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楚涩 第一节 要是伏地不动,或许还有保全自己、争取撤退的机会;周围枪声不断,卡露芙 也未必是在意到刚才听到的声音才赶来。 但是,看到她,黄烨就燃起仇恨,于是不顾一切,瞄准了就开枪。 卡露芙应声而倒,周围一群军官与士兵顿时大惊!几个人抢救卡露芙,十几个 人立即向黄烨的方向扑来。 一阵猛烈交火后,黄烨只觉一阵钻心剧痛,枪掉落地上,人也顿时失去知觉。 …… “我死了吗?……现在一点儿也不痛了……” …… “死了应该没有思维才对……可我现在好象还存在着……是灵魂吗?” …… “哪有这样的事……灵魂……” …… “我又不可能不死,那么多人向我开枪……” …… “……如果真的没有死,就醒来吧!” 黄烨奋力睁开眼睛,这才发觉全身的刺痛从各处传来。 “他睁开眼睛了。” 监护医生立即出去报告主治医师。黄烨所受的待遇还真非同一般,宽敞的病房 里还有两名护士、一名医生、两名带枪警卫——即使这是在一艘“河豚Ⅰ”大型运 输飞船上,不存在谁来劫狱的可能。 “……” 黄烨不语,马上意识到自己没有死,而且是一个非常难受的事实——第三次沦 为美嘉星联的阶下囚。 这时,芝明查的指挥中心。 “什么事?来自一艘‘河豚’飞船的通讯?‘河豚’找将军有什么事?又不是 战斗单位,有事找他们的上级去……” 一个军官正说话,突然被芝明查的高级参谋迪斯佩罗大校进来打断:“不,快 接进来,是将军吩咐他们的。” “原来如此,我是今天刚调来值班的,不太清楚,真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疏忽,赶紧接入吧。” “是!” 过了一会儿。 主治医生:“将军,我的病人已经醒来。” 芝明查:“辛苦你们了。他伤势如何?” 主治医生:“失血过多而已,差点导致神经中枢死亡,但是后面的抢救还及时, 现在生命已经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神智会否受到影响。” 芝明查:“他醒来后反应怎样?” 主治医生:“据值班的医生护士说,病人往他们和四周看了一下,眼睛很明亮, 随后闭上眼睛,没有再睁开。” 芝明查:“那就好,应该没事了。其它情况如何?” 主治医生:“呼吸、心率现在都算正常。” 芝明查:“很好。都伤在哪里?” 主治医生:“真是十分的幸运,中了六弹,分别在右上臂一颗、右大腿两颗、 右小腿一颗、左手心一颗、左锁骨下一颗;都不是要害。” 芝明查:“左锁骨下?那里很危险,没伤到肺叶吗?” 主治医生:“没有,那一颗子弹刚进入胸腔后就往上透出,没有伤及任何内脏。” 芝明查:“哦……所以说确实是福大命大。有运气的家伙,就象我年轻时一样。” 主治医生:“您?” 芝明查:“呵呵,我曾经在一次迫降后中了十二片弹屑外加一颗流弹,居然没 死,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主治医生:“那真是幸运!” 芝明查:“我的幸运是出名的,还有很多事例……咳、咳,不谈这些了。你们 好好照顾‘病人’吧,代我转告机长,请直接飞往首都军总部,不必在途中任何星 球逗留。” 主治医生:“我明白了。” 芝明查:“(点头)好。那么再会。(抬手)有消息再告诉我。” 主治医生:“是。(敬礼)再会。” 很快,在小六行星基地上,芝明查和包奇迎来了亲自前来视察的亲王殿下。 芝明查:“您这么快赶来,太危险了,我军刚刚攻占这个基地,说不定地球人 还会反攻的。” 红:“呵呵!那就来吧。我们打赌,要是他们真的还有力气反攻,那我就亲自 驾驶‘剑鱼Ⅶ’去迎战。” 芝明查:“呵呵,我不敢和您赌。” 红:“你别跟我呵呵呵了,我问你,黄烨呢?” 芝明查:“遵您指示,已经送往后方,现在可能到安柳了。” 红:“遵我的指示?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包奇:“那是遭遇战。卡露芙中将被他杀死,她的部下本来都没手下留情,只 是打倒黄烨后冲上去一看,发现居然是上将的军服,这才紧急送流动医院治疗。” 红:“听说差点没命了?” 芝明查:“是的,失血过多的原因。” 红:“还好。我后来想了想,还是活捉的好,毕竟他是女王仍然在意的初恋情 人,呵呵呵……可是已经来不及改变命令了。幸亏……就象你一样幸运。” 芝明查:“呵呵呵,希望如此。但现在还不能肯定。负责的医生在昨天通报时 还说,不知道有没有影响神智的可能,正在观察。” 红:“影响神智?有这种可能?……啧,要是女王知道她喜欢的对象成了半植 物人,岂不更加难受?……对了!如果是失去记忆就好——我还真望他失去记忆呢! 那样黄烨就再也记不得地球的事了,然后把他送到宫中,让女王照顾他,他就会感 激涕零的……呵呵呵,这样不就结了?几年过去,女王也已经二十岁了呀……” 芝明查:“……” 包奇:“……” 红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不禁一下子脸红了。 红:“没什么事了吧?