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背信 第一节 黄烨终于请了假,趁着前往雪叶星联公干(公干?当然啦,会见尤莉不仅是个 人事务,也牵系国家大事嘛)的机会,中途可以在托雷西亚疗养三天。 纯粹疗养?鬼相信哩——那为什么,美嘉星联的丽女王今年改在林修星开庆生 会啊?她也越来越不规矩了,去年去地球、今年来林修,已经两年没有在首都过生 日了。 黄烨和丽丽已经坠入情网的事,这时候终于也慢慢地传开了;是谁泄露的不得 而知,总之谣言是满天飞的;甚至有的说他们已经订婚了,年底就要结婚…… 那不是闪电般的速度吗? 也不算了,谁都知道,他们之前有多深的渊源,现在就算立时结婚,也不过如 郁积的火山会突然爆发般,没什么可诧异的吧? 再说,生日会啊……是的,女王已经二十一岁了,要是别国的公主,早就该嫁 出去了。但是近年来银河第三旋臂上知名的漂亮女孩,似乎都挺晚的。更大年纪还 没出嫁的,莫过于迪利星联的谢媛公主。她的父母早亡,是她的祖母——现任迪利 女王抚养她长大,又只有她一个孩子,祖孙可算相依为命。谢媛年少的时候女王就 为她择亲,但是都觉得不满意,不是孙女的良匹;等谢媛二十岁以后,女王有些急 了,于是相亲、公开选婿等都搞过不少次,只是谢媛自己都看不上!这不,现在已 经二十五了…… “少女越过了时光,也变得更美丽”——现在谢媛的美貌与气质更佳,名声远 传四方,但是,好象找对象更困难了! 真的,近年的王政国家中,多呈“阴盛阳衰”的局面,出色的年轻女王、公主 不少,出色的年轻国王、王子就太少了……好不容易有一位齐雅星联的基加利,又 已经与桫椰茹星联的波美嫒结成一双了。 再观谢媛……能和她配得上的,果真难找。 且不说别的了,美嘉女王、雪叶女王已经长大的事,近年便很受好事者注目。 要是消息确切,肯定了是同一个家伙牵住了她们的芳心,那么……那家伙无论甩了 哪一位,那一位的支持者绝对都会哗然的——“不会吧?!”、“竟然?!”、 “可恶啊!” 但是,地球的古语有云:爱一个人,就要有与全世界人为敌的勇气! 于是黄烨义无反顾地向托雷西亚而去。虽然并不象传说中那么玄——有说要去 订亲的,有说:“不对!肯定早已订亲了,这是要去商量结婚日期、婚宴会场设在 哪里、要请多少人、之后去哪里度蜜月……” 黄烨下了飞机。这次是和平使命,不乘战机,只向政府借了一艘限载两人的小 型民用旅行机,然后单身前来。所经过的是地球与美嘉星之间的最高级星际通道, 很快抵达。 然后,要当丽丽的司机,载她到林修星去。 之后的几天会常常在一起……也就是说,关系会被很多人看出来。但是,还是 随人家去猜测、去评说,两个人只要从容就好,不必管那么多。 黄烨将手指一按,起落舱重新升了上去,弹入主机舱内。手持一束鲜花,向笑 意盎然的几个迎接者走去。迎接者不多,因为还不愿意让人觉得他们很公开。 第一个,是丽丽。第二个,是红。后面还有两位侍女。 有别人,便不能来个见面的亲吻。黄烨和丽丽握手,再交换彼此怀中的鲜花。 红也捧着一束好大的花,神色却是漫不经心不置可否的样子。当然也没意思上 去将花交给黄烨,只是这样持着。 看这举动,不用说,这花肯定不是心甘情愿自带的,一定是丽丽强塞的。 ……果然,后面的两名侍女,一位手中是空的。 红可不至于热情到抢别人的花来迎接贵宾。 礼节性地打了招呼,红自上自己的飞机。 黄烨和丽丽上了黄烨的飞机。 没有多少人在地面迎接,却有很多飞机在同一个机坪等候着。 一批飞机起飞了,机场官员恭敬地指示黄烨起飞的序次。 黄烨也操纵飞机升空了,马上又一批飞机腾起,将贵宾和女王的座机簇拥在中 间。 黄烨便有点后悔——早知道,该借一艘大型的飞船。自己真笨,怎没想到人家 女王出外,肯定有一堆随从呢? 但是丽丽好象挺高兴。也许因为——从来没坐过这么小的太空飞行器? 又或者,小得好,可以和喜欢的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 三天,喜庆而带点淡淡忧伤的三天。 