动!”老大拨开小铲的手臂。 小铲一退,再进。陈星、小刀也已经冲到。 老大一掌掴开小铲,伸臂一拦。 “等死吗?师傅!必须破机关!”小刀疯亦似地大叫。 “快点!‘幽冥机关’有什么可怕的!”小铲一把将韦依依摔到地上,小刀也 扔了安莹莹。两人悠悠醒来,但一眼就望见了火势已经不及十米,嘤咛一声,又骇 昏。 老大的目光宛若疯子,“不!——绝不能破!”他的整个人也像是完全地陷入 了歇斯底里的状态。 这刹那,小铲、陈星、小刀,突然安静。 三人一起望着老大,异口同声。缓缓问: “——真、不、能、破?” 四、柔情烈焰 周伶俐醒。 疼醒。 她知道自己正经历着什么。 可是没办法。 她能看到不远处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吴小慧。也能看到更远一些的,抱成一团 的,瑟瑟发抖,骇得谁也不敢向这边看的其他四个人。她还知道,就在她的身边, 就是一动不动的,已经昏迷着的王木。 很疼。 那一点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快乐,而是无比的痛苦。那样的疼痛,简直就是 在用粗砂纸不停地打磨着血粼粼的伤口,而且,那必然是个被横七竖八割成一寸深 后再揉进粗盐浇上辣椒洒上芥末粉的搅个不停的伤口…… 她疼得叫也叫不出来。 一点也动弹不得。 ……不。事情好像有了变化。好像不单单是疼了。还有别的什么存在着。哦, 是的。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那种感觉又出现了一次。哦,不。又一次。间隔 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是的。又是一次,又一次。越来越频繁了。好像是不太疼了。 不。疼痛是还存在着的,可是那种的感觉却超越了疼痛。——那究竟是什么呢? 忽然之间,她明白了那是什么感受。 就在这同时,她呻吟了出来。她恨自己,可是呻吟声却不由自主地从她的喉咙 里发出,而且,她竟然忍不住扭动了一下。 又一下。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任眼泪无声地滑出。 没办法。 这个身体,根本就不受自己的大脑指挥。 突然间,震动传来,站着的人被抛倒,躺着的人被抛起又砸下,意识清醒的人 失去思想意识,失去反应,只能惊呆,意志薄弱的人为之无法控制身躯…… 杜留却毫无停止的意图。 他没法停止。 只有不停地运作,他才能看到希望。主要一停止,那种希望的感觉就消失了。 他不喜欢消失,也不想消失,他只喜欢看到他看到的东西。 他感到正有一股股的寒意在身体内部出现并扩散着,那种感觉很美妙。他看到 了眼前有一个庞大的球体,那个圆球在不停地随着他的动作而弹动着,像是要随时 飞起来,像是要随时爆炸;明灭的电光在球体外闪耀,那球体的内部是个新奇的空 间,犹如广漠浩瀚的宇宙。那核心部位在不断地涨缩着,无数个亮点在眼前不停地 闪灭着,做着不规则的运动,划出绚丽夺目的不间断弧线。 他不能停止。只能加快速度,速度越快,他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他想他一定 是在寻找着什么,他想他一定是能够寻找到。 哦,现在他看到了自己的车。那是辆乘坐35的大客,客车的尾部印着号码。没 错,一看到那号码他就知道那是他的车。他就是开着这辆车来的。他一定会开着这 辆车回去。客车停在一面石壁与另一面石壁之间。壁的两边分别是倒立着的老大等 人和一个长着四只手的陌生人。而最重要的是,在陌生人的背后,是一条铺满了彩 光的光路,光路正延伸向另一面石壁。而那一面石壁其薄如纸,一撞就开,只要撞 开了石壁,道路就可以延伸向头顶的球体,通过那束七彩的光路进入球体并穿越了 球体之后,就能看到一座山峰。有下山的路,有花草鸟虫,有繁忙的人们。那座山 峰,就是他们到来的大葬山。哦,是的,一定可以回去的。那就是希望。会回去的。 会的…… “车!”他忍不住大叫一声。 随着叫声,他的眼前一片晕眩,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突然安静。 安静。 火光熊熊,由头顶映下,但头顶的那个球体却又恢复为无形,看不见它是否存 在,是否在动。脚下的地面也已经静止。 吴小慧翻身坐起。 