我先出去走走!” 芝明查:“是,您小心!” 于是红逃也似地离开了指挥部。想了想,还是打开了与女王两人独有的通讯机。 地星盟一方。 已经撤到梭罗诸星的主力,暂时由罗峄和南迪负责指挥,先是接到了基利和博 卡金斯的报告,说总司令来不及撤退,生死未卜,很可能已经阵亡。 将领们有默然的,有哗然的,教导师师长刘毅和独1 师师长金鑫坚决表示要打 回王拓六行星去,寻找总司令的下落。这种冲动被罗峄严肃劝止——如果真的打回 去,只会带来更多的损失。 敌人没有再进攻,部队也就暂时屯住。 哀乐还没有奏起的时候,地球本土与梭罗诸星、凌诺诸星,以及其余被分割而 还在坚持斗争的部队,都收到了美嘉星联的通告。那便是黄烨上将已经被俘、正在 治疗中的消息,以及敦促投降的劝言和宽大对待的许诺。 这相当于最后通谍,有效期七天。 地球上的看守政府至此只好宣布投降。这是军队撤走时所默许的。 美嘉星联承诺不打击曾经为“伪地星盟政府和军队”工作过的人,表示会确保 地球以及业已移民到其他行星上的地球公民权利。 这次的政策肯定不如前一次殖民时期的宽大,例如严格限制地球人出境(包括 到美嘉星联其它星球),出境需要严密的审核;禁止地球人再自行向已有的太空城 移民(当然更不可能自行新建太空城),移民将由星联统一规划(相当于说,星联 的人口规划方案中假如要求地球人分一半,移民到某个星球,地球人也没有选择的 权利),等等。地球成了中央集权的星联中标准的一颗从星。 现在,无论如何也只有接受……而且美嘉星联还要求地球看守政府确保地球的 治安。这一条也不得不遵。于是在随后的日子,尚在地球上不肯撤退、原本准备继 续斗争的一些地方独立旅、独立团,就被自己人解除了武装。 第二节 一周期限过去,地星盟看守政府投降,地星盟军队未降;而红将前线事务交给 杰卡诺元帅,自己返回首都。 包奇也同往,因为他累积的战功,国家要将王国骑士勋章授予他——这是传统 的一项荣耀,代表“忠诚、奋勇、人道、敬职”,整个美嘉星联现在仍在世的勋章 获得者只有不到十人。 红和包奇经过新建成的安柳——美嘉星际三级通道回返,只需要半天的时间。 维持通道耗资巨大,尤其是三级通道;但是今后有地球在手中,资源的压力就大大 减轻了。美嘉星联准备一年内往地球移民一千万,加速资源开发;而相对于地球人 口过多的问题,有一个十年内将地球人迁移二十亿至外星的浩大计划草案,正由美 嘉星联的官员和学者研讨中。 在航程差不多的时候,归航机群中一艘内外装饰得十分华丽的“河豚Ⅰ”大型 运输机。 伊利:“真好,这种新式运输机真舒适。” 红:“呵呵……” 伊利:“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型的运输机要命名为‘河豚’呢?” 红:“都是女王啦,不关我事的。女王参观科研所的试验产品后顺口命名,谁 也不敢扫她的兴。” 伊利:“舒服就好,什么名字不要紧。” 红:“是呀是呀。再说‘河豚’确实也蛮形象的。王宫里养了一大堆东西—— 花园里有金刚鹦鹉、天丽鸟、胖鸟;水池里有河豚、九节鳗、比目鱼……估计迟早 会成为我军战机的名称。” 伊利:“有的已经是了。” 红:“是呀是呀,幸亏女王最怕爬行类和黏黏的动物,否则我军在不久的将来, 就要驾驶着‘癞蛤蟆’去和敌人的‘天鹅’战斗了……” 伊利:“哈哈哈……幸亏女王没有这样的恶趣味。” 红:“难说哦……总之咱们期待下次她给我们的战机取个好听点儿的名字吧。” 伊利:“对了,‘天鹅’不是雪叶星联的主战机型之一吗?亲王估计我国潜在 的敌人会是他们?” 红:“这……形势分析的话,你不妨去问刚刚走过来、正在那边发呆、望着我 们欲言又止的那位上将。” 伊利:“(回头才发现包奇)啊……您好!我没注意到您来了,对不起!” 包奇:“伊、伊利上校……不必客气。亲王好。” 红:“你来得正好,伊利问我国的潜在敌人是不是雪叶星联呢。” 包奇:“这……我想是的。当然也不一定。雪叶是个大国,63个文明星球,比 我国现在还多20个,而且其中近一半是十年来并入的,可见它的扩张之势相当猛烈。 这其中有运气因素,有成功的外交、威吓与诱惑策略,真正动兵强行合并的倒是极 少;但国土的大幅增加,导致其君臣都醉心于进一步的扩张。全银河现在出现了一 批实力强大而致力扩张的国家,雪叶就是其中之一。我们星联所处的银河第三旋臂 区域,除了近年来侵略行为不断、臭名昭著的希蒙特兰星联,就数雪叶最明确表示 要‘争取更广大的生存空间与影响范围’。我国与雪叶之间隔着几个中小不等的国 家,其中最大的一个是拥有7 个文明星球的博洛尼尔。博洛尼尔现在可以说是十足 的雪叶星联附庸。雪叶之前反而利用我国与迪肯兹、地球打仗的机会到处宣扬我国 ‘强权’,事实已经很明白,两国的冲突是迟早问题。我国即使在战争最激烈的时 候,依然在查里亚加、鸿戎军区保留大量部队,就是因为必须提防雪叶和博洛尼尔。” 伊利:“说得好详细呀,谢谢!” 红:“是很详细……你把伊利当外行啊?说了半天不着正题。人家是问你未来 的形势呀!” 包奇:“这……对不起!未来……战与不战,在于我们。” 听到“战与不战,在于我们”的说法,伊利顿时“咦”了一声。