生日会,也是喜庆,也是有淡淡的忧伤。 “岁月不蹉跎”,我们还年轻、我们的路还长……但你我,都已经一年又一年, 再度到今朝。 宴会散去,行宫内苑里,黄烨听丽丽弹完了一首《为你等候》,赞叹道:“好 听!您也会作曲了。虽然很平和,但是……但是不必说……我意会得到。” “什么‘不必说’嘛!您说呀!” “真的不必说呀,而且,音乐也并非语言所能概括。请您相信,我真的已经明 白了乐韵中的情感,我会是您最好的知音。” “嗯!我相信!而且,我也有自信,我也是您最好的知音!” “……” 微笑。 来一下轻轻的拥抱,接一个吻。 “我该走了。” 黄烨说。手依然托着丽丽的手臂。 “……” 丽丽将掂起的脚往后退了一小步,站稳。眼光似是默许离开,又似是想要挽留。 但不管怎么说,自然不能留他住在行宫里——会起嫌疑的。 “这……我走了。还有明天一天嘛。后天,我动身再去雪叶星联。而且,我会 酝酿一首曲子,风格跟您这一首相仿佛,明晚来弹给您听。” “太好了!我等待着。” “——送我一程?” “好!” 第三天的夜晚,回赠以一首《永远等候》,黄烨弹了两遍,起身作别。 这一去,归途便要往庞都星联而去,又何时相见呢? 《永远等候》,便也是表明爱情经得住时间考验的意味吧! 但是,听到黄烨说出这个名字,丽丽的心里,忽然有种忧伤的感觉。 这几天,常常有又美好又忧伤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爱情的感觉,有些甜,有些酸。 第二节 踏上旅程,愉快的心情便淡了下去,忧伤浓了起来。 一方面,要见尤莉,很踌躇。另一方面,只好辜负她的心意,很无奈。 经过了边境的中转站,来到了雪叶主星。 迎接的人中,有刚建立不久的地星盟使馆人员;柯亚、列霞的使馆人员;雪叶 星联的官员。却没有见到尤莉;反而,有逸卢正在这里访问的特使,知道黄烨光临 后,前来迎接,做友好的表示。 黄烨一边与众人应酬着,眉宇间有一缕看不太出来的郁闷。 他却不知道,此刻,在众人的后面,远远的一个角落,有一艘圆形的陆地飞碟, 不为人注意地停下来。 尤莉下了飞碟,远远看见一群人,知道是黄烨到了。她伫立着,没有上前。 一名侍女静悄悄地在她身后,不敢打扰。 但是,当尤莉转身又要重上飞碟时,侍女禁不住问了一声:“陛下,您……” “回去吧。” “可是……” “回去。” 侍女不敢再说。跟着女王,重新踏上飞碟的阶梯,飞碟门闭,接着无声地腾起。 在逸卢特使下塌的地方,黄烨被招待参加了盛大的晚宴。尽管他并不是很乐意, 而且不惯于逸卢特使十分微小恭谨的神态,但是,人家极力邀约,总不可以拒绝。 已经在雪叶设了使馆的各国使节,因为黄烨的面子也纷纷到会,逸卢特使对他 们都是刻意结纳、恭敬有加。 意外地,黄烨还遇到了桫椰茹、迪利两国的大使,与他们相谈甚欢。桫椰茹、 迪利、齐雅等大国均与雪叶星联有高级外交关系,但是交情只算普通。这次两位大 使有心认识一下银河上部的风云人物,不顾一些冒昧的感觉,前来赴宴。逸卢特使 更是没有料到“意思一下”的邀请,居然真能请得动两个大国的大使,自是荣光增 添。 黄烨是第一次接触桫椰茹、迪利两国的官员,感觉良好。深入交谈以后,觉得 两国的国策,与现在的“4 +1 ”联盟相差不远,将来或可建立友好的伙伴关系。 因为有意外的收获,也就不勉强于这次的宴会,筵终时向逸卢特使道谢,感谢 之情倒是发自衷心。 时间刚刚入夜。但是,这个时候要求进宫谒见女王,未免不妥。 黄烨便随地星盟参赞,前往地星盟使馆安歇。心想: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但是,刚刚到达,便见雪叶的官员正在迎候,恭请说:请贵宾到敝国的国宾馆 中安歇。 既然如此,只好改道。黄烨本来想和地星盟参赞作番秉烛长谈的,现在只好自 己一个人去国宾馆。 首先应该做的,是洗个澡吧? 黄烨便问带着自己入内的一位女服务生,浴所在哪里。 