她尝试着走动了一下,发觉所有的疼痛都已经完全消失,她的四个妹妹,也都 恢复了反应力,向她围拢而来,每个人的面色,都尴尬而羞愧。 吴小慧望向了杜留。 这个畜生!这个畜生在满足了之后,竟然在呼呼大睡!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一定要杀了他一定 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能够杀了他杀了他杀了啊…… 周伶俐哀哀地望着她。 “大姐!” 她的手腕被抓住了。她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已经拿起了刀,不知道什么时 候,他已经出现于杜留的身边,她的右手,已经握紧了杜留的那把刀,而抓住她手 腕的人,不是别人,是谁呢?她茫然地低头,身边,跪着关雯、余冰、杨洋、冷默 默,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泪。 “你们……干什么?”她痴痴地问。 “大姐……”都在哭泣。却都把她的手腕抓地更紧了。“大姐……我们看到了 车……” “看到了车?”她更茫然了。 “是的。看到了……一辆大客车……”都在失声痛哭,“大姐!他开着车!我 们都坐在那儿!我们……” 她忽然明白了。 “你们是说……?”她呢喃着,用几乎难以听清楚的声音问。 都在无声地点着头,“不要……别杀他。” 是绝望了的几近悲痛欲绝的乞求的脸庞。 她望向了周伶俐。痴痴地望着。 周伶俐哀哀地望着她,却缓缓地闭上了眼帘,两行泪水,无声地滑出。 “叮!”一声,她手中的短刀,落在了地上。 ——这就是世界。 她想。 剧震以后,王甲亡命而奔。 他容身的那处小洞,已经被碎石化为乌有。“地震了”的恐怖感觉,笼罩于他 心里。身后,火焰紧紧地追逐着他,数次都欲将他吞没,但却总在不容间发之即被 他逃开。奔跑中,他忽然发觉:自己,竟已经走入绝境! ——不但身后有火,前面也有火! ——到处都是火! 但火势也有弱的地方。他闭上眼,寻找教明亮(实际教黑暗)的所在,亮中寻 暗不易,暗中找明却不难。他果然以灵法天目找出了火势较弱的地带。但一睁开眼 睛,立刻就知道,即使火势稍弱的地带,也是火光熊熊,冲天而起,火柱至少也有 三米高。 ——过不去了…… 他绝望地想着。 突然,一股烈火向他扑来,刹那间,已经把他包围。危急时刻,他怒吼一声, 体内蕴藏已久的气功,终在绝境中达到极限,久经习练却怎么也练不成功的“雷霆 洗髓术”,也似要冲破玄关。 他为之一喜。 ——只要能练成…… 大喝!(震臂、后蹬。)大喝!(震手、凹腹。)交叉的气流瞬间贯通了左臂 右腿和右臂左腿,在体内形成了一个斜十字。斜十字气息膨胀于体内的每一个穴道, 一种沉闷的雷鸣之音,自腹内炸响;一股浓重的气流杂质,自幽门倾卸而出,头顶, 突然传来暴雷鸣响。两种雷声交织,相合相振,前方,火焰突消,后面,火势也弱。 他不假思索,冲了出去。 冲了过去。 脚下一滞,突被绊倒,但他一跃而起,再度冲出,急切间,仿佛察觉脚下是个 人,而那人的眼睛也正睁了睁,但他已无暇细想。 他已冲出了火墙。 斜十字气息,贯通了手指脚趾,体内的斜十字,幻化为有形的红色辉光体,最 后的一股杂气,自幽门细细泄出。 前面,是老大等人。 “绝不能破!” 老大的声音异常果决,他眉宇间闪现的气态,也异样的阴冷。他森然冷喝: “谁敢妄动——死!” 话音未落,视线突被吸引。 一个堪称是悠扬动听的屁声响起,众人无不诧异随声回视,却见王甲正狼狈冲 到。 老大喜道:“能过来就能出去,跟我冲!” 火势突涨,火舌伸缩着,火势已经涨达十数米高。王甲拔步就跑,直奔到老大 身前再无法奔跑时,才停下,大口地喘气。 “不行!火势太猛了!” “那你怎么过来了?!”老大一怔,眼珠子都红了。 “我……”王甲喘了口气,“我……”火舌突然卷到。 众人惊惶闪避,王甲怒吼一声,运“雷霆洗髓术”,斜十字气流交叉震动,雷 鸣声暴响,一股浓气,突由幽门喷出,迎向火舌;头顶的圆球体也突然大涨,一个 巨雷在头顶响过,熊熊烈焰,明灭电光,顿时为之一滞。 众人瞪大了眼。突然,小刀忍不住惊奇地叫了起来: “你放屁!你放屁阻止了火!快!再放一个!” 倾盆大雨,洒了下来。 几束火焰消退了。异常的气息越来越浓重。“真臭!”王甲忍不住叫道,随即 面色大变,“不是我的屁臭!不好!甲烷气!天哪!地下蕴藏的全是石油!这气息! 这气息!这石油气!要要要……要爆爆爆爆爆——爆炸了!” 