连红也觉得新 鲜。 红:“为什么说‘战与不战,在于我们’?我们可没打算侵略人家。” 包奇:“我曾多次细读了凯达烈亲王四年前写的、只有只有高级将领才能参阅 的‘军略参要’一文,大致知道了亲王当时的设想;再联系现在的现实状态,便有 一系列的想法。” 红:“父亲的那个文件我也读熟了;倒想听听你的想法。” 包奇:“我很快会交一份详细报告的。” 红:“现在先说个大略。” 包奇:“好。凡事有的有名有实,有的无名有实,有的有名无实。” 红:“越发说得我晕了。你就甭开场了,直接说中心思想吧,飞机就快降落, 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伊利:“一降落,女王必定召见亲王,就听不到您的高论了。” 红:“对,快说。” 包奇:“那是摘自凯达烈亲王文中的话。意思是凡事求实,当有实效实利握在 手里时,名随别人怎么说都好。” 红:“……” 包奇:“我国、柯亚、列霞、迪肯兹这些,都是历史悠久、底子坚实的国家; 而雪叶是迅速崛起的新兴大国,虽有63颗星球,总人口也比我国多一些,但实力未 必及得上我国。他们现在那么嚣张,敢于当众谴责我国,也是恃着我国历史上从不 强硬无故地入侵别国——两国中间的几个小国都与我国没有什么矛盾,我国总不可 能无缘无故打它们;而它们与我国也不算特别友好,我国也没有和平合并它们的可 能性。也就是说,雪叶与我国,不存在直接冲突的可能。” 红:“这话有道理,要是两国已经接壤,他们未必敢惹我们——即使战局最激 烈的时候,我们东线的部队也一直占全国的三分之一左右。现在,两边战区都平定 了——” 包奇:“但地球军还……” 红:“差不多了,没问题了。现在,雪叶再要说什么不利于我国的话,可要好 好考虑我国的反应了!” 包奇:“是啊……您也有凯达烈亲王之风了呢。” 红:“你是说我铁血?” 包奇:“不敢!……总之我继续说。即使雪叶星联与希洛星联十分要好并有亲 缘关系,但我想,两国战力加起来,也未必是我国的对手。我军现在的面貌今非昔 比,他们两国虽也致力于扩军,无奈军工基础薄弱、资源贫乏等原因,制约了军力 膨胀。据情报分析,雪叶的总兵力大约是我国的60%、希洛是我国的55%,若加上 装备、军队素质等因素,我国显然是占优势的。” 红:“但是……别说希洛了,就是雪叶一个,真和我国打起来,胜负都是未知 数,我军只是赢面较大而已。” 伊利:“而且,雪叶星联新发现并投入开发的龙达姆星球拥有极大的矿产潜力, 虽然相对来说很不如我们的地球,但也是第三旋臂迄今少有的富矿星球之一,雪叶 星联一年内就可以大大扭转资源不足的局面。加上雪叶最近和博洛尼尔的协定,博 洛尼尔将输出大量资源换取雪叶星联的‘保护’。” 包奇:“(发现伊利也很懂局势而更加兴致勃勃起来)对,如果让它们顺利发 展下去,那么三五年后,雪叶星联、希洛星联加起来,实力很有可能会赶上我国。 更别说他们有博洛尼尔星联、摩里萨星盟等许多附庸。而我国的外交……老实说现 状不甚理想,未来也很说不准,如果柯亚、列霞、庞都这些传统结盟国家还和我们 友好,那是再好不过,也不必担心什么雪叶星联的威胁;但是,几个盟国近来表现 出强烈的离心倾向,甚至可以看出,柯亚意图收容地球叛军余部……我想,我国未 来的岁月,如果不争取主动,就会陷于很艰辛的局面。” 红:“‘战与不战,在于我们。’……” 包奇:“嗯。我将上书军总部,详细阐述此事。国家大事人人可议,我是国家 上将,更应该好好表达自己的观点。我认为,地球之事一了结,养兵数月之后,我 们应该尽快出兵,以最迅猛的速度攻夺博洛尼尔,让雪叶星联措手不及。万一他们 参战,我们便趁早打击他们;如果他们不参战,就削弱了实力,反之我国则得到壮 大。这是实利,我国可以不计较名声。” 红:“大有道理!反正现在名声也没有什么用了。再说,周边的中小国家谁也 没有得罪我们,但博洛尼尔可不能算——他们跟随雪叶的舆论,自以为得意,明目 张胆地和我国作对,要灭他们也不是全然没有理由!” 伊利:“您果然有凯达烈亲王之风了呢!” 红:“这不都是这位将军诱使的。” 包奇:“我?” 红:“(一笑)赶紧把文件交上来吧!写得好的话,我会力促军部通过的。” 包奇:“是!谢谢!” 红:“谢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国家,你以为我有意徇你的私?” 包奇:“(都被问得不知怎么回答是好)哪里……” 红:“对了,那个……黄烨怎么样了?” 伊利:“在军总医院特别看护病房治疗中。医生用了最先进的医药促进身体组 织愈合,所以一周过去,已经能起床走动了。” 红:“不错!哦——我是说我国医疗水平不错。象叛军的第二任头子恩冈代雷, 要是由我国的医生来医,早就好了,哪至于一命呜呼。” 包奇:“那也得有医药。据从地球回国的、先前被地球人劫持的医生曾汇报说, 地球军曾请他们去医治恩冈代雷,但是当时没有特效药,他们也没办法。” 红:“(对包奇说的话并不在意,自说自的)所以说我们星联是强调‘以人为 本,珍惜生命’的先进国家。鼓励将士们自我保重,只要不死,医疗又来得及的话, 再重的伤都有治好的希望。” 