那女孩子一笑,有些害羞的样子,问:“贵宾想洗我们这里有名的蒸汽浴,还 是……” 黄烨的脸登时也红起来,才明白了她害羞的原因。原来是误会了? 雪叶的蒸汽浴啊……确实有名,不是没有听说过。 这里的女服务生,容貌、气质都不下于宫廷的侍女;国宾馆当然不是色声场所, 但是地球上某些地区仍算是“儿童不宜”的事情,在雪叶和很多外星,根本就很平 常。例如类似于地球“芬兰浴”的雪叶蒸汽浴,一般当然不是由宾客“自助”进行, 宾馆的女孩子会穿着浴衣,帮客人洗涤、擦背。 虽然——即此而已,但是黄烨也是受不了这般款待的,连连摇头,连连摇头… …红着脸再问:“我要地球一般家庭式的,有淋浴就好,有没有?” “当然。虽然没有标准地球式的浴房,但是,相似的还是有的。柯亚式的可以 吧?” “好、好。” 黄烨由那女孩带着找到了地方,总算逃过了一件尴尬事。 想到那女孩离去时也带一丝羞愧的微笑,心犹自在跳。 洗好以后,换上自带的衣服——仍以军队的闲装为表,一身笔挺的气派,走了 出来,一边也真感觉精神好多了。 还是刚才那位女孩子,她只在外面过道上站着相待。 “带我去寝所吧,我想休息了。” 说这话,其实精神正好,根本不想休息。只是也不习惯参与什么娱乐活动,还 是躲进自己的房间,清清静静地好。其实国宾馆要找清静的地方可是大把,娱乐活 动也不见得都是热闹的——例如,“西林夜阑听琴音”这样的去处,黄烨要是知道, 或许会想要看看。但现在心绪颇多,躲进房间最好,应该好好想想明天进宫见尤莉 时,怎么说才比较妥当……个人的心情、国家的尊严,都是要顾及的。 “是。” 女孩应道。将手一伸:“请跟我来。” …… 走了一会儿,还搭了一道似乎很长的传送梯。 “这么远吗?” 黄烨有点疑惑了,不禁开口询问。 女孩一笑,一指前面的花树丛中:“请您过去。” 然后竟自转身走了。 黄烨心中“格登”一下,一阵眩晕。原来自己还中了摆布了。 前面是什么,已经不消说。总不至于花丛中还有什么地下通道,通向什么寝所 ——即使有,自己也没钥匙。 明天的事情提早到来,心理准备还没做充分。本来,猜测机场上就应该碰见, 旅途中已经预备好一些话,不料尤莉的所为,总是爱让人出乎意料。 这里是什么地带?悄无声息地,却有不露痕迹地隐藏在花树之间的点点灯光, 将这一片地方映得别有风情。 因为花树遮掩,寻不见人影。黄烨地方不熟,不敢乱走,踌躇了一下,低声呼 唤道:“是您吗?您在哪里?” 没有回音。黄烨只好再喊一次,提高了声音。 依然没有回音。黄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要是被捉弄,这里根本没有人, 岂不是浪费表情? 但是不至于吧,什么人敢拿他开玩笑啊? 静默一阵,就在身前几米远的地方传来轻声的欢笑。 隔着一层花篱,尤莉站起来。 “我早就看见您了。” “可我看不见——您的衣服颜色和花一样,头上戴的也是花冠,与自然浑然一 色呢。” “……您好。” “您好!” “过来吧。” “怎么过去?” “跳过来!” “怎么可以……不好吧?” 黄烨看一看,这花篱足有一米多高。虽然自己助跑后可以轻松地跳过去。但是, 这举止不妥吧?难道她刚才也是跳过去的?不会吧?万一真要跳的,那就幸亏自己 平时喜欢穿闲服,不喜欢穿元帅服摆架子——要是穿元帅服、佩着一大堆勋章跳花 篱,那才叫搞笑呢!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可就成了地星盟之耻…… 黄烨的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许多圈,却见尤莉仍是笑吟吟的,没有真要他跳过来 的意思,也没有绕远道的意思。 黄烨顿时明白过来,走近去,在篱上敲了一下,正要找特殊的地方,尤莉就把 什么东西一拉,原来这是一扇装饰得不露痕迹的花园之门。 放黄烨进来,尤莉赞道:“您真聪明。” 黄烨:“哪里,差点儿上当了。” 其实在黄烨的心中,暗暗佩服的是尤莉的聪明。