爆炸。 杜留醒。 他一跃而起,“车呢?车呢?——车在哪里?!”他迭声地叫着,头转来转去, 到处寻找,但哪里也没有那辆大客车。他忽然发现了躺在地上,状态极其无力的周 伶俐,惊讶道:“咦?你躺在地上干什么?快!快起来!——吴……”他突然看到 了吴小慧冷漠的双眼。“你……”他不觉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吓着了谁般,“——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很小。 “你说我怎么了?”吴小慧用一种冷冰冰、毫无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说。 杜留呆呆地看着她,再看看其她人,突然间,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摇摇头,他 面上的肌肉奇异的抽搐着,像在忍受着一种难以忍受的难以形容的痛苦。呻吟声中, 他已经蹲在了地上,两只手抱紧了头。 他接着在地上打起滚。 “杜留,你怎么啦?”不觉间,关雯、余冰、杨洋,已经蹲在地上,围在杜留 的身边,关切地询问。 吴小慧冷冷地“哼”了一声。 三人一惊。急忙起身。但关注的双眼,却仍在瞄着杜留。 杜留渐渐地停止了呻吟,松开了头,喘着粗气。 “瘤子——脑瘤——间歇性暴力综合症——脑……”昏迷的王木,发出了呓语, 而后继续昏迷。 杜留的眼中,忽然射出勃勃杀机,他瞪向王木。 吴小慧一怔,“你有病?” 杜留颓然萎缩于地,沮丧地点了点头。 “是我把他打晕了?”他失神地望望吴小慧,伤感的摇着头,“对不起,我不 是有意的。”他叹息一声,悲观地说道:“是的。我有病。一旦发作起来,就不知 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没想到,他会看出来。”他的唇角掠过一丝苦笑,“不过, 不常发作的。” “——你们在怪我?”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般,杜留恼怒地看了看吴小慧, 一挺身,便站了起来,冷笑一声,“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一瞬间,在杜留的身上,已经涌现出了一种的气息。 王者之气。 大王一怒,千军胆寒。 大王二怒,万民跪叩。 大王三怒,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杜留再冷笑。“你们因他而恨我?” 扑通一声,女子五人团已经一齐跪倒,神色痴迷。 扑通又一声,周伶俐居然也爬了起来,跪叩。 “你们把我看做了什么?”杜留嘶叫,大怒。 大雨如注。血雨。 杜留微笑 王木说的的确不错。他的确是有病。 他的确是患有间歇性暴力综合症,也的确在脑三叉神经上生有一颗瘤子。 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他接受了一位老人的治疗后,他就明白, 那颗瘤子,已经不再是瘤子,而是成为了他功法中的一部分,他真正的“丹田”所 在。而他的间歇性暴力综合症,也不再像通常情况下的病人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而是记得很清楚——唯一相同的一点是:在病状发生时,同样很难控制。 却也只是很难控制而已。 他的致命缺陷,由于功法的缘故,变成了他的长处。 当暴力综合症发作时,发作的越厉害,越是要顺其自然,病症消失后,他也就 获得了更大的能力。他第一次发作,就杀了自己的师傅,他至今记得,在他以“自 残者残人”大法控制住师傅,并以“心心相印”刀刺入师傅的心脏时,师傅惊诧的 双眼和令他至今也吃惊的遗言。(你不能……你不能现在就杀我……你还没有学会 真正的……我只能是你最后要杀的……杀了我你会失败的……)他还记得他当时的 狂叫,(我不管!是你告诉我我要顺其自然的!我现在就想杀你!总有一天我会自 己练到最高境界的!) 那最高境界,就是“感恩死”。 就像被古代君王赐死的臣子般,即使死,也得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现在知道,他已经到了“感恩死”的小成境界。 ——让人忘却大王的一切错误,唯余宗教般的虔诚。 