包奇:“是的。” 红:“地球人现在还残存一些‘杀身取义’之类的老思想。象芝明查所说的, 以前有位地球军被俘的军长绝医自杀,所以这次芝明查严格叮嘱警卫和医生护士们 要时时看好黄烨。” 包奇:“唉,人各有志,也各有内心秉持的思想。即使是我,万一被俘,说不 定都会想要自寻了断……” 红:“(声色俱厉)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包奇:“是!” 红:“(脸色缓和下来)……对了,不是说黄烨有丧失神智的可能性吗?这段 时间的观察怎样?” 伊利:“这我倒知道。没问题,很正常。连心态都很正常。我听说了一件小事 ——黄烨基本痊愈后,医生希望他下床活动,他只是一言不发,也不动弹;后来负 责看守的上校派了两个女孩子,陪着笑脸,又很殷勤,他不好意思,只要任她们摆 布,但是依然一言不发——” 红:“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那蠢材,再怎么说也是个没恋爱过的男 孩子呀!那么,证明神智没问题了?” 包奇:“没问题。” 红:“谢天谢地——原本已经够蠢的了!没听说过总司令亲自断后的道理!” 包奇:“可是,您不是也常到前线来——” 红:“你的意思是说我一样的蠢?!” 包奇:“不敢!这……这从何说起?” 就在红把黄烨贬得一文不值的笑骂中,飞船降落了。 此刻的黄烨,正被一大帮这个部、那个处的官员围着,进行劝说。这样的劝说 已经进行三天了,从他还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时开始。 黄烨依然一言不发。要不是已经被两个女孩子拉着做过一些测验,测验显示正 常结果,医生真要怀疑他是丧失神智或是丧失语言能力。幸亏都不是;他无意中被 逗笑过一次,录下来的笑声被医生分析,证明失神或失语的人不可能这样笑。 而红格外开恩,向地球军余部发了第二次通谍,表示再宽限两周的时间。不仅 将上次“最后通谍”的威胁一笔购销,而且给了相当宽容的时间。 两周,足够让地球军犹豫的了,如果还真能把黄烨劝服投降,地球军就更没有 什么斗志了吧? 第三节 红下了“河豚”,但是并没有立即遇到女王的来使。一想之下,不禁有点儿不 是滋味。 如她所想,女王此刻正在医院。 红刚回到亲王府,这里是她在首都时居住的地方,很朴素,比林修星上的家邸 小多了,更别比近在十里内的王宫。 红在院子里转了一转,无心休息,正想出去,就见一艘别致漂亮的陆上飞船飞 越了围墙,直接停在了院子里。敢于这样做又热衷于这样做的,自然只有女王陛下 了。 丽丽一下飞船就奔过来:“姐姐,对不起啊!” 两名侍从官也连忙跟着下了飞船。因为是亲王府,用不着怎么保安,原本跟随 着的一大拨随从飞船就先回王宫去了——一起着陆的话,亲王府根本容不下。 丽丽:“好姐姐,对不起!我原本是记得要去接你的,但是看大臣们和黄烨舌 战,很有趣,就差点儿忘了……来迟了。” 红:“迟了不要紧啊,只是您又压碎了我的花……” 丽丽:“啊……对不起……笨尤娅,又压坏亲王府的花儿啦!” 侍从官尤娅:“这……对不起!” 红:“不是她的错啊,是谁总是要在院子里降落的?” 丽丽:“嘻嘻……” 红:“这些不说了。您刚才说,大臣和黄烨舌战?” 丽丽:“是啊,他现在可有精神了。我对着屏幕看他们辩论。卫生部大臣和农 业部大臣都说不过他,干瞪眼说不出话。” 红:“那有什么有趣的?” 丽丽:“(顿时哑然)……” 红:“这些天还有谁参与劝说的?” 丽丽:“基本上各部的大臣都去了。” 红:“各部大臣都去!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丽丽:“我……” 红:“果然……让军方派几个能言善辩的人去就可以,干吗那么多无关的人去? 而且,要抓住他怕女生的弱点,就派女孩子去说服嘛!” 丽丽:“我……(心想:我才不让别的女孩子去呢!)” 红:“……而且,你还向着他?” 丽丽:“(犹豫地)……是姐姐的话就没什么好瞒的。我还是无法恨他、忘记 他。看到他无恙我真的很开心……不过,看到他戴着手铐我又很难过……我终于更 加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原来我还是非常喜欢他……(抬起头勇敢地说)我是爱他的!” 红:“我天……不是我说您,您从小所做的荒唐事,让我最伤脑筋的莫过于此。 自己国家那么多好男子,干吗非要相信什么命运的预言,然后就定死了自己的人生 呢?” 丽丽:“……我想,姐姐并不是不能理解我吧?只是想要劝说我。” 红:“您聪明的时候的时候真够聪明!(摇头)执迷的时候也够执迷。罢了, 虽然我没有恋爱过,毕竟也是女孩子,就算确实是理解你吧,但我有话不得不说。” 丽丽:“请讲。” 红:“历来黄烨给我国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为了国家,您不能太任性。您不 也常看书上说的吗——感情是沉迷其中不自觉,而脱离以后就会淡化的东西。” 