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气氛下见 面,两人间的拘束都不知不觉地消弥于无形,确实比别的什么地方、什么方式都好。 坐好以后,尤莉第一句话就问:“吻我一下好吗?” 说着,闭上了眼睛。 这就大出黄烨的意料,身体木住了,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会儿,尤莉睁开眼睛,笑道:“开玩笑的。我虽然开朗,也不至于厚脸皮。 我们还是第二次见面,不是吗?而且,您的来意我很清楚。坦白说吧,您是为了拒 绝我而来的。” 尤莉说得很自然。因为这样,让黄烨也不会觉得太大的紧张感。想想也是,自 己和丽丽的事已经半公开了,这次丽丽的生日期间自己都和她在一起,尤莉又怎么 可能不知道呢? 尤莉沉默了一下,又平静地说:“您放心,不管怎样,您和我私人的感情,不 会影响到雪叶的国策。雪叶的国策是一早决定的,不会改变。” 听她这样说,黄烨内心着实松了一口气。 却没有听出,尤莉真正的意味…… 第三节 第二天傍晚,黄烨告别雪叶星,踏上归程。与迎接时一样,送行时同样有很多 人。 尤莉伫立一阵,放下挥动的手。有一种无力感,心中一酸,一阵凄然的感觉。 逸卢特使凑近来,礼貌地施了一礼:“陛下……” “等等,没人时再谈。” “是。” 特使应了一声,跟在女王的后面。 走到已经远离人群,而且周围又空旷的一片地方。 尤莉回身,面向特使,示意可以交谈了。 特使就开口说:“陛下……我很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您为何让黄烨大人回去。” “……” “难道……” “特使先生,请放心,我国和贵国的协约,不是一早已经确定的吗?现在也按 计划进行中,没有丝毫的改变。” “那我就放心了。我王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当我王知道您对黄烨大人的感情后, 确实相当惊奇呢。” “是,我的感情是真的。但是,我不是那种会被感情绊住的女人。战争结束后, 我一定会争取到他的心,但是,现在只好任他飞翔。” “我明白了。女王陛下真是雄才大略!” “……” 看见尤莉并不是很高兴的神色,特使知趣地收起下面想要继续奉承的话。 不过,又问:“那为何……还让黄烨大人回去?不如挽留在雪叶,您也安心、 他也安全,不是吗?而且说实话,他是震动列国的名将,要是出现在对我们两国作 战的前线……那是很不利的。” 听着这些话,尤莉有些激动起来:“我知道!我不是会被感情牵绊的女人,但 我也不是漠视感情的女人!现在留他,软留,绝对留不住;强留,他会和我决裂! 要得到他的心,时机绝不是现在。而且,扣留地星盟的主将、柯亚的亲王,会有什 么样的后果?说实话——贵国尚未重起战火,在此之前,雪叶并不打算成为众矢之 的。虽然您是逸卢的特使,但我可以和您坦白说,贵国那边重新开战,而且,我觉 得他已经不太可能重返美嘉前线了,我国才会再度参战!这是履行协约的条件!” “是、是!我理解!您不愿与黄烨大人正面对敌的心情,我个人非常地理解! 您是有情有义,但更重于理智、重于大局的英主。我会委婉地转达给敝国国王,敝 国一定会加以体谅的。没问题,都没问题。” 特使这样说,是已经分析清楚了形势——现在“4 +1 ”联盟基本已经信任雪 叶,而矛头仍指向逸卢;所以逸卢其实不存在不答应尤莉要求的可能。既然如此, 做个顺水人情,让自己沾点从中周旋的功劳。 想明这一层,特使就不再发问,唯诺附和了几句,结束谈话。 在他心中认为,尤莉女王外表楚楚动人之下,内心其实是聪明得可怕,不可以 对她表面的和蔼与纯真模样掉以轻心。她既然对她的心上人有把握,那么,相当于 把他依然“借”回给“4 +1 ”联盟一段时间,让他去遏制逸卢星联;反正,一切 大局都在尤莉的把握中,今后黄烨仍是她的…… 这是特使的想法,是不是尤莉的心思,就不得而知。