雨色猩红,散发着血腥气息,宛若鲜血 血雨如注,由“头顶”喷洒而下。血雨来自那无形的透明的莫须有的球体,像 是一个受了伤的生物。 血雨浇注在杜留的头上,淋湿了杜留的身体。雨是温热的,也正如一个生物喷 出的血。 杜留微笑。 血雨顺则他的长发渗下,顺着他的头顶流下,流过他的额头流过他的眉头流过 他的鼻梁流过他的唇角流过他的下颚——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一个恐怖的镜头。 可是谁也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 六名女子虔诚而拜,她们都很惊怕,然而这种惊与怕,是因为面对着自己的 “大王”,是因为面对着可宠可杀虎威难测的“吾皇”。她们的怕,更多是是因为 敬畏,是因期望得到爱。 杜留也没有恐惧。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地可怕! 他只是微笑。 “起来吧。”他微笑。淡淡。 也就在这时,传来了一声的巨响。 爆炸的巨响。 巨响自头顶传来,众人无不诧异而仰头,“天空”的穹顶上,除了喷洒的大雨, 就是烈火。 烈火燃烧着整片的“天空”,那个“爆炸”,也正由左上方发出并扩散—— “天空”刮起了狂风,“狂风”吹得烈火向四周倾倒,火焰也片片坠下,冲破大雨, 落了下来。 但雨势大,火团一入雨层,便已熄灭,落到地上时,已经是簇簇的火星,遍地 开“花”。 火团越坠越多,雨势已经无法阻止火势,纷落的火花,也在地上燃烧片刻,才 能熄灭,一切的景象,都似盛大的焰火之夜瑰丽绚烂,却也令人无比恐惧。 突然,“扑!”的一声,一团火焰落在他们不远处的地上,地面冲出一股气流, 那气流一遇到火团,立即燃烧,一个火柱登时疾冲而起,“嘶嘶”的火声,宛若火 炬。 几乎就在这同时,十数团火焰已经坠下,十数股火柱被引燃,他们周围的地面 上,也已经变为火的世界。 “糟糕!”杜留收敛微笑,“快走!”目光一转,当先向左前方奔去,其他人 急忙跟随,纵然是方才无力行动的周伶俐,也跑得不亚于受惊的兔子,速度不逊色 于任何人。奔出几步后,落在最后的吴小慧一扭头,忙停了下来,“杜留——等一 等!” 杜留扭头,其他人也停下。 “冷——默——默——”吴小慧放声高喊,众人这才发觉,冷默默竟停在原处, 不仅未跟上来,反而蹲下身,把王木揽在怀里。 冷默默闻声而望,惶急叫道:“王木——怎么办——?” “别——管——他——!”杜留高叫。眉头一皱,又改变了主意,“带——上 ——他——!”自语道:“的确得带上,说不定还有用。”向前继续奔去。 奔出两步,突然停止,冲紧紧跟在身后的关雯、余冰、杨洋三人一挥手,“— —快去!帮冷默默一把!” 彼方,已经是一片火海,并迅速向冷默默与王木停身的地方卷去。 三人相视一眼,均有惧色。 “快点!”杜留喝道。 三人一惊,迅速奔去,片刻到了王木身边,冷默默已经将王木的衣裤重新穿好。 四人一起动手,抬起王木,一见火海如浪已经扑到不及五米处,骇得面无人色,拼 命向前跑去。 火焰如海浪,发出了“波波”涛声,一团团袭来,一团团退去,却迅速地向他 们蔓延。 六女一男一个个面无人色,全力奔跑着,待到个个气喘吁吁不得不稍事休息, 回头望望,烈焰已在远方。 但这个时候,人们才惊奇地发觉,那“火海”,竟似在“壁”上生着,他们方 才的停留处,竟像是个凹弧的大圆壁面,向前望去,本在左上方的老大等人,仅仅 是在斜上方,倒悬的身体如今看来,已经像是插在壁面上的根根木条。 七人顿时醒悟,在这处奇异的地域里,根本就无上下之别,只要站着,脚下就 是地面,那正中的“球体”,就是上天。 “咯啦”一声,烈焰熊熊,刹那间,到处都是火,火舌吞吐着,他们已是置身 于火的世界。 火由各个方向向他们包容,唯有“前方”才是火焰略小的地带。 ——烈火,正逼迫着他们,和老大等人汇合。 但他们已经无法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向前奔跑。 再跑一会儿,已经看不到老大等人的身影,但这也更能说明,双方相距已经不 远。 “直径……直径……”杜留边跑边喘气,“好像,有,有,一公里……” “不……得有两公,公里……咱们……跑了至少有,有,五里地了……”吴小 慧喘息地更厉害。