丽丽:“……” 红:“您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但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方面——人民确实对 您非常地宽容,一般您做什么他们都乐意听从与迎合——至少还能够忍受,就象我 还能够忍受您的飞船一次次落在我的院子里一样。但是,要是您太过任性的话,是 会失民心的。而我国的未来,正是风雨飘摇的时代……” 丽丽:“……” 红:“说了这么多……我最后只好直接地告诉您,尽管我也觉得黄烨是个人才 ;但是,如果他这次再不投降,我必代表军部,宣其死刑;而且希望您不要再颁布 特赦令。” 丽丽:“怎么?!死刑!……” 红:“您觉得他辩倒了大臣们很有趣吗?其实,他是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又推 了一步。” 丽丽:“……” 红:“别、别……我最怕看您难过的样子。但是这次我不会再听您的任性之词 了。就算我听,军部也不会听、人民也不会听。” 丽丽:“……有那么严重吗?” 红:“严重!地球反叛军的首脑!再放他的话,祸害不小;留他监禁而不处刑 的话,您会被各国笑话,尤其是雪叶星联定会煽风点火!纵然您不在乎笑话,也想 一想国家的形象;您也已经快要十九周岁了,该显示作为星联女王成熟稳重的一面 了!” 丽丽:“……” 红:“(话题一转)您没有和他见面吧?” 丽丽:“没有。都是在屏幕上看一看。” 红:“那好,请您暂时不要和他见面,免得意气用事。除非他终于肯改过自新, 以后怎样我就不阻止。” 丽丽:“……嗯。” 红:“……臣今天一番话,真的很冒犯陛下。” 丽丽:“哪里……我明白姐姐的苦心,我只是很难过……我觉得他不会投降… …” 红:“请抬起头来,没有什么可伤心的!下次我去别的星球再给您多带些可爱 的动物来,只是最好别再用这些命名我们的战机……唔,其实用它们命名也好,您 爱做什么我总是不反对的,只要这一次您听我的,以后依然是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丽丽:“谢谢……我只有一个要求。” 红:“您吩咐。” 丽丽:“如果……如果黄烨不降的话,把他带到宫里来,我要和他见最后一面。” 红:“难道还要见面?” 丽丽:“一定要。算是告别往事吧。请答应我。” 红:“可是为什么要带到宫里?” 丽丽:“这……就请不要问了好不好?” 红:“受不了您这种请求的眼神……我答应了。但您要小心,别看他貌不惊人, 陆战本领却也很好;见面时一定要有足够的侍卫在场。” 丽丽:“是!谢谢姐姐!” 第四节 美嘉星上,正继续着最后三天的劝说。 黄烨本是一言不发,自从被激怒而开口以后,一遇说客就滔滔不绝地反驳,居 然没有一次被辨倒。这也是因为他坚定相信着,当年青盟的主张,以“各星球和睦 相处,人民皆平等幸福”为中心,正是全银河的真理。 连日论战非常劳累,却依然坚持“我有说话的权利”,医生没办法,只好给黄 烨服咽喉药,并规定“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一天会客不能超过五个小时”。 就算重犯也该受到人道待遇,医生既然这样说,急于劝服黄烨的军部也只好接 受。 但是越劝越顽固,总不是办法。 最后一天,包奇说想要和黄烨谈谈,红批准了,并觉得非他不可,他去说服的 话,还有一线成功的希望。 整整五个小时,从早晨到中午。看他们的气氛,不是那么火药味十足。但是包 奇不时摇头。时间到,从医院回来以后,包奇见了红,沉默,摇头。 红:“你怎么了?” 包奇:“……” 红:“看来你也是得传染病了。” 包奇:“(这才回过神)啊?传染病?” 红:“听说见了黄烨的人都得了一种传染病——摇头不止。” 包奇:“(微微一笑而止)可惜。观点相差太远。” 红:“……” 包奇:“有一句我不想说的话,好象是威胁一样,可是最后还是说了——我告 诉他,今天再固执己见的话,他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红:“他怎么反应?” 包奇:“他笑了,说谢谢关心,人各有志。” 红:“哦……我以为会冷笑着骂走你呢。” 包奇:“毕竟我们还比较共通。” 红:“你和叛军头子比较共通?” 包奇:“亲王……请您别开玩笑了。” 红:“唉,我只不过要你高兴一点儿,毕竟我国少了一个大患啊!罢了罢了, 明天凌晨四时在军部刑场,本该以叛国罪处以枪决,念在这样处死他的话女王会心 痛,改为用药物安乐死。审判的判决是早就有的,只等犯人悔过的话还可更改。现 在既然一切已经定了,我也得想办法事后让女王能够高兴一点儿……唉,谁来让我 高兴一点儿?我也很烦。将军,你可以走了,我也要回府休息去。” 包奇:“是,您辛苦了,(敬礼)再见!” 红:“辛苦的话该我说才是。再见!” 银历157 年8 月13日,这一天对一个人来说是决定性的日子,因为不屈,已经 无法再见到明日的太阳。反正那太阳,也不是地球的太阳,见与不见都没有什么可 留恋的。 对另一个人来说,将是难以忘怀的日子。