特使也是极聪明的家伙, 他会这样猜度;而他知道他的国王弗穆勒,也是非常厉害的角色。 因为有后续的一连串计谋,“4 +1 ”联盟的覆灭已经指日可待;之后,逸卢 和雪叶,一定会为争夺银河上部的霸权和一统而拼个你死我活。 这也是特使料到的事,但绝不仅是他料到,还有很多人——至少尤莉和弗穆勒 自己都很清楚。所以,更显尤莉的不简单,她设想得很长远,一直想到了将来如何 与逸卢星联直接对抗,而又如何从现在起就累积优势。包括……能忍抑对心上人的 思念,让他回国,无形中将遏制将来逸卢进军的脚步…… 特使这些天在雪叶王城,亲眼见识到了尤莉是如何的一位英主。他却不担忧, 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一一汇报给弗穆勒。在这乱世,要想生存得好,须得左右逢源, 方为上策——这是特使的一贯想法,而且,他觉得自己在笼络人心方面,总是见长 的。现在与雪叶女王、大臣们的关系都打得不错,万一将来的争斗中逸卢遭到失利, 自己也不愁呢! 送别黄烨,又和即将回国的逸卢特使共进晚餐,这时也已经入夜,尤莉回到昨 晚曾和黄烨两人安静相处的地方,独坐良久。 “雪叶的国策早已决定,是不会为感情所改变的。” “那就好……” …… 他一定不明白,内中真正的含义。 没办法,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的无奈。 不是我背信,是您并不明白…… 第四节 黄烨在归途中,刚刚到达林修站,将要在这里逗留一天再中转时……突然接到 杨耿锋、罗峄两边的参谋发来的紧急告知,之后又是契亚达、威廷裕、红等各方面 的传告,都是同一个消息:“逸卢星联背信弃义,重新发动战争!” “果然,弗穆勒那不死心的!” 黄烨一拳砸在飞船的壁上,痛心地道。 “宜将剩勇追残寇,休要沽名学霸王”,这个道理很深刻;而且觉得逸卢国王 并非善类,联盟中很多人本来都不同意停战。但是,和平的烟幕一放,输送的赔款 马上就跟着来,看起来还真有诚意,使一部分先前疑惑的人也觉得似乎有点真心和 睦的样子……哪里知道逸卢怀的是赌博的心态。既然赌博,还怕先付赌本吗? 弗穆勒又确实是无毒不丈夫,此番再次宣战的同时,便扣押了联盟方的谈判代 表和公决监督员,却全不管自己国家的一批官员还在联盟一方,不顾他们的安危如 何。反正,这些都是棋子,都可以轻易抛弃,以换取更大的价值。逸卢不会心疼决 意舍弃的棋子,联盟却会痛心于自己的人员成为人质。 当然,在这时,身负重任的各路特使们都已经先后回到国中,带给国王几个最 关键的消息。消息确凿,万事俱备,那便可以继续实施计划了。这一计划是精心构 思的,虽然由于尤莉和黄烨之事而出现意外,但也是有惊无险,计划本身并不改变。 停战的用意,一是喘息,二,也正式为着确认这些消息。当然,还有一个关键 的用意。停战本身,就在计划之内——也就是说,计划中本就有停战的一幕;而且 由于雪叶方面的意外,这一幕演得更加逼真了!好象真的是逸卢在危难之余,惶恐 地要求停战。 至于联盟方在惊闻之余,谴责逸卢星联“背信弃义”,弗穆勒则轻蔑地说: “最终和平协议还未签署,哪里算什么背信?不过是谈判破裂罢了,诬蔑,纯属对 我国的诬蔑。我国也不理会。战场上见高下吧!” 战场上见高下?他是凭什么这样有自信?联盟各国的领导人皆疑惑着。 但是,既要战,那便战——也就是目前的唯一对策。反正军队还未撤离,可以 随时再投入战斗。 而逸卢重新宣战时,就以这个为借口,说“4 +1 ”联盟诚意不足,“我国再 不抱和平幻想”呢! 可以这样轻易地颠倒黑白……又如一句古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心怀激奋,黄烨恨不得一步踏到前线去,长驱直入,冲入逸卢皇宫手擒敌酋。 此时,庞都首脑卡卡路特,来了一封急电,邀请黄烨前往庞都前线。 