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抬着王木的四个人,都已经瘫软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累得话也说不出来。 又是一声,周伶俐也软在地上。 “歇,歇上一歇……”杜留喘口气,坐下。吴小慧也想坐下,可是刚一迈步, 就“扑通”一声,也软倒。 “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达札 达札达札达……” 一种异常的声音突然传来。 声音由远而近,由小而大,就在众人为之一惊时,几只鞋子,已经从他们身边 迅速地跑过去。 只有鞋子。 鞋子上什么也没有。可是那一只只的鞋子却像被穿在人的脚上一般,迅速地一 起一落着在地上奔走着,转眼之间,便已经无影无踪。 七个人无不鸡皮陡起,毛发森立。 一群鞋子,倏然出现,从他们身边奔过,向前跑去,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札达札达”的声音忽然间就犹如机器轰鸣,十队鞋子,迅速地弹跳着出现, 自他们身边经过,向前冲去,前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者依然源源不断,犹如 千军万马,奔驶而过。 视线所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 把它扔了。何必呢。……不,应该是“扔了它。自己不注意,还想让别人帮 忙。”“算啦,大家没经验,下次遇到了,……”] (是仝蓉带下来的鞋子!) ——其时,杜留受伤,许芳芳照顾他,仝蓉和黄紫兰把他拉过水潭,而后仝蓉 见到了几只鞋子,执意带下,黄紫兰让她扔掉,她不肯。许芳芳劝阻,之后,四人 一同滑下黄泉道,自昏迷中醒来后,每个人都只顾着对韦依依被强暴的事情忙乎, 而忘却了鞋子。之后虽因每个人的脚下都有鞋子而觉得恐怖,却因遭遇老大等人, 忘记了追究鞋子的问题。 ——但现在,却有这么多的鞋子再次出现了! (而且还那么多!那么诡异!那么恐怖!) “……鞋——子……”杜留呻吟一声,发出了变调的声音。那十队鞋子,倏然 一停,一起将鞋尖位置偏向他。 杜留怖然噤声,满头的长发,陡然间全部竖起,尿液不受控制地滴答而出。 鞋子一转,继续飞速向前奔去。 到队尾了。 转眼间,密密麻麻的队列,已经是稀稀疏疏,排在最后的一些“鞋子”,看来 都是些“老弱病残”,速度慢吞吞的,但即使如此,其速度也利箭般迅捷。 终于,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只鞋子,起起落落“艰难”地奔过,它经过众人身边 时,大家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歪歪斜斜的样子,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不堪重负随时会 “死”的衰弱。 它突然停了下来。 它转向昏迷着的王木,人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仿佛正在以“研究”般的 “目光”“盯”着王木;它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想“走近”王木。它抬起了鞋尖, 鞋跟也抬了起来,现在它凌空了,它平平地向前滑出,它的鞋尖向下落去,它的鞋 跟抬得更高了,它的鞋尖已经接触到地面了——突然,它的鞋跟“扎”一声,砸在 地上。 屏蔽呼吸,紧张的看着它的人们一起发出了尖叫。 鞋子不动了。 它的鞋尖又缓慢地向上抬了一点……缓缓的……又抬高了一点,鞋跟也离开了 地面……一点点升高……突然,又平平地砸在地面上。 一个奇怪的,像是婴儿“咿呀”的声音微弱地响了响。 “砰!”一朵光花猝然炸现。 鞋子,变成了一朵紫花——溪涧水中盛开的被她们吃了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紫花 …… 沉寂。 良久,一个微弱的呻吟声响起,王木醒来。 王木醒来。 他的头缓缓地抬起来,缓缓地左右转动着,他在察看周围,他的目光是初醒时 的茫然。但在他的眼眸深处,却还有着其他的东西存在着。 ——左眼,一缕柔情。 ——右眼,一股烈焰。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