天空两轮月亮依然皎洁,在这两月亮 底下,某一天开始,多少个日日夜夜;一段不可思议的恋情即将划上终止符,也在 这不变的月光下。 丽丽在王宫的花园里,凝望天空。 夏天的夜晚;银河璀璨;月光掩盖不了星光。 橙月与紫月的光重合,大地被照得一片暗红,远近花树与流水,尽在蒙蒙如雾 中。 这样的良宵,永失我爱……凝望着、凝望着,眼泪掉下来。 “138 年,我们出生;151 年,我们初遇;154 年,没想到我们会是那样的重 逢;155 年,我们的第三次遇见;现在,又是两年过去,我们是第四次,也是最后 一次彼此面对。” 数着往事,岁月之留声,自己渐渐也已经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多愁善感。何况 是亲身的经历,多年来漂浮不定的一份感情。不可思议……只有置身其中的两个人, 才会知道自己的心情、而且明了对方的一些心情吧。 “陛下。” 侍从官苹菲从远处走来,寻到女王,恭敬地行一个礼,又小心翼翼地说:“… …他已经带到了。” 丽丽“哦”了一声,却有些茫然无措的感觉。 苹菲:“知道此事的,只有亲王、伊利、尤娅和我。亲王和伊利上校送人过来 以后正在偏殿休息。亲王说,等您到晚间十时。” 丽丽:“……告诉她,请务必等到明晨二时。然后你守着内苑大门,二时之前, 不许任何人进来。” 苹菲:“是……” 丽丽起身去了,苹菲依照吩咐,去告诉亲王。 …… 红:“什么?凌晨二时?她到底要干什么!不行,我要去晋见女王!” 苹菲:“(拦在前面)殿下!” 红:“你!” 苹菲:“陛下吩咐,二时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内苑。” 红:“她、她……我不同意!放我进去,她一定是……总之放我进去!” 苹菲:“我是陛下的侍从官,我只遵从陛下的命令。” 红:“好大姐!这是什么事!你也不是不明白吧?” 苹菲:“这……殿下,您是否能听我说?从小和陛下在一起时间多的莫过于您, 但是遥望中时时守护的莫过于我们。有些她的心情,您不一定理解,而我们理解。 陛下很寂寞,因此很珍惜您,珍惜很少的几个她视为朋友与亲人的人。所以,一定 也珍惜她的爱情。” 红:“可是这都是什么糊涂的‘爱情’呀!” 苹菲:“这……可不可以以我来说……我……我常在内宫。所以我遇见男人的 机会也很少,然后我时时记得童年时的青梅竹马;然后将在今年的冬天,我将辞去 侍从官的职务,去嫁给他。” 红:“……” 苹菲:“爱情是不用什么理由解释、不会为什么理由阻止的,这是真爱。我相 信,黄烨将军是陛下的真爱,请殿下谅解,最后的时刻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红:“……好,我就在这里等到明晨二时。另外,今日之事,还有谁知道?” 苹菲:“尤娅紧跟女王,她应该知道。” 红:“那么,过后大家都忘了这事,谁也不许在有意无意中对别的任何人说!” 苹菲:“是!” 这时正好见到尤娅出来,带着一些人。红一见就急了。 红:“你、你们……尤娅,让她们都退下!” 尤娅:“是!亲王有事吩咐,你们都退下。” 没有旁人后,红着急地问:“里面还有什么侍卫?” 尤娅:“没有了。陛下让所有人出来。” 红:“胡闹啊!你怎么可以真的把人都带出来!万一发生了第二次劫持,那、 那该怎么办啊?!” 尤娅:“殿下,您也知道,女王固执的时候很固执,我们是绝不能违逆的。” 红:“好、好……(无可奈何地)我就在这里等吧。告诉那边的伊利,让她先 回去,将我的亲卫队带来。” 尤娅:“殿下!不经女王允许,是绝不能带兵入宫的!再说,这里也有亲卫队。” 红:“我的亲卫队是最默契的,为防万一有事以后的紧急应变,这也是没有办 法的办法。就当是女王召他们进宫。此事也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事后女王绝不能 怪我。” 尤娅:“不行,我以王国宫廷侍从官的身份,是绝不能同意您这样做的!” 红:“好、好、好……好两位哼哈二将、女王的贴身心腹!我明白了,我和伊 利就在这里等。” 苹菲:“您……您多见谅。” 红走到一旁气呼呼地坐下,心乱如麻。 内苑,女王的寝室。 黄烨皱着眉头,又疑惑又不知如何是好。这里是三年前来过的,那时候的事… …再次来到这里,于是又如在眼前,如在昨天,历历浮现。 三年,从此以后不平凡的三年。多少往事,在这里开始,在辽阔的银河舞台, 犹如一幕幕凄美而壮丽的歌剧,今夜,是这部长剧的终章。 原本以为要被带到刑场,从此了结自己的一生;却还可以再到这里一次。临死 之前,尤其有一些温馨的感觉。 渐渐地,心情平静下来,现在心中已经没有仇恨,只有淡然。本来就没有仇恨, 不应该仇恨。从国家而言,是美嘉星联压迫着地球;可是从私人而言,是自己多次 伤害了她。她要给我送行么?为什么是在这里?哦,对了,她是女王,女王不能随 便出宫吧…… 手铐和脚镣发出沙沙的声音,囚徒的意识又再刺痛了心。身上穿的是不是地球 军的制服,倒是普通的服装,地球青年流行的服装。被红带出医院时因为知道自己 将死,所以要求换上军队的制服,堂堂地死。