但是黄烨已经开入前往柯亚星联安德摩亚科星的航道,想了想只好婉拒——虽 然他也很想到庞都的正面战场迎击逸卢主力。 事情发生后,一连跟很多要人通了话,计议已定。杨耿锋、南迪那边正在建设 数路进攻通道,而恩多斯、埃尔丽特统率的一翼,之前就已经建好的航道在停战期 间依然保留,现在立刻便派上用场。背信者应该好好品尝愤怒的力量! 和战友一直讨论作战计划到了深夜,过了零时。 这才想起一天必须一次的私人通讯。而且……自己本来答应再见面约会一天, 现在就这么急得不加思索,已经离开了林修星…… “您好!” “……” “还没有睡吗?” “……” “呃……” “第二次、第二次哦!要是有第三次,我非想个惩罚措施不可!” “好、好,我认罪。实在事出突然。” “突然到什么都忘了吗?我可是在行宫里一直等到下午!致电询问机场,说已 经中转了!” “这是……没办法的急事嘛。” “那么重要吗?值得那么惊慌失措吗?” “当然重要!我也没有惊慌失措嘛。” “没有?那就急急忙忙地‘中转’了,脑袋塞满了‘公事’,爽了约,而且通 讯也不来一个!” “这不来了吗?” “快要一点了。呵欠……(做个困倦的样子)本公主才不理您了,却要来扰人 清梦!” “公主?不是老早已经不能用这个词儿了吗?” “不要岔开话题!(伸出左手的食指、中指,表示”二“,再屈起食指,展开 无名指、小指,比划着”三“的意思)再有第三次,我要更改条约!” “啊?” “那时,一天就不是限一次了,而要一天早晚两次,最好中午再一次。” “您当三餐啊!还说什么‘条约’,吓我一跳!” “那当然是不关国家的事喽。” “但是,说到‘条约’,我有一件要紧事要提请贵国注意的。” “雪叶是吧?” “没错……逸卢重新宣战,决不至于妄想凭一国之力对抗我们整个联盟。虽然 没有凭据,但是我怀疑,雪叶是不是被拉拢了……现在想来想去,会从周边对我们 联盟构成威胁的,又确实只有雪叶。” “我知道了。其实刚才,红姐姐已经下令边境一级警备了。她还要到博洛尼尔 去,我不许。” “哦?那您想?” “我想,再派她去西线,有劳您多多关照了。(鞠个躬)” “这个……(想了一下)也好吧,贵国林修亲王远离本土,也可以试探雪叶的 真心。如果他们有阴谋,就会更放心地发动进攻。而边境有杰卡诺元帅和包奇将军, 也很稳妥。” “元帅休养期限未到呢!” “哦!我以为到了……不过,都没问题的。” “我倒要问您,为何担心起雪叶来?难道是您和尤莉有什么事情?闹僵了?” “不、不是!完全没有。我们很正常,很友好的感觉。” “是吗?真的?” “是真的。我只是担心而已。因为找不到别的理由可以解释弗穆勒为什么那么 自信。” “真的不是因为您粗鲁地甩掉了尤莉、以使她怀恨在心?” “真不是啊!别这样猜,我吃罪不起!事实上,她真的很友善。即使知道我的 雪叶之行就是为了拒绝,她也很……很……不知怎么说了,总之她很坚强又开朗, 很拿得起放得下吧!她安排了一次很好的相会,对我说了很长一番话,也听我说了 很多……最后虽然很伤感,但是还是表示接受。并且说过:雪叶国策不会为个人情 感而改变。” “很、很、很……您一串很多‘很’字的话,说得我似懂非懂!我只知道您从 约定之日起,只有两次爽约,一是今天,另一次……按时间算就是您抵达雪叶的当 天!我虽然不说,心里清楚得很呢!愤怒……” “别、别呀!我不说谎,我坦白。那天晚上……确实是和她谈得晚了,不知怎 么鬼使神差地,就忘了——我谢罪!衷心道歉!但是,我可是一点越轨的事情都没 有干哦——绝对、可以发誓的没有!” “嘻嘻……我相信啦,不用这么紧张。如果不相信的话,当天我就把这东西摔 了。” 丽丽扬一扬手上的通讯器,黄烨那边只觉得屏幕在晃。这种通讯器的屏幕,平 时可以折叠,而需要时会自动伸展开来,展开时有女孩子通常梳妆的镜子般大小, 若是折进去,则整个机器仅足一握。 “拜托,别摇了,我晕啊!” “嘻嘻。那么,头上有没有星星在飞?” “有,有。已经有很多星星了。” “那就饶了您吧。” “谢谢陛下,那么,我还要忙碌,既然已经没有要事,就道晚安了。” “不行!