红只是冷冷地说道:“制服?已经烧 了。” 黄烨也就没再说话。 衣领内隐约露出绷带,还有左手上也缠着。六处枪伤因为最先进的特效药,已 经基本痊愈。倒是左手的掌心被打得粉碎性骨折,因而痊愈得最迟。但是也被美嘉 星联的优秀医师细心地接好骨骼和血管、神经,愈合以后将依然灵动如初,可以做 以前能做的一切动作——包括弹琴。 但是……医疗是为了尽人道,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他是将死的人。 押送的人早已退去,四周静寂无声。 馨香雅致的卧室,什么时候多了一台钢琴? 三年前没有的。但看来也不是近期刚搬进来。琴键被拭擦得一尘不染,对自己 有种诱惑。此刻,许多思潮涌起,眼前的乐器好象正是为自己而准备。 黄烨默然一阵,走到琴前坐下,缓缓开始按动琴键。 这一首,生命的绝唱——《乱》。 生命的最后,浮想往事,心绪是如此之乱。琴声非常的从容,“乱”字的含义, 在这表面的从容中。 一曲终了,发现背后有人。清淡的灯光中,映出她的影子。 黄烨没有说话,如同没有感觉一般,再将这首曲子弹了一遍。 琴声再歇,空气凝住。 墙上造型可爱的挂钟,时针指向十点。 第五节 “这一首……也献给你。” 终于黄烨说话了。 丽丽不知说什么好,没有开口。 黄烨望了一眼那可爱的挂钟。 “那么……再会了。” 黄烨起身向门外走。之前红对他说过,晚上十时。 “你去哪里?” 丽丽终于开口问。 “怎么押送我的人还没有来?” 黄烨反问。 一时没有回答,于是黄烨继续走,但是衣襟被拉住。 丽丽:“你、你不用担心,暂时没有人会来的。” 黄烨:“呵!我担心什么?我们民族自古有一句话:”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 丹心照汗青。‘“ 丽丽:“……我明白。你的决心无法改变,而我……我……” 丽丽说不下去了。黄烨蓦然间好象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可是,就算只有两个人 相对,抛开彼此的身份地位,也不过是两名二十岁不到的少男少女;她有她的青涩, 他有他的隐晦,要说出来还是不容易。 黄烨没有应答,只是转回身来,看着丽丽。丽丽羞涩地低头。黄烨现在有无比 的勇气,这么直接、这么贴近、这么仔细地看着她。 心里想:“我明天就要死的了,抛开国事立场,让我好好看看她。尽情抛开一 切,只要看着她。尽管有些心酸,有些依恋……看着她,原来是那样安适的感觉, 那样美丽、奇妙……这就是梦想中的‘爱’吧?是的,梦想中的……尽管现在是触 手可及,却有着撇不开的牵绊……,……,……我就要死了。她无奈中听从命运, 我无奈中也心甘情愿。我没有愧对战友、愧对祖国。就算死了,我没有多少痛苦和 遗憾。痛苦的……是她。” 所以,他的眼光中透着怜惜,看着她。 想安慰,也没法安慰。虽然他知道她的立场也不由自主。 她好象感应到了他的心情,她的眼角流动着湿润的闪光,胸口轻轻地起伏。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她好象在下什么决心。 终于,丽丽将手腕轻轻抖了一下,褪下一个钥匙链子,上面有两把小钥匙。 黄烨马上想到了这是什么钥匙,却一时迷惑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丽丽把黄烨手铐、脚镣上的锁全解开了。 然后她说:“我们不要管别的事情了,什么都不要管了好吗?我不负你,你也 不要负我,让我们相爱一次吧!” 丽丽开始时看着黄烨的眼睛,说着说着视线就低了下去,不敢再和他的视线接 触。 停顿一下,丽丽接着说:“相爱一次好吗?……明天你就算依然决定含笑逝去, 我也会永远地怀念你……而且……而且……天幸的话,说不定……说不定有你的孩 子,会在已经一统的星联里继承王位,一统的星联之王……” ……静默。 “啪!” 静默被打破。 黄烨挥左手狠狠煽了丽丽一记耳光。因为一时被愤慨填塞了心胸,出手不轻, 也没有顾及自己的左手是受伤的手。于是这一击过后,顿时也感到一阵剧痛。 “我的孩子?!一统的星联之王?这是什么话?!镇压了父亲的战友后,奴役 父亲的国邦么?!” 一缕柔情荡然无存,黄烨用这记耳光最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心志。 丽丽竟没哭。 打得很重。而且心灵创伤更大。就算不计自小作为公主的矜持、女王的尊严, 只作为一个普通女孩子,这样表达后仍被拒绝,还被打了,这是无法想象的难受。 她快要哭了。 若在她面前的不是黄烨,而是红,甚至是什么人都无所谓,她一定会痛哭出声 的。 于是黄烨不忍心了,要让她哭出来。 黄烨有些生硬地说:“就象你刚才说的——你不负我、我不负你——我警告你 离开。现在没有束缚的我,完全可以致你于死地,然后出去死在侍卫的枪口下也无 所谓。你快走,趁我没起坏心的时候。——快出去,然后叫几个侍卫进来。” 丽丽一扭身,跑出去了。没有再向黄烨看一眼。 裙下的鞋子在门角一晃而消失。黄烨这才觉得,这身衣裙很美,她更美。 …… 黄烨就在这房间里,单独呆了约十分钟。 这是漫长的十分钟。 这是丽丽的卧室,从公主时代到女王时代,都在这里。这里有她的气息。 这种气息,淡雅而芬芳;生命的最后,就沉醉在这种芬芳里吧。 自然地坐在她的床上,坐了一会儿。不禁将上半身躺了下来,舒服地半躺着。 思绪开始涌起。 ……也许,这里给了她这次回忆,她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可能,等一会儿就有侍卫跃入,将我乱枪打死,鲜血染遍这里。 ……不,女王的寝宫,侍卫不敢亵渎吧。 ……大概是,来几个人,用枪指着,想把我押走。 ……那我怎么办?我可以不动,死在这里好了。 ……不,死在这里太没品格,还是出去,昂然地死。 ……我在乱想些什么,别想了。 ……回忆一些愉快的事吧。 于是无数个面容在黄烨的脑海中闪现。父亲、母亲,已经去世的、还活着的朋 友们、战友们。 又浮现出一些场景和往事。包括那个难忘的初遇。 ……校园后的小山上,年少的我倚在树下小睡,睁开眼睛,是两个女孩。我以 为她们是普通同学,不料,却是美嘉星的公主、后来成为女王的——丽丽,和她亲 密如姐妹般的近臣、即是世袭亲王的——红。 ……后来是震动星球的“挟持”事件。 ……再后来,起义军打响了独立战争的第一枪。 ……这些事件,使我登上了政治、军事舞台…… ……三年的艰辛、笑与泪、胜利与挫败…… 十分钟——漫长的十分钟。 打断了黄烨的思绪,第一个进来的是红,却没有带武器,进来之时还在门上敲 了敲。 黄烨挺身恢复坐姿,看了看她。 红也盯着黄烨,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动作,但眼神有种锐利的感觉,看得出 也含有一种怜惜与愤怒。 黄烨也心知,愤怒是对他,怜惜是对丽丽吧。 丽丽出去,一定哭了。一定就是在红的怀里。 虽是君臣,丽丽把红视为姐姐,毕竟她们是近亲,又在一起长大。红的心底也 把丽丽当妹妹看待,虽然后来越发谨慎,不敢越份妄为。 红是最忠于女王的人。 突然间黄烨想到一个从前没想过的问题:红是怎么看自己的? 仇恨?蔑视? 算了,不想了;也不用介意,有时自己都讨厌自己。更多是茫然,心乱;然后 用军务与国务的思考来掩盖掉个人的感情。 红之后,黄烨本来以为还会有一帮人接着进来,居然一个都没有。 红说:“跟我来。” 语气平淡得很。 黄烨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跟着走——别的事情都不用想,一切早已经置之度外。 出了内苑,一路上见到一些侍卫,但是都象没事一样,向红敬礼,神情俨然。 也没有谁跟随在后,之后红领着黄烨一直走。皇宫里依然静悄悄地,象是什么事情 也没有发生。 走了一段路,这段路不算短,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脚步声。终于来到一 块空阔的场地。周围有一些侍卫,都是带武器的——这里是宫廷外苑,平常侍卫站 岗时总是带着武器,并不奇怪。 红站住了。黄烨也跟着站住。 静默一分钟。 红开口讲话:“过后我会作为女王陛下的代言人,向美嘉星联和你们所谓的” 星盟军队“宣布。” 黄烨随口应道:“宣布什么?” 红:“你马上会知道。” 黄烨哼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架蓝羚Ⅴ型运输机在他们面前降下。自动起落舱从机身推出、着 地。两个乘员从里面出来,敬礼,交给红什么东西,再敬礼,然后走开。 红:“你被释放了。这是最后一次。” 黄烨扭头看她,露出疑惑的神情:“你说什么?” 红用恨恨地的语气说:“我不需要再说一遍,因为你并有没听错。同时,也送 还另一个人。” 黄烨:“谁?” 红把一串钥匙——就是刚才乘员交给她的东西扔给黄烨,并不答话,只说道: “上去吧!通讯已经给你接好,引航员会指示你的航向,星际通道会为你敞开。你 可以回去了。” 黄烨接住钥匙,叹了一口气。局势如此,就算自己回去了,也无法挽救。在他 的心里,疲倦极了,如果现在死去,反而可以解脱。 但是……不可以消极,永远要奋斗。 这是誓言。所有参战将士的誓言。 红:“再见吧!我还想对你说的话就是——有时间的时候也想想女王陛下对你 的恩义!当然,我知道,这话对你是没有作用的。” 黄烨:“……” 红:“一路平安。你还在犹豫什么?——放心,机上没有搞鬼,不会半途爆炸。” 一听这话,黄烨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知道了!” 黄烨走入起落舱、按按钮。起落舱升起,自动推入机身。再按按钮。舱门开, 进入驾驶室。 这种轻型运输机可以一个人控制,没有后备驾驶员可轮换的话,就设定一个目 标让它自动飞行,乘员可以放心休息。星际通道中不会发生碰撞事故,而在在太空 中,运输机也具有自动规避功能,可以避开航道上的陨石或别的飞行物。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