不许关!” “啪!” …… “可恶!” “啪!” 第五节 战斗在东西两线又同时打响…… 停战期间和复战之初,逸卢星联做了什么? ——修筑工事、层层加固。 ——加紧运兵、重新布置防务。 ——加官晋爵,重赏一些“有功将士”,以树立榜样。 ——出台一系列优军政策,包括对军人自身、军人家庭,以及受伤、阵亡等情 况的抚恤,一切从优,而且加发了一批数量可观的特别饷银。 这些措施,果然有效地巩固了防线、提升了士气。在逸卢军重新部署严整的攻 防体系下,尽管联盟军奋力作战,战事还是一时胶着,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胜负。即 使在西线,现在也很难进取。相反,东线丢了一些阵地,而且是斯隆牧主持下的防 线组成部分……斯隆牧的威望受到了一些动摇,他本来是一贯主战的激进派(例如 斯尔格林战役后自作主张袭入美嘉领土),之前却接受了逸卢的和议,现在又打了 败仗。这样子,威望不可能不下降,但斯隆牧本人还是镇定自如,若无其事。 因为前些日子的赔款、这些天的特别饷银、军功奖金而格外庞大的开销,弗穆 勒并不心痛。他只要做大地之王,拥有越广阔越好的领土。再说,这些开销还比不 上占领各小国所掠夺来的财富;其实,战争并不亏,反而赚了。为了让部下卖命, 去争取更多战利财富,又怎么不舍得这些开销呢? 弗穆勒已经决定正式称帝,正在营建他的帝都和配得上皇帝地位的宫殿。 银河中的大多数王政国家,虽然有时有“皇家”、“皇室”的惯常称号,但都 还属于“王”的一级,没有涉及一个“帝”字。 “帝”和“王”不同,不仅字面更有“威势”,而且隐约象征着帝国主义,象 征着扩张、侵略的国策,象征着称霸。 正当黄烨率领部队在前线发动了一次进攻,因为敌军防御坚实、我军伤亡过大 而被迫撤退时……在撤退的途中,传来另一条让他气噎的消息:雪叶星联召回驻联 盟各国的使节、工作人员;并通告联盟相应撤出驻雪叶的使节和人员。 ——这意味着,雪叶也要有变故!担心的事情成了现实! 黄烨虽然担心,也没有想到尤莉真的会出这一手! 难道她都是假的,在演戏? 黄烨现在的心情,真想向着天空咆哮! 怒气、郁气,一起而来。 早知道,本不应该相信她!而且,也因为自己的缘故吧,很多人都相信了她, 包括华琳、威廷裕,甚至丽丽。而现在,她却要背叛大家!她依然要顽执她的野心 和欲望! 如华琳所说,雪叶一度是弱国,倍受欺凌,故此有执著的强大之心;但是,尤 莉的母亲和她自己,将这种追求强大之心更化为了极端!那是赤裸裸的野心,难道 她还不放弃!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两次的促膝长谈里,她为什么常对自己的话抱以暧昧的微 笑。那不是接受了话中的观点而流露的会心微笑!她说过:“我是主见很强的人” ——原来是这样! 怒气难平!被欺骗的感觉莫过于此。 不仅个人,连好几个国家,都被骗了——被巧妙地骗过了! 可是,怒气之余,自己内心竟还有一股声音,在为她维护——怎么这样? 那股声音在说:“她没有在欺骗……” “她没有欺骗的意思……” “她即使要宣战,不也先知会联盟,互相召回人员?” “她或许有她的打算……” “她的泪和笑,不是会虚假的……” “她……” 心乱如麻,无从发泄这种郁闷、郁积! 若说不是欺骗,那又是什么? 堂堂的男子汉受了欺骗!而且,卷进去这么多国家、这么多人! 无法抒发这种气愤!也不能当面对她责问! …… 战争没有停息……战争还要扩大…… 自己一定要排除纷扰,保持冷静。 想到这里,终于又坐下来。 屏幕前模拟显示方位的星空,依然无声地划过一颗又一颗星星。 参谋人员在各自忙碌着,他们知道总司令在沉思,不敢打扰。 现在黄烨的心情,复杂无比。毕竟男子汉也有陷入茫乱、踌躇,以至彷徨、不 安的时候。 “雪叶有变!” 这消息很快传开。 联盟各国惊于雪叶召回使节和提请各国召回使节的通告,询问原因,或是责问, 但雪叶星联都不理会。柯亚星联想要做一番努力,挽救和平;但是女王的特使被雪 叶星联拒绝入境。 不说战,但是明摆要重新开战的意思。既然如此,也只好奉陪了。美嘉星联开 始准备,各盟国也在考虑派往美嘉星联的将士人选。与雪叶议和以后,庞都、列霞、 柯亚和地星盟的主力,尤其是战斗力强的部队,几乎都转入到对逸卢的战场,美嘉 星联也调动了一部分精锐北上…… 与雪叶重新开战,势必造成联盟内部的一阵纷乱。重新稳定下来以后的局势, 自不如以前那么理想。尤其对于雪叶,更是占足了便宜。 仓促地应对之后,战争果然爆发了…… 又回复到以前那样复杂的战局,而且经过连番折腾与遭遇变卦,反而是“4 + 1”联盟的士气受到了影响,匆忙调遣之间,阵脚也有些混乱。无论后方领导人还是 前线将领,多有激愤之心,有些行动难免欠缺冷静…… 另一边,是依然挂着冷酷笑容的弗穆勒;还有神色木然不作任何表态的尤莉。 他们内心,早已计议已定。重新开战,原因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丽丽又开始,一天天地为恋人祈祷;黄烨则一天天地陷入苦战,恨不得早日突 破敌人的防线。 北方的战场,西线难以有什么突破,但是东线……斯隆牧的防线终于被击破了 一环,庞都国门洞开。 原本就因为逸卢、雪叶先后重新宣战而哗然一片的庞都国内,现在局面更乱了。 卡卡路特通报盟国说,不必担心,他正在努力地做议会和群众的工作。 各国也都自顾不暇,国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问题存在。当战况不利时,人们的 思潮尤其纷乱。 继弗穆勒之后,尤莉也正式称帝,大赏功臣将士。不仅是奖赏的缘故,女帝的 威严更使曾经一度压抑的雪叶星联群情奋扬……他们终于随着女帝,踏上了争霸的 不归路。如同拿破仑时代的法兰西、希特勒时代的德意志……如果说,两者都是以 失败告终,那么,还可以类比恺撒时代的罗马、铁木真时代的蒙古…… 每个星球的历史上,大致都有许多野心勃勃的霸者;至于成败……那就不一定。 如果在同一时代出现很多位有霸者之心的强者,那么……最终称霸的可能有一 位(就象嬴政、德川家康),也可能一位都没有(就象曹操、刘备、孙权)。 若说争霸,第三旋臂的强者莫过于希蒙特兰皇帝狄克莫,在“3 +1 ”联盟和 美嘉星联混战的时候,他的领土不过现在的一半;短短一年多时间,狂打猛打,直 打到周围几乎都没有小国了——只有迪利、悠廉和齐雅三个大国以及慎、宫贝等少 数与大国结盟很深的国家,面对希蒙特兰的强势相当不安。但狄克莫自然也不高兴, 他已经一时无法扩张了。在银心方向,又与超级大国蒙特鲁多星联的皇帝划线为界, 约定各向一方发展、互不侵犯。虽如此,想一想,也应该放慢扩张步伐,正好来巩 固一下胜利成果。于是,希蒙特兰重新投入了国力、军力的积累。 也许,明显居第一的强者,将受到最大的注目(也就是最大的抗力),往往无 法如愿?怀着这种想法、期待自己能有所作为,弗穆勒和尤莉,终于也正式加入了 争霸的行列…… …… 美嘉前线的消息。 雪叶帝国的军队,终于已经攻入了博洛尼尔。 打了胜仗,士气更会上升。军民几乎都要狂热了。 在12月初经过居民公决,正式将博洛尼尔纳入版图后,美嘉星联的文明星球数 已经上升到四十九颗。但是,还不到一年的日历翻过,马上就失去了一颗。联盟军 的许多将领终于意识到:他们小看了雪叶军的力量! 雪叶的将领,则带着骄傲说:“我们现在的力量,是在平时实力的基础上,更 进一步的爆发力!” “皇帝万岁!” ……这样的呼声中,逸卢星联和雪叶星联对“4 +1 ”联盟合力夹击,发动了 猛烈的攻势。 银河第三旋臂上部,如果能够统一,也就拥有了不亚于希蒙特兰星联的力量。 逸卢星联和雪叶星联,准备击跨“4 +1 ”联盟后,再来一决高下。这番心思,彼 此不会公开说,但是彼此也明明白白。雪叶在策略上已经占了一些优势,但是弗穆 勒依然冷酷地微笑着,充满了自信。 ------- 龙的天空